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大陸 >> 巧婦拙夫,婚後相處,日久生情 >> 憨夫作者:樓雨晴 | 收藏本站
憨夫 第3章(1) 作者:樓雨晴
    新婦第一天,起了個大早,春水嬸起床時,桌上已備妥早膳。

    雖然春水嬸不是阿風的親娘,陸想雲依然備了茶,將其迎上座,以媳婦之禮為她奉茶,跟著阿風喊上一聲娘。

    丈夫是喝她的奶、被她養著長大,當中恩義早已與親娘無異。

    春水嬸窩心地受下了那杯茶,更加確認阿風這個媳婦娶對了,想雲懂禮數又識大體,有她在阿風身邊,凡事都會為他打點得周全。

    稍晚,她回房要叫丈夫起來梳洗,見他散亂著發坐在床上發愣,看著旁邊那空空如也的床位,還以為那只是一場夢。

    一場從小到大,不曾作過的美夢。

    有人疼著他、幫他洗腳,還讓他抱得身體暖呼呼的夢。

    陸想雲取了齒梳,上前來為他梳發,他才像是終於回過了神,呆呆地仰頭望她。

    「發啥愣?不都說好,成親後每天給你束髮。」

    對,他們成親了,她會幫他梳頭。

    梳好頭,她由木匣子裡挑出一條鑲了墨玉的冠帶。

    她知道爹要了祝家不少聘禮,她這些年所得多數也都拿去貼補家裡頭,手頭沒有太多積蓄,只能用現有的這些,備上一點他用得著的物品,木箱子裡還有幾襲新衣裳,也是自己挑了布料,親自裁製,當作是嫁妝還報於他。

    梳好頭,又取出木箱裡的新衣給他穿上,再轉身去擰巾子給他擦臉。

    見他站在銅鏡前,摸摸發上的冠帶,又摸摸身上的新衣裳,像得了新奇玩具的孩子似的,一臉飄飄然。「這些……都是我的嗎?」

    「是啊,都給你,是你的。」

    「是我的、是我的……」

    「欸,你還沒擦臉——」那直直奔出房門的人,完全不理會她的呼喚。

    她捧著巾子追去一見他拉著春水嬸獻寶,反覆著同樣的話。

    「是我的、想雲給我做的……這個、這個、還有這個也是,阿娘、阿娘,好看不?」

    「是是是,好看極了,有媳婦兒了嘛,瞧你得意的!」一早就來炫耀。

    「祝春風,你給我過來坐好。」她不得不出聲,讓他放過春水嬸。

    「喔。」他乖乖坐過去。

    替他抹了抹臉,再添上一碗白粥給他,他很快吃了起來,想著自己讓她花了好多錢,一定要更努力幹活,賺更多錢回家才可以。

    她說還有一道菜,便又鑽回灶房裡去。

    春水嬸跟了過來,見她盯著未熄的灶火發怔。

    「我很久沒見他這麼開心了。」

    陸想雲回眸,撐起有些酸楚的微笑。「這只是一點小事。」

    她天天都在給人做衣裳,讓每個人穿得體體面面的,不過就是順手也給自己的丈夫打點打點門面而已,這有什麼大不了的?甚至沒花費她太多心思。

    可是他那麼開心,只是一點點小事,就讓他那麼開心。

    春水嬸拍拍她,沒多說什麼,端起那道菜出去了。

    所有未竟之語,都在那一記拍撫中,她懂得。

    多疼疼他!

    那是春水嬸的請托。

    他的心很小,只要一點點的幸福,就能將他填得滿滿,快樂很久很久。

    他值得,值得她待他更好,無論她給得再細微,他都會記在心上,然後百倍、千倍地來回報她。

    *****

    新嫁娘回門日,陸想雲打點了禮品,拉著丈夫一道回去。

    陸家與祝家相隔其實不遠,可祝春風不敢過橋,於是只得捨了捷徑,多繞點小路。

    到了陸家大門,他也死活不進去,只說要在門外等她,問他為什麼也不說。

    其實,她哪會不曉得為什麼?

    阿風本就不喜歡外人,加上她家裡人又都從來沒給他好臉色,他會心生排斥也是可以理解的。

    人家待他好,他便待人好,人家若給他臉色,大不了不理人便是,也不管那人是誰。

    他的想法很直接,不懂表面功夫,也壓根兒就不管什麼人情世故。

    她心想,這樣不行,往後得多少教教他,但這一時半刻也逼不得,要慢慢來,這頭一回也就沒勉強他。

    父親多少有些微詞,念他不懂禮數。她左耳進、右耳出,想著丈夫在外頭,也就沒有久待,稍坐了會兒,便告辭與丈夫返家。

    反正兩家住得近,往後多得是機會回來探視。

    初為新婦,其實也沒有什麼不適應的,不過就是換了個屋簷,丈夫好相處,倒也不需要去配合遷就什麼。

    這幾日,春水嬸也一點一點把阿風的日常生活、飲食習慣交代清楚。

    辦妥了阿風的終身大事,這幾日就要動身回家鄉去,也不怕媳婦嫌她囉嗦,叨叨絮絮地交代著那孩子由小到大的每一件事,謹慎地叮囑著該注意的事項。

    陸想雲一一記妥了,成婚第七日,夫妻倆起了大早,替春水嬸雇了馬車,一路送到村子口,目送她遠去。

    中午做了午飯,沒見他回來,回想一整個早上也都沒見到丈夫的人。

    春水嬸要走,知道他會難過,直到了前一晚才告訴他,然後他翻了整夜都沒有睡。

    隔日,送春水嬸走時,一路都握著手不肯放,眼眶紅紅。

    她知道他很難過,卻也知道讓春水嬸走是必然的,安靜地沒有鬧,怕阿娘會為難,一句任性的挽留都沒敢說。

    春水嬸說,他難過時,就會把自己藏起來,不讓誰看見。

    她循著春水嬸留的訊息,到鄰近那間破落屋裡尋人。

    這原是一間學堂,阿風一家初在流雲村定居時,他爹買下這塊地,在這兒建學堂,教村子裡的孩童讀書,她也讓公公教過一年,那時,阿風就坐在她後頭,還是個活潑伶俐、愛玩愛笑的男孩兒……

    後來,公婆走了,人事全非,昔日學堂破落了,這兒成了他思親、難過時的藏身之處。

    男人就窩在頹倒的桌下,縮著身子,抱膝埋著臉,靜止不動。

    她輕輕上前,將丈夫蜷坐的身子往懷裡移,他動了動,卻沒拒絕,將臉埋在她肩窩上。

    爹走了、娘走了,現在、現在連阿娘都走了……

    他只剩她,只剩下她了!

    他很用力、很用力地抱緊她,再不讓誰來搶。

    「是我的!」又使了使力,像要將她往心窩裡藏,很固執的再強調一遍。「我的!」

    「嗯。」沒埋怨過重力道勒疼了自己,她安撫地摸摸他頰容。「你的。」

    憐惜這男人孑然一身的惶然,溫情地走進他的天地,以身相陪。

    頭一回,徬徨無助時,不再只是獨身一人,舔舐心傷,成雙的人兒,靜靜地,挨靠著、依偎著——

    *****

    新婚小夫妻的日子,很樸實也很簡單。

    白日裡,他會上山打獵,有時獵上珍禽,送往城裡兜售,能賣上不錯的價錢,偶爾也獵些野味,回來給她加加菜。

    前兩日,他獵了一隻野狐,賣了不少錢,問她缺不缺什麼,要順道給她帶回來。

    她想了想,便要他買上幾疋布和各色絲線。

    他以為她缺新衣裳,還問了店掌櫃哪些是女孩子喜愛的花式,認真地挑了好幾疋布回來。

    結果,她做好新衣裳,下回他要進城,便叫他順道拿去店裡頭寄售。

    原來,她是在賺錢,不是自個兒想穿新衣裳。

    他說:「那好辛苦。」

    婚前他便向她保證過,他可以養她,這不是假話,而且很勤奮地身體力行。

    她卻笑回他。「我知道啊,可家是咱們倆的,應該要一起努力才是。」

    而且她說,雖然現在日子不愁吃穿,但是將來有孩子了,要花很多很多錢的,兩個人一起攢會快些。

    他嘴巴笨一說不過她,可是她答應他了,若是太累的話,就要休息,不可以再做。

    日子踏踏實實地過著,夫妻同心,要將床底下那只瓦罐子一點一滴填得充實。

    這一日,鄰家大嬸拿了塊布料來,說是親戚送的,托想雲替她裁製一襲新衣,兩人議妥價銀,大致討論好衣裳樣式,正要離去時,祝春風剛好回來,在院子前遇上。

    「我說你這小子啊!也不曉得走什麼運,娶到了想雲這樣賢慧靈巧又懂持家的好妻子,我家小子就沒這福氣!」

    不擅交際的祝春風,依例沒應聲,擦個身便進屋去了。

    裡頭的陸想雲,正看著攤在繡架上的布料,估量著該怎麼運用,阿嬸又發福了,這麼點布要做上一襲新衣是有些勉強,半點布料都浪費不得……

    正凝思著,分神倒了杯茶,轉過身沒留意,拐著了椅腳,腦門只覺一陣暈眩,人便往前撲跌。

    「想雲!」他根本不清楚發生什麼事,一進門就看見她昏了過去。

    她昏倒了!不理他了!

    爹和娘也是這樣,一昏,就再也沒有醒來過……

    他滿腦子只剩下這樣的念頭,又慌又痛,完全不曉得自己該怎麼辦,還是院子前沒走遠的大嬸聽了他的喊叫,踅了回來,嚷了他幾句。「愣那兒做什麼?還不快去扶起你家媳婦兒,趕緊看大夫去!」

    對、對!生病要看大夫!

    他被這一吼,嚇飛的三魂七魄這才歸位,七手八腳抱起她,衝出門找大夫。

    這一折騰,大半個時辰過去,想雲被安置在村裡唯一的老大夫那兒,還沒醒來。

    他惴惴不安,十指扭絞著,好怕她要是再不醒來怎麼辦?他一個人怎麼辦?晚上沒人抱著睡、沒人煮飯給他吃、沒人陪他了,他又只剩一個人了,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一定是做衣裳給累病了,早知道、早知道他應該要更堅持不讓她做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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