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下無人的黑暗中,
往前伸出手,
不斷的摸索、探尋,
只希望碰觸到你,
然而,
四周卻空蕩蕩的毫無回應。
義大利黑手黨總部
「啊啊啊∼∼真是寂寞啊!」
「老爺子,自從你不管事之後,真的是清閒了。」
一個穿著粉綠色連身裙的美少女毫不客氣地對前黑手黨的首領阿道夫如是說。
「話不能這麼說啊!安妮塔,要怪,就該怪我那兩個乾兒子,誰教他們看也不來看我一眼,害我覺得自己好像被丟進養老院一樣。」阿道夫抱怨著。
安妮塔斜睨了阿道夫一眼,端了一杯牛奶放到他的面前。
「是喔!這個養老院也未免太豪華了吧?整棟別墅只住著你一個人,光是伺候你的傭人就有十個,更別說還有那些保護你的『鎮暴部隊』……」
「什麼『鎮暴部隊』?是『雷霆小組』!你不要給我亂改名字。」
他忿忿地說完,大口喝了口鮮乳,然後蹙起有些花白的眉峰。
「好噁心,誰教你又倒牛奶給我喝的?拿走!」他不悅的命令道。
「是冠臣哥交代的,他說,你要經常補充鈣質,才不會患患骨質疏鬆症。我也覺得你應該多喝點牛奶,看看會不會有骨氣一點!」安妮塔不怕死的調侃道。
她就像是存心要氣死他似的,在扮了一個鬼臉後,又繼續挖苦道:「咱們混黑道的,名字就不用取得太好聽了,還『雷霆小組』哩!對這種正氣凜然的名字,搞不清楚狀況的人,還以為是什麼掃蕩黑暗死角的正義之師呢!」
阿道夫不服氣的反駁,「我們雖然是黑道,可也不像那個舉世聞名的恐怖組織『宙斯』一樣地無惡不作,稱得上是『有格調』的黑社會君子!」
說到最後,阿道夫還不禁沾沾自喜起來。
安妮塔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
「那乾脆就別叫『黑手黨』了,改名叫『白手套』不是更好?」
還「黑社會君子」哩!有人混黑道是這種混法嗎?
難怪近十年來,黑手黨的名號越來越沒落,迅速的被「宙斯」的鋒芒給蓋了過去,而他這個黑手黨的道首領居然還在那邊自鳴得意。
「什……什麼白手套!你不要給我太過分了。」阿道夫氣得臉紅脖子粗。
安妮塔敷衍地應著,「是、是,冠臣哥哥不在這裡,拜託請你小心自己的血壓。」
提到冠臣,阿道夫像想到什麼似的又問:「我不是叫你通知冠臣和冠磊,要他們找個時間來義大利嗎?」
「有啊!我說了。」安妮塔鬆開有些凌亂的髮辮,打算重新編一次。
「結果呢?」阿道夫一臉期待的等著她的答案。
「冠臣哥說到年底都沒空,冠磊哥也說,除非等到冠臣哥願意跟他一起來,不然他不想一個人來找你這個老頭子。」安妮塔盡責地照實轉答。
阿道夫頓時氣到拍桌子大吼,「那個渾小子!到底有沒有敬老尊賢的觀念啊?我是他老子耶!難不成還要我親自去看他不成?」
「老爺子,是你強迫人家當你兒子的,他們可沒同意……」安妮塔涼涼的提醒他。
「你給我閉嘴!」他早晚會被她給氣死!
安妮塔撇撇小嘴,心不甘、情不願的閉上嘴。
「威廉呢?」阿道夫走到書房門口喚道:「威廉!威廉……」
「老爺子,你要幹嘛了?」安妮塔探出頭好奇地問。
「我要叫他再去傳一次話。」阿道夫沒好氣地回答,「你給我回去坐好!沒你的事不要插嘴!」
安妮塔倖倖地坐回原位。
「好啦、好啦!我只是隨便問問嘛!
「威廉!威廉!威──」
叫了老半天都不見有人應聲,阿道夫不由得大為光火。
「那小子又跑到哪去了?」
「我看哪!他八成是去看他的寶貝伊芙了。」安妮塔幸災樂禍地在一旁搧風點火。
阿道夫朝她瞪過來一記殺人般的眼光。
安妮塔識相地閉上嘴,攤攤手道:「好好好,我知道,我閉嘴,行了吧?」
「老爺子!」保羅奔了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道:「請您下樓一趟。」
「什麼事慌慌張張的?」阿道夫蹙起眉峰問。
「冠磊少爺來了。」
阿道夫終於心情大好的露出笑容,「呵呵!那個渾小子總算肯來了。」
「可是,老爺子……」保羅露出一絲猶豫,遲疑著究竟該不該說。
「有話就說,別吞吞吐吐的!」阿道夫見他這麼不乾脆,忍不住又板下臉來。
「冠磊少爺看起來臉色很糟──」
阿道夫無所謂地揮了揮手,「那小子來義大利時哪一次有臉色給我好看過?哎!我已經習慣了。」
「不是的,老爺子,這一次不一樣!」保羅光是回想起冠磊那雙會令人不寒而慄的眼神,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說……冠臣少爺失蹤了。」
阿道夫怔了一下,好一會兒才不可置信地瞪大牛眼,「什麼?失蹤?!」
一路風塵僕僕趕到義大利的冠磊,俊臉上除了疲憊外,還有更多的焦躁不安,只要一想到冠臣下落不明,他就完全無法冷靜下來,心情煩悶的在大廳裡踱步。
「冠磊!」阿道夫從書房裡衝了下來,一把拽住冠磊的領子,劈頭就問:「冠臣失蹤的事是真的嗎?」
冠磊沒好氣的揮開他的手,板著臉問:「你以為我會拿這種事開玩笑嗎?」
「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到今天為止,已經是第三天了。」冠磊煩躁地爬梳頭髮,「打他的手機也完全沒有回應,他平常絕對不會這樣的。」
「有什麼蛛絲馬跡沒有?我馬上派人去追查。」
居然有人膽敢動腦筋到冠臣身上?!要是被他查出來,他非將那人大卸八塊不可!
「完全沒有。」冠磊陰沉地道。
阿道夫一臉愕然,「沒有?」
「就是沒有,所以更可疑。」冠磊在沙發上坐下,將臉埋進攤開的掌心中,半晌後再度開口,「如果這是單純的綁架事件,歹徒一定會要求付贖金,但是,我始終沒有接到要求贖金的電話。」
阿道夫深思片刻。「這麼說起來……這件事的確不單純,會不會……與私人恩怨有關?」
冠磊搖搖頭,語氣沉重的回答,「冠臣不可能與人結怨。」
「我們姑且把冠臣當成是被綁架好了,我想問的是──冠臣是在什麼地方被綁走的?」
「最有可能的地點是醫院的地下停車場,我去看過了,他的車還停在那個地方,我也問過醫院的護士,她們說,冠臣當天確實是準時下班的。」
冠磊蹙起濃眉,支著下巴,繼續深思道:「冠臣身上有手機,也許用衛星定位系統可以試著追蹤他這幾天的訊號。」
雖然不見得能找到冠臣,但是,至少可以得到一些線索。
「這個容易,我可以吩咐手下去辦。」阿道夫作了個手勢,保羅隨即銜命而去。
冠磊喊住了他。「保羅!冠臣的手機能量只能支撐三天,今天一定要追蹤出來,否則,到了明天很可能就會完全失去聯絡了。」
保羅謹慎的點點頭。「是,我知道了。」
沉默了半晌,冠磊又推測道:「目前雖然還無法斷言冠臣是不是被綁架,但目前種種的跡象看來,『綁票』的可能性很高。」
「如果是綁架,為什麼不要求贖金呢?」阿道夫疑惑的問。
「如果……他們綁架冠臣並不是為了贖金呢?」冠磊臉色凝重的反問。
「不是為了贖金?那他們的用意是……」
冠磊思考了片刻,緩緩說道:「最有可能的就是冠臣的專才──醫學!會綁架冠臣,很可能是為了要他為某個人動手術。」
冠臣的美貌與執刀技術同樣馳名全球,醫學界甚至給了他一個「手術之神」的封號。
阿道夫點了點頭。
「的確很有可能,要不要派人徹查全球所有醫院腦科與心臟科的棘手病歷資料?」
也許名單有一大串,可是,這總比毫無頭緒來得好。
冠磊搖了搖頭。
「綁架冠臣的人不一定會在醫院裡,就算徹查所有的名單,可能也只是白忙一場。」
阿道夫不解的皺起眉頭。「怎麼說?」
冠磊冷笑了一下。
「冠臣的身手你是知道的,有本事綁走冠臣,並且不留下任何的蛛絲馬跡,這樣的人必然具備了相當的權勢。因此,他很可能擁有私人醫生,他就醫的地方也極有可能在醫療設備齊全的私人醫院或私人住處中。所以,就算能調出所有的病患資料,那個始作俑者恐怕也是漏網之魚。」
「嗯.…」
這番合情合理的推論,讓阿道夫不由得點頭附和。
「況且,我們還不能斷定冠臣失蹤的原因必然與手術有關,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阿道夫挑起眉。「什麼?」
冠磊抿緊了性感的薄唇,一字一字地道:「對方的目標就是冠臣。」
「什麼意思?」
「對方想要擁有他。」
「就因為想要得到冠臣……真有人會這麼做嗎?」阿道夫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冠磊瞇起銳利鷹眸,「有,而且據我所知還不只一個。」
看著冠磊益發陰冷的表情,連阿道夫都有些不寒而慄了。
他試探性地問:「冠磊……難道你想到什麼了?」
冠磊冷聲回答,「我是想到一個人,他極其迷戀冠臣,而且有足夠的能力帶走他?」
「是誰?」
「馬格斯,薛金柏斯,掌握了全球百分之八十媒體的傳媒帝王。」
阿道夫聽過這個名字,知道他是一個富可敵國的瑞典富豪。
「你確定是他?」
「至少他涉有重嫌!」冠磊當機立斷地說:「想辦法聯絡上他,我要親自問個清楚!」
如果綁走冠臣的人真的是他……那麼,他將不惜任何代價的搞垮他的傳媒王國!
***************
「宙斯」的紐約分部位於曼哈頓一處偏遠隱蔽的郊區,彷彿是刻意與繁榮的紐約有所區隔般,即使是居住在此數十年的紐約市民,也無法輕易地發現這個地方。
冠臣在分部中備受禮遇,並且被賦予足夠的自由,只要不出這幢宅郵的範圍,他的行動就會是自由的。
僅管他是被他們以強硬的手段帶到紐約來的,但是,正如蘭堤斯所言,他們待他一如上賓,極其禮遇。
在醫療室中看了許久的病歷表,他感覺到眼睛有些酸澀。
他站了起來,走到窗邊,遠眺著花木扶疏的庭院,天空是一片澄澈的藍。
台灣沒有這麼藍,藍得清澈、藍得無邊無際的天空。
對了……他離開台灣到這裡來,已足足經過了一個星期,冠磊想必急瘋了吧?
雖然他可以在這幢宅子裡自由行動,但卻不被允許以任何方式與台灣的家人和朋友聯絡。
他的行動電話早就因為無法充電而失去作用,而這幢屋子裡雖然有電話,但卻只能打內線,無法撥出去;這裡有電腦,但是沒有網路;有紙筆,但是沒有郵票,更別提出門寄信了。
換言之,在這樣嚴密的隔絕下,他根本無法跟任何人取得聯繫。
他可以想見冠磊此時必然會因為他的失蹤而憂心如焚、暴跳如雷,他一定會動用他所有想得到的方式,在他能力所及的範圍內找尋他。
冠臣微微地苦笑了一下。
恐怕冠磊作夢也想不到,他是被世界知名的恐怖組織「宙斯」給綁走的吧?
當他正算離開窗繼續看完病歷時,不意眼簾映入了希勒瓦的身影。
希勒瓦身旁還有一個他從未見過的男人,因為只能看到他的側面,因此,無法很清楚的看見他的樣貌。
「……伊位克軍方高層請求我方在『帕德拉』的售價上能夠予折扣,他們還願意讓渡一百五十口油井作為交換。」
「帕德拉」是一種新型飛彈,彈頭上填滿了一種叫做「帕德拉」的微生物,該微生物借由空氣為媒介傳染,散播速度奇快。
當這種微生物進入鼻腔的粘膜組織後,便會立即滲入血管中破壞紅血球,三天之內若無解藥,則必死無疑。
希勒瓦略帶著些許嘲弄的揚了一下唇角。
從沒有人敢與他討價還價,伊位克的軍方倒是勇氣可嘉呵!
「回覆對方,我對油井不感興趣,一顆飛彈就是一億美金,如果他們不要,我就賣給科威特,或者……丟進波斯灣。」
「是,我知道了。」陌生男人恭謹地再問:「另外,有關於**向我方購買JHF-101型戰機一事……」
「高層那邊怎麼說?」
「他們願意付雙倍的價格構買,但是希望能在簽約時增列一項條款。」
希勒瓦揚揚眉。「哦?」
陌生男人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希勒瓦的神色,謹言慎行地道:「他們希望我方承諾不將JHF-101型戰機售予獨立國協與@@。」
他以為希勒瓦會發怒,但是沒有。
希勒瓦淡漠地笑了笑,無所謂地說:「如果他們一定要增加這則條款,那就讓他加吧!」
「您同意?」陌生男子覺得有些訝異。
在談判桌上,合約一向只有被宙斯主導的份,這次宙斯居然會破天荒的同意讓步,簡直教人不敢置信。
「合約是合約,履不履是我的事,就算我要毀約而賣給獨立國協和@@,他又能奈我何?向我宣戰嗎?」語氣中的輕蔑之意不言而喻。
向惡魔談交易,是斷然不會有「公平」可言的。
可笑的是,**政府還不明白這一點,顯然妄自尊大的帝制習性仍然沒有改變。
「和**簽完約後,立即與獨立國協及@@進行接觸,放出JHF-101型戰機要以一架一千萬美金的低價出售的消息。」
既然是戰爭,當然要勢均力敵才有得打,不是嗎?
「是,我馬上去辦。」陌生男子恭敬地退了下去。
一待下屬退開後,希勒瓦便倏然開口道:「剛剛的事你都聽見了,冠臣?」
原來他一直知道他在那裡,好敏銳的直覺啊!
「沒有什麼要說的嗎?」希勒瓦又問。
沉默許久,冠臣才慢慢開口,「剛剛那個人沒有發現你已經失明了。」
此言一出,反倒讓希勒瓦微微一怔。
他以為冠臣會痛斥他的邪惡與殘忍,畢竟,任何人在聽見這種事時,都會驚愕至極,但冠臣的反應卻出乎他的意料。
冠臣那深不可測,且無法預料的思緒已然挑起希勒瓦的興趣,他將會很有耐性地一步步去「解讀」他的內心。
「我失明的事是不許聲張的,如果有必要出席的場合,蘭堤斯會代我出面。」希勒瓦一笑,無法視物的眼眸仍舊定定地「看」著冠臣。「我沒想到你的第一句話竟然會是這個。」
冠臣淡淡地笑了,但是,他的眼裡卻無絲毫笑意。
「你以為我會說一大堆道理試圖讓你悔改?」冠臣反問道。
「我的確是這麼想的。」
「希勒瓦,當道德的枷鎖已經不能束縛你時,我還能用什麼理由說服你停止挑起世界紛爭?」冠臣語重心長的說。
世俗的規範對希勒瓦而言,不過是可笑的規則罷了,他根本毫不放在眼裡。
在希勒瓦的世界裡是沒有神的,他唯一的信仰是自己!
「你不阻止我?」希勒瓦有趣的問。
冠臣莞爾一笑,「我的話改變得了你的決定嗎?」
他並不認為自己的阻止能夠發生任何效用。
「如果我說可以呢?」希勒瓦淡淡的一撇唇角,將問題丟還給冠臣。
冠臣聞言一愣。
雖然看不見冠臣的表情,但是,希勒瓦猜得出來在他那俊美細緻的臉上,必然難掩驚詫之色。
希勒瓦奇準無比地抓住冠臣的手臂,一字一字地道:「你可以改變我的決定,你若是不要我提供JHF-101型戰機給**政府,我就終止它,是不是能夠阻止一場有可能發生的浩劫,就端看你的一句話了。」
冠臣知道希勒瓦並不是在跟自己開玩笑,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當真的!
「一個要求換我一個決定,如何?你怎麼說,冠臣?」他好整以暇的等待冠臣的答案。
「代價是什麼?」冠臣冷靜地問。
希勒瓦知道冠臣絕對不可能會袖手旁觀的,所以給了他改變他決定的特權,但是同樣的,他也必須付出相當的代價。
希勒瓦向來是不作賠本生意的,這一點,冠臣再清楚不過了。
「你想要什麼作為交換條件?」冠臣再問了一遍。
希勒瓦不語,只是伸出手,再一次觸摸著冠臣那張如同上帝精心雕琢出來的美麗容顏,微微一笑。
「當我的眼睛重見光明的那一天,我會告訴你──我要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