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明朝,大陸 >> 情有獨鍾,波折重重 >> 焚心魘作者:無宴 | 收藏本站
焚心魘 page 12 作者:無宴
    「知?」他明白鳳兮說的是城東反賊那日,風憐懿笑起來,男身女相的魅,「五月前你親手殺她,今日任由她追著馬車不顧,你——你——」風憐懿像是氣到了頂峰處,竟然罵不出來,「好樣的。」他恨恨咬牙,「你會有報應的。」他將那個殺字念得極深,他知道鳳兮若是真心要殺桑枝,桑枝絕沒有命活,什麼情勢所逼什麼鉤心鬥角他懶得多想,他只知道鳳兮丟下桑枝死活不管這個事實。

    「對,」鳳兮也笑了,他笑起來竟是那種帶血的絕望,「我會有報應的,我一直都知道。」他害過的人也不少了,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亡,這比什麼都罪孽是不是、是不是?當初死了就好了,死了就好了,可是他選擇活下來,每一個選擇,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十九年前的代價,是身體的痛,十九年後的代價,是心裡的痛——身死心死,連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我並沒有要他們為我去死,為我去爭……不是嗎?」別人的命,別人的血,那些口口聲聲都是為了他的人,是將他逼到這萬劫不復的罪魁禍首,他……沒有做錯任何事,不是嗎?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盯著地面,聲音像是冥冥中的煙花,一瞬即散。

    風憐懿眼睛瞪得比見了鬼還大,所有人都是為了他,他竟然——竟然說出這樣不負責任的自私的話,他到底——將別人的命看成是什麼?風憐懿的手握成了拳頭,極度隱忍著要一拳打上去的怒意,他又聽見鳳兮低低地說:「這才是鳳兮,真正的鳳兮。我會下地獄的,嗯,我知道。我想求你一件事。」他這次竟然說了一個求字,但是語氣卻像是在命令別人的隱隱的威懾。

    風憐懿一愣,沒有回答,卻是等著鳳兮說出下句。

    鳳兮透過窗子望進去,桑枝睡得很熟,他的眼神也柔和了些許,「你能讓她,喜歡你嗎?」他轉過頭,看著風憐懿,「就像……她喜歡我那樣地喜歡你……」

    風憐懿整個人一震,轉而「啪」的一下,他終於忍受不住地一耳光打在了鳳兮臉上,「你竟然說這種話——你,竟然說這樣的話!」風憐懿咬牙切齒,「你不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丫頭,她把你當神仙當聖人,你竟然要她去喜歡別人!你是要她傷心死、哭死嗎?你是不是害她害得還不夠?非要逼死了她才甘心?」風憐懿簡直不敢置信地看著鳳兮,一個人怎可以無情至此?他寧可桑枝以為鳳兮是個不會回來的神仙,也不要鳳兮再次出現來打破桑枝的幻想。

    [你是要她傷心死、哭死嗎?]

    鳳兮不避不躲挨了一耳光,臉上好燙,但是心裡更燙——喜歡我,只會痛苦呢——所以,不要喜歡鳳兮,不要再追著他了……這一次他忍心讓你一個人追著馬車,下一次,他還會這樣的。他比你們任何人想像的……都要自私。你什麼時候才會明白這個道理?

    這一耳光,風憐懿極度憤恨。鳳兮的唇角有些血色,他的臉色本就顯得蒼白,如今唇角咬了一絲血,竟像個剛吃了人的妖魔一般。風憐懿不由心頭一涼。這個人,恐怕心中早就成了妖孽了。

    鳳兮不管他的訝異,抬手擦去唇角的血,「你有心,就帶她遠走高飛,從此別再回來,明晚的御梨棲,去不得。」他又抬頭望了望天,反賊之事未結,御梨棲遲早要被翻出來,若是朱棣下了狠心,東廠拿不了主,還是得供出御梨棲,搖光是這麼說的,他信是因為那公子的小道消息永遠那麼多。

    風憐懿原本因著他一句話火上七分,卻突然冷靜下來,「你知我去不得御梨棲?」他防備起來,卻不退後,顯然並無真正懼怕之心,反有些挑釁地瞪著他。

    鳳兮點頭,「聚義堂還留有你這等忠心之人,著實難得。」最初他並沒有懷疑風憐懿,直到御梨棲引火上身,他才漸漸想明白,那是御梨棲自己出了內賊,「兩年時間,你想毀了御梨棲。」

    「哼,」風憐懿被拆穿也不慌不忙,「御梨棲打著梨園的招牌,背地裡為東廠也幹了不少『好事』,我自不會放過它,東廠要救只怕自身難保,朱棣的多疑性子難免要懷疑東廠忠君之心,我賭他們必捨御梨棲。」他說得自信滿滿,御梨棲裡有多少東廠爪牙他一清二楚。

    鳳兮眨眨眼,「你想在錦衣衛面前拖御梨棲下水?」明日若是聖旨一下,錦衣衛就會掠殺御梨棲,到時候誰活誰死就不是自己能決定的了,「桑枝怎麼辦?」他好像現在才想起那丫頭。

    「你管得太多了!」既然要放手就該好好放手。風憐懿呼出口氣,「明日的戲,我唱定了。」他攏了攏袖子,聽見房內有些窸窣之聲,鳳兮眉頭一皺,閃身就離去。

    桑枝柔柔眼起來,就看見風憐懿站在床前,替她將被子蓋好,她四處顧盼,有些迷惑,「剛才,是不是有人來過了?」恍然好似聽到有人在說話。

    「沒有。」風憐懿微微一笑,戲子的風情倒是顯露了幾分,「快睡。」

    好漂亮——桑枝心裡一歎息,躺好身子閉上了眼睛,「我以為是他來了呢……我肯定又在做夢了吧……」她沒有睜開眼,就好像在說夢話。

    「嗯,」風憐懿拍拍她的腦袋,「你是在做夢呢。」他輕聲。

    你還在做夢他是個好人吶。

    風憐懿瞇了瞇眼,微微偏過了腦袋,呼出口氣,握了握她的手就安靜地守在她床邊。

    鳳兮沒有走,他伏在屋頂,就看著風憐懿回答她,守著她,垂下眼眸,衣袂飄然,心口有些熱,有些沸騰,轉而化成了一股無法紓解沉痛,壓在胸口的地方——好難受——

    他的手握了握,卻始終沒有再下去,自己還是可以忍下來,還是可以堅持下來的嗎?還是可以看著她一次次失望然後狠下心對自己說,原來,桑枝,我喜歡你沒有你喜歡我那麼深。這樣的感情一點也不公平,一點也不!對你,好不公平——他不僅錯傷你,還錯待你!所以,別再喜歡鳳兮了……

    他意識到這樣的認知的時候,心裡猛然一驚,有些連自己都不曾預料的悚然,好像全身出了冷汗,手中一片冰涼,這才發覺,指甲掐入了手掌,已經流出了血,卻不覺得痛……

    第五章夙夜折心魂(1)

    御梨棲,錦繡闌珊。

    今夜月色極好,與梨園裡的七彩宮燈映輝成一片。

    「始亂之,終棄之,固其宜矣,愚不敢恨。必也君亂之,君終之,君之惠也;則歿身之誓,其有終矣,又何必深感於此行……」

    桑枝爬到了戲台對面的牆上,她總是個閒不住喜歡爬牆的瘋丫頭呢,合著拍子。風憐懿的戲總是那麼好聽,她搖頭晃腦地襯著,這是《鶯鶯傳》呢,她雖然聽不太明白,但是故事還是知道的,張生要走了,鶯鶯很傷心。

    因為鶯鶯喜歡張生呢,就好像她也很喜歡鳳兮,鳳兮走了,她其實也很難過。

    始亂之,終棄之。她不明白,所以她體會不到那種自嘲的無奈。

    君亂之,君終之,君之惠也。她也不明白,所以她體會不到不願強人的無奈。

    她只是覺得很好聽,所以,她也很喜歡風憐公子。

    「自從消瘦減容光,萬轉千回懶下床。不為旁人羞不起,為郎憔悴卻羞郎。」台上的人還在唱曲,台下卻開始有些騷動,有人來了,不知說了什麼,大批的人慌慌張張地起身朝門口走去,桑枝不明白所以一直在牆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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