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朱婉妮曾告訴她這屋子會突然站著一位宛如初生嬰兒般未著衣裳的男子,那麼就算是打死她,她也不會進來,當然也不會手持照相機站在這裡呆看著同樣愣住的男子。
老天!這人一定會認為她是個女色情狂吧!這真是天大的冤枉。
在她走進這棟屋子前,朱婉妮明明沒有告訴她這奇特別緻的屋子有住著人,而且還是一個非常原始的人——連衣服、褲子都不穿,可夠原始了吧但若朱婉妮曾經告訴過她,也許她還是會抱著一絲僥倖前來,她對這棟屋子實在是充滿好奇,不進來闖它一闖,這真對自己有點過意不去呢然而現在可好,她的好奇心總算使自己趺進萬劫不復的下場,在看見四周冷森森的氣氛,教她是不由自主地如是想著,並抬起小心翼翼的眼睛,鼓起勇氣看向依然站在前方那位也不會臉紅,更不知道要遮「丑」的男子。
難道這人真以為自個兒的身材足以媲美阿諾史瓦辛格嗎光著屁股也不會感到不好意思!想必是在太多女人面前展露過身體了吧不過,她施薏玫可不是那些陪他上床的女人,當然不覺得他的身體能好看到哪裡去,充其量也只是一位沒穿衣服的模特兒罷了。
「敢問『姑娘家』,你可是看夠了?」陌生男子在姑娘家三字上特別加重語氣。
施薏玫臉龐不自主地又漲得通紅,但要她承認自己明目張膽地看著他,那是絕對不可能。
於是,鼓起畫家常有的專業口氣,她悻悻然地開口:「在你身上我看不出有什麼可看性,和我的模特兒也沒什麼兩樣。」
意思可是說得十分清楚,她等於沒把他當男人看待。
「是嗎?那你手中的照相機又是怎麼一回事?」陌生男子絲毫不覺自己光裸著身子,悠閒自在地睨著她好笑道。
如果說世上有人臉皮能厚到嚇死人,大概也非這個男人莫屬他竟然能光著身子和她說話!施薏玫覺得好不可思議。顯然忘了她能和一個裸身男子對話,也是令人十分吃驚的事。
倘若換作是別人,老早就嚇得大聲尖叫,落荒而逃了,哪還有人像她如此鎮定和人面對面交談呢「我是聽說這屋子非常漂亮,特地前來留下證明的上施薏玫揚揚手中的相機,不料一個不小心,快門在她手中按下,一道閃光教四周再度沉寂。
該死!這下不成女色情狂恐怕也不行,竟然不小心就將人家的「寶貝」收進照相機裡,這下她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我……我是不小心的,我保證不把它交給別人!」難得她竟慌得結巴了。
「把底片給我就行了。」陌生男子瞪著她的相機,好像它是個怪物。
「不行……這底片有我所有重要的資料。」她在看見他譏諷地揚起眉毛時,又往下說:「當然不是指你的那個啦!」天呀!她在說什麼啊?「不,我是指你那『玩意兒』當然很重要,不……不是,哎呀!我是說……我不知道啦!你把我害得全搞亂了。」她轉羞為恥地斥道。
陌生男子終於在她語無倫次的同時仰頭大笑起來,如果有人讓他覺得又好玩又可笑,大概就是眼前這位勇氣十足的俏佳人哩「你不要笑!」見她的話沒有見效,施薏玫把聲音拉大許多。「不准笑!」
「你實在非常好玩,你叫什麼名字?來到這裡做什麼?」如果說他不想知道她是誰,那是騙人的。
「如果你可以把衣服穿上,也許我會考慮全部告訴你。」她總不能一直和他的胸脯面對面互相瞪視吧!尤其是當他胸前那兩顆……是算顆吧?呃……她不知道啦!哎呀呀!管它的,就當它們是兩顆吧!暗紅色的乳頭因冷空氣而顯得更加突起時,她會覺得自己似乎侵犯了他。
「我也在考慮這一點,只不過我今天才回來,並不知道我擱在樓上的衣服全遭小偷不翼而飛了,所以,在你還沒像個女主人大搖大擺走進之前,我正在找可以幫我保暖的任何東西。」
「你是說……」他沒有任何衣服?「等一下,你先前穿來的那一套衣服呢?」
他該不會說也是光著屁股走進來的吧「我非常不願提到它們。」
「怎麼了?」她不自主地充滿好奇,尤其是想到那些衣服遭到什麼待遇時。
「我因為一段時間太久沒回來,由於路況不明,結果不小心使整個人一頭栽進臭水溝,所以,要我回頭再去穿它們,那我情願光著身子,至少這時候還會有人因為我這樣子而遲遲不走。」他以著促狹的口氣睨著她。
施薏玫用不著想也知道他指的是誰,霎時原本已經消褪的紅潮,沒一下子又開始以超速度的時間回到她花容月色的俏臉上,教她是又羞又氣。
本來施薏玫是早該走開,可是她的腦袋想走,她的眼睛和她的兩隻腳卻不想離開,身為主人的她有什麼辦法?不過,想歸想,這話她可不敢當真說出來。
「我不是想賴著不走,而是我還沒達成我的目的,我會捨不得走。」施薏玫完全沒注意她說的話有多曖昧。
但他可注意到了,於是他便佯裝驚恐地看著自己光溜溜的身子,吃驚地大叫。
「你的目的?你?不會吧?」他在她以及自己的身上來回移動,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忙得不亦樂乎。
「不會什麼?」施薏玫愣了下,接著便在他帶有暗示的眼神中瞭解到他所指的是什麼,這令她臉上一股臊熱,她知道自己臉上一定又是一陣通紅。
「你大可放心,我的目的絕對不是你!」要教她的好友知道自己曾經這麼大膽,她們個個一定會覺得不可思議,連她本人都不太相信眼前的就是事實呢她真的和一個裸身男子談天耶!而且還平安無事呢至於是否會一直平安無事下去……她偷偷瞄他一眼,她可不敢那麼確定,看來她還是早離開早安全。
「我想,不然我現在就抽空去幫你買衣服好了。」打定主意,施薏玫決定隨便找個借口以便走掉。
像是瞧出施薏玫的主意,陌生男子一個箭步便將她擋在身前,她一個吃驚,身子險些撞上他。於是,她往後退開身子,看見他已經很糟糕了,萬一再碰到他的任何一根寒毛,那還得了「用不著這麼麻煩了,你不介意把你的外套借我方便一下嗎?」他笑笑地指著她手中的外套。
當然介意!但她也知道自己已經走不成,如果再不把外套借給他,隨便他遮哪兒都好,萬一有人在這時候闖進來,她的一世清名就要毀在他身上了。
她甚至可以想像那會是一件如何難堪的事。
想到這兒,施薏玫便不敢再往下想,速速把自己手臂上的外套交給他,然後她努力移開十分不要臉的眼睛,看向別處,卻從眼角看到他正在把她的外套往他身上重要的部位上面一點的腰部圍上,教她是好想大叫,卻又不好意思表示自己又在偷偷注意他的一舉一動。
她相信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成為一位讓人間之色變的「女色情狂」。
「好了,你可以轉過身,並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吧?」
施薏玫轉身看著他腰間僅圍著她的外套,總覺得他這樣子還是不行,遂地她眼睛瞄向別處,終於看見她想要的東西——窗簾。
「你等一下。」她交代一聲,小小的身子便往右前方跑去。
一到窗戶的下面,施薏玫可就不客氣地開始使出力氣,想將窗簾硬是扯下來,終於一陣拉扯下,上面的布已經有投降的現象,慢慢地就要被她拉扯下來。
就在此時,一陣大喊:「小心!危險!」
施薏玫耳中只聽到這幾個字,接著她便被突然欺身上來的身子壓倒在地上,她直覺地才想用力掙扎,上頭的窗簾竟連同窗簾上的鐵鉤也一同「啪」一聲地落下,朝他們整個籠罩下來。
「啊!我的照相機……」
「噢!我的背……」
天啊!這真是一場混亂。
「你沒事吧?」施薏玫從醫院走出來後,第五次如此發問。
如果她的照相機摔壞是件大事,那麼佟翟亞背上血淋淋的傷口更是無與倫比的大事一樁。
施薏玫也沒想到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在她拉下窗簾布的同時,窗戶竟然也跟著滑下,若不是佟翟亞來相救,也許她早就被玻璃毀容了。
所以可想而知,佟翟亞的傷痕有多麼嚇人,足足縫了十幾針,換作是她恐怕早就嚇昏在地上,可佟翟亞不同於她,剛才在治療室裡她才知道原來男生可以這麼勇敢。
足足十幾針耶!可佟翟亞就是連哼也沒哼上半句,只見額頭冒冷汗、咬著牙硬撐。真是教施薏玫好生佩服呢「你想縫了十幾針會沒事嗎?」佟翟亞這才回答她,先前幾次他都是沉默答之;如今,實在被她問煩了,才沒啥好氣地回她。
「你是不是在怪我?」她皺起小鼻子。
「怪你!」佟翟亞看了她的俏臉一眼。「不,不會,用我的背換你一張俏麗的臉龐平安無事,我不能說它不值得。」
「你到現在還在說風涼話,如果你早讓我為你去買衣服,不就什麼事也沒有,可你偏偏——」
「我們都知道你要買衣服是借口,其實你是想逃之夭夭。」
「逃之夭夭總比你為我受傷好。」她實在很過意不去,從沒有人這麼做,佟翟亞的行為令人迷惑。
「也好比讓人誤會我們做了什麼才受傷是不?」佟翟亞好笑地接口。
施薏玫知道他想讓自己放鬆,但提起這個她又是一陣懊惱。
剛才送佟翟亞來醫院,他的身上除了她的外套再加上一些碎玻璃外,就再也沒有別的東西了,因此可以想像來醫院別人的眼光是怎樣的一種曖昧神情。
說她不在意別人的眼光,那是謊言,但要因此就怪罪於佟翟亞,那倒不如怪她來得好。
她是非常清楚自己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我才不怕別人說什麼,只要我沒做那些事就好。」
「薏玫,這樣叫你可好?」
想到他為了知道她的名字,才造成如此後果,施薏玫想也沒想地便朝他點頭。
「還好我們已經在車上自我介紹過了,否則我還真是怕為了要知道你的名字,又要發生什麼事了。」佟翟亞好笑地揚起嘴角。
他的話令她笑顏逐開,也同時想起之前他一直詢問自己名字的事。
「我要是知道會發生這種意外,我早就把我家的祖宗八代全告訴你哪。」
「現在說也還不遲。」佟翟亞笑地看著她,不過,當他因微笑而顫動到身體時,他不禁朝她齜牙咧嘴。
見此狀施薏玫馬上關切地看向他。「沒事吧?」想來他一定傷口很疼吧「這是第六次了。」
「什麼?」施薏玫突然不明白他指的是什麼。
「你已經是第六次問我這個問題了。」
「真的?我沒注意到耶!」說著施薏玫便吃吃笑了起來。
佟翟亞也隨她笑起來,不過他的笑容中帶些痛苦便是了。
如果有人告訴他,他回到家便會有這種教人想不到的際遇,佟翟亞會說那說這話的人瘋了。
然而,在沒有人說這話的當兒,他還是遇上了這等際遇,因此,佟翟亞不得不承認或許在冥冥之中真有所謂的命運之神在撮合某些事。否則,他又怎會摔進臭水溝裡,全身精光地撞見她呢施薏玫不知道他一直盯著自己在想些什麼,看著手上的手錶,她明白自己是不能再待下去,可她就是不知道該如何啟口。
總不能幹乾脆脆地說她要走了吧!問題是,她是當真得趕回去辦事啊「呃……佟先……生。」她才說出他的稱呼,就已注意佟翟亞臉部開始扭曲,顯然又在承受某種痛苦。
遂地,施薏玫連忙伸手扶住他,生怕他會痛昏過去,在這個節骨眼裡他可千萬昏倒不得啊「喂!佟先生——」
佟翟亞又是一陣扭曲,可教她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雙修長的腳不停急切地來回踱步。
「怎麼了?你是不是傷口又在疼了,我趕緊為你叫醫生。」說著施薏玫伸手就拿起電話。
佟翟亞伸出手掌按住她說。「沒事,只是我的耳朵在作祟,教人挺難受的。」
「你的耳朵?」施薏玫十分困惑地注視他。
「你的稱呼使得我耳朵聽得很難過。」佟翟亞表情沒有半點促狹。
「什麼!你——」施薏玫為之氣結。
說了半天,原來他是為著稱謂問題!害她沒頭沒腦地為他擔心了好半晌。
原來……為此,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別火,我是說真的,我只要一聽到別人叫我佟先生,我會渾身不舒服。」佟翟亞認真的口吻,教她倒是很快相信他說的話。
就像她也不喜歡別人喚她為施小姐一樣,這種客氣的稱謂總令她感到不適。
知道這個佟翟亞也和自己一樣有這種怪癖,施薏玫覺得很好玩,也很開心。
「好吧!那就不叫佟先生,叫……」她原想說叫佟翟亞三字的,可它的主人比她搶先一步地截斷她的話。
「叫翟亞就好。」
翟亞?好吧!他是病人,一切隨他。「翟亞就翟亞,那麼翟亞,我還有……」
「噢!我的背好疼。」
「你的背怎麼了?」忘了要說什麼,施薏玫又緊張地跳到他的背後,看著他綁著繃帶的背部,想檢查是否又有出血現象。
「傷口好痛!」他咬牙地哼道。
「哪裡!這裡嗎?」施薏玫不敢碰觸傷口,只是用手指著它們。
「對,就是那裡。」佟翟亞頭點得十分用力。
奇怪!在醫院也沒見他哼得這麼大聲啊?怎麼才說他很勇敢,現在就又變樣了真是奇怪的男人,怪哉「醫生不是有給你止疼藥嗎?你何不吃下它?」
「我晚上才能吃,你忘了嗎?」
「那怎麼辦?」看著他一點也不想忍的痛楚,施薏玫急了。
「留下來陪我聊天。」
「什麼?」這大概就是他不想忍住痛楚的最大用意了吧原來是想騙取她的同情心,真詐「薏玫,你看得出我這裡什麼人都沒有吧!我一個病人在沒有衣服、沒有食物下,要怎麼過活?」他平靜的口吻下,似乎帶著孤寂。
施薏玫看著偌大的屋子,冷冷清清的四周教她對佟翟亞的話,產生頗大的影響。
這個佟翟亞說的一點也沒錯,自己一個人在這棟屋子下實難生存,尤其是他又是身受重傷的患者,要照顧自己更難。
可是……「那要怎麼辦?」她現在大概只懂這句話了。
「你能不能留下來?」
「什麼?」他在說什麼啊?「要我留下來?不行呀!」她猛烈地搖頭。
他的提議實在太荒唐「你該不會想看我自生自滅吧!」
「當然不想!你是因為我才受傷的,我怎麼可以放著你不顧,可是要我住在這裡,行不通的。」
「我不是要你感激我,薏玫,看看我的情況,目前我可能什麼也做不來。」佟翟亞意有所指地扭曲著臉。
「我可以替你找個護士啊!」
「我不希望再有第二人看見我衣冠不整的模樣。」
施薏玫再次漲紅臉,如果他想教她對他心存內疚,那麼他很快便能達成目的。
「你不要故意為難我嘛!我是真的不行。」
佟翟亞默默地注視她許久,最後才緩緩說道:「既然如此,我自己想辦法,你有要緊的事先走吧!」
「翟亞,我……你難道就沒有可以照顧你的朋友,或是你的情人也行啊!你想想看嘛!」
「沒有朋友,也沒有什麼情人。」佟翟亞疲憊地揮揮手。「薏玫,我看你有事先走,我可以自己想辦法,走吧!」
佟翟亞簡直存心教她為難嘛!她當真這麼走開,他該怎麼辦該死!為什麼她要走進這棟要命的屋子,惹來這一身要命的麻煩「我沒關係,薏玫,你先走吧!」
「可是……」
「走吧!」站在樓梯口,佟翟亞一再揮手。
最後施薏玫到底還是走出了屋子,只是才到庭院她霎時又停下腳步,心裡一陣嘀咕。
她這是在做什麼?禍是她自個兒闖的,現在豈能什麼也不做地掉頭就走她要是走人,豈不像是世上唯一沒心少肺的超級大混蛋施薏玫搖搖頭,轉回身子跑進屋裡,正好看見佟翟亞在樓梯上忍著痛楚,一步一步上樓。
「翟亞,你這是在做什麼?」她快步衝向他,又在他轉身之前緊急煞車。
「薏玫,你不是走了?」
「我改變主意了,我決定留下來!」
佟翟亞臉上閃過驚訝,握住扶梯的手改而抓住她。「你要留下來,行得通嗎?」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不過,你現在有辦法讓自己小睡片刻嗎?我有事得處理,怎麼樣?」
「小睡片刻?可以吧!」他偏頭努力想了下才回答道。
「那太好了,我扶你上去,然後就去辦事,順便買你所需要的東西。」施薏玫急急說著,腳步一刻也不停緩。
不過,施薏玫顯然忘了在她手中扶著的可是一位背上綁著繃帶的病人呢「薏玫,不急、不急。」
施薏玫側頭見他氣喘吁吁的樣子,她俏皮地笑了。
「對不起!我忘記你病了。」
「我不是生病,我是受傷。」
「一樣都影響你的體力,不是嗎?」
「這倒也是。」佟翟亞讓她扶著自己趴在床上,抬起頭回道。
「要不要我等你睡去才走?」
「不用,你還是速去速回吧!」他丟給她一記要她安心的神情。
施薏玫噗哧笑出聲,現在她覺得他們倒好像是熟悉很久的朋友哩!而事實上,他們今天才剛認識,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責任心使然吧不過,管它是什麼原因構成施薏玫會這麼做,現在最要緊的是她的正事還沒辦,還在這兒磨菇些什麼啊「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放心,我睡覺絕對不翻身。」
「希望如此,待會兒見!」
「待會兒見!」佟翟亞眼睛晶亮地送她離去。
這大概就是他今兒個受傷所得來最好的補償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