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是因為看她離婚後孤孤單單地在外地生活,覺得於心不忍,所以才吻了她?
回想起昨晚那個吻,她心跳飆快,雙頰也染上玫瑰般的紅暈,覺得好不真實……
那個吻除了纏綿甜蜜外,她似乎還嘗到濃濃的相思之味……
相思?難道……雲颺也忘不了她?
不,這是不可能的!羽儂甩甩頭,不許自己再胡思亂想、自作多情。
今天雲颺有打電話給她,而且打了很多通,可她都不敢接,與其說是怕他,還不如說是在怕自己。
她怕自己會越陷越深,明知道他不愛她,卻又傻傻地栽下去,到頭來,傷了自己,也給他添了好多麻煩。
冷靜點,陶羽儂,你已經錯過一次,還要再錯下去嗎?不行,絕對不行!
「羽儂?羽儂?」
「啊?」
被這麼一喚,她瞬間回過神來。「不好意思,閔老師,你方才說什麼?」
正在開車的閔政哲給了她一個微笑,用韓文說道:「怎麼了,你好像心神不寧耶?方才吃晚餐時,就看你恍神恍神的,是不是遇到什麼問題啦?說出來,也許我可以幫忙喔!」
「我沒事,老師,謝謝你的關心。」羽儂歉疚地道。
唉,不消別人說,她也知道自己一整天都是呈現恍惚狀態,不管去學校上課還是跟朋友共進晚餐,腦中都盤旋著同一個問題——
他到底為什麼要吻她?
深怕被雲颺找到,她一整天都像鴕鳥般躲在學校,黃昏時,閔老師說要請同學吃晚餐,以前她未必會參加這種聚會,可今天卻像是要逃避什麼似的,不假思索便一口答應。
然後,閔老師開車送了幾個同學回去後,最後才送羽儂回家。
今天氣溫很低,她眼神朦朧地望著車窗外的雪景,隨著夜幕低垂,雪勢也逐漸加大。
一旁的閔政哲溫文儒雅地道:「接下來有個連續假期,你想不想到龍平度假村去滑雪?我們可以邀多一點人一起去,聽說那裡的積雪已經很深了,雪景非常迷人,如果你想去,我有朋友可以幫我們訂到景觀最美的度假飯店喔!」
羽儂微笑搖搖頭。「謝謝,不過我不太會滑雪。」
閔政哲毫不在意地笑道:「沒關係,我教你啊,以你的聰明才智,我敢保證頂多一個下午你就會滑得有模有樣,恣意享受被皚皚白雪包圍的感覺嘍!而且啊,在雪地裡泡溫泉、吃泡菜火鍋感覺特別過癮喔!」
閔政哲毫不掩飾自己對羽儂的愛慕,打從第一次見到五官細緻、氣息高雅如詩的她,他就很想好好照顧這個特別的女孩,呵護她一輩子。
羽儂嫣然一笑。「連續假期是兩個星期後吧?我真的還沒計劃好要去哪裡呢,可能會回台灣看看家人吧。」
閔政哲不氣餒地道:「沒關係,你考慮看看,反正冬天很長,想去滑雪就隨時告訴我,你也知道我的時間很自由,隨時都可以配合。」知道羽儂的個性比較保守,他提醒自己不能追得太緊,免得嚇壞佳人。
車子抵達羽儂住處樓下,閔政哲很體貼地道:「雪下太大了,會淋濕的,你等一下,我撐把傘到你那邊接你下車。」
「不用啦,我直接衝下車就可以了。」讓老師送她回家已經很怪了,怎好意思再麻煩他?
「沒關係,我很堅持。」
閔政哲動作俐落地下車撐起傘,為羽儂拉開車門,風度翩翩地把她護送到公寓的騎樓下,一臉認真,儼然在保護最心愛的公主。
兩人進入騎樓後,羽儂微笑道:「閔老師,謝謝你,今天真是太麻煩你了,不但讓你破費,還要你護送我們回家。」
他望著羽儂瑩白如玉的肌膚,笑得更溫柔了。「只是小事啊,別客氣了,天氣很冷,你趕快進去吧!對了,想去度假村,隨時都可以跟我說喔!」
「我知道,開車小心喔,晚安!」羽儂甜甜一笑,揮揮手後打開一樓的鐵門。
「晚安!」閔政哲笑意盈然地目送她進屋子後才轉過身,發動車子後離去。
羽儂回到住處,才剛打開暖氣,就聽到簡訊聲,她猶豫了下,還是將訊息點開——
今天為何都不接我的電話?我要見你。
她一顆心緊緊揪起,轉頭望著窗外不斷飄下的雪花,茫然地想著——雲颺為何還要見她?是真的對她很愧疚嗎?認為都是因為他的關係,她才要離鄉背井,獨自到異國生活?
其實,他真的不用那麼想,感情的事本來就沒有對錯。
他們的婚姻,是她主動要求結束的,如果真要論對錯,也是兩個人的責任,他不用一個人承擔。
羽儂苦惱地輕按著略微發痛的太陽穴,唉,她真的不懂雲颺到底在想什麼?昨晚為何要吻她?
她搖搖頭,不想再亂想了,先去浴室洗澡吧!
羽儂泡完暖呼呼的熱水澡出來後,走到落地窗前想把半攏的窗簾拉緊,不意竟看到路燈下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雲颺?
她心口一緊,以為自己看錯了,揉揉眼睛,再定睛一看——
老天,真的是他?!
她突然想到二十分鐘前那封簡訊,臉色丕變,難道他一直站在那裡?
還來不及思索,她便迅速抓起長外套披在睡衣外,以最快的速度衝到樓下。
***
雪花紛飛,街道兩旁已有積雪,路邊停的汽車車頂也覆蓋了一層新雪,天地間一片白茫茫。
羽儂飛也似地衝到杜雲颺面前,無法置信地瞪著他。「你……你一直站在這裡?」
自己在浴室至少泡了二十分鐘澡,倘若他是在她回家前就站在這裡,喔,她真的不敢再想下去了。
杜雲颺身上穿的厚外套全濕透了,被雪水打濕的頭髮有幾綹垂到眉間,黑眸像野火般銳利,嗓音緊繃地問:「為什麼不接電話?」
「……」羽儂無法回答,僅是緊張地輕觸他的手,天啊,他指端冷得像冰塊一般。
她又氣又心疼地道:「你到底在這裡站多久了?雪這麼大,你為何不回飯店?」都這麼大一個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教她……教她怎麼放得下?「你不能繼續站在這裡,要喝點溫暖的東西,來,跟我進來。」
不等他回話,她拉著他進入公寓。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羽儂立刻泡了杯微燙的熱可可遞給雲颺。「有點燙,慢慢喝,我把你的外套放在烘乾機上面,待會兒就干了,等一下我幫你叫輛計程車,你快回飯店吧!」
杜雲颺依舊臉色鐵青,咄咄逼人地道:「開車送你回來的那個男人是你男朋友?」
「不是。」
他連老師送她回來那幕都看到了?天哪!他在那邊站了多久?羽儂有些錯愕地道:「他只是學校的客座講師,就是上回我跟你提過,很照顧我們的那個閔老師。」
照顧?照顧個鬼!
他譏諷地冷笑了下,眼神更是森峭鋒利。「你知道他想追你嗎?」
那男人的眼神赤裸裸地盈滿愛慕,就連瞎子都感覺得出來,這該死的混蛋,竟敢覬覦他的女人!
羽儂一愣。「應該沒有吧,老師只是因為我從外地來,所以比較關注我吧!」
其實,她並不遲鈍,隱隱約約感受得到閔老師對她特別好,而且今天吃晚餐時,他好像一直在看她,方纔還一直強調不管她何時想去度假村滑雪,他都可以配合……也許閔老師真的有那個意思,但羽儂只希望自己沒有引起什麼不必要的誤解,當然,她以後也會盡量跟老師保持適當的距離,不會再私下碰面。
被妒意沖昏頭的杜雲颺抓狂地吼道:「你是在裝傻嗎?或者,你很享受被他熱烈追求的感覺?陶羽儂,這就是你來首爾的目的?這就是你要的?跟我離婚後,到處交男朋友很快樂吧!」
「我沒有。」
羽儂傻住,他為什麼這麼凶?為何要對她疾言厲色的大吼?
她鼻頭一酸,整顆心也跟著發痛。「我真的沒有,別人……別人都可以誤會我,但就是你不行……」
他怎麼可以說跟他離婚後,她到處交男朋友很快樂?這幾個字就像把利刃,一刀又一刀地刺傷她,把她的身軀砍到鮮血淋漓。
話一出口,杜雲颺就後悔了,她眼底的沉重傷痛讓他想殺了自己,懊惱地低語。「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
他伸手想按住她的肩頭,但羽儂卻一直往後退,不願讓他碰觸,眼角泛淚。「你走吧,我去拿外套……」
「羽儂!」他扣住她的手將她抓回來。
「不要碰我!」
「對不起,原諒我!我只是在吃醋,我好想你,再不來看你,我真的快崩潰了!」
她驚愕地看著他,卻聽到他更加堅定地吼著。「我想你想到快發瘋了!我是專程來首爾見你的,根本不是來談生意,我不懂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變得越來越重要、越來越無可取代!離婚後,我一天比一天不快樂,我變得不會笑,也不喜歡跟別人說話……簽字後,法律上我是自由之身,可我的心卻好像被關進一座奇怪的牢籠,除了你,沒有人可以把我放出來……」
他眼底有狂烈的愛,也有哀傷。「你知道嗎?我無意中得知你有部落格後,上網看你幾乎成了我的生活重心,我貪婪地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恨自己居然只能透過網路看你,我變得很喜歡去你家,因為那裡有你的氣息……也知道以前的我是個大混帳,做錯太多事,不懂好好珍惜你!」
他深深地凝視她,兩潭黑眸像是無垠的深情大海,沙啞地道:「我來,只想告訴你一句話——我愛你!打從靈魂深處熱切地愛你,瘋狂地愛你!」
所以,昨天那個吻是真的帶有濃烈的相思之味,不是她的錯覺?
羽儂愣在那,不知該如何是好,往日的傷痛太巨大了,她的內心還是傷痕纍纍,真的沒有勇氣再去賭一次。
她不敢……
「不,你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還是快走吧!」明明是在自己的房子,可她嚇得一直往後退,還差點被地上的雜物絆倒。
「羽儂!」
她驚慌又無助的神情揉痛了杜雲颺的心,他緊緊按住她的肩頭。「看著我,我說的話每一個字都是真的!我愛你!」
語畢,他狠狠地吻上她的朱唇,激烈的情焰隨著舌浪翻攪著,她在他的吻裡嘗到太多又深又濃的情愫,那是最滾燙的情,也是最沸騰的愛。
兩具深深思念的身軀宛如磁鐵般密合,緊緊相依,誰也不想抽開身子,只能任著排山倒海的浪潮將他們完全淹沒,心魂俱醉地倒在床上……
被窩裡,女人整個人蜷縮在男人的懷抱中,兩人一絲不掛。
杜雲颺先醒過來,就著熹微的晨光,一瞬也不瞬地凝視懷裡的可人兒。
愛戀的眼神在她白皙清靈的小臉上輕輕滑動,她的肌膚好細緻,吹彈可破,像是白玉娃娃,睫毛很長很鬈翹,鼻樑小巧挺秀,櫻色的紅唇微微彎起,他英姿煥發的臉龐揚起笑容,她作了美夢嗎?
瑞雪初霽的早晨,天地間一片寧靜,他喜歡這種氣氛,感覺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介入他們。
他繼續癡癡地凝視她,滿足地感受她在他懷中那份緊緊依偎的親匿感,多希望這一刻可以永遠永遠延續下去。
杜雲颺搖搖頭,輕笑了下,不意眼角輕瞥到床頭櫃上放著一個護身符。
咦,這是那天羽儂掉在地上的護身符啊,他記得自己撿起來還她時,她還很緊張地說幸好沒遺失,因為它對她意義重大。
他盯著那個護身符,覺得好像有哪裡怪怪的……
擋不住好奇心驅使,杜雲颺伸長手臂,把它拿過來仔細瞧著。
護身符很厚很鼓,裡面好像塞了什麼東西,他小心翼翼地挪動角度,盡量不驚擾懷裡佳人,將護身符裡的東西輕輕拉出——
這……
認出第一個東西,他的心弦一震,這是結婚時,他為羽儂戴上的戒指。
來到首爾後,他看她沒有配戴結婚戒指,心底還一陣失望,以為她已經將戒指束之高閣了,沒想到她居然如此珍惜,甚至藏在每天都隨身攜帶的護身符中。
第二個東西,好像是一張折得小小的字條?
他攤開字條,瞬間,更猛烈的力道貫穿他全身,也震動了他的靈魂。
對不起,是我自己心情不好,我真的不是有意說那些話的,原諒我好嗎?
老天,這是他寫的紙條。
他還記得,那次羽儂誤闖他的書房時,他發了好大一頓脾氣,事後懊悔不已,寫了這張字條跟她道歉。
沒想到她竟如此珍惜,甚至在離婚後,悄悄地將它收入行囊,不但陪著她回到娘家,甚至還把字條帶出國,千里迢迢一起到韓國!
這只是他隨手寫下的字條啊,她居然視若珍寶。
傻丫頭,真的好傻,傻得令他好心疼……
他眉頭深鎖,將東西收好,也把護身符放回原位,動作很輕柔,可懷裡的人卻被吵醒了。
羽儂睜開眼睛時,正好看到他的手從護身符上抽回來,也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濃烈愧疚。
他看到了?唉,怪只怪自己習慣把護身符放在床邊的茶几上,她的眼底有些狼狽,隨即幽幽地想著——無所謂了,眼前還有更大的問題要解決。
她不敢低頭直視赤裸的自己,羞愧到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鑽進去,昨晚她居然跟他……他們已經離婚了啊,老天,她真是看不起自己。
唉!
她瘋了,真的瘋了。
羽儂下床抓起一旁的睡袍披在身上,半拉開窗簾,幽幽地望著窗外。「你該走了,以後……請你不要在出現在我面前好嗎?」
杜雲颺臉色瞬間變得凝重,下床抓起自己的衣服穿上,走到她面前。「羽儂?」
「不,先聽我說完。」
她一手緊緊抓住窗簾,像在逃避什麼似的不敢看他的眼睛。「你走吧,請你離我越遠越好,我早就說過了,你不必對我有任何愧疚感,婚姻失敗是兩個人的責任,並不是你的錯。」
她的聲音變得好哀傷,眸光帶著點點淚花。「你知不知道……我已經很努力、很努力離你遠一點了!有很多個夜裡,我瘋狂地想打電話給你,但我不敢,只能把手機藏在櫃子鎖起來,不准自己再打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