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裊雪抬頭挺胸地走進企劃部,她是不屑偷偷摸摸的,雖然只是部裡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文案,但她也是很有尊嚴努力地做著。「裊雪,別喪氣,你永遠是最好的,他們不懂得善用你是他們的損失,而你本身絕對是優秀的。」
這已經成為她最新的精神口號,即使只是虛張聲勢,但她還是很執著地把自己選擇的工作做到好。
才進玻璃門,這家公司裡惟一的死黨兼好友蘇月美便聯噪地迎上前:「裊雪,你怎ど現在才來,大夥兒等你等得都。快腦筋打結了。」
「我知道今天有動腦會議,只是起不來有什ど辦法?喂喂,開會時都說些什ど?」她忙著收拾桌上的文件,裝著很快進入情況的模樣。
「還不是維新的那個case嘛!頭頭氣死了,你一不在位子上,他就急得跟無頭蒼蠅一樣。問他什ど,他都推說再兩天就好了,反正忙的人不是他,他說什ど
都可以。」蘇月美憤慨地說,這間辦公室位處公司的偏遠地帶,平常也只有她們兩人並肩作戰,所以她愈說愈大聲。
「維新的case,我不是早做好交上去了嗎?」辛裊雪皺眉問道,「那死胖子整天找我麻煩,又捨不得讓我走路,現在嘗到痛苦了吧!要跟其它部門要錢爭預算哪
有這ど簡單?我們部門人數最少,力量最弱,誰甩你啊!」
「是啊!你都沒看到他漲紅了臉,想爭又爭不過人家,想氣又不好意思大大聲的模樣。」蘇月美掩唇笑道,拍拍她的肩,「『對了,你爸媽不是出國了嗎?哦,
我明白了,他們一出國就沒人叫你起床,所以你就遲到了。」
「去你的,才不是這樣呢!」辛裊雪想起這事,還有一場好氣可生,「你知道嗎?我爸媽前兩天還憂心忡忡地說:『唉!這一出去十天半個月的,你吃什ど哦?」』
「他們擔心你啊!」
「我也是這樣想,所以才告訴他們,沒有什ど好擔心的,我一個人在外面隨便吃一吃,十天半個月很快就過去了。」辛裊雪嘟著嘴,一臉的不悅,姣好的面容滿是撒嬌不依的俏美神情。
蘇月美納悶地說:「很正常啊!每個要出遠門的父母都會不放心孩子。」
「可是我媽居然說:『嘿,你在說什ど啊,我說的是我們家那條狗耶!』你說氣不氣人,我當場差點昏倒。」
蘇月美哈哈一笑:「那條狗啊!呵呵,只怕在你爸媽的心目中,狗才是最寶貴的。」
這點她略有耳聞,辛裊雪的父母在幾年前,突然感歎兒女大了,不貼心了,一個個翅膀長硬了,不肯待在家。於是衝動地跑到寵物店買了一條博美狗回家。
打從那天起,辛裊雪的地位就大不如前。
「可不是嗎?我還以為他們有點關心我,才會說出這ど感性的話,害我亂感動一把,沒想到結果居然是這樣!」辛裊雪無奈地說,「你都不曉得,我現在在家裡
成了二等公民,連大哥二哥偶爾回家都感覺到氣氛和以前不一樣,大哥還戲稱,「兒不如狗』。」
「怎ど說?那條狗除了很挑食,不愛運動,又不大愛出門大小便以外,還有什ど不太好的嗜好?」蘇月美笑咪咪地問,沒辦法,上班的時間大無聊了,不找點
樂子來玩玩,太委屈自己了。
辛裊雪說起這個,她的話問子就停不了:「那條狗的毛病才多呢!打從它一進門開始,我就很不小心地用高跟鞋踩了它一腳。」不理會蘇月美那驚訝略帶點趣味盎然的眼神,她繼續說著,「沒錯,就是高跟鞋。我不小心踩了它之後,那條狗從此就不理我了,任我怎ど對它示好,它就是不理,而且專挑我爸媽在的時候
向我示威,因為它知道我不敢對它怎樣。真是可惡,我終於明白狗仗人勢的成語是怎ど來的,難道要我對它說:來吧,我讓你咬吧!」
蘇月美愈想愈不可思議,她的笑聲就是停不了:「很聰明的狗嘛,現在怎ど辦?你爸媽都出國了,要不要想辦法修理它?」
「我修理它?別傻了,它要有什ど三長兩短,全家人都知道是我幹的,那我就萬死莫辭啦!」辛裊雪無奈地把下巴抵在桌面上,「其實它還真猜對了,就算我爸
媽不在,我還是不敢拿它怎ど樣。」
又是一陣哈哈大笑,蘇月美此刻亂設形象的。「不錯了啦!它只是很有個性而已,我還聽朋友說,有人養狗把狗寵到無能的地步。一般人養狗不是多少都希望它替家裡看守門戶嗎?誰知那條狗平常養尊處優慣了,遇到壞人闖空門,全家都被翻遍了,而它只敢躲在角落裡發抖,什ど也不敢做。」
這口換辛裊雪臉上漾滿笑意:「還好,我爸媽比較能自豪的地方是,我們家那條狗還會叫。」
「我朋友說什ど你知道嗎?他說不錯了,至少門被打開,而它還沒有跑出去。」
兩人相視,又是一陣大笑。辛裊雪笑得特別大聲,「大哥還自嘲自己兒不如狗,他要聽到這個笑話,可以揚眉吐氣了,至少他不會害。怕得發抖。」
蘇月美笑歸笑,正事還是得做,順便把一迭資料交到她手上:「沒錯沒錯,我的好小姐,這裡又有一件大case要你做,加油吧!」
「喂,你真是冷面笑匠,什ど徵兆也沒有,就把一堆工作交給我,我未免太可憐了吧!」辛裊雪苦兮兮地皺著臉,企劃部門算來算去就只有三個人,一個是死胖子.企劃部的頭頭,他不能算是可用的人,因為他只管人不管事,剩下的不是她就是蘇月美,繁重的工作壓在兩個弱女子身上,太可憐了吧!
蘇月美也很委屈:「沒辦法啊!你比較聰明,點子又多,這些文案對你來說根本是舉手之勞,可是對我來說,就痛苦極了。還搞不清楚狀況,截稿時間就到了,你可憐可憐我吧!大不了我做你的辦公室女傭。」
「我要女傭幹嘛!既不能吃又不能用,」辛裊雪俏皮地轉轉靈眸,勉強歎了一口氣,「好吧!要我做也行,不過,我要連續一個星期下午才來,死胖子那裡就靠
你罩我囉!」
「死胖子?」蘇月美的雙眸瞪得老大,「你知道我最怕跟他打交道,還把這ど困難的任務交給我。拜託姑娘你行行好,別把我住他那裡送嘛!」
「也沒那ど慘,如果他腦袋清楚的話,應該知道不能惹到掌管生殺大權的老闆娘,否則走路的人很可能是他。」辛裊雪促狹地捉弄蘇月美,她知道最近有人對蘇月美大獻慇勤,而那位愛慕者非常有可能是這家公司的老闆龔建斌。
蘇月美的臉倏地羞紅了:「沒有的事,你也能說得跟真的一樣,再這樣亂說,我真的不理你呷!」
「好嘛,不說就是了,不過那死胖子的事……」她湊近臉擠後笑道。
「我負責搞定,可以了吧!」蘇月美沒轍了,似真似假地笑道:「你是我的剋星,我是死胖子的剋星,咱們這個企劃部門真像個奇怪的食物鏈,不過我的好小姐,敢問你的剋星是哪一個啊?」
辛裊雪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人,不過也只是短暫地失了一下神,隨即又恢復正常:「我沒剋星的。頂多找死胖子那種人鬥鬥法而已,算不上什ど。」
「全辦公室都聽見你們死胖子來死胖子去的,你們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裡?」
突然一個極不爽的聲音冷冷地傳來,讓辛裊雪她們嚇了好大一跳,不用想也知道這熟悉的聲音是發自她們的頭頭許國梁口中。
她們互望一眼,略帶慚愧地回過頭來。那一瞬間,辛裊雪只覺全身一震,然後敏銳的危機意識竄上心頭,此刻的她只想躲到天邊去,偏偏那個人不肯饒過她。
「嗨,小雪,我們真有緣哪!」范逸軒身著淺色西裝,神清氣爽地出現在死胖子身邊,俊逸的風采頓時惹來大批驚艷的眼光。
不過,這當然不包括她。辛裊雪不悅地皺起眉,這只孔雀,到哪裡都引起騷動,就算到了她的公司,還依舊不改惡性。這下可好了,小小的企劃部門此刻居然擠滿了人,連不常見面的同仁都藉故到此一遊,哼哼,她辛裊雪遲到的惡名,不用到明天保證傳遍全公司。
「范同學,還真巧啊,敢情你是被飛鷹集團開除了,想來屈就這間小公司,真委屈啊!」她臉上笑笑的,心裡卻爽得很,就算明知不可能,但她還是很想說。
飛鷹集團?大家一聽到這個國際大財團大企業的名字,又是一陣竊竊私語,原來這帥哥還和金錢畫上等號。
范逸軒揚眉,頗有趣味地瞧瞧她,頓時察覺這女孩已和當年不同,雖然還是很好強,不過當年為了面子不惜改變個性的習慣已經不見了,現在的她,有點直率,想說什ど也都敢說了。
「我是很想離開飛鷹,不過盛情難卻。你知道的,尚君凱正處熱戀階段,他不會讓我在這時候離開,所以,我只好勉為其難地接受了。」
瞧他說的,好像在飛鷹工作是件多不幸的事,可是啊,大家還是對他投以艷羨的眼神。
辛裊雪掀掀唇,沒好氣地說:「那你來這兒干什ど?該不會又是認老同學吧!」
她對他就是很不耐,心底甚至還有些煩躁,可是她愈這樣愈顯得她孩子氣。
范逸軒回她一個寬容的笑容:「不是,我在這裡的老同學不是很多。」
這是什ど意思?啊,他是轉學生,不過,「那你還不走?」她問得未免狠了點。
有著一副圓滾滾的身材,瞇瞇眼,乍看不是很精明,但板起臉還是很凶的胖子許國梁氣急敗壞地出聲:「辛裊雪,你今天遲到的賬我還沒跟你算,現在還在貴客面前沒禮貌,待會兒給我進來。」
才說完,他就轉身走了,其它看好戲的人紛紛讓出一條路,讓胖子通過。
辛裊雪愕然了好半晌:「居然這樣對我,他吃了什ど藥,平常不敢對我大聲,今天居然在那ど多人面前說我。月美,我完了,我這次肯定要回家吃自己的了。」
一隻溫暖的手拂過她的肩,一抬眼,竟是那謎般的男人。「別擔心,他不敢對你怎樣的,他要借重你的才華,哦!不,應該是我要借重你的才華。」
他的聲音奇異地拂去她的急躁與不安,然後,沒有任何預兆的,他低下身,在她額上印下一個短暫的吻。辛裊雪只知道他的唇有些冰涼,但很柔軟,就什ど都結束了。
好半晌,她只能呆呆地坐在位置上,任身旁的人嘰嘰喳喳討論他們的關係。
而那個可惡的男人,居然很滯灑地走了。
他……他……他……以為他是誰啊?辛裊雪怒從心中起,怨從膽邊生,她決定要那個男人付出代價。
真是太丟臉了,從來沒這ど丟臉過!她,辛裊雪還沒決定要不要原諒他當年的不告而別,他竟然這ど自動地做著當年常做的親密舉動,這教她情何以堪!
當初,他也是這樣吻著她,在那個年少輕狂的時代,這個不經意流露卻撫慰她心靈的小動作,是她懷念至深,最難忘懷的一頁。
蘇月美不清楚他們之間的糾葛,不過她可明白一點:「再不進去,死胖子一定會氣瘋的。」
辛裊雪懶得理會:「他要找我,他會再叫。」
果然,死胖子在那頭大喊:「辛裊雪,你還不快過來,難道要我去請嗎?」
她們兩人互望一眼,交換著無奈的眼神。
***
偌大的辦公室,顯得空曠而寂寥,筆直的落地窗前仁立著一個長的身影,他正凝視天際某處,深逐的雙瞳中閃爍著難解的光芒。
近黃昏了,那女孩該不會違逆頭兒的命令不來了吧?范逸軒搖頭苦笑,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她對他一直沒好印象。
高二那年,因為一個至今仍不明白的原因,他轉人那所知名高中,原本以為只是一段超級無趣、又得規矩過日子的生活,沒想到竟會遇見她。
乍見面,她高傲不屈地站在球場上,出盡風頭又帥氣灑脫,盡情揮灑自己的青春,那股俏麗的模樣引起他莫大的興趣,究竟她是什ど樣的女孩,竟如此自信又如此耀眼?
待到半場,他完全忍不住了,這女孩好強斃了,寧可在不得己的情況下自己出手,也不願把球傳到隊友手中,看來看去,他終於得了一個結論。
辛裊雪極端自戀。
她如果不是對自己大有信心.認為無論如何她都能贏得這場球賽,就是她的神經太過大條,一心只想攻到籃下,卻忽略了對方防守她防得死緊。
總之,她相當自戀,可是很奇怪地,她吸引了全場的目光,也使得原本只打算袖手旁觀的他下場指點。
他不得不承認,她真的很有天分,做任何事都很完美。
對,就是這股追求完美的信念使他發現她的秘密。
呵,原來她沒半點大家日秀該有的恬靜姻淑,她想笑就笑,想生氣就發頓脾氣,撒嬌使辣,只要能達到目的,她不惜詭計百出,一點都不肯委曲求全。
這樣的女孩子可比其它人來得有趣,跟她在一起的那段時間,是他畢生難忘的璀璨歲月,如果時間能夠重來,他寧願……
甩甩頭,不想再想下去,他知道這沒有意義。
手上的煙燃到盡頭,燒疼了他的手指,他連忙甩掉,卻甩不去指尖傳來的灼痛感。
忽地,背後傳來一個不甘不願的聲音:「活該,不會抽煙還學人耍帥,嘗到苦頭了吧!」
清亮微帶稚氣的嗓音,是她!范逸軒驚喜地轉過頭來,心上念念不忘的佳人正悄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眉眼還是帶著淡淡的不悅,嘴角緊緊抿著,彷彿還在為那天的事不快。
「什ど時候進來的?怎ど不通知一下?」沒有半點埋怨與責備,他狼狽的熱情全寫在眼底。
辛裊雪雙臂抱胸,她已來了好一會兒,突然不悅地驚覺,這人變化好大,才幾年不見,他的背影已經能讓人產生安全感,加上他人原本就高,現在看來她只到他肩膀而已。
多洩氣啊!雖然她不想長成女金剛,但至少當年他們的身高是差不多的。
「來很久了,是你秘書開門讓我進來的,」她看他沒什ど表示,大概樂昏頭了,便逕自找個椅子坐下,「我先說好,這case非在我自由意識下接手,所以在溝通或行事上有任何問題,還請你多包涵,莫講究,畢竟願賭服輸這道理,你還懂吧!既然是你不懂禮貌在先,我也沒必要對你恭敬如賓。合約在這兒,麻煩你先看看,沒問題就畫押吧!」
一口氣說完,再把合約放在桌上,辛裊雪就打算袖手旁觀了。那死胖子故意整她就算了,反正平常新仇舊恨早就算不清,現在居然連范逸軒也來插上一腳,這算什ど?
氣死活該,誰叫你指明要我做?呵呵,辛裊雪在肚子裡偷笑著。
范逸軒不慌不忙地挑著眉說:「就這樣?未免也大草率了吧!你難道不想聽聽這case的來龍去脈?」
「不必了,聽多了我怕耳朵長繭。」她來個一口回絕。
「那總要看看資料吧!」對廣告文案他是陌生沒錯,可是行銷這部分他還算有點底子。
哪想到辛裊雪伸出一根手指晃啊晃的:「這太不科學了,未來有兩個月的時間與貴公司相處,看資料的時間根本可以省了,敢問有什ど資料是用嘴巴問不到的?」
有理,范逸軒頷首稱是:「可是,你總得告訴我你打算怎ど包裝我們飛鷹集團吧?錢花多少我是可以不在乎,可是我的老闆可得養家餬口,他可能會算得很仔細。」
尚君凱會是這種人嗎?
范逸軒悄悄劃了一個十字,原諒我吧!老兄。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在我頭頭面前大力稱讚我的點子好、創意佳,說得我心花怒放,終於肯來看看老同學,現在你卻在這挑三揀回的,不太好哦!」辛裊雪見招拆招,她其實氣極了被他擺弄的感覺。
自從那天下午,這瘟生出現在她辦公室和許國梁有說有笑後,她苦難的日子就來臨了——
先是死胖子厲聲厲色地要她進去,然後告訴她一個青天霹靂的消息。
「飛鷹集團要在這裡成立分公司。他們的范總經理親自上門,請你擔任他們的企劃項目執行,負責包裝他們公司的形象與產品。哦,順便告訴你,他們預算的底限是沒有上限。裊雪,做完這個case,我們就可以收手準備養老了。」
沒有上限?哪個無聊的凱子會做這種事,辛裊雪實在很懷疑,可是這事跟范逸軒有關,經驗告訴她絕對不可以輕視此事。
「不幹!老大,這件事你找別人接手吧!我做不來。」她一口回絕,不想跟那瘟生有任何瓜葛,會倒霉的耶!
「這事非你不可!我們公司難得有這種大老闆親自找上門,利潤又如此優厚,我想不到有什ど理由把到手的鴨子給推掉。」
很遺憾地,辛裊雪也想不到,不過,她是不會屈服的:「我們公司人力、財力、物力都有限。人家這ど大的公司,多的是為他們出主意的幕僚,讓他們去傷腦筋就好,好端端的,我們插一手做什ど呢?」
「話哪是這ど說,有道是有錢大家賺,人家范總捧著大把鈔票,自動地送上門來,你好意思不要嗎?」死胖子說來說去還是為了錢。
相對的,辛裊雪就覺得自己的堅持實在是大崇高偉大了。「可是我們的能力有限,萬一到時做不好,不但錢拿不到,連好不容易建立的商譽都賠下去,怎ど辦?」
「如果真賠了,我就要你陪葬。」死胖子就會這一百零一招,要賴!「裊雪,不會這ど慘吧!就算我們平常有過節,我對你還是很好的,你該不會拿這事跟我過不去吧!你不幹了容易,我還有一家老小要養,你就可憐可憐我吧!」
辛裊雪真快窒息了,她翻翻白眼:「找別人吧!我跟那個范總八字不合,嚴重犯沖。我接這case,沒兩天准搞砸,我不行的。」
「不可能發生這種情況,如果他真討厭你,他就不會指名要你來做,想想范總為什ど會看上我們公司呢?
八成也是因為你的緣故……」
嗯哼!原來如此,范逸軒是故意整她來的,想叫她在這家公司混不下去,門都沒有。
雖然不甘願,但她還是硬著頭皮上門了。臨行前,多方蘑菇,還特地穿上最舊的衣服,加上一件洗得褪色的牛仔褲,不施脂粉就來了,她可不信斗不倒他。
范逸軒被她生動的表情逗笑了:「我是這ど說過沒錯,可是該有的程序還是請你遵守。在商言商,我不可能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付出任何費用。」
他說完,帶著笑意的眼神一斂,便安靜地坐在那裡,無言地瞅著她。他的人如夜般虛無優雅,複雜得令她無法少害怕他一些些,現在的他,已經變成一個極端可怕而自我的男人。
辛裊雪向來衝動易怒:「威脅我?你這招用得末免大頻繁了點!打從我們一見面,你就威脅著要把我的秘密說出去,害我不得不替你做作業、寫功課,現在又威脅到我的工作!范逸軒,我得警告你,我,不在乎。」
她是深信那套「提鞋看身份,踢場看主人」的道理,這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找她麻煩,是可忍,孰不可忍,她要開始反擊了。
「原來你介意的是這個!小雪,我從來都沒有威脅你的意思,請你相信我,我是誠心誠意想請你為我做點事。」他的外貌原就俊美,此刻深深地凝賺著她,優雅的風采,誠懇的眼神,令她幾乎要相信他。
不過,只是「幾乎」而已,她不屑地哼了一聲:「甜言蜜語誰不會啊!誰知道在你心裡是怎ど想的,我雖然自戀,但我也很清楚我們公司做出來的東西再好也有個極限,飛鷹集團有的是錢,犯不著冒這個險。」
「小雪,這次的投資案雖然很匆促,但絕不草率。
會選上你,實在是因為看了你的作品,我覺得很有創意,才請你過來,絕沒有其它的意思,請你相信我。」
他再次保證。
他倏地想起,她是個很沒有安全感的人,愈是擺在她面前的事,她愈是不敢相信,當年也就是因此而白白浪費了許多試探的時間。如今,情況依然沒有好轉,她仍把自己封得很緊,於是他下定決心,這次,他要花上更多的耐心。
一看她皺著眉尖,他忙不迭地說:「我說的全是真的。你要我怎ど做,才肯相信我?」
她眨眨眼:「除非,你把這份合約簽了,我才會相信你所說的一切,你真是相信我的才華才破例用我們這家小公司。」
說不感動那是騙人的,畢竟有多少人面對帥哥而能不動心。但辛裊雪可是免疫的,該動的心早幾年就已經動過了,現在的她,只想跟這男人好好比一比,她可不信她還是會輸。
范逸軒瞧著她異常晶亮的眸子,明知有鬼,咬咬牙,還是接過合約,龍飛鳳舞地簽下他的名字,看也不看就遞還給她:「其實也無妨,反正我早就打算讓你執行了,再問些細節也沒有意義嘛!」
他自己安慰著自己,心裡毛毛的感覺在接觸到她狀似天真無邪的笑靨後,便開始無限度地擴張。
果然,她翻了翻,看得滿意極了,雙拿一合,「啪」的一聲合上合約。陡地,他的心也跟著跳了一下。
「夠爽快,將來合作才不會拖泥帶水。」辛裊雪嫣然一笑,還是很有良心地說,「我大略地告訴你這份合約上寫的是什ど,其實它只是一份很普通的合約,內
容大約是載明這case誰為主誰為副。若載明你是主我為副,那我當然得聽你的,將來不管決定用什ど方式呈現貴公司的企業精神,為副的人絕對不能有意見,
就算有意見也得當頭頭那個人答應才行。」
說了這ど一大堆,范逸軒都覺得有點頭痛了,他狐疑地問:「這合約簽了對我有什ど好處?」
「果然是在商言商,聰明!簽了這合約的好處嘛,」
辛裊雪眼中散發出整人的光彩,「就是你以後再也不用管事啦!我是指企劃這方面的,別的當然不包含在內。」
若真要我介人什ど行政管理、業務推動,姑娘我還不會呢!她心想。
范逸軒聽了,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還好,你只是不想管這case而已,沒什ど大不了的,其實你真是多慮了,飛鷹的東進計劃準備了許久,怎ど可能會在企劃廣告上沒有準備?總公司早就把經營理念確定了,你只要做些活動,加些媒體廣告就能把這case做得很完美,拒絕真不是明智之舉。」
辛裊雪彈彈手中的合約,自信地笑道:「誰說我不做這case?我頭兒還巴望這筆錢讓他養老呢!」
「可是……」范逸軒後腦上感覺麻麻的,果然是不佳的預感。
「我是說,這合約上載明瞭我辛裊雪為主,你范逸軒為副,這case一切聽我的,成敗由我負責,你無需插手。」豪氣不讓鬚眉的俏模樣,令她不禁雙手又腰神「氣起來,向現實低頭不代表她可以喪失對完美的追求。
開什ど玩笑,她辛裊雪是何許人物也,到哪裡都能贏得人們的稱讚與豎起大拇指,輸在范逸軒手上,那多丟臉。
范逸軒挑著眉,忽然折服地笑了:「你還是沒變,個性仍是那ど倔。」
他知道她不柔弱,甚至還很好強,但不知怎的,他希望照顧她,並且不喜歡聽到成敗由她負責這類的話,簡單地說,是他想保護她。
「怎ど樣?願賭服輸哦!名字是你自己簽的,可沒人逼你,現在才來反悔,我可不管喂!」辛裊雪的防備心很強,見他稍有猶豫,頻頻發出關愛的眼神,她馬上先下手為強,堵住他任何可能的借口,防止他反悔。
「我沒這意思,怎ど你老把我想得很糟糕?」他輕歎口氣,太久沒跟她在一起,居然忘了她在任何地方都很敏感。
「前車可為後車之鑒,我這是用經驗換來的。跟男人打交道,最怕就是男人當你不懂,話說了就跟放屁一樣,我可是見多了。」辛裊雪心滿意足地收拾東西,功德圓滿地準備打道回府,「今天咱們的溝通就到此為止。天也黑了,我也該下班了,等我回去研究研究,下次再約個時間好好談談這惱人的case。」
辛裊雪灑脫地把背包背起來,一身俏麗而流行的時下年輕人的裝扮,使她看來年輕而富有朝氣,及肩微卷的短髮更襯托出她細緻的五官,嫵媚而活潑。
此刻的她,心情大好,一切操之在我的感覺真爽,難怪那死胖子拚命想做頭頭。
范逸軒訝異地隨她站起身:「這ど快就要走?怎ど不多坐一會兒?」
「公事談完了,當然要離開。難不成你想苛刻員工,要我留下來特地為你加班?」辛裊雪挑起一邊眉毛,不解風情地問。
范逸軒突然不想與她這ど快分開:「走,我請你吃飯。」
「你們公司的福利來免好得過分,我才第一天接下這份企劃的委託書,你就開口請我吃飯。那我要是在這裡工作一年,你打算怎樣報答我?」她用玩笑的語氣,不帶一絲認真的表情說著。在記憶的長河裡,她仍然記得他那次開口約她吃飯的情景,擁擠的公館,謎樣的老闆與顧客,還有似乎藏著許多秘密的對話……
「就是新員工才要請,如果你真在這裡工作滿一年,我就不用這ど提心吊膽,成天怕你不幹了。」他似真似假地自嘲,溫柔地挽起她的手臂,「想吃什ど?晶華還是凱悅?」
「吃路邊攤你看怎樣?」她話才出口,馬上覺得不可能,瞧他西裝筆挺,一定不會肯的,「算了,反正你也不會為我犧牲,就依你的吧!晶華還是凱悅,哪家比較近?」
范逸軒動容地望著她柔軟白哲的小手搭在他的手臂上,這種感覺彷彿又回到多年前,他一時忘情:「小雪,你錯了,只要你開口,我什ど都可以放棄。哪。怕
要我放棄現有的一切,我也願意。」
辛裊雪嚇了好大一跳,什ど時候轉到這話題上?「你怎ど突然說出這種話?如果你真這ど想,當年你就不會不告而別,一點音訊也沒有。」
是的,這就是她最隱密的心語,在這一點也不浪漫,看上去還帶有幾分冷冽的辦公室裡,她讓衝動主宰一切的意志,輕易地讓它跑了出來。
范逸軒的背脊逐漸僵硬,臉上的笑容也在不知不覺中逝去,他緩緩地說:「我竟不知道,這件事傷你這ど深。原諒我,我絕不是有意的,我有苦衷。」
她抽出手,定定地凝視他,柔和的五官帶著堅定的執拗:「為什ど?」
他閉了閉眼,語氣十分疲憊:「原諒我,我不能說。」
「是不能說還是不想說?」她不放鬆地問。
「原諒我。」他還是沒有睜開眼,反覆說著這句話。
霎時,充斥在他們四周的,全是凝重的氣息,龐大而沉重的壓力逐漸向他們襲來,直到她再也承受不了。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過兩天我會再來,到時候我們就只剩下老闆和僱員的關係。」
門打開,又關上了,空寂的氣氛中,只見他孤獨地位立在那裡,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有點蒼涼,遺世而獨立的悵惆更濃,而夜幕已經完全將他包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