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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我倒大楣 第三章 作者:桑蕾拉
    一盞盞夜燈亮起,將這棟巍峨的大樓妝點得璀璨亮麗。

    誰都知道,住得起這大樓的人,非富即貴。而袁雪葵的表姊是知名建設公司的行銷企劃,成為高級大樓的住戶,自然也不稀奇。

    因為表姊擔心她房租快到期,業績不好又不願接受她的接濟,便想趁今晚男友聚會時帶她出來,看能不能幫她開發新的客源。

    一下班後,表姊就接她回家打扮,忙進忙出地為她做準備,袁雪葵卻提不起勁,悶悶地趴在窗台上。

    兩個星期前她本來還燃起一絲希望,想透過表姊查問貴人是不是住在這裡面,但是既不知他的名,也不知他姓什麼,根本不知從何問起。

    再想起那天手機還給他後,他發飄的表情和噴火的眼神,像被牛魔王附身似的,更是令她卻步。

    他到底為什麼生氣?是氣和她吃了豬腳麵線,讓他手機掉了三天?還是氣她給他製造了麻煩,厚顏拜託他介紹男朋友的事?還是在氣……

    哎唷!袁雪葵搔搔頭,她真的不知道到底哪裡做錯了啦!

    奇怪的是,她被奶奶說帶衰說了二十多年,都可以雲淡風輕,處之泰然,唯獨他,一說打算不再理會她,就讓她心慌意亂,白天坐困愁城,晚上輾轉反側,只擔心往後他們見面真的形同陌路!

    哇∼∼這下怎麼辦才好?擔慮再度浮上心頭,她眉頭擰得更緊了。

    「小葵,這件衣服俏皮又可愛,你穿起來一定很漂亮,快去換換看。」蕭詩曼拿起一套她新買的迷你短裙,想像表妹穿起來的可愛模樣。

    然而袁雪葵仍伏在窗台上當趴趴熊,一動也不動。

    「小葵,你人不舒服嗎?」蕭詩曼見狀,走近摸了摸她的額頭。

    「沒事啦……」回頭,袁雪葵虛弱一笑。「只是幾個晚上沒睡好,過敏鼻炎又復發了。」

    「沒睡好?!這不像平常的你,要不要緊?」雪葵一向透明單純,心事藏不住,蕭詩曼很快發現她的不對勁。「快告訴表姊,你是不是有心事?」

    「嗯……」千言萬語不知該從何說起,她沒頭沒腦地抓了一句。「……表姊,這棟大樓是不是有住一個建築師啊?」

    「何只建築師,醫師,會計師、大學教授、政府官員、企業家……應有盡有,怎麼了?」

    「因為……我遇到生命中的貴人,他……」袁雪葵說出懸在心中的事,眼中卻掩不住擔心和惶惑。

    和小葵一起長大的蕭詩曼,不曾見過有誰能讓小葵心神不寧,睡不好覺,她越聽越覺得有趣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蕭詩曼露出別具深意的笑容。「這裡確實是住了一個建築師。你別煩惱,我可以負責幫你找到他,而且可以讓你當面跟他說清楚,把心結打開。」

    「真的?」袁雪葵眼睛一亮。「他是不是長得高高的、酷酷的,很斯文……頭髮梳得很服貼,然後……穿著很有品味?」

    「嗯,好像是。」能撼動得了小葵的大條神經,這男人還真不簡單。

    「他叫什麼名字?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去找他啊?」有了表姊助陣,她突然信心大增,精神全回籠了。

    蕭詩曼輕笑,決定先賣關於。「現在最重要的是在聚會時,讓准客戶對你留下美好的第一印象。來,我先替你上個妝,打扮打扮……」

    對厚!怎麼沒想到她的表姊在建設公司是出了名的行銷高手,在建築界一定有廣大的人脈,說不定可以幫她的忙,消消貴人的火氣,盡釋前嫌。

    想到這裡,袁雪葵立刻打起精神,不再當精神不濟的趴趴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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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週末夜,男男女女們聆賞著浪漫的音樂,啜飲醉人的調酒,穿梭在神秘絢麗的夜店裡縱情搖擺,解放自我。

    角落的包廂裡,三個英俊時尚、事業有成的男人正傭懶地坐在火紅色的沙發上,品酒閒談——

    「阿德,你怎麼臉色那麼緊繃?嘴角為什麼有傷口,剛才走路還一跛一跛的,最近出車禍啊?」佟巨柏疑惑地問道。

    「比出車禍還嚴重!」葛維德冷瞼回應。

    「我看看……」季子騫端起他的下巴,煞有其事地觀察著。「你氣色不對,目光渙散、印堂發黑,哎呀,臉色還發紫,好像卡到陰!」

    「卡你個頭!」佟巨柏吐他糟。「這裡燈光又紫又暗,誰看起來都嘛像卡到陰。」

    「不對,阿德平常精氣神十足,今天看起來虛軟無力,眼睛無神,跟我們工作室那個阿智被冤親債主找上門的症狀幾乎一模一樣。」

    這三個男人從事建築設計工作,其中季子騫是知名室內設計師,和裝潢達人佟巨柏成立室內設計工作室,葛維德則是國內名建築師,三人個性雖大相逕庭,卻因建築設計成了無話不談的莫逆之交。

    同是異性趨之若騖的黃金單身漢,比起佟巨柏的狂傲不羈和季子騫的浪蕩花心,葛維德的冷酷沈斂對女人而言,反而有一種非比尋常的誘人魅力。只不過,女人天生情緒化、特敏感和勾勾纏的功力,一向令他敬謝不敏。年輕貌美的女人,他視為蛇蠍,中年以上的貴婦,他視如豺狼,從來還沒有一個例外可以改變他對女人的觀感。

    可最近這幾天,他也不知哪根筋不對,那個老是跟著他「貴人、貴人」亂叫的難纏女孩突然消失不見,他的生活競也像突然少了什麼一樣,空乏無趣!

    本以為生活回復平靜,他應該額手稱慶,然而他回憶起兩個星期以來的詭異現象,卻是邪門得教他想去收驚!

    早上起床刷牙,從鏡子裡看見嘴角傷口,他的腦海裡就會莫名的浮起一張笑容可掬的娃娃臉;打開衣櫥,看見那件高級毛衣脫線兩公尺長,會想起一雙澄澈大眼無辜的對他眨眼道歉;中午吃麵時,一串如鈴鐺般清脆的感恩回饋鬼方案,會出其下意地在耳畔迴盪;現在就連坐在沙發上,尾椎還隱隱約約襲來一陣被招牌砸過的疼意,餘悸猶存,教人不自覺地腿軟!

    這種陰魂不散的感覺,大概和遇到冤親債主沒什麼兩樣吧!

    「沒錯,我是遇到冤親債主了。」葛維德按壓著太陽穴,乏力回應。

    聽他這麼說,佟巨柏和季子騫互看一眼,會心微笑。看來他一定又是被哪個女人纏身,想不出辦法擺脫了。

    多少男人羨慕他與生俱來的異性緣,他卻老是拒女人於千里之外,季子騫好幾次都想盡辦法要幫他找回男性本色,免得他被懷疑「性向」有問題。

    「我看這樣吧,」季子騫的目光往舞池瀏覽一圈後,立刻頑皮地朝他眨了眨眼睛。「我找個BabyFace的美眉替你壓壓驚如何?」

    葛維德表情一凜。「免了,我無福消受。」

    「只要你試著去瞭解女人,她們也可能從一頭兇猛的老虎變成一隻柔順的小貓咪。」佟巨柏語意深長的表示,他的女友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沒錯。」一旁的季於騫,頻頻點頭,深表贊同。

    沒人知道,費洛蒙早在葛維德體內俏悄的分泌,他卻當成被鬼附身,尚未發現愛情已然敲開他的心門。

    「我去一下洗手間。」季子騫那雙如雷達般的眼睛,在搜尋到獵物後很快的藉機離開。

    「詩曼說要帶個朋友過來怎麼還沒到?阿德,我先去外面等她。」

    說著,心繫佳人的佟巨柏也離開了包廂。

    「嘖!」葛維德有些不悅地蹙起眉頭。

    本以為可以和三兩好友享受一個輕鬆無擾的夜晚,哪裡知道兩個好友都見色忘友,獨留他一人喝悶酒,真不夠意思!

    尤其是這死子騫!說什麼這間夜店安靜隱密,可以好好計劃下一波合作的細節,結果正事沒談,去一趟洗手間,居然帶回兩個身材惹火的妙齡女子。

    十分鐘後,酒酣耳熱之際,季子騫已經和其中一名女孩耳鬢廝磨了起來,最後他提議送女孩回家後便離開,獨留另一名女孩虎視眈眈和他對望。

    葛維德臉色鐵青。就知道這重色輕友的傢伙不可靠,真不該答應他來夜店!

    「可以請我喝杯酒嗎?」一身俗艷打扮的女孩,見葛維德一臉俊酷,反而主動湊了過去。

    「對不起,我該走了。」他趕緊起身。她身上的人工香味逼得他想逃。

    哪知道對方毫下放鬆,半裸的胸脯幾乎貼住他的胸膛,纏著他不放。如果不是考慮到對方是個女人,他會一腳踹她到牆壁當壁虎罰站。

    「別走啊∼∼陪人家一下嘛∼∼」蜘蛛女發揮嗲功,使出渾身解數軟攤在他身上。

    一陣推托拉扯,葛維德好不容易挨到包廂外,正懊惱甩不掉這只黏人的蜘蛛女時——

    「哈啾∼∼哈啾∼∼」一陣頻繁的打噴嚏聲,匆地像噴霧型殺蟲劑般準確無誤地灑向蜘蛛女。

    「死三八!幹麼對著我打噴嚏?」濃艷的妝糊了,蜘蛛女氣得退離葛維德的胸膛,回過頭不顧形象地破口大罵。

    「你身上的香味太嗆了!」

    沒有預料中的道歉,反而聽到引起旁人注目的回答,蜘蛛女惱羞成怒,頓時兩眼冒火地瞪向對方,葛維德也隨之好奇地看向打噴嚏的女孩,心臟登時一縮!

    是燈光過於昏暗,讓他產生嚴重的幻覺嗎?

    不,仔細一看,那雙大又圓的眼睛、俏秀巧挺的鼻樑、飽滿潤澤的嘴唇和一張粉嫩的娃娃瞼……不正是近日搞得他思緒亂糟糟的袁雪葵?

    多日不見這張自然不作態的娃娃臉,葛維德臉上原本緊繃的線條,瞬間轉為柔和,喜悅和期待趕走心間的落寞空虛,霎時間他不但忘了自己曾立下不再理會她的誓言,反而還繼續留在原地,看她如何和蜘蛛女過招。

    「哈∼∼哈∼∼哈啾!」汗臭、狐臭及多量的人工香味混雜一起,形成一種剌鼻的腐臭味,令袁雪葵又克制不住地猛打噴嚏。

    「噁心∼∼別對著我亂噴!」面對聽不懂人話的噴霧型口口叫,蜘蛛女本能地連連後退。

    空氣品質下良,她才猛打噴嚏嘛∼∼袁雪葵一手捏緊鼻子,微微挪向污染來源的妙齡女子,好意相勸:「小姐,勸你別買夜市的廉價香水。」

    「誰像你那麼低俗!」蜘蛛女表情不屑。「我的香水可是妮可基摱廣告的高檔香水。」

    「高檔香水會那麼嗆?咦!還是他們現在有出豬肉壞掉的新味道?」

    名牌香水被她形容成豬肉腐臭味,蜘蛛女臉色大變,聽到旁人吃吃竊笑,美麗的五宮更是呈現扭曲狀,氣得當場走人。

    「你才頭殼壞掉咧,亂噴鼻涕的臭女人!」

    一旁的葛維德忍不住揚起嘴角,莞爾一笑。

    她的率性純真沒變,鼻頭紅紅的傻氣模樣,比起那個香味刺鼻、主動投懷送抱的女孩,可愛許多。

    「哈啾!哈啾!」雖然蜘蛛女已經離開,殘留的濃郁香水味仍讓袁雪葵噴嚏打不停。兩眼昏花之際,她想也不想地順手接過旁邊遞來的手帕,搗住鼻子,擦擦鼻涕。

    「噢,好多了……謝謝你……咦,唔?」一抬頭,認出手帕的主人,袁雪葵頓時瞠大眼睛。「是你!貴人大哥!」

    「……嗯,你怎會來這裡?」想假裝不認識,好像來不及了。

    「你肯理我了?」一想到他主動和自己說話,還不吝嗇拿出他的手帕給她擤鼻涕,她的心情頓時豁然開朗了起來,先前的擔慮不安瞬間一掃而空。

    呵呵,一定是她多慮了,事情好像沒有她想像的糟款!

    葛維德意識到自己忘了不再理會她的原則,俊容頓時掠過一絲不自在的尷尬。

    不等他回答,袁雪葵早已拋開他的禁忌,熱情地招呼。「要不要一起坐坐聊聊?」

    快跟她SayoodBye,謝謝再聯絡,快!他的大腦迅即下達指令,豈知修長的腿卻像被釘在地上,不想動彈,目光還不聽使喚地停留在她身上。

    幾日不見,她變得不太一樣。

    她的臉蛋上了淡妝,粉頰刷上兩朵紅雲,眨著黑白分明的水眸朝他燦爛的笑著,再加上頭髮編成兩根辮子,像個可人的洋娃娃,比記憶中來得可愛俏皮。

    接著,他注意到她不同於前幾次的「性感」打扮,迷你裙穿在她翹圓的臀部上,有一種活潑的俏皮感,她一轉身,裙擺隨著步伐搖晃,他的心也莫名跟著蕩漾,一股熟悉的異樣悸動再度湧起……

    怦怦!怦怦!他感覺到心跳明顯地在加速,「小熊亂撞」了起來。

    袁雪葵見他沒跟上來,突地回頭勾住他的手臂。「走吧!我們一起喝酒。」

    經她一碰,他的手像被電流穿過般,麻酥酥地貫穿至四肢百骸,最後竄至臉龐,熱燙燙了起來。

    太失常了!他居然「發燒」又「心悸」,他懷疑是被她的噴嚏傳染,開始出現感冒的徵兆:還是他酒喝多了,神志下清?否則他怎會忘了一向不與女人親近的原則……

    「對不起,我還有事……」思及此,他意圖推辭,想去找家診所掛號,卻突然有人叫住他——

    「葛建築師,好久不見!」

    回頭,葛維德看見了建設公司的行銷經理蕭詩曼。「蕭經理!」

    因為住同棟大樓,彼此都在建築界工作偶有接觸,恰巧她又是好友佟巨柏的女友,葛維德停下腳步。

    「小葵是我的表妹,一起坐坐聊聊好嗎?」蕭詩曼將胳臂搭在袁雪葵的肩上,大方地邀請他。

    原來她們是表姊妹?!世界還真小,葛維德正陷入猶豫,卻看見佟巨柏已經踅了回來。

    看在好友的分上,葛維德坐回包廂,點了調酒。

    「小葵,葛維德是一位名建築師,他的事務所就在附近。對了,他也跟我住同一棟大樓。」蕭詩曼熱絡地招呼兩人認識,最後一句有意提醒袁雪葵。

    「原來你姓葛,真的跟我表姊住同一棟大樓。」袁雪葵一對黑白分明的大眼骨碌碌的對著冷峻的他瞧,像發現北極狐在台灣活躍般新奇有趣。

    「你們認識?!」佟巨柏不禁好奇反問。

    「不認識。」葛維德裝傻。

    「見過幾次面。」袁雪葵卻是毫不避諱地坦承。

    「呃……你們的意思是見過面,但不熟識,對吧?」佟巨柏進一步問道。

    「嗯,算是。」要是好友們知道一向不接近女人的他,曾經和一個陌生女人有過幾次糾纏的丟人紀錄,一定會逼他招出實情,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和曖昧的揣測,葛維德選擇輕描淡寫地帶過。

    「表姊,他就是我跟你說的那位貴人。」袁雪葵在蕭詩曼耳畔低語。

    「噢!真的?那太好了!」蕭詩曼的表情像中了樂透。「他正好也是巨柏的好朋友!」

    不同於出門前的黯然神傷,此時袁雪葵的眼睛如星子般燦亮而期待,這令蕭詩曼有了將兩人「送作堆」的打算。

    她猛對著佟巨柏使眼色,直到男友會意後,兩人才相視一笑。

    葛維德無視於情侶間眉來眼去的互動,他靜靜喝苦酒,黑眸卻不自覺地偷偷瞄向袁雪葵。

    真令人難以聯想!個頭嬌小、單純得像個鄰家女孩的袁雪葵,和高姚亮眼、美麗幹練的蕭詩曼像是來自不同世界的人,沒想到居然會是一對表姊妹!

    「你們表姊妹感情很好?」葛維德脫口而出,渾然未察覺自己正對袁雪葵萌生興趣。

    「是啊!」蕭詩曼笑咪咪地伸手搭在袁雪葵肩上。「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不輸親姊妹,因為雪葵去年才上台北,朋友不多,所以今天我帶她出來,想介紹一些朋友給她認識。」

    袁雪葵跟著點頭。「是啊!表姊的人脈廣,業績又好,希望托她的福,看看運氣能不能好一點。」

    「你運氣不好?」葛維德記得上回她曾跟他提過他是她貴人的事。

    「就是啊,小葵上台北換了好幾個工作,因為遇人不淑,常常是破財消災。上回應徵什麼廣播節目的工作,公司要她繳交兩萬塊訓練費,結果她繳了以後,第二天要去報到時,早已人去樓空。」提到她精采的破財紀錄,蕭詩曼又忍不住轉向袁雪葵,耳提面命一番。「小葵,你就是太單純善良了,不知人心險惡,才會經常受騙上當。」

    「不會了啦!受到教訓,我已經不會隨便再繳錢出去了。」袁雪葵搔搔頭,笑得靦腆。

    「是這樣嗎?」葛維德的黑眸質疑地望著她。

    原來這女人已經上當這麼多次,卻還沒學到教訓?他正考慮該不該把她一聽到扒手兩天沒吃飯,還掏了兩百元冬令救濟的事給抖出來。

    「怎樣?」佟巨柏和蕭詩曼異口同聲地反問。

    「呃……沒事。」葛維德硬是吞下想問的話,臉上回復一貫的漠然。

    佟巨柏知道葛維德自尊心很強,臉皮比紙張還薄,見好友一臉便秘似的為難,直覺他有事瞞著他。

    蕭詩曼也看出了不對勁,瞧葛維德表面冷靜,但眼睛在偶爾瞄向袁雪葵時,仍不著痕跡地流露關心,一會兒又出其不意地提出質問,分明兩人有某種程度的「熟識」。

    不過,這樣的發現令她開心。

    雪葵就是太單純,容易相信別人,才會經常吃虧上當,要是潔身自愛、正直嚴謹的葛維德能在一旁照顧她,那麼她也可以放一百個心,安啦!

    思及此,蕭詩曼決定給他們獨處的機會。

    「哎呀,時間不早了!」她看看腕表,假意驚呼道。「巨柏,我們該走了!」

    「啊?!」佟巨柏突地被拉起身,疑惑地看向女友。

    「你們要走了?」袁雪葵和葛維德異口同聲問道。

    「是啊,我們跟另一位客戶有約,他說要討論裝潢的細節,你忘了?」說完,蕭詩曼踢踢佟巨柏的腳暗示。

    「啊、有嗎?」佟巨柏先是一愣,小腿突然被暴龍女友用力一踹。「噢∼∼對、對!今晚十點這位客戶才有空,再不去會來不及。」痛死了,但他依然配合地點頭陪笑。

    「是啊,那麼小葵就拜託你送她回家了。」蕭詩曼丟下一句話,兩人匆匆往包廂門口走。

    「我……」葛維德用食指指著自己,微微感到不安。

    「沒錯,拜託你了。」蕭詩曼回頭向他們道再見。「小葵,拜!」

    「好,拜。」

    兩人再度獨處,葛維德直視著她,心頭一悸。

    糟糕!那發燒的感覺,又回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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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拗不過好友的請托,加上責任感使然,葛維德決定送她一程。

    他發動車子後,身邊一陣讚不絕口的聲音,旋即毫無預警的傳入他的耳中。

    「哇∼∼你的車子真棒!」難得坐上頂級休旅車,一股他專屬的清爽淡雅氣息襲入鼻間,袁雪葵忍不住稱讚。

    米色的真皮座椅,衛星導航系統,DVD音響配備一應俱全……坐在車內真是一種極致的享受。

    「是嗎?」他微笑,喜歡她毫下矯飾的語氣。

    「嗯。」他的車跟他的人一樣,簡約高尚、質感細膩,完美得無懈可擊。

    「這部車,是我心愛的小灰。」他對車子和房子的熱愛,遠遠超過對女人。

    「還有名字啊?」她笑看著他。沒想到他平常酷酷的,不苟言笑,私下卻也有詼諧的一面,袁雪葵開懷一笑,內心揚起了一絲暖意。「你怎麼會挑這部車子的?」

    「這部車子性能好,馬力夠、扭力強,每天跟著我到處跑,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一提到愛車,他打開話匣子,天南地北滔滔不絕,早已忘卻他該和女人保持適當的安全距離。

    袁雪葵不懂車子,但他所說的一切,她有耐性地聽著,是個絕佳的聽眾。

    雖然他常板著一張酷臉,拒絕別人的好意,但幾次相處下來,她深深感覺他極富正義感,內心深處蘊藏著赤子般的真誠溫暖。

    就像現在,一提到車子小灰,他不但卸下平常的冷硬面具,眼中還閃現難得一見的……柔情,袁雪葵特別珍視得來不易的畫面,直盯著他瞧,眼中不自覺又泛起崇慕的神采。

    她突然羨慕起小灰,可以天天和他在一起工作,和他生活密不可分,關係緊密得像人生伴侶,完全零距離耶!

    「你對車子好熟悉喔!我是捷運、公車族,對車子完全沒概念。」袁雪葵側頭,微微揚趄唇角。

    「喔?那要不要多聽點?」他一笑,露出了一排白牙,難得展現開朗的一面,也不自覺地敞開心扉,說了更多有關小灰的一切。

    今晚,她和他距離拉近了許多。

    這種感覺真好,像老朋友一樣侃侃而談,像知己般坦然以對,真想再多聽聽他說話,更深入認識不同面向的他。

    抵不住對他的好奇,她忍不住偷覷著他。

    握著方向盤的他,方正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頭髮依然梳得服眼貼貼,衣服仍是簡單又具品味,她猜他一定是個凡事嚴謹、有條不紊的人。他的人生就像衛星導航系統一樣,方向明確,永遠下會有偏差。

    如果可以永遠和他在一起,她一定可以避開下少災難吧……

    想到哪裡去了!她吐了吐舌頭,告訴自己別亂想。

    雖然在她的命運藍圖裡,貴人就是一個幫她物色對象的「媒人」,但此時莫名的臉紅、不規則的心跳,卻已經洩漏了自己的心動,只是大腦單純的她,並不知道愛情已輕叩她的心門。

    因為和他在一起很快樂、很滿足……她很喜歡這份感覺,也渴望能守住這份美好,所以她暫時不去在乎其他了。

    而一旁的葛維德,也俏悄地注意著她。

    因為個性使然,他不喜歡和異性相處,然而今天和單純率真的她在車內,卻能毫無預警地卸下心防,和她自然輕鬆談笑,連他自己也頗為訝異。

    或許是因為她不同於其他對他虎視眈眈的異性,她的直率天真,讓他很容易忘了和她保持安全距離。

    這樣的女孩很特別,和她在一起,沒有壓力,也沒有負擔,像喝一杯溫水,淡淡的,卻也令人回味。

    不只如此,她爽朗的笑聲有種令人心情放鬆的作用,不經意問,他感覺內心深處的冰山正漸漸崩坍——

    「對了,你說你住在這附近的哪裡?」分手在即,他突然有些捨不得。

    「五十三巷……對,再過去一點,再左轉。」袁雪葵指示著他。

    「你住這裡?這一帶是個舊社區,地勢低、常淹水,而且治安也不好。」知道她住在被列為「十大險惡住宅」地區裡,他的心如被揪住一般,驀地感到不適。

    「是啊,這裡遺曾經有淹水半樓高的紀錄咧……不過沒關係,等我業績變好,獎金變多,我就可以搬走了。」

    「你指的業績……是上次說的賣生前最後一張保單嗎?」他憶起那天和她一起吃豬腳麵線時的對話。

    「是啊!」

    「為什麼一定要做這行呢?」管不住自己的心,他繼續追問。

    「不好嗎?這是行善積德的行業款。」她可是換了好幾份工作才找到這穩當的職缺。

    「這離你上班的地方遠嗎?」她的執著,令他沒來由的心疼。

    「搭公車再坐捷運大概……一個多小時而已。」

    「一個多小時?!」他下自覺地低吼。

    袁雪葵嚇了一跳。「怎……怎麼了?」

    留意到袁雪葵驚嚇的面孔,他稍稍斂起自己反應過度的怒意。

    「這完全不符合經濟效益。」浪費時間又浪費車資嘛!

    「還好啦,已經習慣了。」

    見她泛起堅強的笑容,他的心卻下由得抽疼了一下!想到她一個孤身北上的單純女孩,嘗盡人情冷暖,受騙上當好幾回,還住在狹小陰暗的環境中……這一刻,他有種開口買下她十份生前契約的衝動。

    收斂心神,他望向前方路面,突地蹙眉。「前面有個障礙物。」

    在車燈燈光下,兩人看出路障是個毛茸茸的小東西,再仔細一瞧,原來是一隻小貓咪大刺黥的趴在路中央睡大頭覺,儘管他按了喇叭,也完全沒有閃開的意思。

    「我下去看看。」開了門,袁雪葵下車察看。

    葛維德見她抱起小貓咪,摸摸它的頭,又看看它的腳,像發現什麼,趕緊又抱到車窗前,對他發出求救諷息——

    「你看!它的腳被輾傷了!我想帶它去獸醫院看診。」

    「獸醫院?!」不會吧,這女人同情心又開始氾濫了。

    「嗯。」

    「我帶你去,上車。」她一個人走路去找獸醫院,他也放心不下。

    「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嗎?」

    「快上車,別羅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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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冷,巷弄又陰暗,他堅持不讓她一人獨行,於是從獸醫診所再繞回來時,葛維德破天荒將他最心愛的「小灰」棄置在巷口,特地護送她和一隻剛撿來的「瘸貓」回家。

    「喵∼∼喵∼∼」她懷中蜷縮成一團的貓咪,叫個不停。

    「一定是肚子餓了,乖,喵咪,以後我養你。」像對待一個小嬰兒似的,她疼惜地摸著懷中上了繃帶的小貓。

    吃住都成問題的她,連貓咪的醫藥費都付不起,居然還要養一隻瘸貓,雪上加霜的困境令葛維德不禁搖頭。

    她的心太軟,缺乏主見、帶點傻氣……這都是他不喜歡的缺點,然而經過一夜的相處,他對她原有的成見,不但慢慢消退,也有了轉變。

    她的心軟,其實是因為她善良、隨時能體會到弱者的處境,並希望以自己的力量去救濟和她一樣弱勢的同類;她也不是個沒有主見的懦弱女孩,起碼在遇到波折和困境時,她仍然保有樂觀堅強的態度,面對人生。

    倘若換成是一般人,恐怕難以在生活困頓時仍對一隻流浪的傷貓伸出援手,付出愛心吧!

    她的善良傻氣和天真,令他的心微微鬆動著……

    「謝謝你的幫忙。」袁雪葵仰起頭,感激地朝他笑著。「剛才那個貓咪的醫藥費,可以等我下次領薪水時再還你嗎?」幸好有他,才能順利救回一條小命。

    「不用了。」他揮手回絕。

    「不行,一定要還啦。」她堅持,並催討他的電話號碼。「快點給我電話。」

    本想再拒絕,不過一想到下次還有和她見面的機會,一份期待俏然滑人他心間,心底的話也毫無預警地自他口中說出。「也好。正巧我也考慮買生前契約,這是我事務所的電話。」

    「你說什麼?」宛如發現自己中大樂透般,她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我說考慮買份契約……」在她反應過度下,他強迫自己故作不在乎地向她遞出名片。

    「你要買生前契約?!」接過他的名片,袁雪葵一對閃亮晶燦的眼睛盈滿期待和疑惑。「真的嗎?是看在我表姊的分上嗎?」

    「別瞎猜了,我……只是考慮。如果你服務不周,我也不見得會跟你買。」他硬是以半威脅的話語掩飾自己的困窘。

    「好好好。那麼等我下次領薪水時,我一定親自登門拜訪!」除了表姊,這是第一次有外人願意給她機會耶!

    此時的她,雀躍地捧起小貓咪繞圈圈,在街上跳著即興的華爾滋,愉悅又開懷的笑聲蕩入他的心中。

    她真像個孩子,一個小小的希望,就能帶給她莫大的歡悅。看她臉龐染上喜悅的笑容,他的心被她感染了愉悅。

    「哈∼∼哈∼∼哈啾!」

    冷風罩頂,她打著噴嚏,下一秒,一件黑絨外套已罩在她微微發顫的肩上。

    「不用了,我家就在前面而已……」她仰起微微泛紅的笑臉,卻撞上他深邃的電眼,對望間,她的心突然狂跳了起來,似乎傳遞出一種微妙的曖昧訊息。

    哎唷!又來了!她羞怯地躲開他的視線。

    這段路很短,袁雪葵心中對他的仰慕和好感卻持續加深,雖然心頭偶爾會冒出小小的警訊,但她怎麼也抵不住生理上奇異的反應。

    「套著!出門在外,要懂得照顧自己。」

    「可是你……」他的話,碰觸到她心底的某個柔軟處。

    「別囉囉嗦嗦,下次見面再一併還給我就好了。」他發出不容拒絕的命令語氣,半是為了掩飾他的不自在。

    「好。」被他寬大的外套包裹著,一陣淡淡的餘溫緩緩滲進她體內,暖入她的心窩,讓她的鼻頭不禁微微泛酸。

    在台北受挫上當好幾回,今晚他一個貼心動作,一個買契約的考慮,卻對她傳遞出溫暖,瞬間趕走這幾年飽嘗的人情淡薄,讓她好生感動,平靜的心湖也因此泛起了一圈圈幸福的漣漪……

    「你怎麼了?」

    「沒事,只是覺得……好窩心、好感動。」她的眼眶發熱,起霧了,心跳卻抑制不住地明顯加速。

    「傻子,一會兒笑,一會兒又哭的,快進去吧!」葛維德拉拉她的外套,口氣摻進寵溺,眼中蘊含下捨地推她進門內。

    直到看見她到達五樓的窗台朝他揮手道別,他才安心地轉身離開。

    樓上,袁雪葵握著他的名片,目光緊緊追隨著他離去的背影,一顆暖熱的心仍怦怦響個不停,似鼓動著期待。

    什麼時候去找他好呢?才剛分手,她已經迫不及待想和他再見一面。

    真是!怎麼臉還是那麼燙,胸口還怦怦響個不停呢?

    一整晚下來,讓她似乎可以感覺到,自己不但好運降臨,好像也開始要走桃花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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