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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刀 第6章(2) 作者:桑德拉
    說話的是傲然站在寧楚真對面圍牆上的男子,瘦高身材,臉上罩著街上隨處可以買到的鬼面具,白衣綸巾,衣擺隨風飛揚,看上去倒有幾分飄然。

    血?

    錢多多望去,果然,鮮血正順著寧楚真微垂的手臂流下,滴淌到地上。

    「寧楚真?!」

    看到她,寧楚真倒吸了一口氣,「你來幹什麼?!」

    「我……你在流血!」錢多多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他,卻被他甩開。

    「你快點離開這兒!」他的口氣是從來沒有的凌厲。

    「你碰上仇家了?」

    寧楚真頭痛,她難道看不出來,這裡究竟有多危險?

    「小子,你以為我會讓她離開嗎?」白衣人笑道,雖然看不到遮在鬼面具下的表情,但是可以想像他必是淺笑勾著唇角,「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來殺人可以是這麼快樂的事……可惜,被殺的人永遠不會瞭解。」

    寧楚真冷笑,「殺人,從來不是件快樂的事!」

    「那只能說明你殺的人還不夠多。」白衣人道,手臂輕移,劍身在月光下泛著冷冽。

    錢多多這才看清白衣人手中的劍,近兩尺長,劍身細而薄,與普通劍再無異處,只是刺傷了寧楚真,卻不見劍身有絲毫的血跡。

    「趁著我出招的時候,快逃——不要回頭。」寧楚真擋在她身前,雖然知道怎樣說白衣人都能夠聽得到,但還是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

    「我不會自己逃的!」錢多多堅定地道。此時,她再傻也知道白衣人是要置他們於死地了,只是,這個時候她又怎麼能只顧著自己逃命呢?

    寧楚真狠狠地瞪她,卻難掩心中的感動。

    「別瞪了,」錢多多扯出一抹笑,「雖然不知道你怎麼惹上這個腦筋明顯不正常的男人,但,你的功夫實在不是很長進,扔下你一個,萬一手滑了,砸到自己的腳怎麼辦?我雖然幫不上大忙,搗搗小亂還是會的。」

    她說得慷慨激昂,可是一陣風吹過,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她還是忍不住嘔起來。

    「他應該就是渠縣滅門案的兇手。」寧楚真平靜地說,今晚輾轉反側,隨風飄來的濃濃的血腥味誘惑著他,心裡最深處對血的渴望像洪水般湧來,令他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他便是追隨這血腥味而來,待他到的時候,看到的只是踏著屍體走出的白衣人。

    他記得,在他們離開渠縣的前一晚,他也聞到了這樣的味道。只是,那時候他努力克制著,沒有走出房間一步。

    錢多多驚訝地捂嘴,殺了八十餘人的殺人魔竟是這個看上去有些飄逸的面具人?!

    「的確是我。」白衣人坦然承認,「可是,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你不可能是跟蹤我,否則我會察覺。」

    「味道。」

    寧楚真坦誠,只是,很明顯白衣人並不以為然。

    「不想說就算了……讓我送你們去地下做對小夫妻吧。」白衣人不再廢話,劍光一閃,已欺身近前,寧楚真護著錢多多向後躲,持刀的手臂再度受傷,鮮血沿著他的袖口滴到她淺綠色的衣裙。

    「快走!」寧楚真推開錢多多。

    「寧楚真——」

    「再不走你會拖累我的!」不得已,寧楚真撂下狠話,其實,他心裡明白,就算她不在,他也未必可以在白衣人的劍下活命。

    也許,死對他來說是種解脫也不一定。

    錢多多無語,卻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是個包袱。白衣人的速度太快了,在他們還沒看清時,人影一晃,他似乎就會隨心所欲地出現在任何方向。

    如果追不上他的速度,他們永遠也只能是他的刀下亡魂,而她,的確拖慢了寧楚真的腳步……

    「我在客棧等你,無論如何,你要活著回去。」

    寧楚真擋開白衣人的一劍,刀身再斷。

    「好。」

    情況緊急,錢多多再也顧不得是她的心理作用,還是他沒有信心的原因,使他的聲音充滿了無力感,深深地望了一眼只留給他背影的寧楚真,頭也不回地跑了。

    白衣人向後退一步,寧楚真看到從他唯一露出的雙眸中透著一絲嘲弄。

    「我怎麼會允許見過我的人活在這個世上呢!」足尖點地,越過寧楚真,白衣人追上錢多多。就在舉劍的剎那,後面一股凌厲的殺氣迫使他回頭,與寧楚真纏鬥。

    只不到三個回合,錢多多便聽到刀劍落地的聲音。

    霎時,她的心跳幾乎停止。

    緩緩轉回頭,寧楚真留給她的仍然是不變的背影,只是,背上多了柄由前胸穿過的劍。

    劍身沒有血。

    「……」寧楚真,她想叫他的名字,可是她發不出絲毫聲音。

    寧楚真一直忍著,不想因為自己的聲音而引她回頭,可是,全身血液似乎奔騰向刺入心臟的白衣人的劍聚集,那撕裂全身命脈的感覺令他控制不住地嘶吼。下一刻,憤然拔出劍,狠狠向握劍的白衣人全力推出,從胸膛流出的血迅速染濕了衣裳。

    雖然只是一瞬間,他還是從白衣人眼中讀到了震驚。

    驚訝他竟然在如此時候,還有力氣拔出貫穿心臟的劍?

    他自己也很驚訝呢,只是,為何拔出的劍身看不到一絲血跡?

    寧楚真慣性地向後倒,跌進軟軟的懷裡。不是硬邦邦的地,而是帶著香香味道的女性的懷裡。

    「……不是讓你不要回頭?」

    「我可沒有答應你!」錢多多反駁,努力想要扯出一抹笑,淚水卻奔眶而出,說出的話語帶著濃濃的鼻音。

    「一直都是你命令這命令那,有哪一次我又真的照辦了呢?」

    淚,順著臉頰流下,一滴一滴全部落在他的臉上。

    他苦笑,「你的眼淚掉在我的臉上,別人看到會以為我,臨死前怕得直哭……」

    「我知道你不是不就行了,不要管別人怎麼想。」

    又是這一句——只要我知道——是啊,一切,只要她知道就足夠了。

    只是,她這樣停留,無疑便是選擇了一條死路。

    「……我不該出來的,不然……也不會連累你了。」寧楚真面如白紙。

    錢多多抱他抱得更緊了,彷彿沒有看到越走越近的白衣人,「這樣,我不是到死都纏著你?我賴上你了,做鬼你也跑不掉。」

    「又哭……又笑的,像什麼樣子……」難道還是做鬼幸福些嗎?

    「喜歡你的樣子嘍。我喜歡你,所以……即使是和你一起死了做鬼,我也開心……」

    白衣人走到跟前,突然停下腳步,空洞的雙眸不知望著何方,想著什麼。

    「即使是和你一起做鬼也開心……可是,如果連鬼都做不成呢?我要怎麼辦?」他喃喃自語。

    一個連鬼也做不成的人,究竟要怎樣才能獲得解脫?

    想著想著,他突然仰天大笑,笑聲中有著讓人不忍聽聞的悲音。

    錢多多怔住,「他瘋了嗎?」

    「也許是,殺人殺太多的後遺症……」

    這時,緩慢而有節奏的擊掌聲伴著白衣人的狂笑而起,突然笑聲停了,擊掌的聲音還是未停。

    夜風,捲過一襲桂花香。

    看不到身影,下一秒,衣擺落下,錢多多、寧楚真和白衣人中間,突然出現一個少年。

    他十七八歲的樣子,身穿杏黃色的寬鬆長袍,烏黑的長髮簡單地在頭上梳個髻,幾綹髮絲散漫地垂下,平添了幾分慵懶閒情。

    錢多多頓時感到懷裡的身體一僵。

    「呵呵,我說這邊血腥氣怎麼這麼濃呢,是你啊。」黃衣少年輕笑,眼眸璀璨如星,「竟然這麼不小心被逮住了呢。」

    寧楚真瞪他,「不是我!」

    那個,果然不是夢啊。

    「哦?」黃衣少年驚訝地張口,挑眉看了眼帶著面具的白衣人,「是你呀?呵呵,原來我猜錯了。」

    目光觸及那柄泛著寒光的劍,抖地一閃。今晚,似乎有好玩的了。

    「從哪兒跑出來的少年?」白衣人可惜地一歎,今晚竟這麼多人跑上來送死。

    「呵呵,我可不是少年了。」

    白衣人笑了,「成年了也好,不成年也罷,這不重要。」

    「是不重要。」黃衣少年笑瞇瞇地回頭看了一眼面如白紙的寧楚真,鮮紅的血仍在流,地上沾染斑斑血跡,「作為同類,真慘呢。」

    「有什麼可笑的?!」錢多多狠狠地瞪他。還以為來了救兵,沒想到這少年不只不救人,竟然還嘲笑起寧楚真來,是可忍孰不可忍!「想看熱鬧離遠些,免得濺你滿身血!」

    「我一向喜歡血。」

    「你——」錢多多才要反駁,抬頭卻見白衣人已刺向少年的後背,忍不住大叫提醒,「喂,小心後面!」

    話起劍落,只是劍還未落,黃衣少年已移遠了身形,白衣人再追過去,他再躲,如此反覆。

    「多多,趁現在快跑!」寧楚真低聲道。

    「我們一起!」說著,她就要架起他。

    寧楚真苦笑,「你看我這樣子……你自己走吧。」

    「我不要!」

    「多多——」

    「寧楚真。」錢多多放棄地坐在地上,雙手環抱著寧楚真,「活了十八年,我最快樂的一段日子就是和你在一起……我寧可我們死在一起,也不要自己孤單地活著。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我的親人,我只有你了。我們一起死。」

    「不要,不值得。」寧楚真的聲音漸弱,身體愈發地冰冷。

    錢多多笑了,宛如水中帶露的蓮花,「我認為值得就行了。」

    「多多,」他的意識越來越弱,「快走……」

    「嘰嘰歪歪地在那兒說什麼呢,想死怕是不那麼容易呢。」黃衣少年一邊與白衣人周旋一邊還不忘數落那廂生離死別的男女。雖然仍是躲躲閃閃地避免和白衣人交手,卻讓人感覺不到他是居於下風,反而是白衣人,劍法漸漸亂了。

    「你還有心思聽別人講話!」白衣人惱道,是著了邪了嗎?對付一個少年用到了十分力竟然還是不能近身,這是自從得到這柄寶劍之後不曾有過的。

    黃衣少年髮絲飛揚,淺淺的笑容在月光下有種特殊的懶惰味道。

    「不出二十招,我會殺了你。」

    「被殺的會是你。」白衣人不屑地笑。

    「……你怎麼可以法事做到一半就跑出來呢?我們已經收了人家的錢,要怎麼交代呀……那個傢伙什麼時候收拾不行——師父……嗚……」

    「誰知道他明天會跑到哪兒去!」

    「可是,那五十兩銀子夠我們吃半年了。」

    「人不是光為錢活著。」

    「可是沒有錢我們就活不了啊。」

    ……

    午夜裡,師徒的對話愈加清晰,到了最後,簡直像在耳邊講一樣。白衣人也首次在一向笑容示人的少年臉上看到了龜裂的痕跡。

    「我懷疑就算躲在老鼠洞裡,他們也會在第一時間把我挖出來。」黃衣少年搖頭苦笑,往常也許會和他們玩玩,但現在他可沒那閒工夫啊。我不奉陪了!」

    只一瞬間,黃衣少年已經飄至寧楚真和錢多多身旁,一手拎一個,到「了」字音落,早已飛身丈遠。

    白衣人愣在當場,這樣的功夫……是他前所未見的。

    突然,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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