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冰箱找出吐司、牛奶,順手拿出兩顆雞蛋放在桌上,人則跑到瓦斯爐下的櫃子,吃力的拿出炒菜鍋和鏟子。
「憐心妹妹,妳拿這些東西要做什麼?」君亦廉見狀,急忙幫她把鍋子、鏟子都放到瓦斯爐上,一臉不解地問道。
「煮。」她指指桌上的雞蛋,又指指瓦斯爐上的炒菜鍋。
「憐心妹妹,妳不會是要煮東西給我吃吧?」不是他要看不起她,而是她個頭這麼小一個,接近瓦斯爐是很危險的一件事。
祈憐心開心的點了點頭。
「不行,太危險了,還是我來煮吧。」他想了想,說道。
雖然他沒有親手煮過菜,但偶爾也曾看過家中的廚子做菜,他覺得煮菜應該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祈憐心偏頭看著他,發覺他臉上充滿自信,也不和他搶,靜靜的待在一旁,看著他接下來有何動作。
於是君亦廉硬著頭皮上陣。他雖記得要先清洗鍋具,卻忘了要擦乾,接著他左手拿著濕答答的鍋子,右手拿著一樣濕的鏟子,將瓦斯爐的火打開後,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祈憐心主動走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指向一旁調味架上的油。她顯然也不知道,油和水是不相容的。
「喔,對對對,要先放油。」君亦廉恍然大悟,把色拉油倒進鍋中。
而剛倒下去的油,一遇到鍋中未乾的水分,就宛如幹材遇到烈火,油水瞬時四處飛濺。
君亦廉愣住了,反射動作就是丟下鏟子,轉身護住他身邊的祈憐心。
「好臭。」被他護在懷裡的祈憐心,突然皺著眉發出聲。
「臭?」君亦廉這時也發覺不對勁了,轉頭一瞧,整鍋油熱燙滾滾,油煙密佈,眼看就要燒起來了。
「啊!鍋子要燒起來了!」他急忙伸手關火,順道連瓦斯總開關也一併關掉,就怕一不小心,把育幼院整間廚房給燒掉。
確定火都關了,他又連忙把窗戶打開,讓廚房中的油煙能順利飄出窗外。
幸虧廚房興建在教堂較為偏僻的角落,少有院童在周圍活動,所以方纔的意外並沒引起眾人騷動。
他鬆了口氣,說道:「呵,我看我可能不適合下廚吧。」
「君哥哥,痛。」祈憐心突然露出一副要哭的模樣說道。
「痛?怎麼,妳剛剛有被油濺到嗎?在哪?君哥哥幫妳看看。」君亦廉慌忙的檢查她全身。
「不是,是君哥哥。」祈憐心看著他手背上的水泡,哽咽道。
「我?」此時他才注意到,自個兒的手背為了保護她的輝煌成果,「傻妹妹,哥哥不痛,乖,不要哭囉。」
他摸摸她的頭,「君哥哥去沖一下冷水就沒事了,乖,不哭喔。」
「嗯。」她乖巧的點頭,一雙紅通通的兔子眼仍直直盯著他的手背。
「你們兩個沒事吧?」一道慈愛的嗓音不預期的鑽進兩人耳朵。
「馬莎修女好。」祈憐心開口喚道。
「好,孩子們,你們都沒事吧?」馬莎修女雖已年近七十,但她身子骨仍很健朗,精神也很好,看起來只有五六十歲的年紀。
方才經過廚房,她被裡頭突然冒出的油煙引了過來,看見廚房裡的慘狀,她關心的是兩個孩子的情況。
兩人被帶到院長休息室,馬莎修女替君亦廉擦上燙傷藥。
當她看見平常總是獨來獨往的祈憐心,竟一直黏著眼前的大男孩時,她一方面放下了內心的擔憂,高興於她的敞開心胸,但一方面也有些掛慮。「看來小憐心很依賴你。」
「她是我的憐心妹妹。」君亦廉微笑開口。
「是嗎?希望你不要辜負她對你的信任和依賴。」馬莎修女帶著慈祥的笑意說道。
「我知道。」語畢,他肚子餓的打鼓聲再一次傳出。
「呵,看來我們的小客人肚子餓了,你就留下來吃晚飯吧。」
「謝謝。」
晚餐時間很快就到了,簡單的菜餚上桌,院裡的孩子們都誠心的禱告,君亦廉也不例外的照做,他看向坐在身旁的憐心,一股溫馨襲上心頭。
沒想到一個意外的相遇,竟讓他找回「家」的感覺……
望著她,他的心霎時柔軟起來,他希望,他能一輩子擁有他的憐心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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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之後,君亦廉三不五時就往聖心育幼院跑,儼然成為院裡的一分子。
而他的行動會完全不受拘束,也是因為在君家沒有人重視他,他才能這樣自由。
三年來,他開朗的性格讓他和院裡大大小小的院童,都建立起良好的關係;而他雖不被君家所重視,但每個月仍領有為數不少的零用金,他便時常買些零嘴、玩具給院裡的孩童,也因此,他幾乎成了院裡的孩子王。
這天,他又來到育幼院。
「有誰看到我的憐心妹妹呀?」
「憐心姊在馬莎修女房中。」一個小男孩大聲道。
「謝啦,小努。」隨手把一大袋的餅乾塞到小男孩懷中,他道聲謝就跑走了,完全不理會後頭搶翻天的景象。
他走向修女的房間,叩叩兩聲,他打開門進入。
「君哥哥。」一進門,就見祈憐心笑著迎向他。
「哇,憐心妹妹的耳朵這麼靈呀,光聽腳步聲就知道我來了。」君亦廉誇張的笑道,牽著她的手,走到書桌旁的椅子坐下,祈憐心則撒嬌的坐在他大腿上。
「嘻。」祈憐心雙手攬住他的脖子,愛嬌的笑著。
和他相處這幾年來,在他的開導下,她逐漸忘卻悲傷,恢復了原本開朗愛笑的個性。
「就會笑,很得意嗎?」他擰了擰她小巧的鼻頭,卻不捨得太用力。
她嘴角掛著甜美的笑靨,把臉頰貼在他的肩窩處,安靜的聽他說話。
「妳唷,知道妳的笑容很迷人,就一直笑。」他說得好像很無奈,但眼底淨是寵愛的笑意,「不過聽修女說,妳在其它人面前,還是一副冷淡樣,怎麼,怕妳的笑容太美,替君哥哥惹來許多小情敵嗎?」
他的問題換來她不解的表情,「君哥哥笑,憐心也笑。」
「是,但其它人都不對憐心妹妹笑嗎?」受修女所托,他只好來開導開導他的小憐心囉。但知道憐心妹妹只在他面前笑得這麼甜美,說實在的,屬於男人的虛榮心還是不免膨脹起來。
「笑。」她歪著小腦袋,說道。
「那就對啦,其它人也對憐心妹妹笑,那麼憐心妹妹也該對他們笑才對呀。」他像個老師,在教導學生什麼叫做做人的道理。「因為我們都生活在同一個地方,所以我們更要好好相處在一起,憐心妹妹懂嗎?」
「唔……懂。」
「喔,憐心妹妹懂啦,真聰明。」他讚賞的在她臉頰上親了一記,此舉讓她笑得更加甜美,甚至也回他一記親吻,這是他們相處三年多來養成的習慣。
「既然憐心妹妹懂啦,以後見到小努他們,不要再繃著一張臉,不然就可惜了妳這一張漂亮的臉蛋了。」
「喔。」
「乖女孩。憐心妹妹,今天窩在修女房中做什麼呀?」他隨手拿起攤放在書桌上的書本,合上封面一瞧,是《改變環境,衝出逆境》,這不是他買的書嗎?上頭甚至還有他的讀後心得感想。
愣了一下,他又拿起另一本書,是《趨勢財富:世界上根本沒有專家,只有贏家和輸家》,這也是李振東的新書!
再看下去,《商業經營與稅務》、《消費者行為》、《項目管理》……全都是他借放在這的書!
他愣愣的看著懷中的女孩,「憐心妹妹,妳怎麼會看這些書?妳看得懂嗎?」他為了掩人耳目,在求得修女同意後,便把他的商業書籍和計算機都搬到她房中,沒想到她會看!
「因為君哥哥看,不懂。」她甜甜的回答。
「唉,憐心妹妹,妳怎麼會這麼可愛呢?害我都捨不得離開妳身邊一步。」聽到這麼誠實的回答,君亦廉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暖意。
「唔?」她偏頭看他,似乎不懂他在說什麼。但離開兩字讓她下意識的攬住他脖子,似乎不想讓他有機會離開。「君哥哥,不離開。」
「我也不想離開啊……」他在心底偷偷歎口氣。
「君哥哥?」看他一時失神,她輕輕叫道。
「啊,怎麼?」
「君哥哥不要離開。」
「好好,不離開,憐心妹妹可以放開我了吧?不然君哥哥就要被妳勒死了,以後妳就找不到君哥哥了喔。」他故意板著一張臉嚇她。
「不要。」霎時她放鬆了手勁,把小嘴湊上前,對著他的脖子吹氣。「呼呼,不痛。」
「呵呵。」他被她可愛的動作逗笑了,「憐心妹妹,妳真的是太可愛了,怎麼辦?君哥哥真的走不開了……」他抱住她小小的身體,突然間對即將進行的計劃有些遲疑。
「君哥哥?」
「我沒事。憐心妹妹,我們不要窩在房裡,出去走走好嗎?」
「好。」只要是他開口,她根本不會反對。
「那我們走吧。」把她抱回地上,他牽著她的手走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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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育幼院,君亦廉牽著祈憐心的手,走下通往山下的石階,目標是半山腰的一座涼亭。
他配合著她的腳步,慢慢的走下石階,一路上談天說笑,好不快樂。
「憐心妹妹,累了嗎?」君亦廉發現她走路的步伐越來越慢,就連額頭也滲出了些許汗珠,他掏出手帕替她擦去汗水,「我們先休息一下好了。」考慮到她的體力,他當下作出決定。
因為這條石階路很少有人在走,加上住在上頭的多是有錢人,所以大多數的人都是開車上下山,所以兩人也不怕擋到別人,便大方的坐在石階上,稍作休息。
「君哥哥,好漂亮。」看著四周的景色,祈憐心離開他的懷抱,高興地站到高一階的階梯上說道。
「是,景色好漂亮,不過君哥哥不能稱作漂亮,要說帥才對。」他站到她身邊取笑道。
「是,君哥哥帥。」她勾住他的手臂,綻放笑顏。
「憐心妹妹說話真老實,不過君哥哥不帥也不行呀,不然怎麼配得上現在已經是個小美人的憐心妹妹呢?我可不想等憐心妹妹可以嫁人時,卻嫌君哥哥又老又醜,而反悔不嫁君哥哥了。」他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君哥哥不老不醜,君哥哥帥。」她著急的開口安慰,眸中淨是真誠。
「呵,君哥哥逗妳的,瞧妳急的,君哥哥當然很帥囉,在憐心妹妹的心中,君哥哥是最帥的,對不對呀?」
「嗯。」她點了個大大的頭。
「喔,我可愛的憐心妹妹。」他開心的一把將她攬入懷中。適才動搖的心意,在此時猶豫得更厲害了。
兩人在石階上休息了一下,又開始往涼亭前進,不一會兒,他們來到了涼亭。
「進到涼亭內,他們發現已經有人坐在裡頭的石椅上了。
「咦?堂哥,我還以為你做什麼大生意去了,整天都見不到人,原來是追『妹妹』去啦。」君樂祥意外的看到君亦廉手裡竟牽著一名粉嫩的小美女,不由得出聲諷刺。
「嘖嘖,今天我才知道,原來堂哥你有戀童癖呀!不過堂哥你的眼光倒真不錯,這個『妹妹』小小年紀,就已經有美女的姿容了。」君樂祥繼續輕佻地在祈憐心身上大作文章。
祈憐心早在看到陌生人時,就將甜美笑容斂下,她緊緊抓著君亦廉的大手,雙眼充滿不安。
看他一雙眼,色瞇瞇的盯著憐心瞧,君亦廉胸口感到一股氣悶,下意識的以身體把她擋在身後。
「喔,原來是堂弟你啊,怎麼,你不是被大伯管得死死的,一點自由空間都沒有嗎?怎麼今天有閒情逸致在這賞景呢?」君亦廉故意綻開燦爛的笑容,也出聲諷刺道。
「你……是啊,誰叫我是『君亦企業』下一任的接班人呢!當然沒有堂哥你這麼『自由』呀。」
「君亦企業」是君亦廉的父親,一手打下來的商業王國。
而君樂祥的話,也讓原本因為捨不下憐心,而對計劃有所遲疑的君亦廉,再也沒有一絲猶豫!
「算了,我也沒有時間和堂哥你話家常,我先走了。」君樂祥丟下話,便離開涼亭。
「君哥哥?」祈憐心察覺到他此時內心的黑暗,猛然張手從他背後抱住他。「君哥哥,不哭,憐心陪你。」
「憐心妹妹,君哥哥沒有哭。」低啞的嗓音在靜默一段時間後突然傳出,「君哥哥不會哭,也不能哭。」
輕歎了口氣,他幽幽的開口:「憐心妹妹,如果有一天,君哥哥要離開妳,妳怎麼辦?君哥哥唯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妳了。」
「君哥哥,不要離開。」像突然領悟到什麼似的,環抱住他腰的小手立刻縮緊,她把臉埋在他的身後,任性的開口要求。
她不想君哥哥走,不想,不想……
「唉……」他重重吐了口氣,沒有說話。
他知道他放不下她,卻又不能帶她一起離開,兩難的問題困擾著他,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各懷心事的兩人,早已沒了先前出外賞景的好心情,兩人一路靜默無聲地回到育幼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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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亦廉難得超過三天時間沒去育幼院報到,這幾天,他都一人窩在房中,在一個名為「復仇者」的聊天網站上,和人商討事情。
復仇者:怎麼,難得看你這麼早上線?不用去陪你的憐心妹妹嗎?
王子:我決定了,計劃開始進行。
復仇者:喔,其實計劃早就已經開始了。
復仇者這個暱稱,其實代表著「復」和「仇」兩個人,而上線和他討論事情的通常多是「復」,負責計劃的則是「仇」。
會結識他們兩人,是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十四歲那年,他無意間看到這個復仇者聊天室,一時好奇就點進去瞧瞧,沒想到因此結交了設計復仇者聊天室的站主,也就是「復仇者」兩人。
認識不到一年,因為性情相投,三人便奠定了相交相知的情感,十五歲那年暑假,他便以畢業旅行為借口,到美國和兩人見面。見面後,三人更是一見如故,瞭解君亦廉家中狀況的兩人,便決定要幫忙他,因此奪回「君亦企業」的計劃,就在復仇者聊天室中悄悄成形。
那之後,他開始把他戶頭中的存款,小筆小筆的匯進他在美國一家知名銀行的戶頭,藉由「復仇者」的手,開始多方投資、籌備資金,三年多下來累積的財富,已頗為可觀。
其實早在一個月前,復仇者便通知他,計劃已經可以開始展開,只是掛心憐心的他始終走不開,才會延宕至今,卻沒想到「仇」早就開始進行計劃了。
復仇者:怎麼都不回應,生氣了?
王子:不,謝謝你們。
復仇者:是兄弟就不要說謝。
王子:好。那我什麼時候過去和你們會合?
復仇者:不用太急,我們已經幫你申請好了哈佛,入學通知單在開學前就會寄到你手上,反正半年後,記得準時來學校報到就行。
復仇者:記得,你只剩半年時間和你的憐心妹妹在一起囉!想做什麼就快做,不然你可能得等好幾年才能和她再見面了。
王子:我知道。
復仇者:我就先下線了,有任何狀況再聊,Bye。
王子:Bye。
君亦廉退出聊天窗口,關掉屏幕,整個人成大字形躺在床上。
只剩半年時間,他仔細算了算日子,大學開學那天,竟是憐心妹妹十四歲的生日……
怎麼會這麼巧?他露出一抹苦笑,看來他是不能在她生日當天為她慶祝了,他勢必得違背他的諾言了,憐心妹妹,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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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調適心情,一個禮拜後,君亦廉人才再度出現在育幼院,他一來就受到眾多院童的歡迎。
「君大哥,你怎麼這麼久都沒來呀?」小努眼巴巴的盯著他的手,卻失望的發現他今天是兩手空空的來。
「我知道,他一定是和姊姊吵架了。」突然,一個小女孩從眾院童身後竄出,原來是祈憐心的妹妹,祈憐愛。
「小愛,我沒有和姊姊吵架。」他蹲下身子和她說話。
「是嗎?」她噘著小嘴,一臉不信的樣子,「那為什麼你那麼久都沒有來找姊姊?姊姊現在又不笑了。」
「對啊,原本憐心姊看見我們還會笑一下,現在她的眼中好像都沒有我們的存在一樣。」另一個較大的院童附和道。
聞言,君亦廉感到胸口像是被一顆大石頭壓住般,幾乎讓他喘不過氣。
「那憐心妹妹人……憐心妹妹……」才剛想問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不假思索地,他拋下一群圍著他七嘴八舌的院童,衝向不遠處的祈憐心那裡。
「我就說,君大哥一定是和姊姊吵架了,不然君大哥幹嘛那麼心急的找姊姊。」祈憐愛一副小大人模樣。
「怪不得……」小努也跟著點頭。
「怪不得什麼呀?」祈憐愛好奇的問,其餘院童也湊上前,很想聽聽他到底為什麼會迸出「怪不得」二個字。
「怪不得君大哥會忘了買零嘴過來呀!」原來小努思思唸唸的,還是他的點心啊!
「嗟……」
聽完他的解釋,所有院童有志一同的轉身不理他,搞得小努一頭霧水,不知道他說錯了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