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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烈焰 第五章 日月爭輝 作者:湛露
    蕭寒聲剛從羞月宮的樓上躍出就感覺被人發現了,但是跟蹤他的人並沒有聲張,只是一路尾隨著,似乎並不急於抓住他。

    直到他走到宮門口的一個轉角,迎面對上來巡邏的一隊哨兵,他雖然穿著宮裡的服飾,但由於行蹤過於詭密,於是被那些哨兵看出破綻。

    「那個人,你站住!」赤多士兵大喊。

    如果不是手中拿著玉璽,蕭寒聲根本不在乎他們的盤查,但是玉璽在手他可不能出半點差錯。於是閃身一躲,鑽進了宮內的一條小巷,發現蹊蹺的赤多士兵此時也大喊著追了過來。

    這皇宮是蕭寒聲自幼生長的地方,所有路徑他都瞭如指掌。在這裡和赤多士兵玩捉迷藏的遊戲簡直是游刃有餘,但他現在的目標是出宮而非在這裡和他們周旋。不過他突然發現宮牆太高,不是他的輕功可以輕易躍出的,大門口又有許多赤多士兵把守,看來要想出去還得回頭去求助御膳房的那些老人。

    眼見迎面又來一隊赤多士兵,他後退一步,靠到身後的牆角。

    忽然,一柄冷森森的短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別動,你要是敢喊叫亂動,我就殺了你。」竟然是個少女的聲音。

    蕭寒聲一下就認出這聲音。是剛才帶他進來的那個女孩兒?不過她的要求真奇怪,幹麼不讓他喊叫?現在作賊怕被人發現的是他又不是她。

    他順從的任她擺佈,隨她將自己拉到牆角的隱蔽處,然後聽她用他聽不懂的語言去和外面的赤多士兵周旋。

    「你們在抓什麼人?」

    「公主,我們在抓一個行蹤可疑的北陵人,是個青年,您看到了嗎?」

    「嗯,看到一個可疑分子,好像跑到東面去了。」

    於是赤多士兵順著她所指示的方向追了過去。

    引開追兵,赤多花的刀又抵在蕭寒聲的咽喉上。

    「你膽子不小啊,敢潛進宮來。說!你是什麼人?」

    蕭寒聲笑道:「妳剛才要是把我交給那些士兵,嚴刑逼供一番,也許現在妳就會知道答案了。」

    赤多花瞇起鳳眼,「敢耍我赤多花的人還沒出生呢。你敢騙我,我就要親手處置你。」

    「我騙妳什麼了?」她一臉無辜。

    「你騙我把你帶進宮來。」她冷哼著,又按捺不住語氣中的得意。「你一進城我就看出你不對勁了,你就算穿得再髒也不像個賣炭的。你手上根本沒有老繭,手指頭又細又長,一看就是個沒幹過粗活的人。我把你帶進宮,就是要看看你想要什麼把戲。」

    原來剛才一路上跟蹤自己的人竟然是她?蕭寒聲挑起眉梢,「這麼說倒是妳騙我了。」

    赤多花的刀尖在他臉邊晃來晃去,「說,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進宮?你要是不說,我就先把你的臉劃花。」

    「妳以為我是女人?會在乎自己的容貌嗎?殺我我都不怕了,更何況是毀了一張臉。妳要是再不動手,我可就要走了。」

    蕭寒聲滿不在乎的態度惹惱了她,「你以為自己能有多大能耐?想在我手上輕易逃走?有本事你逃給我看看。你腳敢動一下,我就砍你的腳,你手敢動一下,我就砍你的手。」

    「那就……得罪了!」蕭寒聲微笑的面容下暗藏殺機,他的右手抱著錦盒,左手完全空出來。當赤多花手持短刀有恃無恐的威嚇他時,他的手已經距離她的衣服不過一寸,所以當他一指點中赤多花的昏睡穴時完全沒費半點力氣。

    「這是漢人的點穴法,顯然你們赤多人還沒學會。」他悠然笑著看她倒地。

    「一隻驕縱的小雛燕,再長大些或許會很可怕。」蕭寒聲喃喃自語著丟下她,飛快向御膳房的方向奔去。如果沒記錯,半個時辰後御膳房採買菜糧的馬車便會出宮,只要能混入那輛車中,他就可以順利出去。

    可惜剛才沒有和赤多練正面交鋒,不過他並不著急,因為他們肯定還會有再見面的機會。下一次,也許就是他的劍砍下赤多練腦袋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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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寒聲躲過追兵在一家小客棧住下後,才小心翼翼地打開蕭寒意寫的那封信。那竟是一封給南黎國主的密函,信上內容說明赤多族最近有企圖攻打南黎的野心,要南黎提早防範。難怪她要加蓋北陵的玉璽,只憑這樣一封信,在如今動盪不安的局面中,說不定真的會掀起一場驚濤駭浪。

    但是,南黎國主會信嗎?赤多畢竟不會真的出兵,而南黎和赤多又私交密切。北陵這顆亡國玉璽,對於外人的價值遠沒有北陵人自己眼中來得重要。

    他握著信思慮了很久,終於下定決心。就當一招險棋走又何妨?反正北陵已是現在這個樣子,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而且說不定還能逼出南黎的反應。若他們真與赤多練勾結,肯定不會為這封信所動,反之,就必然會派兵防範,而這分離南黎內部力量的計策也算是奏效一半了。

    蕭寒聲叫了一名親信,要他秘密將信盡快送到南黎去。

    正當他要思慮新的計畫時,忽然有人急匆匆來稟。

    「赤多練剛剛貼出告示,說將與北陵公主成親!」

    「什麼?」他失聲叫了出來,手中的毛筆硬生生被折成兩半。好個赤多練!真要將北陵所有尊嚴都踩在腳下踐踏才甘心嗎?

    「宮裡情況如何?」他追問,憑寒意的性情應該是死不同意。

    「據說公主已經應允了。」

    屬下的回答讓蕭寒聲登時愣住。寒意,她到底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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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女人一輩子最大的堅持是什麼?是從一而終。

    蕭寒意望著鏡子中的自己,不禁疑問--是這張臉害了她?還是命運害了她?她竟然會在一個月中連續兩次穿上喜服,兩次勉強自己嫁給不愛的人。而嫁人的目的只是為了將自己作為賭注,一搏北陵的未來。

    最初聽到赤多練要娶她的宣言後,她憤怒至極,但是憤怒過後她又意識到這是個可以好好利用的機會。赤多練想利用她平息北陵的民怨,而她正可以利用赤多練王妃的身份打入赤多族的內部。

    這樣絕佳的機會,即使會讓她的身心傷痕纍纍,但只要北陵有一絲機會,她都絕對不會放棄。

    月盈流著淚為她上妝,但她卻沒有半點悲慼之色,只覺得這一切實在好笑。她可以想像得到,當赤多練宣佈將要迎娶她時,在赤多族內掀起了多大的波瀾。所以當她站在羞月宮門口迎接赤多練時,她看到的赤多人臉上沒有一點喜悅之情,全都用厭惡仇恨的眼光看著她。

    恨?應該被恨的人是誰?是這些搶定她美麗家園的強盜。她只是被命運強拉到這場悲劇中的棋子,憑什麼被當作禍水般遭到詛咒?

    黑白顛倒的世界,她一個女人在其中又能扮演什麼角色?

    她微笑望著赤多練緩步向自己走來,他的神情果然凝重,身後群臣的表情比他的臉色更加難看。要這些人勉強接受戰敗的敵人作為他們尊貴的王妃也的確難為他們了。

    當赤多練握住蕭寒意的手時,赤多摩裡大聲說:「練!我希望你能再考慮一下。你的這樁婚姻對於赤多來說不是件喜事,我想不會有多少人真心祝福你的。」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祝福。」他傲然回答。握緊蕭寒意冰冷的手,他不發一語的攜著她走回羞月宮。

    今夜,這裡是他們的新房。

    「你如願以償了。」蕭寒意打開窗戶,讓月光照進來--照在他的臉上。

    她第一次這麼認真的審視他的臉。很英俊的一張臉,如果不是被太多風霜和孤傲在臉上刻滿痕跡,他的年紀看起來應該更年輕一些。

    她舉起杯子,「按照北陵的規矩,新婚夜,新郎和新娘要各敬對方三杯。」

    赤多練按住她的手,「我是赤多人,不用遵從你們的規矩,今夜我想保持清醒。」

    「怕我加害你?放心,我還不想守寡。記得嗎?我已經死了一個丈夫了。」她輕輕一笑。

    這兩天剛剛得到消息,南黎太子南尊賢因為傷重而亡。那是她的第一個丈夫,連交杯酒都沒有喝過的丈夫,沒有任何感情,和那個人之間也只是彼此利用的關係。他愛戀她的美貌,她利用他離間他們兄弟的感情,原本她可以做得更好,只可惜因為赤多練和那個神秘黑衣人的關係,讓她功虧一簣。

    「是你派人殺了他?」蕭寒意問道。赤多練後來都沒有再提過那夜的刺殺行動,自己即使有所懷疑卻不能確定。赤多練和南黎私交不淺,應該不會為了她去得罪南黎才對。

    「不是。」赤多練不喜歡月光的刺眼,避開臉。不知道是不是月色使然,今夜他的臉色看上去比她還要蒼白。

    「你又不舒服了?」蕭寒意走到他身邊,掏出藥瓶遞給他,「只剩下最後一丸,忍不住的時候就吃了吧!」

    他搖搖頭,將藥瓶推回來,「妳自己留著吧,總會有需要的時候。」

    「我?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了。」她順手將藥瓶放到身旁的架子上,回眸嫵媚一笑,「要不要我為你迭被鋪床?」

    他茫然的看著她,「妳的樣子太多變,讓我不知道哪個妳才是真實的妳。」

    「真實的我早已死了。」她用著最美麗的笑容說出最殘忍的話。

    看他抖得越來越厲害,她伸出手探向他的額頭--滾燙,就和那次掉入地牢時的情形一樣。

    「你是冷還是熱?」他的狀況實在太奇怪了。突然就發病,如疾風驟雨,沒有半點徵兆。

    他咬著牙說:「若我待會兒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妳、妳就點我的穴,別讓我瘋下去。」

    蕭寒意笑著,「放心,我也許會再多補上一刀。」雖然說得輕鬆,但看他的面容越來越猙獰,似乎在和體內的那兩股力量較勁兒。

    她進屋為他取來一床被子,想為他蓋上驅寒,不料他已經倒在地上了。

    她用手推推他,以為他昏死過去。不一會卻發現他動了一下,然後雙手緩緩撐住地站了起來,臉色也比剛才好了許多。

    「你,還好嗎?」他的變化讓蕭寒意困惑不解。

    最令她覺得怪異的是他的那雙眼睛--從最初的混沌漸漸變得清亮,不,不是清亮,是狡猾詭譎,和他平日似鷹般的孤冷不一樣,這雙眼睛中隱隱藏著一種血腥,讓人看了十分不舒服。

    「也許你該躺下來休息一會兒。」她說。

    他盯著她的臉,很仔細的盯著,像是從未見過她的深深注視。

    「妳果然很美。」他忽然開口,陰惻幽冷的語氣完全像來自另一個世界。

    蕭寒意一愣。

    「在裡面看妳和在外面看妳果然不太一樣。」他古怪的笑著,並伸出手觸摸她的臉頰。「這種光潤的皮膚和這些香氣,是在裡面感受不到的。我終於知道他為什麼一定要娶妳了,像妳這樣美麗的女人如果不娶回家,任由妳嫁給別人,實在會讓人抱恨終生。」

    蕭寒意渾身泛起一層雞皮疙瘩,猛然倒退兩步,瞪視著「他」的逼近。

    「你……」這眼神,這聲音,完全變了。他不是赤多練。

    「想知道我是誰嗎?」他的眼睛漆黑如墨,帶著魔鬼一般的冷郁。「我也是赤多練,另一個赤多練,在赤多焰登上族長之位前,我是赤多真正的王者。不過,妳好像從未聽說過我?」

    她驚駭得全身僵硬,連脖子都無法轉動,但她的眼神中除了驚恐之外還有困惑。

    「唉……」他歎了口氣,矯揉造作的歎氣,因為他的眼底都是笑意。「他不會提起我的,畢竟我已經死了。雖然我們共處同一個身體,雖然,我們曾是血脈相連的手足兄弟。」

    「匡當!」蕭寒意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花瓶,花瓶掉在地上摔成粉碎。她生平第一次這麼恐懼,恐懼到想立刻奪門而出。但她的腳卻像被一種力量死死定在地上般,竟讓她沒辦法挪動半分。

    「你,究竟是誰?」她的牙齒打著顫,問出了最重要的問題。

    「赤多血,赤多焰的弟弟。」

    他執起蕭寒意的手,滾燙的唇在她手背上烙上一吻。「赤多焰那個傻瓜,為了妳不惜得罪赤多全族,而他竟然只吻了妳的唇,真不知道在妳面前他是怎麼忍耐住的。」

    他的手滑向她的腰帶,邪邪的說:「既然你們彼此被憎恨糾纏,跨不過那道鴻溝,就讓我來幫你們解決這一切吧!」

    他大手一拉,蕭寒意的腰帶赫然鬆脫,隨之飄搖著垂落,而他的唇也噴吐著熱氣與她近在毫釐。

    驀然間,一根細白的手指點在他的腰上,他渾身一震,定在原地。

    蕭寒意的後背全是冷汗,能在最後一刻點中他的穴道實在是好運,她差一點就要被這個鬼不鬼,人不人的傢伙制伏住。她的長袖一揮,袖口的香風讓他昏厥,沉沉睡去。

    袖口摻了密藥的香氣本來是想留在和赤多練獨處時作為自保的,沒想到會浪費在這個人身上。

    真像是一場惡夢。一個人真的可以擁有兩個靈魂嗎?

    原來,這就是赤多練,不,是赤多焰屢屢發病的真正原因,而造成這兩人共用一個身體的原因,還藏在黑暗中更深的地方。她呆呆的望著那張熟睡的面容--仍舊一樣英俊蒼白,但這張面孔下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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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多焰睜開眼睛,先看到的是蕭寒意那雙美麗的瞳眸。

    不知道是不是他恍惚的錯覺,她的眼睛裡好像充滿了憂鬱和傷心。但就在那一瞬間,她的眼神又回復了慣有的冷漠。

    「我是不是又暈倒了?」他試探著問。剛才的一切都模模糊糊的,記不清楚。

    蕭寒意凝視著他--難道他不知道赤多血的事情?難道他不能像赤多血一樣也窺視著外面世界所發生的事情?

    「你大概是太累了,需要休息。」她轉身為他倒了一杯茶。

    她終於明白他為什麼不喝酒,需要保持清醒,原來不是為了戒備她,而是擔心身體裡的另一個人會趁機出來作亂。

    她端著茶杯再度轉過身時,只見他的手高高舉起,手中似有什麼東西在閃閃發光。

    「是妳的東西,收好。」他說時一同將手裡的東西放到她掌心。

    她低頭望去,竟是自己的一條手鏈。記得從北陵逃走時似乎還戴著它,但不記得是什麼時候丟失的。「怎麼會在你這裡?」

    「東野雪給我的。」他說,「在絕龍島外。」

    蕭寒意略一蹙眉,立刻明白了許多事情。

    初到東野更衣之後換下來的隨身物品,竟然會被東野收起,當作驗身的證據。能做這樣事的人只會是東野蘭,那個男人,處處都思慮縝密,實在讓人覺得可怕。四國中難免有些足智多謀的謀士,如南黎的南習文,他也算是年輕一輩的佼佼者,但和老辣的東野蘭一比,尚嫌幼稚年輕太多。

    這麼說來,赤多焰會追蹤到南黎抓她,也是東野蘭的授意?

    她又糊塗了。東野蘭到底在打什麼算盤?

    赤多焰握住她的手,像是猜到她的心事,沉聲道:「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人值得信任,大家無非都在互相利用而已。」

    她一震,看著他,故作淡漠的應著,「是啊,就如你我一樣。」

    「我現在是妳的丈夫了。」他的語氣中略帶一些古怪的冷硬,抓住她的手腕堅持不肯鬆開,「妳有沒有愛過誰?」他問,那種嚴肅認真的表情讓蕭寒意看了又想發笑。

    「愛過,還是沒愛過,你很在乎嗎?怕我給你戴綠帽子?」

    「綠帽子?」她又說了一句自己不懂的俗語,赤多焰沉吟著一頓,「從今夜起,妳就是我名副其實的妻子。赤多語中說,妻子就像自己的手臂,不可分割。」

    「但你卻娶了一個注定要把胳膊往外伸的妻子。」她回憶著剛才他的另一張「臉」,回想起那種陰寒的表情,也許不需要她親自動手,赤多焰也會被毀滅,毀於那個號稱是他兄弟的「人」手中。

    「妳在想什麼?」他注視著她臉上千變萬化的神色,察覺到她的失神。

    「你管太多了。」她勾著唇角。他真以為他能看透她的心嗎?

    他沉默下來,靠在床邊看著她,忽然又說:「妳剛才說要為我迭被鋪床?」

    蕭寒意停住遊走不定的身形,故作漫不經心的回答,「你終於想睡了嗎?」

    「妳大概忘了,今夜是我們的新婚夜。」他的眼中不知何時竟閃爍起一種危險的光芒。

    雖然危險,但並不陰寒,這種眼神完完全全屬於他,是赤多焰專有的。每次只要他抓住她,他都不會輕易鬆手,她覺得他就像是一個在追逐美麗獵物的獵人,不抓住她,讓她馴服,就不肯放棄。

    練,你被赤蘿花的美色吸引了,你可能會為它送命的。

    赤多摩裡的聲音還在耳邊迴響,但為什麼這種警告對他來說毫無用處,反而更激起了他體內的熱情。若她真是一朵有毒的赤蘿花呢?

    他無聲的用手觸摸著她的面頰,她的眼睛依舊冷漠坦然的面對他,毫不退卻,也無羞澀。

    如果她肯多柔順一些,如果她的恨意不要表現得那麼明顯,如果她不是這樣冷傲的拒人於千里之外,如果當年在海上不曾與她相遇,不曾被她救過……那麼,一切都會不一樣。

    他的手指停在她的唇上。原以為會被她推開,但她沒有,僅是用那種淡漠的眼神看著他,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他終於被她的眼神激怒,於是他狠狠的吻住她的唇,抵開唇齒,想將自己的怨怒和滿腔矛盾的感情都注入到她的身體裡去。

    無奈她的血是冷的,全身僵硬如石。在她身上尋不到一絲一毫的熱情。她的眼神甚至還帶著嘲諷的鄙夷,好像他是一個沒有風度的孩子,正在耍無賴。

    他的瘋狂漸漸變得無味,因為所有的宣洩根本找不到出口,如同一拳打在半空中,沒有回應,連痛覺都沒有。

    「妳,真的不肯愛我嗎?」他喃喃輕語,用的卻是赤多話。雖然是在質問,卻又矛盾的不想讓她聽到自己的真心。

    有毒的赤蘿花,一旦愛上它,必定為它奉上全部身心才可以解脫。他彷彿看到自己正一步步地攀登上那個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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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一縷晨曦蓋住了月輝,矇矓醒來的蕭寒意沒有看到赤多焰的身影。昨夜到了最後兩人分房而睡,本以為他會糾纏下去,也不知道在最後時刻自己該如何面對他的索愛,而他竟然先放棄了,這讓她頗為驚訝。

    披上一件薄衫,她走到羞月宮門口,把守的士兵再度攔住了她。

    「請公主不要再出宮了。」年輕的士兵面對她的麗色依然不敢直視,但口氣堅定勝過以往。

    她挑眉問:「你知道我現在是誰了嗎?」

    「知道,您是練的新王妃,但練並沒有下令讓屬下撤離,所以屬下必須堅守職責。」年輕的赤多士兵學乖了,無論如何都不肯讓步。

    蕭寒意一笑,笑如春花燦爛。「你不怕我告訴練,然後殺了你嗎?」

    「如果練要殺我,我無話可說,但在練沒有下令之前,我不能後退一步。」

    執著的少年讓她臉上露出饒富興味的神情。

    「妳在這裡做什麼?」赤多焰的聲音突然出現,站在士兵身後,手裡拿著一個長長的布包。

    他瞇著眼睛打量她過於單薄的裝束,神情冷凝。一手解下肩頭的披風,迎風一展,裹住了她的身體。

    「回去。」他簡單的下令。

    她揚起下巴。「我要在屋外坐一會兒。」

    兩人彼此對視,最後赤多焰放棄了堅持,將她拉到一塊陽光最充足的石凳上。

    蕭寒意看著他手中那個古怪的布包。「這是什麼?兵器?」看形狀像是一把大刀。

    他解開白布,露出來的竟是一把琴。高高的曲頸,瘦小的琴身,要用弓弦才能拉響。

    「這是什麼琴?」

    「斷腸琴。」他把這三個字念得很慢,雙手將琴架在膝頭,弓弦微扯,琴聲流瀉。

    蕭寒意從未聽過這種琴音,它帶給人一種撕心裂肺的感覺。難怪叫斷腸琴,原來簡簡單單的幾個琴音便可穿心斷腸。

    赤多焰完全沉緬於琴聲中,旁若無人的演奏著。悲慼的琴聲穿過雲層,撕開雲霞。美麗的朝陽不知怎的都帶上了一抹悲壯的美,似晚霞般令人心碎。

    她越聽越覺得心潮翻湧。怎麼回事?她的眼底居然濕潤了?

    「別拉了!」她一手按住他。真是可笑,他憑什麼在她面前惺惺作態。斷腸的人應該是她,不是嗎?為了死去的同胞、犧牲的父親,和逝去的美好年華。

    「我平時不會拉琴給別人聽。」他長吐一口氣,看著她欲言又止。

    他的眼神中有某種光彩一下子抓住了她的心,讓她的心猛地抽了一下。

    此時赤多覺明急步走來。「練!有事稟報!」他說時還瞥了一眼蕭寒意,敵意在他眼中未減更熾,顯然是故意的。他改用蕭寒意聽得懂的官話稟報,「南城門前有一些北陵人正在製造暴動,眾位大人請您即刻調兵鎮壓!」

    蕭寒意倏然起身,「練,看來你有國事要處理,請便吧!」

    赤多焰咬緊牙關,抓起琴,如疾風驟雨般走出去。

    「月盈!」蕭寒意叫過她,悄聲命令,「準備好,幫我遮掩一下,我要出宮去看看。」

    「公主!」月盈驚呼道:「這、這太危險了。」

    「別無選擇,我不去,會有更多的北陵人流血。」

    她走到屋裡換衣服,這才發現自己身上依舊裹著赤多焰的披風。

    在這上頭,還殘留著他的氣息和他的體溫。

    她的手指緊緊抓住披風的襟邊,想將披風扯下,但不知道他是怎麼纏繞的,竟將披風裹得死緊,怎麼也無法扯下,她一時情急只好將披風領口扯破才讓自己脫困。穿上另一件衣服時,她在鼻翼前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屬於赤多焰的味道。

    淡淡的氣味就停駐在她的指間髮梢--不知何時,他已在她身上悄然留下了屬於自己的烙印。不能謂之深刻,卻難以輕易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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