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民國,上海 >> 別後重逢,再續前緣,命中注定 >> 烽起情湧作者:蘇樺 | 收藏本站
烽起情湧 第4章(1) 作者:蘇樺
    如果戀愛的滋味有甜有苦,盧璧人似乎一直在期待甜蜜的時刻來臨。如今楊適已經成了父親最得力的助手,許多人都說他們是一對金童玉女,但事實上,她知道楊適一直跟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這個星期天她答應父親到孤兒院捐款作公關,做這麼一件有愛心的事當然是值得高興的,偏偏筱玉卻忙著約會,不能陪她去。

    「你找楊適陪你去嘛!他是你男朋友耶!他不陪你,誰陪你啊?」周筱玉和盧璧人結了帳從餐館出來。

    「他哪是我的男朋友!」盧璧人沮喪的說:「不明就裡的人全都這麼說,可是我們根本就不是。」

    周筱玉眼睛瞪得大大的,「你不是很喜歡他嗎?」

    盧璧人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忽然問:「你那位鄧先生算不算你男朋友?」

    「算吧!」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什麼時候開始算的?」盧璧人很認真的問。

    周筱玉想了半天說:「有一天晚上他送我回家,在巷弄裡,他突然握住我的手,又問我會不會打圍巾,說他大嫂給他大哥打過一條,他羨慕了好久,希望有一天自己的女朋友也能給他織一條圍巾,我想,我們大概就是這樣定下來的。」

    盧璧人讚歎了一聲:「聽起來好浪漫喔!」

    「難道你們就沒有浪漫的時候嗎?」周筱玉其實見過楊適幾次,她知道他是個玉樹臨風的美男子,只是往往見他時總覺得他像一陣風或一片雲似的,轉眼就不見蹤影了。

    「我總覺得他很忙,以前他在學校裡成天被學生纏著,現在幫我爹地打理生意,就更忙了。」盧璧人垂著眼,踢著地上的小石子,感歎地說:「我常常在想,或許是我太自作多情了。」

    「現在時代不一樣了,女孩子也可以追求自己喜歡的人啊!」周筱玉安慰她:「他不約你,你就約他,約的次數多了,你們就順理成章的變成男女朋友啦!」

    「但願如此。」

    當天晚上,盧璧人回到家裡就立刻打電話給楊適。

    打掃房子的女傭回答說:「楊先生晚上有飯局,沒這麼快回來。」

    盧璧人跟女傭留了話,要楊適回家後給她回電話。可是她等了一晚上,家裡的電話始終沒響過,讓她幾乎要疑心是電話機壞了。

    「你怎麼了?整晚盯著電話看?」盧定堅問。

    「沒有啊!」盧璧人心浮氣躁的翻看茶几上的報紙。

    「在等電話?」盧定堅問。

    「沒有啊!」如果她說自己整晚都在等楊適的電話,爹地一定又要取笑她了,而且萬一楊適沒給她回電話,她多難堪啊!

    幸好不一會兒傭人過來說:「老爺,您的洗澡水放好了。」

    盧定堅放下手上的報紙對盧璧人說:「別在這裡乾等,自己打電話過去不就得了,整晚耗在這裡,只是浪費時間。」

    盧璧人被說中了心事,但仍舊嘴硬,「我坐在這裡礙著你啦!?那我離開好了。」她索性起身上樓去。誰知她才走到一半電話就響了。

    盧定堅就近拿起話筒,而盧璧人則豎著耳朵站在樓梯上等著。

    「喂,楊適啊!」盧定堅朝璧人望了一眼,笑說:「有事嗎?……喔,那你太晚打來了,她已經睡了!明天星期天,早上十點前她會在家,你明天早上再打過來好了。」

    盧定堅一掛上電話,璧人立刻從樓梯上跑下來,不依的大叫:「爹地——」

    「對付男人,尤其是楊適這種男人,要用點手段,懂嗎?傻丫頭!」

    這叫欲擒故縱嘛!她當然懂囉!可是她知道這招對楊適一點用都沒有,因為楊適的心思比一般男人更複雜、更難懂,起碼一般的男人不會拒絕她這個稱得上美麗的女子,尤其在知道她是盧定堅的女兒後,更不可能不對她大獻慇勤。所以,一般常態的邏輯都無法運用在楊適的身上,因為他是個例外。

    而就如盧璧人所想的,第二天早上,楊適真的沒有打電話過來,她也讓自己假裝忘記有這回事。

    盧定堅換上外出服後提醒盧璧人:「下午記得替爹地到孤兒院走一趟。」

    「我知道!」她悶悶的應了一聲。

    盧定堅出門後,她仍舊忍不住打了通電話到楊適的寓所,接聽電話的卻是丁懷楠。

    「璧人,真不巧,楊適他剛剛出門,你早一分鐘打來就好了,有事嗎?」丁懷楠問。

    盧璧人無聲的歎了口氣:「也沒什麼事,謝謝你。」

    此後,她又在家中等了一個早上,結果連他的聲音都沒聽見。她心想:「沒緣分」是不是就是指她跟楊適這個樣子?

    盧璧人替父親捐了一筆款子給孤兒院,早已安排好的報社記者替璧人和孤兒院院長拍了幾張照片。一陣短暫的淺談過後,盧璧人透過玻璃窗,忽然看見一個年輕的男人跟院裡的小朋友在玩躲避球。

    咦?那個笑容如陽光般燦爛的男人不就是楊適!?

    盧璧人走到樹蔭底下看著楊適和那群孩子們一起玩球。陰了幾天的天氣,這時也難得的出了一點陽光。

    楊適矯健的身手,在這群孩童之間就像是個頑皮的大孩子,看著看著,不知怎麼地她竟有點感傷,如果昨晚她在電話裡找到了他,今天他是不是就不來了呢?

    這些日子,她也感覺到楊適有意無意的在迴避她,為什麼呢?是她不夠好,還是哪裡不討他喜歡?

    這時,滾到腳邊的球,忽地打斷了她的思緒。

    盧璧人蹲下身子把球撿起來,一個人影落入她眼簾,正是帶著一臉笑意的楊適。

    楊適接過球,轉身丟給了小朋友們:「你們自己玩吧!」

    「沒想到你會在這裡。」她的心又雀躍了起來,「昨天打電話給你,其實是想問你能不能陪我來這裡。」

    楊適笑道:「原來是這件事,本來我今天是有約會的。」

    「約會?」他的話讓盧璧人的胸口像是挨了一拳似的,忽然覺得十分氣悶。

    楊適望著玩球的小朋友們,吸了一口氣說:「本來我是跟金燕玲約好今天到百貨公司,她要替我選幾件衣服的。金燕玲你應該聽過吧?她是你爹地夜總會裡歌唱得最好的歌星。」

    「喔!我爹地的夜總會我很少去,不過既然你這麼讚揚她的歌藝,那麼我改天應該過去欣賞一下。」盧璧人沉著一張臉,她感到全身的血液似乎快結成冰了。

    「璧人,你身邊有很多好男孩,不要把感情浪費在我的身上,我不值得……」楊適終於鼓起勇氣說出這些違心話。他想,長痛不如短痛,與其這樣不清不楚的懸著,不如就讓璧人死心吧!尤其他還是個身負重任的特務,難保哪一天真的發現盧定堅勾結日本人,到時對峙起來,那璧人又情何以堪?

    盧璧人噙著淚,恨恨地道:「你喜歡歌女或舞女關我什麼事?我有說過我喜歡你嗎?你是我爹地手下的人,我找你只是要你開車送我過來,不行嗎?」

    楊適原本就沒有傷害她的意思,但現在惹得她眼中帶淚、話中帶恨,他心裡也是深深的不忍,只恨自己不夠細心,不能體會到女孩家的心是何等的脆弱。

    「我送你回去吧!」楊適望著她說道。

    「不必!」

    盧璧人倉促的離開孤兒院,陽光似乎在這一瞬間又隱沒了。她不想回家,又沒有一個地方可以去,於是順著街道漫無目的的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她才發現天空飄雪了。她現在的心,大概就像雪花一樣冰冷吧!

    也許,盧璧人的血液裡也有著父親的慓悍個性,所以她在傷心了一夜之後,仍然想去見見在夜總會裡唱歌的金燕玲是個怎麼樣的女人。

    她向來不曾輕視在這種地方討生活的女子,無論她們靠的是才藝或是rou體;來到這個以男性為主的場合謀生,一定有她們無奈的一面。

    可是,現在的情況不同了,楊適竟為了一個歌女而拒她於千里之外。盧璧人那不可理喻的優越感及失落感,便無法遏抑的像座即將爆發的火山口那樣咻咻的噴著熱氣。

    盧璧人拉著筱玉陪她一起到夜總會,服務生一見是大小姐來了,立刻給她們安排一個觀看表演的絕佳座位。

    節目一開始是一首熱鬧的康康舞,豪華的舞台上,跳舞的女子穿著華麗的舞台服裝,頭上插著一大束彩色的羽毛,緊身且綴滿亮片的服飾充分顯現出她們姣好的身材。

    周筱玉發出了一連串的讚歎:「她們長得好美喔!每一個的眼睛都那麼大、皮膚那麼好、腿那麼長,難怪男人都愛到這種地方來。」

    「如果你的裙子敢穿得像她們那樣短,你的腿看起來也一樣很長啊!」盧璧人嗤之以鼻的說。

    服務生替她們送來兩杯咖啡及一些西式的小糕餅。

    周筱玉啜了一口咖啡說:「唉!我的大小姐,這會兒你可要認輸了,如果我是楊適,我也會愛上這些性感女郎的。有幾個男人禁得起這種誘惑?」

    「是嗎?」盧璧人的信心開始受到打擊。

    周筱玉一向是個實際派,她要的愛情很簡單,找個愛她的男人相守一生就行了。但她所知道的楊適顯然不是符合她談情說愛的標準情人,在璧人經過這麼多次的挫敗之後,她已經不鼓勵璧人再盲目的為愛往前衝了。

    「其實楊適的話也沒錯,你身邊的好男孩那麼多,你又何必單戀一枝草?何況你又不是不知道,替你爹地打理生意,可不像天天坐在寫字樓那麼輕鬆,只要仇家找上門,難免一陣打打殺殺。」

    「你真的這麼想嗎?」盧璧人心裡一陣絞痛,她對楊適的這段感情絕不是周筱玉所看見的這短短時間。打從三年前在火車上遇見楊適後,她的心就緊緊被他揪著了。

    周筱玉苦笑了一下,「我看你是作繭自縛,就算這個世界沒有楊適這號人物,你的日子還不是要照樣過!?」

    「可是我不快樂啊!」盧璧人輕聲說道。

    「你天天鑽牛角尖,當然不快樂囉!」周筱玉跟她抬槓了起來。

    丁懷楠見到她們,抽空過來她們這一桌。「哇!什麼風把我們大小姐跟這位美麗的姑娘吹到這裡來了。」

    「聽你們楊先生說,這裡有位叫金燕玲的歌女聲音優美,我們特地過來欣賞欣賞。」周筱玉笑說。

    「喔!原來是這麼回事,燕玲的聲音真是沒話說,喏,她出來了。」丁懷楠向舞台上努了努嘴。

    盧璧人跟周筱玉一聽,連忙將目光投向舞台。

    聚光燈打在一個年約二十七、八歲的嫵媚女子身上。她有一頭黑緞似的長髮,臉形精緻得像名家雕琢出來似的,別說她清脆的嗓音是如何珠圓玉潤了,就連唱歌時的眼神也柔情似水,哪個男人見了不銷魂呢?

    「我認輸了。」盧璧人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丁懷楠聽得莫名其妙,問:「你在說什麼?」

    周筱玉輕輕歎了口氣說:「咱們盧大小姐認輸了,她終於承認楊適不喜歡她是有原因的。」

    「什麼意思啊?」丁懷楠還是沒聽懂她的解釋。

    「楊適說他喜歡金燕玲,要我不要在他身上浪費感情。」盧璧人心痛的把事實說給丁懷楠聽,眼睛仍盯著台上的金燕鈴。

    「我今天就是特地過來看看金燕玲是什麼樣傾國傾城的大美女。」

    沒想到聽完盧璧人的話,丁懷楠卻笑得都快岔了氣。

    「你這個幸災樂禍的傢伙,人家傷心難過得要命,你就算想笑,也要憋著啊!」周筱玉鼓著腮幫子說。

    丁懷楠仍舊笑了大半天才開口說:「楊適怎麼會跟你說出這種話來呢?唉!反正說謊又不犯法,只是他這個謊撒得有點好笑,人家燕玲是美羅公司小開的情人,楊適跟人家多金的公子比起來算哪根蔥啊?你們別看她年紀好像不大,其實都快四十了,看不出來吧!?」

    丁懷楠這番話說得讓盧璧人和周筱玉瞠目結舌。

    他又繼續道:「我看楊適八成是腦袋有問題,要不然就是存心讓你難過。」

    「他有病啊?這樣捉弄人家。」周筱玉沒好氣的說。

    但不管怎麼說,少了一個情敵,盧璧人的心情頓時開朗了不少。

    一般女孩子在遇到盧璧人這種單戀的問題時,多半很無奈,但除了無奈之外大概也就無計可施了。盧璧人雖然也感覺無奈,但她總想再做一些努力,不是有一句又老又俗氣的名言說: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今天,她事先得知父親跟楊適要在辦公室裡談事情,她就特地選在這時候過來。

    「璧人,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對吧?」盧定堅吸了一口煙,笑望著女兒。

    盧璧人將一疊彩券放在父親的桌上:「星期天我們學校辦園遊會,我這裡有一些彩券,爹地您捧場買一點吧!這些費用是給學校一些清寒學生做獎助學金的。」她邊說邊瞥了眼楊適。

    但楊適只是在一旁低頭翻閱資料,彷彿沒看見盧璧人似的。

    「多少錢?」盧定堅問。

    「一張一塊錢,這裡總共有一百張,爹地我看您就幫我多買一點吧!」盧璧人央求道。

    「那就全買了吧!」盧定堅倒是很捧女兒的場。

    盧璧人開心的笑道:「謝謝爹地!」

    她停了一秒,見楊適仍然專注在他眼前的那疊資料上,不得不開口說:「楊適,同事們要我轉告你,希望你那天能過來玩玩。」

    楊適微微頷首,「好。」

    盧璧人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你答應我囉!爹地您也聽見了,到時候不可以黃牛哦!」

    楊適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盧定堅見狀也對楊適說:「去玩玩也好,最近事情真是太多了,該去輕鬆一下。」

    「我知道。」楊適又答應了一遍。

    得到他的承諾,盧璧人就這麼滿心歡喜的回去了。

    園遊會當天,盧璧人以為有了父親的背書,楊適總該給點面子,誰知她等了一個早上就是沒見到楊適的人。她勉強打起精神招待周筱玉和她的男朋友鄧先生逛了園遊會裡的攤位,中午時周筱玉跟她男朋友回去後,她立刻到辦公室打電話給楊適。

    丁懷楠接了電話知道是璧人打來的,他立即摀住話筒,輕聲的問楊適:「你答應璧人要去參加園遊會的,她在等你吶!」

    「說我有事出去了。」楊適說。

    丁懷楠卻對著話筒說:「璧人,楊適去處理一些公司的急事,不過他已經趕過去了,你再等等,他馬上就到了。」

    丁懷楠掛上電話後,楊適擰著眉頭,氣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誰教你要答應人家呢?」丁懷楠發現楊適的眼神裡充滿了無奈和……應該說是痛苦吧!

    楊適拿起車鑰匙,望著丁懷楠。「就算幫我的忙,你去一趟,請璧人吃個飯或是喝杯茶,代我跟她說聲對不起。」

    丁懷楠詫異道:「你真的不去?」

    楊適把車鑰匙塞進丁懷楠的手裡,並且立刻將自己鎖進房間裡。

    若楊適跟他不是生死之交,打死丁懷楠他也不要做這種事。

    看一個女孩子極度失望的表情,恐怕比面對她撒潑發飆更令人難受十倍,偏偏楊適就把這種難堪的事情交給他來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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