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正在研究花番紅美術作業的兩人,一看到她遊魂似的走進來,紛紛停下了手上的事看向她。
「五姐?」見她就這麼在一旁的小沙發上坐下,花忍冬怯怯的輕聲喚她,覺得她的樣子好怪。「你還好嗎?」
「茴香,你是吸毒還是沒睡飽?」花番紅也是連連皺眉。
而花茴香僅是抬了頭,雙眼無神的看了兩人一眼,然後又低下:
花番紅和花忍冬對看一眼,覺得心底毛毛的。
「茴香,我在叫你;你有沒有聽見?」花番紅受不了,跑過去搖了搖她的肩膀,就怕她是撞到頭傻了。
在一陣天搖地動後,花茴香終於回了神,看向抓著自己的花番紅。「番紅,你在做什麼?」
「我在做什麼?我還想問你在做什麼咧!」花番紅哇哇大叫。「你到底在想什麼啊?你知不知道自己剛才走進來房裡的樣子有多可怕,活像毒癮發作的樣子!」
「毒癮發作?」花茴香皺眉。「番紅,別把你自己的罪行抖出來。」
「誰呀!」花番紅直翻白眼。「不信的話問忍冬,你自己剛才那個樣子像不像吸毒犯。忍冬,你說。」
「這……」花忍冬愣坐,不知道該怎麼說。
「忍冬,你說沒關係。」花茴香點點頭。
「那……其實也還好啦,就是有點失魂落魄的樣子而已。」花忍冬相當擔心她的情況。「五姐,你沒事吧?」
「沒事啊。」花茴香看看自己。「我剛真的——」
「當然是真的!」花番紅打斷她的疑問。「連忍冬都說了,你還有什麼好懷疑的?說啊,你到底在想什麼?」
「是啊,五姐,說出來,不一定我們能夠幫忙。」花忍冬很贊同。
花茴香盯著花番紅,有股殺人的衝動。
「你這罪魁禍首還敢問我為什麼,你怎麼不想想自己做了什麼好事!」
「等等、等等。」花番紅抵住花茴香越來越靠近的身體。「我又做了什麼?在判我死刑前,應該不介意做個說明吧!」
「你做了什麼?你是沒做什麼啦,只不過是拍了張不該拍的照片,還將這照片交給了不該交的人!」
「我有嗎?」她這麼一提醒,花番紅也想起了那早已被遺忘的惡作劇,笑得尷尬,連忙裝傻。
「有,絕對有,要不然我書桌上的照片哪裡來的?」花茴香氣死了。
「桌子生出來的。」花番紅死到臨頭還不忘說笑。
「花茴香,我絕對要殺了你!」
「五姐!」花忍冬看了連忙拉住花茴香。「六姐,你又惹五姐生氣了?」
「我哪有,不就是她和趙東雲那張照片嘛!」花番紅很是無辜的看向
妹妹。「人家也覺得那一幕拍起來真的很美,所以才洗給她作紀念的,誰知道她這樣責怪我,照相犯法了啊!」
「照相是不犯法,可是偷拍算!」花茴香抓住她。「更別說你偷拍了以後還到處發!」
「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嘛!」花番紅被花茴香揪著,仍頑皮的笑了笑。
「六姐,你就別再說了啦!」
花忍冬居中,手足無措的看著對立的兩人。
「花番紅!」花茴香一咬牙,忍不住的將花番紅堆倒在床上,兩人頓時在床上扭成一團。「五姐?」花忍冬驚叫。
就在危急的時刻,門外傳來叫喚聲,是花櫻的。
「茴香,你在裡面嗎?」
「四姐!」花忍冬高興得快哭了。「五姐在這裡。」
「茴香,出來一下,趙東雲來找你了。」
***
「你怎麼了?」看著她一身狼狽,趙東雲不由得失笑,伸手扶正她的鏡架。
「和番紅吵架。」花茴香鬱悶極了,乾脆一把拿掉眼鏡,順手將早被弄亂的辮子給拉開。
「和番紅吵架?」趙東雲揚眉,「為了照片嗎?」他剛才在樓下似乎隱約有所耳聞。
「不知道,反正就是生氣。」花茴香將眼鏡放進口袋,以手指梳理著長髮,很是無奈。「你來找我做什麼?」
趙東雲靜靜的看著她,揚了揚唇。
「我來,只是想讓你心安。」
「心安?」花茴香撥開四散的頭髮,不是很瞭解他的話。
「是的。」趙東雲往前一步更靠近她,「你最近有些反常,不就是因為心裡擔心嗎?我只是想讓你別那麼難過。」
「是嗎?」花茴香抿起嘴,而後露出微笑。
聽他這麼說,自己似乎就真的沒那麼難過了。
「對。」趙東雲再次重複。「相信我,不管我們兩個人最終對彼此是何種情感,都是由我們兩個人決定,不必太去注意別人的一些說法,我們是我們,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有所改變。」
花茴香歎氣,坦白了心事。
「但我還是擔心。」
「用不著擔心。」趙東雲笑了笑。「事實上,剛才那段話,是我在見到你之前,和花櫻聊天時的想法。不過,在見到你之後,我有了個新的想法。」
「什麼新的想法?」花茴香皺起眉,心怦怦直跳,就怕由他口中聽到任何不好的消息。
「你又在不安了?」
趙東雲伸出手探向她的發,而後輕輕的吻上她的嫩頰。
「咦?」花茴香一愣,被他突如其來的小動作給嚇了一跳。
趙東雲吻過她兩次,一次是在陳老爺家,一次是在制刃盟,但是自己都刻意不去記起,不過這一次卻容不得她再忽視了。
他這……算是什麼?
「你們家的名字取得滿有道理的。」
趙東雲突然將話題轉到完全不相干的事情上頭,讓花茴香的呆愣更是嚴重。
他到底想說什麼?
「茴香……」
趙東雲噙著笑,看著難得放下長髮、拿下眼鏡的花茴香。「我一直覺得她好嬌弱,卻在認識後才發現,這朵柔弱的檸檬色小花,骨子裡其實隱藏著令人難以估計的力量,讓人激賞。」
花茴香好不容易找回了聲音。
「你……這算是在誇獎我嗎?」
「是的,我是在誇獎你。」趙東雲毫不猶豫的點頭。「所以,我很想將這株檸檬色小花移植到我身旁來,讓我能夠照顧她、看著她成長,並發掘出她更美好的一面。」
趙東雲將手輕置於她雙肩,笑得輕柔。
「如何,你願意嗎?」
「我想,我必須坦誠一件事。」花茴香扁了扁唇,決定將心中的話一傾而出。
「什麼?」
「其實我的不安,不全然來自於別人,其中有一大部分是有關於你和我。」花茴香忘不了在看到他的另一面時,自己心中的矛盾。
「你和我?什麼事?」趙東雲反應不過來。
「就是我們之間的差距。」花茴香的表情相當黯淡。「記得前陣子有人找你麻煩嗎?那時看你站在二樓陽台,那居高臨下的樣子,我只覺得
我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好遠好遠,那讓我好不安、好難過。」
「你不喜歡我混黑社會?」趙東雲想起之前她說過的話。
花茴香咬著下唇,輕輕點頭。
「一開始只是怕麻煩、怕我爸的反應,但漸漸深入瞭解後,我是不喜歡,不管是什麼原因。」
「那不是問題,其實我也早厭倦了這種爭權奪勢的生活,我已經蓋好了一間茶坊,隨時都可以開業,就等我下定決心。」
花茴香看著他,霹出笑意。
「那你下定決心了嗎?」
「這就要看,那朵檸檬色小花願不願意和我作伴了。」趙東雲眨眨眼。
「我想……」花茴香抬起頭,那令人安定的眼眸又充滿了光亮。「我似乎沒什麼拒絕的理由。」「很好,感謝你的配合。」趙東雲用雙手將她攬進自己懷裡。
花茴香輕笑,連日來的煩躁似乎全散去了,一直在她心中存有的問題彷彿一點也不重要。
他令她心安,他給了她答案。
趙東雲抱著她,就在他低頭的那一瞬間,不識相的閃光燈再度閃起。
「番紅!」
「六姐!」
兩道壓低的女聲傳出,接著花茴香推開趙東雲——
「花番紅,你給我滾出來!」
***
在盛大而風光的訂婚宴後,趙東雲正式卸下制刃盟的盟主之位,快快樂樂的去開他的茶店了。
但是在開幕當天,茶坊仍是湧進許多各霸一方的角頭老大們,前來為這位「前盟主」捧場。
而這之中,就屬谷勵最可憐了。
「不是說了別呼朋引伴的來湊熱鬧嗎?」
面對外頭的人山人海,趙東雲只是意思意思的露了面、道聲謝,面對一大群不相熟的客人,他很難有耐心去應付。
而谷勵則一臉冤枉的跟在他身後,也十分想逃開那驚人的場面。
上回葉老大出殯,也沒見到那麼多人。
「不是我!」谷勵連忙撇清。「大夥兒不知道哪裡得到的消息,所以全過來了,一方面也是想見見你,我哪那麼大面子,找到那麼多人!」
這可不是蓋的,除了趙東雲,誰能喚得動那些龍頭老大們?更別提那些各有心結的對立人馬,來到這連白眼都不敢互丟一記,就怕惹趙東雲不快,不敢在趙東雲的地盤上鬧事。
拜託,這種事他谷勵哪做得到啊!別這麼抬舉他了。
「要怪,只能怪你個人魅力難擋。」谷勵下了這個結論。
趙東雲看著他的無辜,也只有歎氣。
「為什麼他們總是不懂得遺忘?」這點令他相當疑惑。
江山代有才人出,長江後浪推前浪。在逞兇鬥狠的黑道,角頭老大的折損率不是一般人想像得到的,在這麼世代更換輪替下,為什麼他們就是忘不了趙東雲這個人?
「不是他們不懂,而是你本身傳奇色彩太濃,讓人想遺忘都難。」谷勵不留情的說:「說到底,還是得怪你自己。」
不想留名,就別創什麼制刃盟呀,怪誰?
趙東雲聞言不禁失笑。「我又哪有什麼傳奇色彩了?」
谷勵逕自倒了杯茶,看他一副不以為然,也只有搖頭。
「自作孽。」不可怨。
「就算是這樣,門口那堆花籃一樣是要請你代為處理。」清幽的竹舍雅廂,就這麼被破壞,令他有絲不快。
「怎麼可能?」谷勵哀叫。「那一長排花籃連公祭場都擺不下耶!」
說到公祭場,谷勵難免邀功。
「說起來你還得感謝我,如果不是我大力阻止,小三他們還說要送花牌來,阿武那邊則是想請個舞獅陣來熱鬧熱鬧。對了,我還聽到某某人想要請一車特別秀來表演呢!」
他還嫌,現在外頭這排場已經算是最精簡的了,不少人都覺得沒做什麼面子給他們這位盟主,只差沒在外頭跪下認錯了。
拜託,道上的習性他又不是不瞭解,其實大家已經很盡量配合了啦!
不過,比較知道他脾氣的人都只是到個心意,有默契的改日再登門拜訪,好避開今日的混亂場面,因為趙東雲的魅力是有目共睹的。
趙東雲聽了也只有苦笑。「門外那些花樹盆栽就已經夠我頭痛的了,和他們說聲我心領就好。」
出來混的人,要求的就是排場、爭的就是面子,也因此從大廳到門外圍牆,是一片花籃盆栽、各式賀禮,其中不乏是自己連見都沒見過的名字,完全不知道為何對方要為自己如此費心。
「怎麼可能!」谷勵揮揮手,一臉看戲的樣子。「我是有警告過他們別弄得太誇張,免得反倒惹怒你,可是那些花呀樹的,如果你不收下來的話,恐怕很說不過去喔!」
趙東雲自然明白,只得歎了口氣。
「我知道了,明天我會讓人分送到其他地方。」他決定造福一下四周鄰居及醫院、教堂等地方。
「隨便你,不要當著人家的面退回去就行。」谷勵無所謂的聳肩,突然想起一事,「對了,茴香呢?怎麼沒見到人?」
「她說她和她那群姐妹會晚點到。」趙東雲泡著茶,也注意著時間。
「照理說該到了。」
就在這時候,一陣女音出現在門外——
「天啊,好多人,真受不了!」是花番紅的聲音。
「五姐,五姐夫怎麼會有那麼多朋友?」那是最小的花忍冬。
「媽的,看到那麼多人就想扁!」老二花薊向來沒耐性。
「薊,今天東雲的新店開幕,你說話收斂一點。」這是大姐風範的花菖蒲。
「咦?好像有好多熟面孔喔,等會兒去打個招呼好了。」出聲的是標準交際花花石竹。
「他不是退出黑道了嗎?」這是花櫻的懷疑。
「拜託,看那一長排花藍,又不是出殯。」
趙東雲無奈的瞪了眼偷笑的谷勵,很不想承認那句話是出自於自己的未婚妻。
「胡說什麼,我花少東的五女婿可是制刃盟的創立人,道上人人敬佩的趙東雲耶,這點排場算什麼!」
爽朗的笑聲,來自戶長花少東。
趙東雲看向谷勵,聳聳肩。
「全到齊了。」
***
兩年後,花櫻與花茴香的畢業慶祝餐會完畢後,花茴香與其未婚夫站在屋外,花茴香忍不住的問:
「你後悔了嗎?我是說……和我在一起。」
「為什麼這麼問?」趙東雲自問他從沒給過她這種感覺才是。
「每次你和我爸見面,我就這麼覺得。」花茴香相當無奈。即使過了兩年,父親每次一看到趙東雲,依舊是熱情不減。
而她很確定,趙東雲並不喜歡那樣。
「他是個好人。」趙東雲對未來的岳父並沒有多大的意見。
「他是,但他也崇拜你,並且相當渴望你有朝一日能重返黑道,展現以往的雄風,君臨天下。」
「我什麼時候成君了?」趙東雲失笑,不以為意。
「在他心目中,你就是。」花茴香很無奈。
為什麼趙東雲少時要是那麼了不得的人物?都兩年過去了,現在還是不時的看到、聽到有人有意請他重返江湖。
就不能讓他們過點清靜日子嗎?他不是說得很清楚了?
「那和我們兩個有什麼關係?」趙東雲撥開她的頭髮,笑問。
「我是怕你哪天一個不甘願,就後悔了。」花茴香煞是認真。「畢竟如果不和我在一起,你肯定更能過你想要的生活。」
因為若與她扯上關係,光是爸爸一個人就夠他受的了。
「你沒聽說過嗎?」趙東雲看著她的擔心,笑了。
「聽說什麼?你的傳奇事跡嗎?」花茴香做了個昏倒的動作。「我都聽到快會背了。」
她只差沒在畢業考的答案捲上寫出「趙東雲黑道大事記」以及「制刃盟創立史」,只因每次爸爸都要問,而她只好當陪客,聽丁一次又一次。
怎麼爸都不覺得煩啊!
這是她兩年來所懷疑的。
「不是那個。」趙東雲笑看著她,看來她是真的很擔心。「我指的是你沒聽說過我從十六歲以來,就再也沒做過令自己後悔的事嗎?」
「包括和我訂婚?」花茴香勾起笑,看著他。
「也包括結婚。」趙東雲聳聳肩。
「太好了。」花茴香鬆了口氣。
「就這樣?」趙東雲看著她轉身就想進屋,連忙拉住她。
「要不然呢?」花茴香疑惑的回望他。
「你今天畢業,不用來談點別的事嗎?」學業完成後,其他的事應該可以進行了不是?
「失業嗎?」花茴香眨眨眼,選擇逃避問題。
趙東雲呼出一口氣,也不逼她,不過至少該有點表示。
看著他低下頭,花茴香原本想閉上眼,卻在下一秒鐘推開了他的頭。
「怎麼了?」趙東雲莫名其妙的看著她。」我有個不好的預感。」花茴香正色道。
「不好的預感?」趙東雲不明白這與自己要吻她有何關係。
「嗯。」花茴香點點頭,放低音量說道:「我剛才好像看到番紅手裡拿著某樣東西。」
「什麼東西?」趙東雲低下頭,想問清楚到底是什麼讓她這麼神經緊張。
而後,就是再度閃起的閃光燈。
答案很簡單,就是相機。
「花番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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