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神、不捨、甚至心動……究竟他還要為她做下哪些他一生從沒想過的事?
風允之不情不願地埋著那兩具令人生厭的屍體,神色晦暗。
「你為何要跟來?」他冷冷地問。
「我……」面對不苟言笑的風允之,雲樓還真有點不習慣。「我睡不著。」她據實以答。
「你在樹上、我的懷裡都能安穩的睡,你現在說睡不著,我怎能相信?」而且他還特地對她下了迷藥,她怎麼可能睡不著?
「我、我是說真的,在山上,風聲、雨聲、蟲聲我都聽慣了,可是,客棧那些人聲卻令我無法入眠。」面對他儼如修羅般的面容,她不敢有一句假話。
「喔,就當你是睡不著吧。如今你已經清楚明白我的為人,為了你的將來著想,我會告訴義父,你對這樁婚事的不滿。」
「不,我沒有不滿。」
雲樓說得十分堅定,圓圓的眼更是炯炯有神,只是一觸及風允之那如火焰般的灼人目光,她又怯怯地垂下眸子,而先前已經停止的淚水,又悄悄地盈滿她的眼眶。
「還為那兩個人傷心?」風允之嗤鼻,嘴角又勾起。
她搖了搖頭。「我是為了允之大哥難過。」
「喔?」風允之冷笑一聲,注視著淚眼婆娑的她,從容地等待她接下來的話。
「樓兒知道,允之大哥的心裡面一定也是很難過的。為了仇恨,允之大哥不得不扮起鐵石心腸的大壞人,這樣的允之大哥內心一定很痛苦,可是,身為男子漢,允之大哥一定不願輕易掉下眼淚,樓兒既然是你的妻子,為你哭上一場也是應該的。」
她天真的想法真是讓他哭笑不得。
為他哭上一場?風允之揉了揉眉心,他確實好想哭上一場,但絕不是因為自己殺了這兩人!
見她眼淚依舊流個不停,風允之又忍不住握起拳頭。他悄悄將它藏在背後,慢慢鬆開。唉,他可別太衝動,真的將她打昏帶走呀!
他佯裝發怒,赫然道:「夠了!等我哪天死了,你再好好為我哭一場吧!現在最好趕快閉上嘴巴,別再觸我楣頭了。」
啊?原來哭是會觸人楣頭的?雲樓趕緊摀住嘴,睜著圓圓的杏眸望著他。
天!她這模樣實在……
一手捂著嘴,秋波含淚,坐在荒郊林野中,前襟略敞,隱隱露出雪白細嫩的鎖骨,嬌媚的模樣真是引人遐思,不但如此,她的身上竟泛出妖異的紫芒,是誘惑著他嗎?
紫芒?不對!
風允之眼中閃過一絲驚懼,立即往前跨一步,俯身攫住雲樓的手腕。
「允之大哥,你、你要做什麼?」他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她驚訝不已,頓時心慌了起來。
嗯,她脈象正常,並沒有中毒的跡象,只是心跳快了點,呼吸急促了些。
他頭略抬,對上她那雙泛著異彩的眸子。
「允之大哥……你、你、你要……要……做什麼……」她微啟的唇不停顫抖著,連聲音也發抖。
驀地,一股難忍的灼熱感覺猛然地襲上他心頭。
風允之迷茫地站起身,並別開身子,聲音沙啞地道:「小樓,允之大哥見你面色泛紅,以為你受了風寒,替你把個脈,沒別的意思,你別多想了。還好你的脈象正常,大概是剛剛情緒太激動了吧。你先拉好衣服,我帶你回客棧休息。」
拉好衣服?
雲樓迅速低頭看去,發現她的衣襟不知何時敞了開來。
啊……
她慌亂地將衣服拉好,假裝若無其事,起身走到風允之面前,不過臉頰還是一片緋紅。
「允之大哥,我想看一下星星再回去好嗎?」她囁嚅著說。
「看星星?你……」
風允之回過頭,準備拒絕她的要求,可是一見到她滿足期待的臉,他又下忍拒絕。
「在這兒看星星?你不在乎此地有兩座剛立的墳,壞了你的興致?」
墳?她緩緩轉過頭向那兩座墳看去,憶起那對胖瘦兄弟的慘狀。
「允之大哥,那時若不是我多嘴,他們也不會死吧?」雖然人不是她殺的,她卻難辭其咎。
「即使你沒有開口,我還是會殺了他們。」風允之坦言。
「為什麼?他們看似有情有義之人。」
「有情有義?沒錯,只是他們錯在不該投身偽君子門下,即使做了有違天理之事,還傻傻的自以為是正義之士,這種盲目之人,活著也無任何意義,何況他們不斷打探我的下落,我不過順便利用他們完成另一件事罷了。」
什麼事?雲樓豎起耳朵,想問又不敢問,只能眼巴巴地望著他。
「不知道?」風允之斜睨著她那充滿興味的圓眸。
她點頭,眼中充滿期待。
他想,若是說了,她勢必對他又多一分鄙視,但那又如何?他不就是要她離他遠遠的嗎?
他嗯了一聲,揚起笑容。
「允之大哥最近剛練成一套天陰宮的獨門劍法,很想找人試試威力,正好就在進城時遇見這兩個倒霉鬼。其實我風允之也不是那麼冷血,只是想用這套劍法做掉比較倒霉那個,好讓雪霧雲樓在迷雲鎮的流言從此消失,但我萬萬想不到,這兩人竟然一樣倒霉,幾乎同時命喪黃泉啊!唉,果真是天意難違,連想做個好人都如此困難呀!」
雲樓注視著他。瞧他說得一點感情也沒有,但是,他若真的冷血,剛剛又豈會對她露出關懷之色?
「允之大哥,原來是我壞了你的計畫,小樓在這跟你賠個不是。」說完,她深深地彎下腰,十分恭敬。
「你……」
算了,先回客棧吧。
他才要開口,卻發現這丫頭竟然已經仰頭觀賞起星空來了。
「允之大哥。」
「嗯?」
「我爹離開那天,天空中也是有好多星星。爹說,娘變成天上的星星了,可是他不知是哪一顆,所以他才將我留在雪霧峰上,自己尋找娘去。不知道爹他找到哪顆是娘了嗎?允之大哥,你說我爹他是不是很愛、很愛我娘?」
「你爹當然很愛、很愛你娘了。告訴允之大哥,是不是很想念你爹?」
「嗯。」雲樓仰望著天空,不敢再讓淚珠滴落。「我也想念娘,但我明白這輩子再也無法見到娘了。不過,我現在還是好開心,因為至少還能與爹相聚,這樣雲樓心裡已經很滿足了。」而且,她還多了允之大哥這個夫婿。她在心裡補上這一句。
「小樓……」
若她知道自己心願破滅,是否還能像現在一樣?風允之瞪著她,心裡有著說不出的感傷。
呃,他的胸口突然好悶。
風允之難過的捂著胸口。怪了,他雖然因為雲樓的話內心有些感傷,但也不至於那麼快就抑鬱成疾呀!
難道他中毒了?
雲樓回過頭,臉上有著笑容。「允之大哥,我想……啊,你怎麼了?」她慌忙止住嘴裡的話,急切的上前扶住他。
「我沒事……」難道是胖瘦兄弟對他下毒?不可能,若是他們,早在他挖墳埋屍那個時候就發作了,那麼是雲樓?但她更不可能對他下毒呀!
但這毒與義父身上的毒倒是有點類似,若他不馬上運功逼毒,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難道是那道紫芒,方才雲樓身上那道妖異的紫芒?
她是毒物?
「允之大哥,你臉色發黑,真的不要緊嗎?」她都快擔心死了,他竟還笑著說沒事!「允之大哥,你撐著點,我去替你找大夫。」
「不用。小樓,你真的擔心允之大哥?」他拉住她的手臂。
她立即點頭,「當然呀!」她好擔心、好擔心,允之大哥難道看不出來囀?
「很好,那你閉上嘴巴,到一旁坐著,還有,別再開口。」她待在他身邊只會擾亂他的心神,要他如何運功逼毒?
「我……」
風允之對她噓了一聲,並搖搖頭,示意她別再出聲。
見他十分認真,雲樓只好閉上嘴,坐在離他有段距離的大樹下,但目光依舊緊緊跟隨著他。
待她安靜的坐下之後,風允之便盤起雙腿,開始吐納運功,逼出身上的毒氣。
不知過了多久,風允之才緩緩睜開雙眼。毒雖已經完全驅離他的身體,不過此時天空也已露出魚肚白。
雲樓呢?他望向前方樹下的人兒,她靠著樹幹,曲著雙腿,競夢起周公來了。他再轉頭看向那兩座新立的墳,心想,若是一般女子,早已嚇得不敢在此地多待片刻,她竟然能坦然面對,還呼呼大睡!
風允之輕笑一聲,舉步來到雲樓面前,眼底不再是戲謔的淺笑,而是前所未有的會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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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之大哥,這裡就是迷雲鎮嗎?」和他們這一路經過的許多城鎮沒有什麼不同啊。
「這裡群山環繞,加上風向的關係,只要一入夜,附近就會被霧氣籠罩,所以叫迷雲鎮。」
「允之大哥!」雲樓不禁瞠目。「你怎麼知道我心裡頭想的問題?」
「你眉頭一蹙,允之大哥就知道你心裡想什麼了。」
「喔?那麼厲害?那允之大哥知道小樓現在想些什麼嗎?」她神秘地一笑,雙手覆在背後,一副莫測高深的模樣。
「你在想,這裡為什麼不乾脆叫迷霧鎮算了?」瞧她睜著骨碌碌的大眼,他就知道自己所料無誤,這丫頭,也太容易讓人猜中心思了。
「啊?為何你會知道?」
「因為你的笑呀!」風允之敲了敲她的額頭。「笨蛋,你還未說完話,自個兒就先笑了出來,要人怎麼不猜中?」
「允之大哥,原來小樓真的很笨哩,你說,爹看到我會不會很失望?」說著。她開始四處張望。不知爹住在哪間房子裡?
「小樓不是笨,是天真淳樸,義父見到你,一定笑得很開心。」天真的笨丫頭,義父見到你,一定會笑的,不過是滿臉苦笑!
「允之大哥,這迷雲鎮很小,我們都快走到盡頭了,不知爹住在哪兒?」雖然她緊張,但也好期待呀!
「小樓,我們並不是要去義父那兒,我們只是路經此地,順便到義父的摯友安伯父那兒打聲招呼,陪他老人家住個幾晚。待會兒拐過前面那條街就到了。」風允之實在不想讓她難過,不過義父之命難違,只好對不起她了。
不是要到爹那裡去?可是太師父告訴她,爹就住在迷雲鎮上呀!雲樓一臉不解。
見她眉頭輕蹙,他便明白她心裡的疑惑。「義父身子不好,所以我將他接到城裡去住了,那裡有醫術高明的大夫照顧著,允之大哥也比較安心。」
「原來如此,那我不是白緊張了?」雲樓不依地道,小嘴噘得台局的。
「沒關係,那位安伯父,性子與義父差不多,你先將他當成你爹,熟悉一下,將來與你爹團聚時,才不會太緊張。」
這種事哪有人先找人練習的?雲樓瞪著風允之,不快地說:「不管你說的那位安伯父跟爹有多麼像,小樓的心裡只有一個爹。」
「小樓……」算了,反正錯下在他。
「風少爺,老爺說您這兩天就會到……咦,這位是風夫人了?」安偃覺得自己笑得好假,可是老爺既然如此交代,他也莫可奈何。
原來已經到家門口了。風允之望著安偃那張僵硬又故作鎮定的老臉,心想安偃心裡大概也掙扎了許久吧。
他對安偃笑道:「安伯,她是我未婚妻子雲姑娘,我們尚未正式成親,你就喊她小姐吧。」
「是的。小姐,我是這兒的總管,有什麼事,小姐喚一聲,小的馬上就會出現在你面前。」
雲樓被眼前有趣的老伯伯逗得發笑,也掃去了剛剛心中的陰霾。
「安伯,你別在這兒獻慇勤了,還不快去通報?」
「哎呀,風少爺就跟咱們自家人一樣,毋需通報、毋需通報!風少爺,小姐,老爺正在廳裡等著,你們快隨我進屋吧。」
大廳內,安隱獨自一人坐在太師椅上,只手撐著額,雙目緊閉,不知是在沉思還是打盹,直到風允之喚了他一聲,他才緩緩睜開雙眼。
「允之見過安伯父。」
「允之啊,你回來啦。」安隱望著眼前的兩人,淚水不禁滑落。
那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女兒呀!
「小樓,快來拜見安伯父。」風允之呼喚正站在一旁發呆的雲樓,親密地將她牽至安隱面前。
允之大哥牽她的手?隨著他掌心傳來的溫熱,雲樓的手不自覺地發顫,到了安隱面前,她的臉頰已燙得有如著了火。
「侄女雲樓拜見安伯父。」她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發抖。
「樓兒……」安隱慈愛地凝望著雲樓。「樓兒,老夫可以這麼喊你嗎?老夫一見到你就有種親切的感覺,你不會被老夫嚇著了吧?」
「沒關係的,安伯父,您就喚我樓兒吧,樓兒也覺得安伯父很親切呢。」
唔,允之大哥怎麼還不放開她的手?這樣牽著,害她的心跳得好快啊!
「樓兒,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見她面頰潮紅,不知是不是染上風寒?安隱焦急地問著。
「安伯父,小樓想盡快與父親相認,一路上都捨不得多休息,尤其今日天未亮就急著趕路,所以不慎著了涼。」
風允之緊緊握著雲樓的小手,不讓她開口說話,雙眼卻是直勾勾瞪視著安隱。
「你……」竟敢瞪他!安隱也睜大眼回視著,「你這小子是怎麼照顧人的?她不休息你也不多加勸阻,竟讓她染上風寒!」
「哎呀,安伯父,這怎能怪小侄,小樓一心想只與父親團聚,難道要我勸她,親情不重要,多睡點比較好嗎?」風允之從容地答道,一副下關己事的模樣。
「你、你這死小子……」氣死他了,這小子分明存心與他作對!
「你們……」雲樓看著兩人你來我往,覺得這樣的氣氛實在有些詭異,看樣子,風允之和這位安伯父似乎非常熟悉。
「小樓,」風允之靠近她耳邊,低語道;「你記得允之大哥告訴過你,安伯父與你爹的性子相似,簡直一模一樣嗎?你記住了,你爹的性子就是這樣。唉!沒想到竟然讓允之大哥不知不覺中也把他當成義父,這樣和他說話了。」
她喔了一聲,恍然大悟道:「原來允之大哥都是這樣氣爹的。」
這個笨丫頭!風允之瞪了她一眼,她明不明白,他這麼用心良苦,一切可都是為了她呀!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風允之這渾小子,竟然當著他的面和他女兒竊竊私語。
「安伯父,小樓說她身體不適,想先去休息了。」
原來是寶貝女兒不舒服。安隱立即揮了揮手,教安偃過來。「安偃,你快帶小姐去休息吧,對了,順便請張大夫來一趟。」
風允之抬手制止。「不,安伯,你將小姐帶到我房裡去,還有,不用請張大夫了,我這兒有帖方子,你去抓兩帖藥回來,教人把它煎了,讓小姐喝下。」
這……他要聽老爺的?還是聽少爺的?安偃懊惱的想,早知道就別留在廳裡了。他畏畏縮縮過風允之手上的藥方,不知該不該先將小姐帶離。
「風允之,你要安偃將樓兒帶去你房裡?」聞言,安隱勃然大怒,這渾小子是存心向他挑釁嗎?
「安伯父,您別發怒呀!」風允之嘴邊噙著笑,不安好心的說:「我知道您擔心的是我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關於這一點,安伯父您就甭操心了,我那義父呀,早已將寶貝女兒許配小侄,太師父他老人家更是親手將小樓交給允之。」
風允之愈說愈起勁,乾脆又牽起雲樓那雪白的小手。
「而且,我們兩人情投意合,早已經不分彼此了。如今迷雲鎮夜裡常有歹人闖入,若讓小樓獨自一個人睡,允之怎麼能安心?」
情投意合?雲樓瞥向那一開口便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風允之。她怎麼覺得都是她自己一頭熱呀,而且他好像存心要在安伯父面前毀她清白似的。
「你……你這渾小子,氣死老夫了!」安隱喘著氣,身子不停的抖著,真想一掌劈了這孽子。
「安伯父……」雲樓想向前安慰,卻掙脫不了風允之強而有力的鉗制。「允之大哥,你別再惹安伯父生氣了。」
「安伯,你先帶小姐下去吧。」
「是的,風少爺,不過,您這帖藥方不是醫治風寒的吧?小姐是受了風寒……」安偃好心的提醒道。他時常替老爺抓藥,一些藥方他都已十分熟悉。
要你多嘴!風允之斜睨了安偃一眼。「安伯,您真厲害,允之是否該喊您一聲安大夫呀?小樓只是受了點風寒,多多休息就沒事了,而我們連夜趕路,睡眠不足,因而肝火上升才是大事!您還不快帶小姐去休息?」
「是,風少爺。」安偃滿腹委屈,他只是好心提醒少爺而已呀。
「對了,安伯。」風允之這才鬆開雲樓的手,將她交給安偃。「安伯父看起來也是火氣挺大的,你教人將藥煎好之後,先讓安伯父眼下一碗,還有,你自己也別忘了喝一碗,你一向早起,多喝點對身子比較好。」
這藥方是雲中先那老頭給他的,老人家說了,他若身體不適,就照此藥方抓藥。方纔他又見雲樓臉上泛起紫芒,雖然只是稍縱即逝,他還是不放心。他自己可以驅毒療傷,但義父的身子已虛弱無比,他還是防著點好,就算沒事,喝碗藥也能解毒降肝火。
待安偃帶著雲樓離去後,安隱才開口。
「你這小子,有話就直說吧。」他養了這小子十幾年,怎會不知他是有意支開雲樓和安偃?
「義父,還是您老人家瞭解允之的心啊。」風允之來到安隱面前,執起那佈滿皺紋的老手,認真的為他把脈。
「還不快說?」
「義父,您別生氣了,您的女兒溫柔乖巧又善解人意,您卻偏偏不認她,您再這麼一意孤行,將來一定後悔非常。」
人老了,是否就像義父這樣,明明心裡思念得要命,卻又為那固執的想法左右。
「允之啊!你不懂。」安隱深深歎了口氣。「老夫日子已不多,好不容易相認了,沒多久又得面臨生離死別,不如就讓她這樣過吧。」這段日子,他只要能看著女兒,心裡就滿足了。
「義父,您這麼做,對她太不公平了。允之相信,即使剩下一天,小樓也會非常珍惜。您知道她是多麼期待與您團圓嗎?可是您這個做父親的卻要這樣對她。您擔心她會難過,但您有沒有想過,將來若有一天她知道這件事,豈不是要痛苦、內疚一輩子?」
他風允之從來不是個心地善良的人,但一碰上雲樓的事,他的心就變得浮躁不安。他不希望她心傷、難過,甚至害怕她將來會因為此事而怨恨他。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竟然就這麼悄悄地鑽進他的心房。
安隱豈會不知風允之的心意,但他伯,他怕見到女兒為他擔心、為他心疼的模樣。他不但人老了,心也老了,他想見到的,只有她快樂、歡笑的樣子呀!如果風允之因此怪他,他也只好認了。
安隱淒然一笑,無奈地道:「允之,這次你就任由為父的吧!老夫只希望能看著你們成親,即使相處的日子不多了,為父也會好好珍惜的。這件事,你能瞞多久就瞞多久吧。」
「義父,您若不認她,我們是不可能成親的。小樓說過,非要親爹主持婚事不可,要不,她寧願終身不嫁。」當然,她並沒有這麼說過,可是面對這個老頑固,風允之不得不下重藥。
這樣啊,想不到他的女兒……
唉!這輩子,他對不起她,也對不起她母親,若不是他無能,今日豈是這般結果?
安隱歎道:「允之,你若有心,就請你太師父主婚,相信樓兒應該不會拒絕的。」
「義父,就算小樓答應,我也絕不這麼做。這件事,允之打從一開始就不認同您的做法,若您還是執意這麼仿,允之乾脆把她帶走算了!」你這個老頑固,這種事有可能瞞一輩子嗎?難道真要自己的女兒恨你?
「你……你這孽子,存心要氣死老夫!」這小子雖玩世不恭,但也從未如此忤逆他,難道他這麼做真的錯了嗎?
「義父,您別喘這麼大口氣,要是氣急攻心,您就見不到那貼心的寶貝女兒了。」風允之冷言相對,一副大逆不道的壞模樣,存心想激得義父認女。
「你……你……」這孽子竟然這麼說!
「義父,放輕鬆、放輕鬆,就說別喘這麼大口氣的。關於小樓,您老人家再好好想想吧,別待日後再來後悔!」
風允之說完,便怒氣沖沖的離開大廳,並用力將門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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煩死了、煩死了!
乾脆帶焰兒出去轉轉、走走!
風允之轉身往馬房走去。
雲樓見他怒氣沖沖地自大廳走出來,便一路跟到馬房,見他牽了匹馬兒欲出門,才趕緊開口喚他。
「允之大哥。」
「你不是在房裡休息,怎麼出來了?」風允之餘怒未消,說起話來語氣不怎麼好。
「安伯父他孤苦無依,兒女又下在身邊,好可憐的,所以我想多陪陪他,可是還沒走近大廳,就見你生氣的甩門離開,所以才想問問允之大哥,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風允之發怒的樣子,讓她想起那一晚他猶如修羅般的可怕面容。
「我沒事,你想陪他就去陪他吧。」這麼貼心的好女兒,不知義父還堅持什麼?
「允之大哥,你要出去?」雲樓小聲的問。他不會將她丟在這兒吧?
瞥見她那緊張、害怕的模樣,風允之突然咧嘴笑了開來。
「小樓,你放心吧,允之大哥只是出去轉一轉,散散心,一會兒就回來,不會將你丟在這的,你快去陪安伯父吧。」
「嗯,那允之大哥你早點回來。」早點回來?她這樣說,好像自己真的已經是他的娘子一般。雲樓垂下眼瞼,臉頰不禁有些發燙。
「放心吧。對了,小樓,允之大哥問你,我想先前往苗疆一趟,之後才帶你回義父身邊,你可願意?」
義父的模樣看來比一般同齡之人還要蒼老許多,他們父女倆分開時,雲樓也只有七歲,她會認不出自己的父親,也是理所當然的。只是,他該如何做,才能讓這對父女順利相認,而義父也不再堅持自己那頑固的想法?
「我……不知道……」
「如果你不願意也沒關係,只是要先委屈你留在這兒了。」若是讓她知道,義父的生命即將消逝,不知她會如何?風允之有點不敢想像,哪天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知道自己多年的等待只是一場空,不知道會有多麼傷心?
唉,真是煩、煩、煩啊!
瞧了一會兒風允之心煩的模樣,雲樓低頭沉思片刻,心裡作了決定。
「允之大哥,若你有急事必須前往苗疆,小樓願意與你同行。」
所謂夫唱婦隨,允之大哥走到哪,今生她就跟到哪,即使多繞這麼一趟,也不需要花費太多時間,再說,她若是與允之大哥在一起,爹應該是很放心的。
「你……」連問都不問是什麼事,就這麼相信他嗎?
算了!義父的事,日後再跟她說吧。
風允之凝視了她一會兒,她的神情平靜、坦然,完全信任他。
他無奈地苦笑,道:「那你去看過安伯父後就早點回房休息,明日一早我們就出發了。不過,去苗疆的事,你可別同安伯父說,他這個老頑固,若是知道我們要前往苗疆,一定費盡心思阻撓,到時我們要走也走不了。你就什麼都別提,明早出發前,允之大哥再同他說去。」
「嗯。」她點頭,圓眸直望著他。
見她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風允之搶先一步開口。
「好了,那你快去吧。」如今他已沒心情再開口說任何話,只想獨自靜一靜。
雲樓點點頭,轉身往大廳走去。其實她只是想問他要不要回來一起用晚膳,既然他不願再理她,她也只好識相的趕緊離開。
算了,這段日子相處下來,她多少對風允之已有些瞭解。
只要他想說話,即使說上一整天,他也不嫌累,但有的時候他卻可以悶不吭聲好幾個時辰,問他想些什麼,他也不願多談。
她知道他的心被他自己藏得好深、好深,她也不知道要到何時才能見到那個不再刻意隱藏心思,真正敞開心扉的允之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