「學長,你覺得於眉怎麼樣?」出聲的是同為幹部的二年級同學李培元。
於眉聽到自己的名字,覺得很怪異,本來無意偷聽的,但聽到似乎和她有關,就姑且聽下去吧,況且她也想知道戚風對她的看法。
「什麼怎麼樣?」戚風好笑的問道。已經散會了,學弟卻說有問題要找他商量,結果看來並不是什麼十萬火急的事。
「就是……學長,你覺得她漂亮嗎?」他支支吾吾的問道。
戚風失笑,還是摸不著頭緒,這問題的重點到底在哪裡?
「學妹是很漂亮而且可愛,怎麼了嗎?」
「那學長喜歡她嗎?」
戚風攢起眉頭,思索著這問題背後的意義。
「為什麼要問我這些?」
「就是……就是……我想請學長幫我的忙,請你一定要答應我。」
「只要是在我能力範圍內的,我很願意幫忙,但你總要說清楚要我幫什麼忙吧。」
「我……我很喜歡她!所以想請學長讓於眉到活動組來!」李培元的情緒略顯激動起來。
為了這次校慶活動的規畫,戚風特意將學生會裡的成員分為多個小組,各司其職,分工合作,依照每個幹部的意願以及長處做分配,恰巧於眉和他同組,負責校慶後的資料整合及記錄,沒想到負責活動支援的學弟竟跑來和他要人,他給是不給呢?
躲在一旁的於眉翻了翻白眼,差點氣得吐血。她好不容易和戚風一組,這傢伙沒事幹嘛跑出來攪局?要是她真的被調去另一組,她肯定讓這傢伙好看!
戚風思索了一下,他不能不顧於眉的意願就擅自將她換到別組,這有違他的行事風格,即便學弟這樣懇求他,他也是幫不上忙的。
「學長,你是不是不願意?」他看見戚風面有難色。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畢竟當初是依照大家的意願來分組,我不能不尊重於眉的選擇,所以請你見諒。而且就算不同組也能有接觸,不一定非得將她調到活動組不可。」戚風溫言勸道。
「學長,其實你是故意的吧,故意不讓於眉調組,讓她和你兩人一組,這樣近水樓台好和她培養感情。沒想到你表面上清高,可是城府這麼深,我真是錯看你了!」李培元惱羞成怒,心想負責整理資料的就只有戚風與於眉兩人,肯定是戚風私底下做了手腳。
戚風真想大喊冤枉,整理資料這種差事本來就沒什麼人願意做,熱鬧的校慶大家都想乘機好好玩,誰會想留下來處理資料?他本來打算一個人整理那些資料的,沒想到在詢問過大家的意願後,於眉表示她也想為校史資料盡一份心力,所以才讓她和自己一組的,沒想到會讓學弟曲解成這樣。
「學弟,你想偏了,我--」他話還沒說完就讓李培元打斷了。
「夠了!你不用解釋了,我也沒時間聽你說!」李培元忿忿不平的離去。
戚風沒有阻止他離去,他坐在椅子上,深深地歎了口氣。
這是當一個領導者的難處吧,當底下的人認為你所做的事都是別具心機時,說再多也無濟於事,只是這件事肯定又要被傳得沸沸揚揚,他個人是不擔心,反倒是對於眉有些過意不去。
於眉氣得想揍人,那男生怎麼可以不分青紅皂白就隨便侮辱人!還妄想和她一組?她真受不了這樣幼稚的男生。
她從儲物櫃後走出來,戚風完全沒注意到後頭躲了個人,直到她出聲喚他。
「學長。」
戚風轉過頭,有些驚訝。
「你怎麼在這兒?」
「剛剛散會後我沒有馬上離開,謝謝你沒把我調去別組。」
「你都聽到了?」
「嗯,他真的好過分,怎麼可以隨便誣賴別人。」於眉氣惱的說著。
「我也沒想到他會這麼偏激,但你也別怪他,他應該是太喜歡你了,所以才會把別人都當作假想敵。」他知道於眉的美麗外貌自她轉學進來就造成話題,男生們免不了心動,而女生們也難免有些嫉妒,關於她的話題,他聽了不少,但正面的只佔了少數,他也不免為她抱不平,畢竟很多流言都是愈傳愈誇張,只希望這次別再讓她遭受那些冷言冷語的攻擊了。
「我才不管他怎麼想,反正他這樣亂說話就是他的不對!」更何況她對那男生一點興趣也沒有,才懶得管他是多喜歡她呢!
剛剛聽到他歎息,她知道他心裡一定有點失落。
「學長,我覺得你的人實在太好了,上次友誼賽人家故意撞你,你不生氣,這次他亂誣賴你,你也不生氣。你應該讓他們知道你的厲害,這樣下次他們就不會再隨便傷害別人了。」
「我並不生氣一些人的行為,也不覺得我應該生氣。人都有迷惑的時候,有時候只是一時的激動造成的。我母親常說要懂得寬恕,對人要和顏悅色,不是有句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嗎?你對別人好,他們總有一天會感受到的。」戚風的語氣裡充滿著對母親的敬慕。
「學長的媽媽一定是個很好的人。」於眉對於一個母親能這樣教育孩子感到非常敬佩。
「她的確是個非常寬容的女人。」戚風說道,語氣裡帶著一股複雜的情緒。
那時於眉不懂為何在他說到母親時會有這樣的語氣,直到多年後的重逢,她才明白他當時話裡的含意。
*****
果不其然,不久後校園裡傳起他們兩人的八卦,只是身為當事者的兩人一點都不在意,於眉依舊在放學後到學生會報到,學生會裡的幹部個個都在揣測她和戚風間的關係是否真如大家所說的曖昧?而亂放風聲的人自然不會承認這些八卦全是自己捏造的,一群人便常常試探起兩人間的關係。
畢竟一個是品學兼優的學生會會長,一個是外表引入注目的轉學生,任何人都免不了臆測這種組合的可能性。多數人是看好他們的,畢竟郎才女貌誰不羨慕,但背地裡也有不少人扼腕,但最多是處在猜疑階段的好事分子。
他們之間沒有任何親密舉動,除了學生會的活動外也無接觸的機會,私底下也沒有人親眼見到他們獨處過,所以大家除了猜還是猜,未了甚至下起注,有人堅持他們早巳偷偷往來,也有的人堅稱他們只是朋友關係。
有人拐彎抹角的向戚風探聽,得到的答案永遠千篇一律,就像那些被媒體抓包的螢幕情侶一樣--我們只是朋友罷了。
就這樣?當然不能滿足大家的好奇心,尤其是那些常常一同開會的學生會幹部,於是在愚人節當天,他們開起小小的玩笑,一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二來順便過過愚弄別人的癮。
「於眉,晚上你會到吧?」一頭清湯掛面髮型的學姊問道。
大家早就串通好謊稱今晚要幫某個人慶生,時間到了卻不會有人出現,除了戚風和於眉外,但所有人也不會閒著,大家決定躲在一旁,藉此觀察戚風和於眉之間到底有沒有曖昧關係,當然這也牽涉到賭注的問題,所以每個人都分外認真地計畫今晚的愚人節戲碼。
「嗯,我會去的。」於眉點點頭,她是聽到戚風會去才一口答應的。
「那好,記得晚上見囉。」學姊竊笑著說,隨即和於眉道別。
放學時候突然下起一陣大雨,於眉沒有帶傘,她心想著晚上不能遲到,乾脆心一橫淋著雨回家。回到家後她急急忙忙沖個澡,換好衣服就出門了。也許是淋了雨有些著涼,她感到喉嚨有些刺痛,但她眼看快遲到了,只好不管它。
等她到達約定的地點時,已經遲到了近半個小時,約定的地點一個熟識的人都沒有,莫非他們拋下她去慶祝了?
真不該遲到的!就在於眉心裡惋惜沒辦法與戚風一同出遊時,有人喚了她的名。
「於眉?」那人帶著不確定的語氣。
「學長,你們不是走了嗎?」謝天謝地!難道學長是特意留下來等她的?她少女的心又悸動了一下。
「事實上沒有半個人來,除了你和我之外。」戚風一臉無奈,他從來沒被人放過這麼大的鴿子。當他準時到達,開始等其他人時,突然聽到路人談到今天是愚人節,他心裡沒來由地覺得有不對勁,結果預感成真,眾人紛紛放起鴿子,他剛剛才打電話確認過,每個人不是突然有急事不能過來,要不就是突然身體不舒服。
他正想打道回府就看見另一名和他一樣被放鴿子的受害者,顯然於眉也是此次愚人節的目標之一,要不然也不會出現在這兒了。
「怎麼會這樣,大家不是說好了嗎?」
「你知道今天是幾號嗎?」
「這跟今天幾號有關係嗎?」
「今天是四月一號。」看她一臉迷惘,戚風好心告訴她答案。
「你的意思是我們被耍了?」於眉覺得頭頂飛過一群烏鴉,正在呱呱亂叫著。
戚風點點頭。
接受這個事實後,於眉倒不是十分在意被放鴿子的事,對她而言只要能和戚風在一起就好了,但她也不好意思對他說乾脆將錯就錯,可她又捨不得放掉這能和他單獨在一起的機會。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她問得小心翼翼。
戚風想了一下,反正人都出來了,馬上打道回府實在無趣,反正有人陪著一起被放鴿子,不如找點事做好了。
「你打算現在回家嗎?」他先問她的意見。
於眉立刻把頭搖得跟博浪鼓一樣,她匆匆忙忙趕到又要馬上回去,除非她瘋了。
「那想不想看電影?」他們正巧在電影院的對面,戚風看著對街的看板提議道。
「好,我想看那部。」於眉笑得開心,指著其中一幅看板說。
兩人相偕走進電影院,渾然不知在他們離開後,一群人鬼鬼祟祟的從騎樓裡走出來。
「我早說了吧,他們之間肯定不單純。」
「是啊,這事果然不是空穴來風,他們兩個趁我們沒來就偷偷去約會了。」
「就是說嘛,虧我以前還很欣賞學長的,原來他和於眉是這麼不老實的人,瞞著我們暗著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紛紛加油添醋說著,只是他們沒想到謠言的可怕性,第二天到學校仍興致勃勃的說三道四,甚至讓戚風與於眉惹上了麻煩。
*****
戚風與於眉沉浸在電影緊張的情節裡,他們選了一部動作片看,事實上是於眉決定的,這讓戚風大感意外,他以為女孩子都喜歡看文藝愛情片,然而他身邊這個正好例外,而且她看得非常入迷。
電影快進入尾聲,也進入最緊張的關鍵,於眉不自覺的抓住座椅扶手,但顯然的她抓錯了,她一把握住戚風放在椅子上的手,直到她感到有些不對勁時,螢幕已打上結束的字樣。
「啊,對不起!」她急忙鬆開手,抓著他的手好些時候了,她不但沒發覺還抓得很用力,而他也沒提醒她,真是讓她糗到家了。
在進場的時候,她的心情既是緊張也是雀躍,覺得自己就像是和他在約會一般,心思全都圍繞在這件事上面,根本無心在電影上。她不時偷偷望著他,發現他專心的看著電影,自己也不好意思直想著別的事,但她一投入到電影情節裡就渾然忘我了,還做出這麼蠢到極點的事,她真想好好教訓自己的手,可惡!
「沒關係,電影很精采吧。」他的手終於重獲自由,他只能說她的手勁不小,現下他的手竟有些發紅的跡象。
「你剛剛怎麼不告訴我?」她白皙臉頰泛出紅暈,顯得異常迷人。
「我看你很專心的樣子,不想打斷你看電影的情緒。」
他怎麼可以這樣的溫柔?溫柔的教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如果說愛是從淺淺的喜歡開始,那她現在的喜歡恐怕就快要把自己淹死了。
「時間晚了,我送你回去吧。」戚風看了眼手錶說。
四月的夜空吹著微風,有些涼意,溫度的變化讓於眉有些吃不消,下午才淋了一場大雨,方才在電影院裡她就覺得全身發燙,心想是因為緊張的緣故,但現在她可不這麼想,喉嚨異常的刺痛證明病毒的入侵,連帶著聲音沙啞了起來。
「你喉嚨不舒服嗎?」戚風不但溫柔而且敏感。
她點點頭,「有點痛,可能是感冒了,下午忘了帶傘淋了雨。」
戚風伸手在背袋裡翻找了一會兒,然後將小小的物體放到她手上,那是半截裹著鋁箔糖紙的喉糖。
「這是喉糖,拿去吃吧,會舒服一點。最近我覺得喉嚨不太舒服,便把它帶在身邊,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謝謝。」她笑著接受,覺得心裡很暖很暖。
「不客氣。」戚風頓了一下,突然覺得他們的對話很有趣,「你不覺得我們之間老是在說謝謝、對不起、沒關係、不客氣之類的話嗎?」似乎打從第一次見面就是如此。
於眉歪著頭想了一下,「好像真的是這樣耶。」這是不是代表著他們還是未能脫離生疏呢?
說著說著,他們來到於家門口,光是看地段也知道能住這兒的非富即貴,戚風大致瀏覽了一下房子的外觀,豪華氣派的設計卻不流於匠氣,他多少能明白於眉散發的貴氣從何而來了。
「很漂亮的房子。」他中肯的說,不帶任何意味。
於眉很高興他這麼說,而不是像一般人見到這房子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家很有錢吧!」那總她感覺自己被物化了,在別人眼中就像是個錢字符號。
「謝謝你送我回來,今天我玩得很開心。」這是個值得紀念的一天,她反而感謝起那些放他們鴿子的同學,讓她得以擁有他一個夜晚的時光。
「那我回家了,記得要去看醫生。」他仍不忘溫柔的提醒。
「嗯。」她站在鐵門邊向他揮手道別,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路的盡頭才進門。
那一天,於眉小心翼翼的把喉糖包裝紙細心地裱貼在日記本裡,她珍藏的回憶又添了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