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應該已經睡著了吧?耳邊的聲音,是來自夢境裡頭的吧?
突然之間,一隻大手爬上她的臉頰,緩緩地、溫柔地撫摩著她的面部輪廓,從額角滑至下巴,然後停留在脖頸處。
是誰?!她猛地驚醒,但不敢動彈一下,也不敢呼出一口大氣來。這手……是關雅彥的嗎?這個不正經的色鬼,竟然真的趁她睡著時對她毛手毛腳!
一思及此,她不僅是臉紅,整個身子都羞得紅透了!這傢伙……這傢伙怎麼可以?!展暉可就睡在身邊啊!他再瞎胡鬧,也該有個限度吧?
漸漸地,這隻手撫過她敏感的頸部肌膚,短暫停留在凹陷的鎖骨處。她覺得有些癢,但不敢睜眼。不然與這色狼四目相對——那可就太尷尬了。
就在此時,情勢急轉直下——她感覺到他熱乎乎的嘴唇湊了上來,以粗暴蠻橫的方式吻住她!
幾乎是同一時間,悠涼便驚恐地察覺到——這男人不是關雅彥!雅彥的吻不是這樣的!雅彥唇齒間的味道也不是這樣的!
「啊!」她尖叫一聲,驚恐地努力推拒身上沉重的男性軀體,睜開眼,對上一雙似曾相識的眼眸。
「是你!」終於躲開了男人的吻,她以顫抖的尖嗓,叫出這兩個字。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這不停喘著粗氣,像只發狂的猛獸般狠狠捉住她的男人——竟然是那天在別墅裡為她服務過的英俊侍應生!
天啊……
怎麼會這樣?她嚇壞了,眼一閉,淚水滿溢。
給她這麼一叫,關雅彥和展暉也都猛醒了過來。睜開眼發現屋子裡有人,兩人立刻警戒地坐起身來。
「你是誰?!」關雅彥沖那黑衣男人喝道。看見悠涼嘴唇紅腫,有被侵犯過的痕跡,他胸中的怒火一下子被點燃。
「雅彥,你冷靜一點——」展暉的話還沒說完,雅彥的拳頭便朝那黑衣人揮了過去。下一秒鐘,「砰咚」一聲巨響,男子的身體飛了出去,重重摔到牆壁上,又跌落到地面。
「可惡!這傢伙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黑衣男子被摔到牆邊,還未來得及爬起身,燕尾服的領口已經被人提了起來。他驚恐地瞪大了眼,望向那抓住他正要揮下第二拳的憤怒男子,「關先生!是我啊,我在您的公司工作過!」
關雅彥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愣了片刻,五指一鬆,黑衣男子狼狽地跌回地板上。
「你是誰?」凍著寒冰的眼,關雅彥依舊狠狠盯住地板上的男人。
「我是張志棟,原本在『關氏』做大堂保安部經理,是您嘉獎我工作表現出色,才把我調到這別墅裡來做事的啊!」叫張志棟的年輕男子急急喊著,只怕他的拳頭又砸下來。
張志棟?他調來的人?關雅彥蹙眉,記憶中沒有這個部分的情節啊……再者,如果是他親自調派的人員,又怎會有眼無珠到跑來侵犯他心愛的女人?!
一思及此,他胸中怒火又旺了起來,就在這時,展暉卻出人意料地開了口:「雅彥,我記得他。」
「你記得?」他疑惑的眼神閃了閃。
「是,我記得很清楚,就是兩個多月以前、思妍丟了項鏈的那一次。」展暉提醒道,「那次不是有個保安找到了她丟失的限量版鑽鏈,然後你就高興得直說要把那保安調到主題公園裡來工作,記得嗎?」
啊……原來是那次。雅彥眨眨眼,大略想起來了,當時只是一時玩笑話,哄嬌滴滴的表妹思妍開心而已,沒想到那保安真的就此高昇,更沒想到……此刻他會和他們三人一樣,被困在這詭異的空間裡。
「你……是叫張志棟?」他寒著臉發問。
「是……是的。」
「發生爆炸的當時,你也在別墅裡?」
「我當時在餐廳分配碗盤,突然天花板上的燈就掉下來,把我給砸昏了。後來我醒過來的時候,就……就發現這裡的環境變了樣兒。」張志棟畏畏縮縮地答道。
「也就是說——這幾天裡,你一直躲在我們身邊?」展暉插嘴問道,「酒窖裡的食物是你毀掉的?」
「是、是的……」他低垂著頭,不敢看關雅彥威嚴的臉容。在現實世界裡,關家太子爺是他的大老闆,他一百年也難得見一次真人呢,心裡不敬畏是不可能的,「我……我太餓了,對不起……」
展暉歎了口氣,「如果你覺得餓,可以告訴我們,我們可以一起分享那些食物。雖然雅彥是這棟別墅的所有人,可是他並不會獨佔食物啊……」他弄不明白,膽大包天到敢非禮夏悠涼的男人,竟然不敢正大光明地出來吃東西——這不是很奇怪嗎?
「展暉,你對他太客氣了。」關雅彥語氣含怒地打斷展暉的問話,依舊以冰冷眼神緊盯住張志棟,「剛才是怎麼回事?你想對她做什麼?!」他手一指坐在牆角雙手抱著膝頭渾身發抖的女子。哦,她被嚇著了……見她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他真心痛極了。
「我……」張志棟眼神閃爍,猶豫了好半天,終於大著膽子說,「我也是一時衝動啊,畢竟是男人——」
話沒說完,雅彥飛起一腳用力踹在他胸肋的位置,「你有本事再衝動一次試試看,我擰斷你的脖子!」該死的傢伙,衝動也不看看對象,悠涼是他的女人!
見他眼中帶上威脅,張志棟更害怕了——但心中由此而生的怨懟,也更深了一層。這大少爺一會兒打他一會兒踢他,想怎樣?!有錢人了不起啊?!他會墮入如今這樣的窘境,也是被這大少爺給害的啊!
他瞪著關雅彥,惱羞成怒地吼了出來:「我、我也不想的,可是這裡根本沒別的女人啊!為什麼你可以碰她,我就不能?!到了這兒也就不用分什麼富豪平民了吧?有女人就該大家一起享受,憑什麼就該你一人獨佔啊——」他話還沒說完,關雅彥的拳頭重重砸上他的鼻樑!他摀住鼻子痛叫,鮮血如注,從指縫中瀉洪而出。
很好,這死小子真的激怒他了!在沒有法律的世界裡,也唯有用野蠻人的方式才能教訓這只不長眼的色狼!在展暉能夠拉住他以前,雅彥發揮平日在健身房裡的狠勁兒,一拳接著一拳,把張志棟英俊的臉頰當成沙包揍得砰砰響。他邊揮拳邊咬牙道:「你是禽獸嗎?!什麼叫『有女人大家一起享受』?!你聽好了,她是我的女人!是我關雅彥一個人的女人!你要是再敢碰她一根手指頭,看我不——」
「關雅彥!住手!」就在這連展暉也不敢上前拉架的時刻,夏悠涼重喝一聲,衝上去一把抱住雅彥揮動的手臂,「別打了!他快要被你打死了!」
「你放手!」他口氣依然嚴峻,但看了眼纏在臂膀上的她細瘦如竹竿的手臂,他怔了下,手勁緩了。
張志棟像團爛泥似的癱在地板上,鼻尖嘴角都掛著血跡,臉上淤青無數。
「關雅彥,別為了我打人——」夏悠涼驚怕地吞了口口水,雅彥發怒的樣子是前所未有的暴躁,真把她給嚇壞了,「我們幾個……現在不是一樣可憐嗎?不是都坐在同一條船上嗎?別傷害他!我們已經夠倒霉了,不該再自相殘殺,應該更團結地想辦法從這裡出去才是啊……」她轉頭望著這年輕英俊的侍者,看他臉上還透著股稚氣,額角隱隱有青春痘的痕跡——他想必很年輕吧?也許才二十出頭,就被弄人的造化拋到這未知世界裡,真可憐……
關雅彥緩緩地垂下手臂,臉色依舊鐵青著,但眼神中寒意漸減。
也許,自己真的對這年輕人太狠了……他雖然蠻欠揍的,可是自己也稍顯衝動。
雅彥鼓了鼓腮幫子,有些尷尬地吐一口氣,「算了。」看在夏悠涼的分上,算了。
他想了想,又追加地瞪了一眼張志棟,警告道:「如果再被我抓到你不規矩,小心被我扁成豬頭。」
聽他的語氣像是不打算再追究,悠涼和展暉都鬆了一口氣。展暉挑了挑眉,道:「既然我們現在有四個人了,那麼食物也該要重新分配才是……」
他不急不徐地提出幾種分配食物的方案,悠涼和雅彥靜靜聽著。雅彥輕輕將手環上悠涼的肩膀,用無聲的肢體語言安慰她。
脊背靠上了溫熱的男性胸膛,夏悠涼突然覺得——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之前被嚇著了,她的神經一直繃得死緊,雖然不像一般女孩那樣哭鼻子,但心裡——怎麼會不難受、不覺得噁心呢?
直到此刻,偎入所愛男人的胸懷,才終於消除那股不適的感覺。
果然,不是誰都可以碰她,只有他才可以——她偷偷抬眼覷著關雅彥沉毅的側臉,此刻心中無比確定的是——她愛這男人。
展暉說完了,蹙眉看向關雅彥,「雅彥,你覺得呢?食物有限,是不是讓夏小姐優先?畢竟她是女生,體質本來就比較弱。」在展暉的文化裡,男士禮讓女士是天經地義的——即使是在生存受到威脅的情況下。
「我是沒意見……」結果,雅彥的這句話沒能說完。
一切發生得那樣突然,令人猝不及防。
夏悠涼猛然瞪大了眼,眼睜睜地看著——方才一直委頓在地專心流血的張志棟突地一下子跳了起來,順手抄起一塊邊沿損壞的畫板,就朝關雅彥攔腰砸了過去!
毫無防備的關雅彥,直到腰眼襲上尖銳痛楚的那一刻,才意識到自己竟然被這個小子給暗算了!
可惡啊……方纔他好心放他一馬,結果他卻以怨報德?!該死!
「嘶……」他備感痛楚地呻吟了聲,不得已躬下身子,抱團跪到了地上,「好痛……」腰快折斷了,細小的木刺深深扎進肌肉裡……
偷襲得手的張志棟跳起來,奪門而逃。
「張志棟,你站住!」展暉先是一愣,而後也猛地跳起身追了出去。
「關雅彥!」夏悠涼一把抱住雅彥下墜的身子,在他臉上流露出痛苦的那一瞬間,她的瞳孔驀然放大,心臟緊縮——這痛苦令她感同身受。
方纔那一刻,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麼會這樣呢?怎麼有人下得了手這樣做呢?!那樣一塊超大的,超厚的,邊沿殘破木刺爆出、張牙舞爪形狀不規則的畫板,怎可以用來砸人?!這樣可能會死人的啊!
好過分……太過分了……雅彥他……一定很痛很痛吧……光是看著他現在的樣子,她都覺得心裡痛極了,煎熬極了。
在關雅彥痛苦的呻吟聲中,她的眼淚如瀑,不受控制地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