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頤不敢置信的讚歎出聲,她身後的林幽仙也驚訝得張大了嘴。
「看吧,我就說有水的嘛!」
得意洋洋的說完,席若兒開始打量著眼前的景色。
眼前看來是片平滑的山壁,一道清澈的水流由上直瀉而下,自然形成一座直徑約四十尺的小湖泊,湖旁是一片草地往四周延伸,延伸到一棵棵濃密的大樹以及剛才她們穿過的野草。
嗯,真不愧是沒有空氣污染的古代,隨便一個地方都那麼美。
席若兒滿意的環顧四周,草和樹巧妙的遮掩住了這一方天地,所以外面的人根本就看不到,真是完美得讓人想大笑呀!
「好美的地方喔!」林幽仙總算反應過來。
席若兒笑了笑,一手拉著一個,挑了個樹蔭坐下。
「我從好久以前便嚮往著能夠住在像這個樣子的地方,有山、有水的世外桃源,沒想到居然在這兒找著了。」席若兒滿意的看著眼前的美景。
「若兒姐姐你真厲害,居然找得到這地方。」小頤的臉上寫滿崇拜,這後山她和小姐不知走過多少次,就是沒發現有這個世外桃源,沒想到若兒姐姐一來便找到了。
「真希望能在這兒待久一點。」林幽仙由衷的說。在姨父的限制之下,她每天活動的範圍不會超出自己居住的那棟樓宇,走遠了怕遇到表姐們又有一頓苦頭好吃。
也因此她格外嚮往外邊的世界,當小頤發現佛堂後的通道時,她會放下一切世俗禮儀,不顧身份的爬小洞和小頤溜出去市集,只因生活實在枯燥得令人缺乏生存的動力,也因此每次偷跑出去,總是足夠讓她回憶個好些天,沒想到今天居然可以出來遊玩!更是讓她不想回去了。
席若兒感受得出她語氣中的落寞,這幾天在府中,她可以感覺到幽仙是非常不自由的,更可說是完全被忽略的,她實在是不太能想像這種生活幽仙怎麼能忍受!
「幽仙。」席若兒表達她的想法。「其實你已經十八歲,算是大人了。為何不乾脆向你姨父拿回財產,自己自立門戶生活呢?」
林幽仙搖搖頭。「姨娘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而且我娘臨終前將我托給了姨父,我們也算是一家人,哪有自立門戶之說。而且我和小頤兩個人什麼都不懂,離開王家後能去哪兒?更別談外面壞人多如牛毛,我和小頤如何自保。」
「這倒也是。」席若兒一時沒考慮到這些。「可是你就這麼任你姨父擺佈,不為自己的將來打算嗎?」依照那王大山的態度來看,若幽仙沒反抗,大抵就是一輩子讓人扔在後頭的別院裡自生自滅了。
林幽仙仍是一貫的笑,有些認命。「有什麼好打算的,我相信姨父不會對我不利的。」
「小姐!」在一旁聆聽的小頤終於忍不住開口。「你不要老是一副沒事樣好不好,姨老爺那種小人怎麼可能會為你做打算!別的不說,你今年都十八歲,他也沒為你找門婚事,還不是怕那筆財產要如數吐出變成嫁妝。再這樣下去,小姐你就只能待在府裡當老姑婆了。」
小頤越想是越不對。
「搞不好姨老爺會以這作文章,讓我們出家為尼……天,這真可怕!」
「小頤。」林幽仙無奈的叫喚,轉而朝席若兒笑說!「瞧她說得活靈活現的,好像真的一樣。」
聞之,席若兒則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我倒是覺得小頤說得滿有理的。」
「我就說嘛!」小頤露出一副得意樣。
「若兒?」這倒是頗讓林幽仙吃驚。
席若兒朝她笑笑。
「人啊!大抵就逃不出個貪。今天你姨父的意思表現得相當明顯,他是欺你無依無靠,又柔順不反抗,擺明吃定你了。」
幾番思量,席若兒已能推敲出個大概。
「他要你足不出戶,便是想斷了你與外界的聯繫,怕你一個不小心遇上了心儀的人,那人若是上門求親,身家上不了檯面的他自然可以回絕,而後昭告天下說那人配不上你,他這麼做都是為了你的幸福著想。」
聽到這裡,小頤已經受不了的抗議。
「他才沒那麼好心呢!」
「小頤,聽我說完。」
席若兒給了她一眼,讓她乖乖的閉上嘴。
「但問題是,萬一你釣上的是達官貴人呢?那時他豈不是非得讓你出嫁,而後奉上那筆財產,他哪捨得!所以,小頤說的沒錯,除非你這輩子沒有成親的打算,要不你真得好好想想,該怎麼為自己的末來鋪路。」
想想,她又補上一句。「其實若不是你姨父沒有子嗣,不然你早成了他的媳婦。」
「不會吧?」林幽仙還是不肯相信自己的姨父會這麼的壞心,就為了她那並不在意的錢財。
「小姐!」小頤真想昏了算了,怎麼她家小姐就是說不聽啊。「若兒姐姐說的沒錯,她說的對極了!你要自己想想。難不成你真的想待在王家當老姑婆,而後被送到廟裡當尼姑嗎?」
小頤的眼前已浮現自己身穿道服,頂著個光頭的模樣……
「我不要!」
席若兒撕開雞腿,扔了一塊堵住小頤的尖叫。
「幽仙,你完全沒想過以後的事嗎?」
她搖搖頭,「我沒想這麼多,而且我還是認為姨父沒你們想的那麼差,畢竟他也照顧了我八年。」
天真!
席若兒仍盡力開導她,讓她瞭解人性的黑暗面。
「今天你姨父收留你、照顧你八年,不為別的,只為名正言順的保有你的那筆錢。若非如此,你早就被賣了!」
看著她一臉不贊同,席若兒繼續說:
「這先不說,他那兩個女兒欺凌你又該如何解釋?難道你就這麼任人欺壓不說話嗎?別告訴我沒關係,你沒關係我可看不下去。」
據小頤的說法,那兩姐妹三天兩頭的便來找幽仙麻煩,挑毛病不說,還打罵兼施的。
「兄弟姐妹間都會有意見不合的時候嘛,你別說得那麼嚴重。」林幽仙的表情雖然苦澀,但仍努力為王家人找借口
「我們今天想得悲慘一些,搞不好她們的挑釁行為全是你姨父默許的,目的在於逼走你?」
「不會的。你想太多了。」
「我想太多?我可不這麼想。」席若兒朝她搖搖手指。「其實我真正的想法是,若不是殺人要償命,他早將你們餵了砒霜埋在後院佛堂旁,一勞永逸後光明正大的留著他想要的錢過日子。」
「小姐……」
一直沒開口的小頤為著這個可能性嚇白了臉。
天啊!
若是如此,她倒寧願出家!
「別怕。」林幽仙安慰嚇壞的小頤,而後看向席若兒。「若兒,你就別再說了,咱們難得出來玩,應該開心點。」林幽仙不是天真,更不是笨,這些年她多多少少總有感覺。
只不過她不願意將人想得如此自私醜惡,那畢竟是自己的親人吶!
連親人都不能信任的話,她還能信誰?
也許沒有未來,也許亦沒有現在,但至少日子一天一天的過了,這就夠了。目前的她,並沒有多遠大的夢,只是在虛度光陰罷了。
「好,不說就不說。」席若兒相當配合,也知道再說下去也不能改變幽仙的心意。
不懂她為何如此堅持,但既然她不聽,那就沒有再說的必要了。
一把拉下還未放棄的小頤,席若兒開始說著奇聞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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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飽,笑累了,席若兒在草地上躺了下來。
「累了?」林幽仙笑問。
看著若兒的閒適模樣,躺的那麼自然,自己卻不敢做,那太不合禮節了。坐在草地上,就已經讓她相當不自在了。
「有一點。」席若兒側身看著清澈的小湖,「真想下去玩水。」
「不好吧?萬一有人來了……」小頤第一個反對,說完還擔心的東張西望,真怕又有登徒子冒了出來。
「是啊。」林幽仙也這麼說,「畢竟這是外頭,不比自己家裡,小心一點總是好的。」
「真是麻煩。」
這就是古代人的悲哀,明明就快熱死了,還要顧慮什麼大家閨秀的風範,要不就是要遵守婦德,不得隨意露出肌膚,要不就等著讓眾人亂棒打死!
死後還得教人唾棄上一陣子,說她是如何、如何的敗壞門風……
煩!
「你就忍著些吧!」林幽仙勸道。這陣子以來,她常常被若兒一些大而化之的舉動給嚇著,也明白她所來的地方與自己生長的國家風俗不盡相同,但為了她著想,還是約束著點好。
席若兒跳起身,往湖旁一坐,一手就開始脫鞋了。
「若兒!」
「若兒姐姐!」
席若兒看向驚叫的兩人,不在意的揮了揮手,鼓起她那三寸不爛之舌。
「有什麼關係嘛,我不過是泡泡腳,消消暑氣而已,用得著這麼大驚小怪的嗎?」
「可是這荒郊野嶺的,萬一……」小頤實在很擔心,畢竟她們之前就是在這附近遇上壞人的。萬一他們又跑出來,先不管若兒姐姐打不打得過,她的名節就先不保了呢。
「對,這兒可是人煙罕至的荒山野嶺呢。」席若兒截下話。「更伺況你們不也說了,這後山你們常來,可是都沒發現這個世外桃源。所以別擔心啦!沒人會闖進來看見我的衣衫不整的。」
將小腳浸入冰涼的泉水裡,席若兒為那冷冽舒暢的感覺滿意不已,隨即不安於目前的狀況。不只腳,她要將全身都浸入湖中,好消消一身的濕熱。
她實在是不太能適應沒有冷氣、電風扇的夏天!更何況她現在身上的衣服比以往的穿著多了整整一倍不只,就更是熱了。
「衣衫不整?」
林幽仙的音調不自主的上揚,瞪著席若兒不安分的手。
「你該不會是想脫……」
她實在說不自,臉倒是先紅了。
「脫?」小頤也是一般反應,這太……「不可以!」
而始作俑者倒是高興的在一旁瞧著她們緊張的樣子。
「你們是看到鬼了嗎?嚇成那樣。天氣那麼熱,水那麼涼,下去泡泡又有什麼關係。既然要下水,把累贅的衣服脫掉又有什麼不對,你們總不希望我頂著一身濕衣回去吧!」
「不可以。」林幽仙反駁,跑過去制止她的動作。「在外頭解衫是不合宜的,更別提這附近常有惡人出沒,就算不是惡人,總也有人路過。若萬一有人像咱們一樣發現了這地方,那……你的身子豈不是被人看光了。」
「是啊,是啊。」就連小頤也是連連搖頭,「太危險了,不可以、不可以。」
「你說一次我就聽見了。」
「若兒。」看著她一臉不悅,林幽仙苦口婆心。「咱們這兒不比你生長的地方般開放,姑娘家的限制尤其多,你雖不能同意這些禮教約束,但至少學著入境隨俗些,免得難以立足。」
這也是她擔心的地方,她相當震驚於若兒所描述的鄉土民情,但更害怕的是她無法修正自身的觀念,將她故鄉的那套道德標準搬到這兒來用,那可就會引起軒然大波了。
「我……」席若兒的眼光實在哀怨。
「別氣。」林幽仙安慰道:「現在只有我們三個,你想泡泡腳,我們如你所願。但若你想赤裸著身子下水,我說什麼也不同意。」
「是啊,是啊。」小頤連連點頭。
「你是九官鳥啊!」席若兒對她笑罵,同意她們的要求。
畢竟時代不同,很多東西、觀念、行為也都有很大的差異,自己若要在這裡生存下去,就得有所改變。
「好吧!泡腳就泡腳。」席若兒眼一轉,就有了主意。現在有這兩隻小麻雀在身邊,自己想游水的心願是怎麼也不可能實現的。不過不要緊,等晚上睡著後,她再過來。
林幽仙和小頤聽她放棄了,兩人都不禁鬆了口氣,怎麼也沒想到她正打著陽奉陰違的主意。
三人的談話就這麼打住,安靜的欣賞起這一大片天然的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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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楊家,其旗下產業包括布廠、染行、裁縫店,一應俱全。也因此其「采染織」、「錦繡坊」之名遍佈全國,無人不知。
此刻,楊家少爺楊英華正陪同著友人在大廳喝茶,等著娘親的到來。
「你們這兩個沒心少肺的人,一個回京城、一個回北方後,就半點消息也沒有,惹得我娘三天兩頭的追問我你們的近況,我哪答得出來!」
好不容易逮著了機會,楊英華是大吐苦水。
而柯慕天和石拓磊只是笑笑。
「你們還笑!」
楊英華的臉都快氣到扭曲了。
「我是做了什麼缺德事,居然會先和個無情的人如兄弟般的由小玩到大,長大後又沒長眼的認識了個冷血的好友。」
石拓磊好不驚訝的伸出自己的手腕,對著柯慕天道:「原來我的血竟是冷的?我自己都不知道呢?」「比起像個女人般唆的長不大小鬼,冷血還算好的。」柯慕天相當「無情」的批評。
「是啊!比起連對二十多年的交情都不放在眼中的無情人而言,冷血還算好的呢。」楊英華相當贊同的附和。
「英兒,你又在和你義兄鬥嘴了,對不?」前腳剛跨進門檻,楊夫人——李玉蓮便聽見兒子的話。
「我哪有。」楊英華連忙上前迎扶母親人座。「我剛才在說的是無情人,怎麼會是慕天呢?」
「你呀!」李玉蓮真是拿這兒子沒辦法,轉向一旁的人,「慕天、拓磊,你們別和他計較。」
「沒的事,伯母別記懷。」石拓磊笑笑。
「不會的,乾娘。」柯慕天也收起鬥嘴的心思,換上關懷的面孔。「乾娘近日身子可好?爹這次吩咐我帶了幾味良材來,說要讓您補補身子。」
李玉蓮自從十六年前發生憾事後,身子便一直虛弱易病,也因此柯家於十多年前投資藥材行,旨在尋獲些靈丹妙藥。
「這太費心了,記得替我向你爹道謝,他近日好嗎?」
「家父很好。」
楊英華和石拓磊閒在一旁品茗,因為他們向來明白,李玉蓮只要一遇上柯慕天這乾兒子,話是不停的。
果然兩人又聊了許多近況,其實該說是李玉蓮不住的問,柯慕天淡淡的答,內容不外乎是沒見面時的大小事,楊英華在一旁聽得都快睡著了。
「娘,孩兒有件喜事要和您說。」為了讓柯慕天喘口氣,楊英華只好轉移娘親的注意力。
「是什麼?」
「拓磊要成親了。」楊英華朝石拓磊努努嘴,「他這回來此就是為了這事。」
「真的嗎?拓磊。」李玉蓮果然相當高興。畢竟是兒子的好友,雖然沒有與慕天那二十多年的感情,但她向來也很喜歡這孩子。
「是哪家的姑娘這麼好福氣,怎麼先前都沒聽你說過?」
「是家父故友之女,幼時訂下的婚約,後來兩家失去聯絡,我爹也沒向我提過,只是暗中派了人出去尋找,最近才得知下落。」
「是這樣啊。」李玉蓮的喜悅之情稍減,不禁看向柯慕天。「若是絹兒沒失蹤,你們早該完婚了……」「娘!」
「乾娘。」
「伯母。」
三人齊叫,不願她又想起那傷心往事。
「娘,孩兒扶您去休息,別想這麼多了。」楊英華不由得後悔提起拓磊成親之事,早該想到母親會做出何種聯想的。
「不要緊,娘有幾句話,一直想和慕天說,你讓我說完。」
「乾娘有什麼話直說無妨,慕天聽著。」
「慕天……」李玉蓮未語先哽咽。「是我們絹兒沒福氣,無法與你結連理。你早早找個好對像成親吧!別再等下去了。」
這十六年來,李玉蓮心裡一直記掛著那滿月即失蹤的女兒,但這十六年來,一點消息也沒有。累得慕天無法成家,讓她夫婦倆十分過意不去,也因為如此,丈夫在慕天滿二十歲那年便提議退婚,親自上北方柯家致歉,但柯兄顧及情義一直未答允。
「乾娘,您別煩心了,這事我自有主張的。」柯慕天溫言安慰,不由自主的想起十六年前抱過的那個小女嬰。
父親與楊父是八拜之交,也因此當年母親與乾娘同年懷孕時,便戲言要指腹為婚,結果兩家生的皆是男孩,當時兩人皆說可惜,直到十年後楊家又產下一女,父親便帶著自己南下蘇州,帶著家傳「白玉飛天佩」來定親。
誰知道他們因有事要趕回北方,沒來得及留下喝滿月酒,那女娃兒卻在滿月當天離奇失蹤,惹得乾娘傷心過度大病了一場,到現在仍是身子骨欠佳。
也因此,自他長大成人後,心中便有兩個目標。一個是尋回失落多年的降龍鞭,一個便是找回楊家小姐。
「娘,孩兒扶您回房好嗎?」楊英華不再給娘親拒絕的機會,對好友們使個眼色,便先扶母親休息去了。
「仍是沒有下落?」相交多年,石拓磊自是知道楊、柯兩家尋人之事。
柯慕天搖搖頭,照理說找了十六年也該有些蛛絲馬跡。但沒有,完全沒有,也怪不得乾娘灰心了。「我這裡也沒有。」得知此事後,他也曾托許多江湖上的朋友追查,但結果有如石沉大海,一點消息也沒有。
「她就像平空消失了一般。」柯慕天下了結論。
「那你的打算呢?」
「飛龍山莊」好歹也是北方首霸,總不可能其少主不成家吧!楊家也不會樂見這結果的。
「走一步算一步,三十歲前我都不急。」這事他和父親商量過,雖然心裡明白,再一個十六年也不見得找得到,但是於情於理,他們都得找下去。
石拓磊點點頭,「還有四年。」他起身拍拍他。「祝你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