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現代,台灣 >> 近水樓台,患得患失,波折重重 >> 告別孤單作者:樓雨晴 | 收藏本站
告別孤單 第8章(1) 作者:樓雨晴
    懷孕第八周時,我回醫院做產檢。

    因為是初期,我還是有點擔心,問了很多問題。

    醫生應該也見怪不怪,對我這種新手媽媽的窮緊張都一一答履、安撫。

    「可是我最近早上醒來,偶爾會有輕微的出血現象,不要緊嗎?」

    醫生替我做了檢查,開藥給我,交代我心情放輕鬆,我如果太緊張,寶寶感受到媽媽的情緒,也會感到不安的。

    嗯,我知道。所以我一直努力想讓自己愉快一點,不沉浸在分手的痛楚裡,盡快將那個人從腦海裡忘掉,這樣就不會太難受。

    我告訴自己,不可以哭,我哭,寶寶也會哭的。

    離開診問,在醫院的掛號大廳,瞥見熟悉的身影。

    男人體貼依舊,扶著女子小心前行。

    明明才說要快樂,不知怎地,鼻頭就是酸酸的,原本,那應該是我的權利……

    現在,沒有我梗在中間拿恩情阻礙,他們應該更可以無負擔地在一起了吧,不必背負道德壓力,愧對了誰。

    「寶寶,我們不要介意,不要計較,好不好?」輕輕撫著肚腹與寶貝溝通完,試圖讓自己無視地走過。

    沒有關係的,我們沒關係……

    走出醫院,外頭正下著雨。明明剛剛來的時候一滴雨都沒有!

    「你怎麼了?」身後響起的聲音,小小地驚嚇到我。

    他對身邊那個人呵護備至,哪有心思留意其他,我以為他沒有看到我……

    「哪裡不舒服?」他還是板著臉,目光落在手中的藥包,口氣冷冷的,聽起來沒什麼誠意。

    「沒,只是做些例行檢查,藥是幫助受孕用的。你知道我一直想生個小孩。」趁現在趕快鋪個合理的梗,否則肚子早晚會大起來,世界就那麼小,我無法保證能避開他的視線。

    瞥見他緊握的拳,我在心底歎氣。恐怕又要惹他大爺不爽了。

    「有這麼急嗎?我才走多久,就時不住寂寞找下一個!」

    唉,果然不是太美妙的話語。

    我如果耐不住寂寞,這五年怎麼等過來的?全世界最沒有資格這麼說我的人就是他。

    「我不必找啊,身邊就有一個,楊季楚願意。」抱歉哥兒們,借你的名字用一下,因為我生氣了,而最能讓這男人不爽、也最有說服力的就是你的名字。

    他冷冷笑哼,極盡諷刺。「原來舊愛還是最美?成天出雙入對,當我瞎了嗎?難怪你要借題發揮,急著分手。到底真正出軌的人——」

    「齊雋,注意你的措詞,我不想要埋怨你,不要逼得我日後想起你的名宇,只剩下厭惡與悔不當初。」

    他住了口,怔怔然望住我。

    「你從來只站在你的立場想事情,有沒有想過我已經要三十三歲了,再晚要想生個健康的寶寶有多困難?你沒有,你只是自私地要我配合你的腳步,不曾體會過我的無助恐懼。是,我急著想要一個小孩,孩子的父親是誰我一點也不在意,那又如何?你得為這些負一半的責任。一再用言語刺傷我來平衡自己的情緒,真的就會好過一點嗎?我並不欠你什麼!」

    說完,我不再多看他一眼,轉身離開。

    好疲憊,每跟他交手一回,內心的無力感就更重。

    一直以來,我總是在包容他的情緒,縱使受了傷,也不曾向他埋怨一句,是不是就因為這樣,讓他理所當然認為我是無堅不摧的?理所當然地……一再漠視。

    「我送你回去……」

    手腕被握住,他聲調軟了些。「好不好?」

    「不用了。」我沒回頭,旋動手腕想掙開。

    「可是在下雨。」

    就算淋雨,也好過待在他身邊。

    至少,雨不會讓我這麼痛,痛到想拴住眼淚都沒有辦法。

    「你走開,離我遠一點!」我是真的想離開他,不計代價!

    當拉傷的手腕傳來一絲痛覺,他立刻鬆了力道,語氣微慌。「我不知道你這麼恨我,我……不是有意的,只是太生氣了,你不要……」

    我大步走進雨幕中,不理會他說了什麼,隨意挑了輛計程車坐進去,駛離後才任淚洶湧決堤,埋首在臂彎間無聲痛哭。

    「不是說要保持愉快的心情嗎?怎麼眼睛腫成這樣?」稍晚,楊季楚來接我時,問了這一句。

    「很明顯嗎?」都已經冰敷過了,還上了眼妝。

    唉,果然那個男人是我的剋星,隨便幾句話挑惹,就讓我痛到不行,用盡力氣做的心理建設全數崩盤,真是上輩子欠他的。

    「就是你的眼妝太刻意了,有違平日上妝習慣,反而引人注意。」

    「……」好吧,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楊某人。

    「不要研究我的眼睛,先套個招今晚的事該怎麼應對比較重要?」

    父親從一開始就不喜歡齊雋,老說他配不上我,等到我們真正分開了,也沒見他比較開心,倒是比以往更積極幫我物色對象,或許是以為我還保有舊日情懷,很一廂情願要拉攏楊季楚當他的半子。

    他真的很怕他的女兒不幸福啊,這樣的心情,我又怎好多說什麼。

    我甚至在想,如果楊季楚苦等的那一段,仍然無法得以圓滿,那麼是不是就順遂了長輩們的意?只是不曉得,他介不介意當個現成的父親?

    我也真的問出來了,結果他居然涼涼地虧我。「我從來沒把你當女人過。」

    去你的!我也沒想跟你怎樣好不好!反正在其他男人眼裡,我很女人就可以了,至少齊雋每次摸兩下就會硬到不行,我才不會這樣就被他打擊到信心。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已經可以如此坦然地與他笑談感情問題。

    初戀那一段,曾經那麼深刻,我以為那樣刻劃的痕跡一輩子都不會淡去,直到這一刻,我才真正確定,過去了,面對他已經不會再勾起那些酸痛情懷,淡淡地,只留下多年相知的溫暖情誼。

    那麼——齊雋呢?

    如今這些日夜揪扯、難以止息的痛楚,總有一天也會像初戀那樣,隨著歲月逐漸淡去吧?也或許,未來還會有另一個人在前方等待,取代心中那個位置,只是不曉得,還得耗去多久的時光?

    結束這場明為餐敘、暗為逼婚的變相相親宴後,我替楊季楚接了一通電話,有人拉不下臉,我當人家的紅顏知己就要貼心些,讓他心心唸唸的前女友來接他。

    今晚,這兩個人應該可以放開心房,把話說開吧?他為了這個女人付出、等待、承擔了這麼多,我衷心希望,他可以得到他應該要有的幸福,別空負了這六年的執著相思。

    看著這對彆扭的愛情鳥相依相偎離開,我起身獨自步上回程,夜裡的寒風吹來有些涼意,腦海裡想起多年前的冬天,我也曾有過被人牢牢圈在大衣裡呵憐的甜蜜時光。

    心房有些許酸酸的,別人都成雙成對了,只有我,還是形只影單一個人,要到什麼時候,我才能夠告別孤單,結束這段一個人的旅程?

    包包裡的手機響起,我看了一下來電顯示,是齊雋經紀人的號碼。

    我接起,聽見他在另一頭急得團團轉,說想為下週一的演出流程與齊雋做最後的確認,但是他的手機怎麼也撥不通,完全失聯,問我知不知道他人在哪裡。

    我有些好笑。「你是不是問錯人了?他的行蹤劉曉莙會比我清楚吧?」

    「可是……我以為他只是鬧鬧脾氣,你們早晚會和好。」

    他到底是哪裡來的自信啊?都分手一個月了,有人還狠狠撂話死活都與我無關呢,怎麼會是鬧著玩?

    「大概是因為……周邊的人,誰都看得出你有多深愛他、知他懂他、包容他的大小情緒,一輩子要找到一個這樣對待自己的人,是多可過不可求的事,劉小姐……說穿了只是初戀的夢幻幢憬,那種感覺太薄弱,刻劃的痕跡怎麼也沒有辦法像一路與他相互扶持過來的你那麼深刻契合,所以……抱歉,我那時沒有跟你說,是因為我以為他遲早會看清,從那種虛幻的感覺中清醒過來。」

    所以,齊雋一有狀況,他們本能想聯絡的人,還是我嗎?

    多一廂情願,我們這麼想,不代表齊雋也是這麼想,感情本來就是一件盲目不講道理的事。

    雖是如此,我依然安撫他。「別擔心,齊雋雖然有一點固執衝動,但是他做事不會不知輕重,拿正事來開玩笑的。他也許只是想一個人獨處沉澱思緒,或是處理一些私人的事情,不想被外界打擾,時間到了,該出現他自然會出現。」

    「……果然還是你最懂他。」

    掛了電話,我試著撥齊雋的手機,果然是轉接語音信箱。

    我切斷通話,將手機收回包包。

    算了,不關我的事,還是別管太多了。

    我想,可能是我老了,跟不上時代的變遷、地球的運轉速度,怎麼好像才幾個日夜,世界已經翻轉過來,人事全非了?

    那小倆口不是還拚命放閃,修補分離六年的那一段空白嗎?怎麼才一轉眼,就風雲變色了?

    現在,變成是我不敢在楊季楚面前提「前女友」這個禁忌字眼。

    再然後,是齊雋的經紀人,一天到晚向我抱怨齊雋最近怪怪的,大小事全都鉅細靡遺地報備。

    雖然我不止一次重申我們已經分手,齊雋的事不必讓我知道,他還是會說:「我知道啊,可是我不相信你狠得下心不管他。」

    唉……將近六年,兩千多個日子,真的不是那麼容易切割得清楚,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我才能完完全全地放下他,走出這段情傷的遺毒?

    下班後,我順道在外頭用過晚餐,才慢慢散步回家。我現在已經養成少開車、多搭乘會共交通工具的習慣,一來增加運動量,有助七個半月後的生產,二來響應環保,減少碳排放量。

    「靚……」

    從包包裡掏出大門感應卡,身後響起輕弱的嗓音,害我暗自挫了一下。

    一面告訴自己,七月半還沒到,平日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一面轉身,左右張望了一下,才看見蜷坐在角落那一團疑似人形的不知名物體。

    「是我……」借由大樓燈光,隱約瞧清了光影交錯下的身影。

    「齊雋?!」他怎麼會來?

    他懶懶應了一聲,又將臉埋回臂彎。我立即察覺不對勁,上前探看。

    他臉色紅得不太尋常,但是身上聞不到酒精味,所以應該不是喝醉。

    探了探額溫,有點高,他順勢靠過來,頭枕在我肩膀。

    我想了一下,先扶起他上樓。

    生病應該是去看醫生,而不是窩在我家樓下,他不至於連這點基本生活常識都沒有。對他的出現,我滿肚子疑惑,只能猜測他或許是找不到健保卡。

    這不是沒有可能,他的證件我都固定收放在置物櫃的夾層內,他走的時候一肚子火,大概是遺漏了。

    進門後,我只花了一分鐘就在書房裡找到了他的證件,開車陪他去看完醫生,回程途中問他住哪裡,他窩在副駕駛座昏昏沉沉,也不回答我,只好再將他帶回家。

    一進門,他自顧自地窩在客廳的長沙發裡,一尾病貓狀。

    「齊雋,」我搖了搖他。「紀先生找你,你要不要先回一下電話?」

    他哼也沒哼一聲,我只好替他撥電話給經紀人,告知他現在的情況,免得聯絡不上他,那個急驚風的經紀人又要跳腳了。

    簡單講完電話,他已經快睡著了。

    「齊雋,去客房睡。」

    「不用了。」他很可憐地瞄我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瞼,鼻音濃濃。「我睡這裡就可以了。」

    少用那種落難小狗似的眼神控訴我,我再也不會心軟了。要睡沙發就讓他睡,反正我說過了,他自己不要的,我何必良心不安?

    我給他一床被子,再倒杯水放在茶几上,他自動自發爬起來灌水、吞藥丸,又安安靜靜、動也不動地蜷臥在沙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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