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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妻 第3章(1) 作者:陳毓華
    三天後,在一群人額手稱慶的歡送下,東方孫朗搭著電梯下樓,離開隱蔽的招待所。

    他站在旋轉門前,又是細雨飄來。

    一樣黑濛濛的天空,司機又撐起大黑傘,相似的情景。

    他駐足。

    大宴吃不好,小宴吃不飽,宴無好宴,會無好會。

    這一整天他的肚子又是空的。

    有什麼在他黑暗的心底撓了下,他想起幾天前吃進肚子裡的美味的家常菜。

    他不注重吃,一向如此,而且防人習慣,不吃陌生人的菜。

    即便家裡有個神廚,也不捧場,因為這樣常惹得那個執著於刀工,愛做菜勝過口腹之慾的男人大發雷霆,見一次面就嘮叨一次。

    這會兒他居然會渴望某樣東西?真是匪夷所思。

    他知道她就在不到半個鐘頭的路程裡。

    但是他討厭這種被拘束,動彈不得的感覺。

    他的世界向來由自己掌握,怎麼可能被小小的食物操控?不過就一頓飯……

    泉司機難得的發現他們家二當家唇邊含笑,心情似乎非常好。

    「二當家?」

    東方孫朗回過神來,「送我到上次的那條巷子。」

    「是。」

    他向來知道老闆的規矩,一句也不敢多問,默默上車,開車。

    因為夜深,過了壅塞的巔峰時段,二十分鐘後,他們已經從陽明山區回到萬丈紅塵的市區。

    司機準確的把車停在巷子口。

    巷子不長,是條古老的防火巷,也因為是耳朵眼的後門,向來只有流浪貓狗還有杜曉算會在這裡走動出入。

    她發現有人踏雨而來,晦暗優雅得如同夜行的獸。

    杜老爸從來都不是會迫小孩讀書補習的人,他唯一要求的只有料理一件事,也因為這樣,杜曉算沒有跟眼鏡掛勾的機會,她的視力好得可以一眼看見任何小黑點。

    往她走來的黑點不小,老實說還滿大一隻。

    動作飛快,她縮回伸懶腰的雙臂,返身,以從來沒有過,以後也不會有的驚人速度拉下鐵門。

    閉門謝客!

    她動作夠快了,當年學校規定要跑八百米才能畢業她的動作都沒這麼俐落迅速,可是明明鐵門已經要見地,不應該出現的五根手指卻從底部出現,很卑鄙的用男人的力氣跟她這小女子拔河。

    結果用膝蓋想也知道,她輸得很慘。

    這麼幼稚的動作卻讓東方孫朗笑得很歡愉。

    「又見面了。」

    今晚的她還是一樣樸素的打扮,臉上依舊脂粉不施,眼睛很亮,有種直達人心的光芒,淺色羊毛衫,牛仔褲,見她兩次,她都穿著毛衣,似乎很怕冷的樣子。

    杜曉算看見他,談不上對峙,卻也沒一點歡迎的意思。

    「你看起來不是很歡迎我來?」他嫣然一笑,嫵媚如春花綻放。

    「餐廳打烊了,還有,這裡是後巷,我們餐廳的大門在另外一邊,下次光臨請早。」吼,不要這樣笑啦,這會讓她剛剛醞釀出來的抗體消失個精光。

    「我剛剛忙完。」

    「不會又一天沒吃東西了?」

    她向天發誓,她真的是隨便說說。

    「嗯啊,有吃的嗎?」

    她嘴裡負氣。「今天的料理都賣光了,沒有剩菜!」

    「那我來得剛好,可以替你試新菜餚。」

    這人還真大言不慚。

    「不好意思,幾天前有好心人警告我不可以隨便放陌生人進來,好話不說第二遍。」

    「一回生,兩回熟,我跟你不算陌生人。」這小妞把他的話記得一字不漏,還身體力行,他是搬磚砸自己的腳啊。

    「我又不是每天都這麼晚睡,這麼苦命就等著應付你喔?」她嘀咕。

    從試賣會低價促銷到現在不過兩個星期,她好像一戰成名,本來只賣晚餐的,現在店長連商業午餐也想染指。

    那個寧采臣說什麼老店必須遵守傳統也不能忘記日新又新,要懂得接收資訊,不斷推陳出新,要她學些高難度的菜,不能每天做同樣的菜,挑戰每一個可能……

    屁啦,她一個人又要煮菜還要絞盡腦汁想菜色,為什麼她碰到的人都這麼貪心?

    餐廳賺錢了還要賺更多~~

    可一走了之也不是她的個性,就當自己當初給豬油蒙了心腸吧。

    「我明天就不會在這裡了,再來打攪也就這麼一次。」他很少對人低聲下氣,對她卻有種很自然的溫柔。

    也許因為她的食物很溫暖。

    至於杜曉算可聽不出他哪裡好聲好氣了,他抿起來的唇不甚友善,表情陰森,雖然笑得像朵花,她就是能感受到他冷冷卸著的譏誚。

    她還在遲疑——

    東方孫朗一雙美眸陰沉了起來。

    「你這種一天只吃一餐的習慣很不好,家裡人呢?都沒有人提醒你注意餐飯?」

    他不是搖尾乞憐的流浪貓,人家都說了,再來也就最後一次,她剛剛不都拒絕了?顯然他不當回事。

    「我工作忙。」

    「你的人生最後不是過勞就是死於營養不良。」

    「謝謝你的美言。」應該沒有人當面這麼嗆過他,只見他擺出似笑非笑的臉孔,音調七轉八拐的繞得人心慌。

    兩人就這樣站著,杜曉算覺得自己的氣勢實在衰退到快要破地平線,腳底泛起的涼意還直往脊樑爬去。

    「最後一次?」她試探。

    「我凌晨三點的班機。」

    看起來他沒打算睡覺,這人,很不會愛護自己的身體,不吃、不睡當自己鐵打的嗎?

    「進來吧!」豎白旗。

    她很不擅長拉鋸戰,對這男人多了一點淺薄的瞭解,那就是只要是他堅持的就非要不可,這人要知道什麼叫禮貌,母豬都會做體操了。

    瞧她給自己找來的事~~

    儘管心裡一百個不情願,杜曉算還是打開瓦斯筒的氣閥,穿上圍裙,洗手做羹湯。

    至於跟著進來的東方孫朗,他的心很熱,情緒亢奮,就算賺到生平第一筆大錢的時候也沒這麼激動。

    杜曉算再不情願,可那股想讓人吃到美味的心意卻牢牢刻在骨子裡,她還是很認真的變出料理來滿足他的胃。

    老爸真的害人,從小把她洗腦,什麼用心烹調就是好廚子,她五歲會片魚,這微末小技卻被捧上天,從此暗無天日的被關在廚房。

    這一晚東方孫朗滿足的吃到撒上上等海鹽炒出來的澎湖絲瓜,蒜燜黃魚一碰就爛的蒜粒,香稠濃郁的黃酒,兩種完全不搭的調料搭在一起,反而生出一種獨特綿長的香氣,一滿碗晶瑩瑩亮燦燦佐著鹹醃梅的有機白米飯,壓軸的是冰糖肘子,煨透後用小陶鍋裝起來的蹄膀皮酥肉爛,汁少,肉艷,味極濃。

    東方孫朗一口咬進嘴裡,濃郁的肉香在口腔裡四溢漫開,酒味煮進了肉裡層,肥而不膩,糯紅糯紅半透明,他用三碗飯結束了杜曉算那鍋燉了好幾個小時的蹄膀。

    「我突然開始捨不得你了。」

    一開口,他語不驚人死不休,這讓正手握菜刀在切五花肋條的杜曉算差點把小陶瓷敲出邊來。

    她把菜刀晃了晃,然後用力一剁的定在砧板上,很有屠夫的流氓味道。

    轉過身,對上東方孫朗波瀾不興的臉。

    「吃飽可以走了。」在圍裙上面擦過手,收拾起他吃過的碗盤。

    一如之前,他的碗盤跟被小狗舔過一樣的乾淨,連蔥渣渣都不留。

    「我可以把你帶回家嗎?」他從來沒有這麼認真過。

    「不行。」她也堅定如磐石。

    「好可惜。」

    「再見,不送……對了,以後你不再來……那……不見了。」把碗盤放進水槽,唉,又是多餘的工作。

    雙手在水裡泡了下,她忍不住回頭看人走了沒,哪知曉這一看,差點跟他宛如磁石的綠色眼睛撞了個正著。

    他正矮著身軀看她。

    這種魔魅誰吃得消?她只是一個二十三歲的少女,杜曉算心顫了下,苦水攪了胃。

    「美人計也無用?」她的表情那麼真實,真可愛。

    杜曉算用手把他的臉推開。

    「不要對我這樣笑——」

    被推拒的人有點不悅,他的魅力所向披靡,卻對她失效?

    最可惡的是她還用沾了泡泡水的手把他的俊臉推開,這是奇恥。

    轉瞬,他彷彿吸收天地精華,笑得妖嬈的臉露出三分危險。

    「我這樣笑有什麼不對?」

    「我說了你不要生氣……,你根本皮笑肉不笑,我不想看這種笑容。」

    東方孫朗臉上的笑一點點消失,面皮吋吋緊繃,慢慢變成深深的怒,眼底掠過不易察覺的陰鬱。

    從來沒有人能分辨他的喜怒哀樂,連他大哥也不行,一個廚娘,她憑什麼……

    杜曉算知道如果目光可以殺人,她已經倒地不起了。

    「我不會道歉,因為我很用心煮了料理給你吃,你卻回報我那樣的臉。」她的聲音比蚊子還要小,不是底氣的問題,而是她太知道這種男人不能得罪,如果讓他覺得挑釁,會死得很快。

    基本上有身份地位的男人都沒辦法容許人家說個「不」字。

    「嗯?」又是這種九彎十八拐直往上飆的音調。

    「我沒有別的意思啦,你吃飽就好走人了,我也要休息了。」閉著眼把他推出門,她關門,落鎖。

    四周靜了下來,這才發現一顆心胡亂跳個沒停,簡直要從喉嚨口蹦出來。

    那人剛在笑沒錯,可是那種笑……她不會說,他放電放得那麼自然,卻感受不到真誠。

    唉,她就這點不好,遇了事,很容易轉不過彎,剛剛,只要多那麼一秒假裝什麼都沒看見就好了。

    給不給真誠是人家的自由。

    只是這樣的人究竟經歷了什麼,居然不會笑?

    ***

    S開頭的粗口從隔音設備一流的辦公室飆了出來。

    不是很大聲,只是讓手持PDA,正聚精會神把今天所有行程做一遍流程報告的特助愣了下,她用拿著觸控筆的手指扶了扶下掉的鏡框。

    「東方先生,我剛剛是不是漏聽了什麼?」

    東方孫朗起身走到了好幾年的特助面前,艷光逼人的表情,有種誘人墮落的調調。

    「吭,」不顧形象嚥了好大一聲口水,她四肢發軟。「Boss?」連話都說不全了。

    他就這樣簡簡單單,沒有下一步動作的站著,卻給人一種巨大的壓迫感。

    這就是湯特助幾年來一直不敢隨便花癡的原因。

    第一次見到他的笑,她看的兩眼發直,驚為天人,心裡小鹿亂撞,也跟所有愛慕他的女人一樣想說能待在他身邊,守著這麼一張精緻妖媚的臉,再辛苦,也值得,雖然聽過東方保全的飯碗有多難捧,汰舊換新率有多高,老闆們刻薄無情,性情難猜,可她不怕辛苦冒死進來。

    這幾年她有了更深刻的體會,那就是,想待在這種出類拔萃的男人身邊,絕對不要有任何不應該的念頭。

    這些男人,沒有一個凡塵俗女能高攀的。

    能每天讓眼睛吃吃冰淇淋就是一種幸福,人呢,要知足。

    有了這層認知,她在種種不看好的賭盤下注裡,跌破很多人眼鏡的終結了東方保全三天兩頭換人的惡夢。

    「我說湯特助……」

    這會兒向來除了公事沒有二話的老闆似乎有話要跟她說,她屏氣凝神了起來。

    「你覺得我的表情有哪裡不一樣?」他淡淡一笑,如春水蕩漾。

    大孔雀,無敵孔雀男啊。

    當然這是她快要破三十大開熟女的綺麗遐想,拿來嘴上說會出人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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