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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妻 第9章(1) 作者:綠光
    世於將領著大軍飛奔而去,卻不知旭兀朮派人躲在柳溝,突襲邊關。

    炮火打上關城,四處釀災,幸好世於略留守,快速調派人手,算是勉強控制住了大局。

    璽將傷重的朝霧扛到行宮二樓房內,要拔都先到外頭,再緩緩扯開她的衣衫,只見朝霧身上嚴重灼傷,血肉模柵,手上還拿著個盒子。

    「朝霧,放手,讓我醫治你,好嗎?」見她血流如注,璽急得雙手發顫,卻忍著壓抑著,讓聲音柔軟些。「來,把這東西拿開。」

    朝霧呼吸短促漸急,緩緩扯開笑意。「璽兒、璽兒,這盒子裡的乞巧娃娃,是咱們大明在七夕節慶的娃兒……一對娃兒象徵牛郎……織女,我做了一個給你,以往也送了一個給王爺……」她氣息不穩的鬆開了手。

    璽抓起那沾了血的盒子,裡頭滾出一個布娃娃,以質地上好的布料做布面,繡樣精美,裙擺是帶碎珠的流蘇,衣衫則是對襟繡銀線的湖水綠長擺衫,手裡捧了個小瓶,那瓶身和世於將裝著夕顏骨灰的瓶子極為相似。

    「……你傻。」半晌,璽忍著淚水,吐出不捨的責難。「我又不懂什麼乞巧,你為何要為我費盡心思?」

    明明和她眷戀著同一個男人的,為何卻對她這麼好?

    「雖說我該稱你為嫂子,但我……是把你當妹子的。」朝霧輕抓著她的手,虛弱一笑。「乞巧節快到了,若是在京城,咱們就可以結乞巧樓,穿七孔線,求……」

    璽眸底泛著薄霧,深吸口氣。「別說了,我先替你療傷吧。」

    她輕抓開她的手,拉開櫃子,將家當全都搬了出來,金針扎滿她幾個救命的大穴,雖然明顯是救不了了,但至少要讓她不痛,至少要讓她神智清醒的等到世於將。

    她托人趕去傳話了,不知道來不來得及,但能做該做的,她絕對不會放棄。

    「嫁裳還沒做好呢……」朝霧緩緩吐了口氣,覺得身子突然輕盈了起來。「咦,璽兒,我似乎覺得好多了呢。」

    「當然,有我在呢,閻王要你的命,得先過我這關。」她扯著微顫的笑,輕輕握住她的手。「等著,我差人去跟王爺傳話,他就要來了。」

    「璽兒……」

    「嗯?」

    「別讓王爺孤單。」朝霧現在講話已不氣弱了,只有愈見蒼白的臉色掩飾不了她就要油盡燈枯的事實。

    璽兒垂下眼,長睫掩去眸底的淚水。都什麼時候了,為何教她掛念的。全都是他人?

    「你替自個兒想就夠了,別淨把他人事往身上攬。」

    「……我太在意王爺,你生氣了?」朝霧有些失落地垂下眼。

    「不是!」她瞪著她,又心憐又不捨。「你一直在替他人想,誰來替你想?又有誰想過你需要什麼?!」

    聞言,朝霧不由得笑瞇了眼;「你這不就在為我想了嗎?」

    璽張口欲言,卻又無言以對。「你傻,我從來沒對你做什麼呀。」她總是吃她的醋,根本沒給她好臉色看,為何她還對她這麼好?

    朝霧笑靨更大。「方纔炮聲初起,你不就趕到我身邊了?」

    「那是因為你受傷啊。」她哪可能放著她不管?

    「那就對了,就算有些冷淡,但你心裡還是關心我啊。」

    瞪著她的笑臉,璽完全被她的天真打敗。「你呀,就沒想過暗地裡除去我,你就可以取代我嗎?」

    「不可能,王爺若要我,早三年前便要了。」她淡淡笑著。「王爺把我當妹,我也甘心當王爺一輩子的妹子,這就夠了。」

    真夠了?璽濃眉攬得死緊,握著她逐漸失溫的手,心狠狠抽痛。

    若是她,只要是想要的,她絕不還不給,可朝霧的愛是無怨無悔的奉獻,到頭來卻沒個依托……是誰的錯?她?他?還是世道的錯?錯在不該生在這亂世之中?

    「你較好,你能文允武,跟在王爺身邊總能幫上他許多……面對皇上對王爺的諸多刁難,你也幫得上忙。」

    素聞征北王與大明皇上有心結,原來是真的?「他聰明得很,我大概幫不上忙。」

    朝霧笑了笑,又說:「若我走了,你要伴在王爺身邊,別教他一個人哭泣。」

    「他?」會哭?

    「王爺的眼淚不教人瞧見的,他會待在不著燈的房裡,不發一語的流淚。」她神色殷切。「別放王爺一個人,記住。」

    璽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說她了。都什麼時候了,想想自己可不可以?「他不會的,戰況正急,他沒有閒暇哭。」面臨生死關頭,誰都會害怕,為何她可以這麼從容,字語交代的都是旁人的悲傷?

    她呢?她呢?她一點都不怨嗎?

    她瞪著擔憂他的朝霧,哽聲威脅,「如果你不想見他哭,不想他把錯往身上攬,就要堅強一點,好好把傷養好。」

    她在撒謊。

    身為大夫,再沒有第二個人比她清楚。朝霧沒救了,隨時會撒手人寰,但她不得不這麼騙,她不想再聽她凡事為人著想的遺言。

    「呵,那是夕顏死時的狀況,我不是夕顏,王爺不會為我哭的。」她知道自己在他心裡的份量。

    「誰說的?他會怪自己,他會什麼事都攬在身上怪罪自己,不讓自己快活。」

    「不會的,我對王爺沒這麼大的影響力,況且……」朝霧勉強笑著。「璽兒,你是大夫,會不知道我已經撐不下去了嗎?」

    璽抿緊唇,無法言語。

    「幫我告訴王爺,這輩子能識得他,我很高興。」她淺喘氣息,澄亮淚水在眸裡打轉,一道鮮血緩緩逸出她的唇。

    「……你自己跟他說。」她馬上幫她擦去,不讓那張漂亮的撿被血弄污。

    「璽兒……」

    「你自己跟他說!把你的情愛都告訴他!都什麼時候了,現在不說,什麼時候說?」她惱火地轉開眼,淚滑下,不是氣她,是氣自己。

    「朝霧!」

    門外傳來世於將的低喚,璽連忙收斂神色,替她將被子稍稍拉高一些,掩去她身上的傷。「我去開門。」

    深呼吸一口氣,她開了門,對上世於將冷郁藏哀的眼,半響,才以只有他聽得見的聲音說:「她時候不多了。」然後緩步走到房外,留下一片天地讓他們話別。

    世於將高大的身形微震,緩步走到炕邊坐下。「不是要你待在行宮,別到關牆走動的?」他輕輕地扯開笑意,很苦澀的笑。

    「王爺,你生朝霧的氣了?」

    「本王哪生得了你的氣?」他眸帶晦澀,以笑掩過,不允被她瞧出端倪。「疼嗎?」

    他不知道她傷在哪兒,但知道是火藥造成的,現在看被子幾乎拉到她的頸項,他眸色漸深,大抵猜出傷在哪兒。

    「朝霧一點兒也不疼,這都是璽兒的功勞呢。」她仍是笑吟吟,眉梢眸底皆是喜悅笑意,儘管呼吸有點急促,她卻不在他面前露出半點疼痛。

    「別說話了。」

    「不說,怕沒機會說了呢。」

    「胡說!」他沉眉佯怒,淚悄悄凝在眸裡。

    他身在戰場多年,幾回生離死別,都教他痛入心坎。

    只因,他每回失去的,都是他的至親摯友。

    他知道人世本無常,亂世更無綱理可言,但生離死別卻是最難撫平的傷痛,他永遠也學不會平淡看待。

    「王爺、王爺,這一生朝霧能識得你,好開心哪。」朝霧噙著少女羞澀的笑說。

    世於將藏悲的黑眸瞬也不瞬地直瞅著那朵純然的甜笑。

    「朝霧,也許這一輩子你並非本王最愛的女人,但卻是本王無可取代的紅顏知己,這輩子最不願意失去的人。」

    聞言,她笑得水眸微瞇,淚水喜極落下。「啊……可以聽見王爺這麼說,朝霧一生…無憾了。」

    世於將不語,只是輕輕握住她的手。

    那指尖泛白透紫,冰冷得不著溫度,他握了再握,輕輕摩挲,卻怎麼也暖和不了她。

    他什麼也握不住,只感覺生命不斷自指尖流逝。

    「王爺,咱們下輩子再見了。」

    「別——」

    朝霧打斷他的話,難得一次大膽直言,「在這之前,我想跟你討個賞。」

    「給。」

    她笑得眼睛彎彎,又掉出一串淚。「我還沒說呢。」

    「不論你說什麼,都給。」他與她相識五年,她從未討過賞,從未過份要求過,一次都沒有。

    若是她一生一次的要求,他有什麼不能給的?

    「那,我要說嘍。」她大眼骨碌碌地轉了圈,像個天真爛漫的少女。

    他笑笑等著。

    「王爺,咱們下輩子定要再見,說好了,下輩子我是男,你是女,我當大哥,你當小妹,讓我照顧你,好嗎?」她神態期盼,討著她畢生以來的賞。

    是璽兒的鼓勵她才敢這麼大膽地討賞。她不敢說愛,不想增加他的困擾,但相約來世兄妹情……不過份吧?

    他定定看著她半晌。「……好。」她的要求如哽在喉,讓他吞嚥不得。

    為何就連要求也如此微不足道?

    「好,好……說好了喔……」朝霧笑得靦眺帶羞,原該慘白如紙的面色竟泛起淡淡紅暈,噙著滿足笑意,緩緩闔上眼,此生真無牽掛,再無遺憾。

    世於將輕輕俯身,將她摟進懷裡,哽聲說:「朝霧,對不起,我沒有辦法愛你,教你委屈了自己……」他一直知道她的情意,可她想要的,是他給不了的,他無法欺騙自己,更不能欺騙她。

    如此年輕的生命就此殯滅,當初他救她到底有何意義?五年前,他和皇上將這對姊妹花從韃靼大軍手下救出,而後夕顏卻仍死於韃靼所致的那場大火,眼下,朝霧也死在邊關韃靼的炮火之下……這究竟是怎樣的命運!

    夜很深,闐暗的夜空燃燒著沭目驚心的猩紅,炮火遠聲傳遞,敲打在璽的心間,低調地哀鳴著。

    世於將在房裡,沒點上燈的房裡。

    她站在門外,沒有勇氣推門,走進他的世界。

    朝霧說,他會在不著燈的房裡不發一語的低泣,要她別放他一個人獨處,可是,要她怎麼走得進這間黑暗的房?

    朝霧的死,她脫不了關係。

    「璽殿下。」沉默多時的拔都走到她身後。

    「靜。」她抬手。

    每個人面對悲傷的方式不同,她不想打擾他。

    拔都退後一步,隨即聽見房內傳來世於將低啞的嗓音。「璽兒?」

    「於將。」她在門外回應。

    「進來。」

    「好。」她看了眼拔都,拔都立即守到行宮另一頭去。

    她深吸了口氣,推門,裡頭是一片黑暗,面朝關外的那扇窗映著外頭的戰火,猩紅的色彩鏤在他邪詭難辨的臉上。「於將。」

    世於將像尊雕像,動也不動,她站在門邊,不敢妄自向前,直到他緩緩對她伸出手,她才足不點地的朝他飛奔而去。

    她緊緊摟住他,生硬地拍著他的背。

    沒教人哄過,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人,而且她想,此時此刻,他需要的也不是她的安慰吧。

    把臉埋進她的胸間,世於將雙手交握在她後腰上,力道之大,像是想要藉由她安撫他不能自己的傷痛。

    「……我要殺了旭兀朮!」他沉厚的嗓音在暗夜倏地進開。

    璽渾身一震,第一次正視他毫不掩飾的噬血殺氣。

    「我要用他的血來祭朝霧的墳!」

    璽攢起眉,顫聲說:「對不起……」她沉痛地閉上眼,蘊在眸底許久的淚水緩緩滑落。

    他在她懷裡張眼,黝黑的眸在黑暗中炯亮如炬。「不關你的事。」

    「如果我沒有急著要你出兵,也許,朝霧就不會死在旭兀朮的突襲之下,如果……」

    「沒有那麼多的如果!」他沉聲喝止。「戰場上瞬息萬變,誰也無法完全掌握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誰也不能確定決策到底有沒有錯誤!是我下的決定,是我的錯。」

    「不要怪自己!」她低喊。

    「那你也沒必要把責任往身上攬。」深吸口氣,他微推開她,正視著她。「璽兒,不要自責,這不關你的事。」

    「我要是不攬在身上,就要丟到你身上去了。」

    世於將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忽地輕輕勾起笑。「你真懂我,璽兒。」他笑得迷離,神情有些恍惚,倏地眸色凌厲。

    「朝霧在我身邊多年,總是安份地守在我身邊,從不敢腧矩,從不敢這次,是那樣乖巧靈秀的姑娘,為何卻讓她逃不出宿命,依舊死在韃靼手中?她哪裡錯了?她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何非得落得這種下場!」他日皆欲裂,怒紅了魅眸。

    璽怔怔地看著他,心間透著寒,發著顫。

    「我要為朝霧報仇!我要速剿旭兀朮!」他聲色俱厲地暴咆。

    遠方戰火再起,漫天血紅,映照出他妖詭狠絕的側臉,她緊縮著心口,說不出半句話。

    朝霧大大錯估她在他心中的份量了……

    「璽兒,你會陪在我身邊吧。」他緩緩再把臉貼向她的胸口。

    她沒有猶豫地回摟著他。「不管你在哪裡,我都會跟在你身邊。」不管他要做什麼,她都會力挺,就算要她淪為叛國賊,她也不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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