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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街教父 第二章 作者:金萱
    早晨的陽光穿過窗簾灑落在床上,照在梁思綺白淨無瑕卻顯得有些削瘦的臉上,她睜開雙眼茫然地環視著房間。

    這是哪裡!

    為什麼她會在這裡?

    輕微的異響從連著這間病房的一扇門後傳出來,她困難地轉動頸部,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是誰在那裡?」她出聲問道,沙啞的嗓音讓她皺起眉頭。

    「梁小姐,你醒了。」一個護士在聽到她的聲音後,忙從連著這病房的那扇門跑出來,一臉驚喜地朝病房的她叫道,隨即轉身朝門外跑去,留下一句,「我去叫醫生來。」

    腳步聲愈離愈遠,梁思綺眨了眨眼,依然搞不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

    她好奇地打量著房間的四周,第一次看清楚它是一間病房,一間寬敞、舒適,漆成柔和的粉綠色病房,但是她怎會在這裡?

    認真地思考著這個問題,她沒注意到病房門口突然冒出一個人。

    齊天歷站在病房門邊目不轉睛地望著她,深黑的眼眸中有著兩簇激動的柔光,醫生果真沒騙他,她只是睡著了而已,睡飽了自然會醒。

    但,天知道她都已經連續睡了好幾個月,怎還會想睡?

    急促的腳步聲由走廊的盡頭向這裡接近,他只是隨意地轉頭一瞥,怎知再回過頭來時,她的目光卻已是定在他身上,讓他在一瞬間緊張地屏住呼吸。

    一樣大而迷人的雙眼,瞳孔中卻再也見不到他記憶中熟悉的柔情,有的只有茫然、好奇、不確定,與愕然驚嚇的神情。

    她是真的討厭他,不是嗎?

    Dr.雪爾陪同另兩名腦科權威及護士連袂來到病房門口,與他點頭招呼一聲即越過他走向病床,詢問一些例如「你覺得怎麼樣」、「還認得我嗎?我們昨晚才見過面」等平常性的問題,以觀察她的反應。

    齊天歷沒有上前,怕的是她會做出一些討厭他或想遠離他的舉動,因為他注意到她雖面對著醫生回答問題,但眼光卻不時地瞄向站在房門口的他。

    這樣防患未然的她,讓他有種前所未有的挫敗感。

    她真還有可能再度愛上他嗎?

    不想妨礙醫生對她的檢查與治療,他退後一步移身到病房門外,靠站在門邊的牆上,閉上雙眼,他到底該怎樣做,才能除去她心中對他的厭惡感呢?

    誰能告訴他?

    齊天歷無語問蒼天。

    見他退出病房,消失在視線中,梁思綺不確定自己心中油然而生的感覺到底是鬆了一口氣,或者是緊繃地糾緊。

    這兩種正反極端的感覺明明是不應該同時產生的,但是為什麼它卻是這麼自然地出現在她心中?

    她不知不覺間皺起眉頭。

    「你怎麼了?」注意到她皺眉的表情,Dr.雪爾問。

    「剛剛站在門邊的男人是誰?」

    Dr.雪爾轉頭望向早已空無一人的門口,再將目光移回來直視著她。

    「你對他有什麼特別感覺嗎?」他問。

    梁思綺蹙著眉頭側頭想了一下。

    「我不喜歡他。」她說。

    醫生們和護士頓時全都皺起眉頭。

    「為什麼?」Dr.雪爾問。

    「他讓我好難過。」

    醫生們再度同時露出一樣的表情,有些驚喜地對看一眼。

    「怎麼說?」Dr.雪爾小心翼翼的問,「你是不是記起了什麼?」

    「沒有,可是我記得他昨晚搖得我好難過,不管我怎麼叫他住手,他都不聽。」

    醫生們和護士頓時目瞪口呆地瞪著她。

    「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梁思綺偷偷地看著他們臉上的表情,從這個換到那個,再從那個換到另一個。

    也許那個男的是他們的上司,因為她看到他們剛剛進門時都向他打招呼,而他卻酷酷的連回個禮都沒有,也許她說討厭他,正好犯了他們的大忌。

    醫生必須要有醫生的威嚴,不適合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所以雪爾輕咳了一聲,讓自己的思緒由她脫軌的回答中跳脫出來。

    他還以為她真想起了什麼,畢竟以齊先生對她全心全意的態度看來,他對她一定是用情很深,但是她卻因為他搖她而不喜歡他。

    唉,可憐的齊先生!

    「沒有。」Dr.雪爾搖頭。

    「他是誰?不會也是我的醫生吧?」但他沒穿醫生袍呀!梁思綺沒發現自己對他特別好奇,但Dr.雪爾卻注意到了。

    「不,他不是醫生。」

    「那他是誰?」

    「我叫他自己來告訴你好不好?」Dr.雪爾轉身往房門口走去。

    「等一下。」梁思綺霍然大聲叫道。

    Dr.雪爾停下腳步轉身看她。

    「不能由你來告訴我嗎?」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要面對那酷酷的男人,她就覺得全身緊張,心臟似乎要跳出胸口一樣。

    「為什麼,除了不喜歡他之外,你也不喜歡見到他嗎?」Dr.雪爾盯著她問。

    「不是。」她皺眉道。

    「那為什麼不讓我去叫他?」

    「我不知道,可是……」

    Dr.雪爾看著她猶豫不決的表情說:「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沒關係。」

    「見他讓我覺得很緊張。」梁思綺沉默了一下後,老實開口。

    「為什麼?」

    「我不知道。」她瞬間皺緊眉頭。

    Dr.雪爾和其他兩名醫生互看一眼,其中一名醫生開口:「除了緊張外,他還給了你什麼感覺?」他問完後,隨即又幽默地加了一句,「當然,我是說除了不喜歡之外的感覺。」

    「我覺得他很酷,長得也很帥。」梁思綺回想著剛剛看到他的第一個感覺。

    「所以讓你有種想要以身相許的感覺?」

    梁思綺頓時紅了臉:「我哪有!」她叫道。

    「可是你剛說他又酷又帥……」

    「那是外表,誰知道他是不是金玉其外,敗絮其內。」她抬聲道,隨即又為自己的比喻皺了下眉頭。

    她為什麼會覺得拿這句話來形容他似乎很不該?

    她並不認識他,即使以前認識現在也忘了,那麼用「金玉其外,敗絮其內」這句話來形容應該不會太過份才對。

    但為什麼怎麼她總覺得不太舒服?

    「好吧,那我們不要談外表,就單純談感覺。你對他有什麼感覺?」

    「我又不認識他,會有什麼感覺?」

    「剛剛你說了,緊張,看見他讓你有緊張的感覺。」

    「那是……」梁思綺咬了咬唇瓣。

    「你真想知道他是誰嗎?」Dr.雪爾忽然說。

    轉頭看向他,她猶豫地點頭。

    「他是你的男朋友,齊天歷。」

    「正確來說應該是未婚夫。」齊天歷突然出現在房門口道。

    他一直靠站在外頭牆上,自然將病房內的一切對話聽得一聽二楚。

    當他聽到她說不喜歡他的原因竟是因為昨晚他不斷搖她的結果,他簡直是哭笑不得,虧他還為此喝了一夜的悶酒,傷了一夜的腦筋。

    但是當他聽到她說見他讓她緊張,又說他長得又酷又帥時,他卻忍不住為此而微笑,即使是失去記憶,她依然對他有著不一樣的感覺。

    對她而言,他永遠都是特別的,他始終都知道。所以當下他立刻作了決定,不管她是否還有恢復記憶的可能,她是他的,這輩子永遠都改變不了。

    「未婚夫?!」梁思綺像是忽然被雷劈到般的僵直,張口結舌地瞪著他。

    他是她的未婚夫?!

    天啊,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齊天歷緩緩地走上前,輕柔地替她將嘴巴闔上,再彎身親吻了她一下,嚇得她立刻以雙手摀住嘴巴,眼睛睜得好大地瞪著他。

    齊天歷忍不住地笑了。

    「我以為你說我又酷又帥,讓你有以身相許的感覺。」他揶揄著她。

    「後面那句不是我說的。」放下摀住嘴巴的手,梁思綺生氣地瞪眼道。

    雖說她不是特別討厭他的吻,而且他又說他是她的未婚夫,但是她失去記憶才剛醒來而已,他難道就不能給她一些時間讓她適應一下嗎?非得這麼迫不及待又突如其來地嚇她?

    「是嗎?不過這沒關係,因為你已經是我的未婚妻,而且就快嫁給我了。」

    「什麼?!」梁思綺一陣呆愕。

    「等你出院後,我們就結婚。」

    「你瘋了,我根本什麼都不記得!」她迅速地叫道。

    「但是我記得。」

    「可是……」

    「雖然你現在不記得我們過去的一切,包括你愛我,但是我絕對會讓你再次愛上我。」他凝視著她,溫柔卻堅定地說。

    一瞬間,梁思綺被他眼中堅定不移的神情震懾住,完全說不出話來。

    「醫生,接下來就麻煩你們了,我下午再過來聽結果。」齊天歷轉身對醫生們說,接著又看了她一眼後,即頭也不回地離開病房,留下她獨自處在驚愕中,久久都回不了神。

    經過一天半一連串各式精密儀器的檢查後,梁思綺終於可以回病房休息,她真是受夠了當實驗白老鼠的感覺。

    不過醫生既然說這是必要的,她也只有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地任他們使來喚去。

    回到病房,她疲累地往床上一撲,動也不動的直到特別護士海娜將午餐送進房來。

    「海娜,在我昏迷不醒的這段期間,都是由你在照顧我嗎?」她看著替她擺設餐具的海娜問。

    「我的確是受莫非先生雇來照顧你的特別護理,不過我得承認,這些日子照顧你的都是齊先生,我幾乎什麼也沒做。」海娜微笑說。

    「莫非先生?」

    「就是剛剛再度來看你的那一群人當中,惟一穿西裝的人。」

    梁思綺腦中立刻浮現剛剛那一票俊男美女,然後想起他們之間惟一穿著西裝的男人。

    「你是受雇於他,而不是受雇於齊天歷,為什麼?他是我什麼人嗎?」不可能是家人,畢竟他姓莫非,而她卻姓梁。

    「這我就不知道了。」海娜搖頭,「來,吃飯了。」

    「我一定得吃這個嗎?」梁思綺看著眼前那一堆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泥狀食物,苦著臉道。

    她已經連續三餐都吃這種東西了。

    「因為你長久沒進食,腸胃方面都必須重新適應,所以必須從流質性的食物開始吃。」海娜再次解釋,「來,吃吃看,沒你想像中那麼難吃的。」

    每次都這樣說。

    「不吃可不可以?」她撒嬌道。

    「不行。」

    「好吧。」梁思綺可憐兮兮地拿起湯匙,強迫自己一口口吞下那噁心的東西。

    她最討厭吃這種如爛泥般的東西了,好噁心。

    終於將那些東西全數吞進肚,海娜對她漾起讚許的微笑,然後著手收拾餐具。

    「海娜,你覺得齊天歷他這個人怎樣?」她支著頭問。

    「齊先生?」

    「對。」

    「我從沒見過像他這麼癡情的男人。」海娜停下手邊工作,認真地看著她說。

    「癡情?」梁思綺重複這兩個字。

    海娜點點頭。

    「你可能不知道,在這五個多月來,齊先生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著你,每天每夜都坐在這裡陪你。」

    「是嗎?」

    「是的。」海娜斬釘截鐵地點頭,「昨天早上譚醫生不是問你對他的感覺嗎?你說他又酷又帥……」

    「海娜,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提這一點,我覺得好丟臉喔。」梁思綺忍不住皺了皺鼻頭道。

    「沒什麼好丟臉的,齊先生本來就長得又酷又帥,你就不知道醫院裡有多少女醫生、女護士迷他。」

    「有多少?」她迫不及待地問。

    「我不知道,不過計算那些明目張膽地跑來搭訕的人,大概超過二十個以上。」

    「哇,他的行情這麼好呀!」

    「未婚夫被那麼多女人覬覦,你難道不擔心嗎?」海娜好笑地盯著她一臉驚喜的表情問。

    「有什麼好擔心,你剛剛不是才說他癡情嗎?」梁思綺老神在在的挑眉說,「況且,如果他曾經被那些倒追他的女人吸引,你就不會拿癡情這兩個字來形容他了,不是嗎?」

    「你很聰明。」

    「我也這樣覺得。」梁思綺得意地抬起下巴,隨即與她相視一笑,「你覺得我和他真是未婚夫妻嗎?」她忽然皺眉問。

    「怎麼了,你不喜歡齊先生嗎?」海娜霍然想到她的回答,「其實你誤會齊先生了,昨晚他不是故意要搖你,讓你不舒服,他是擔心……或者我該說害怕才對。」

    「擔心?害怕?」梁思綺一臉不解地看著她。

    「你大概不知道在你昏迷不醒的這五個多月來,其實你曾經醒過一次。」

    「啊?!」

    海娜微笑。

    「其實我不該說醒來,應該說是曾經睜開眼睛,但是卻只有短短的一分鐘,閉上眼之後便沒再睜開過,直到昨晚。」

    「怎麼會這樣?」

    「醫生也說不出原因。」海娜搖頭說,「但是,那一次卻是我第一次看見一個像鐵般堅強的男人痛哭失聲。」

    「你是說……他?」梁思綺有些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她無法想像像他這樣一個又酷又帥的男人竟然會哭。

    海娜沉鬱地點頭。

    「從那一天之後,醫院內所有原本還對他有企圖的女性,全部徹底的死心,因為她們知道,即使你這輩子永遠都不會再醒來,他依然會待在病床邊守候著你,直到你們倆之一有人離開人世為止。而如果先離開的人是你,他絕對會一個人孤老到死。」

    「海娜,你別嚇我。」梁思綺有些害怕地說,這麼濃烈的愛情,她承受得了或回饋得了嗎?

    海娜拍了拍她的手:「別害怕,在我看來,你的一切比齊先生他自己的命都還要重要,他是絕對不可能傷害你的。」海娜安慰她。

    「我不是怕這個。」

    「那你怕的是什麼?」

    「我怕像他這麼愛我,如果我沒辦法愛他呢?」

    海娜搖頭一笑,她還以為是什麼大問題呢:「你不覺得要愛上像齊先生這種男人非常容易!」她問。

    「你也愛上他了嗎,海娜?」

    「不,」海娜頓時失笑出聲,「我女兒都快跟你一樣大了,你說我有可能愛上他嗎?」

    「你女兒?」梁思綺真的被嚇了一跳,「可是你看起來那麼年輕。」

    「謝謝,不過我已經三十六歲了。」

    「咦?」

    三十六歲?那不就表示……

    「我在十八歲時生了我女兒。」海娜證實她心中的猜測。

    「哇,你好早結婚。」

    「我沒有結婚。」

    病房內頓時陷入尷尬的氣氛裡。

    「對不起,我不知道……」梁思綺有點想揍自己一拳。

    海娜微笑著搖頭。

    「我從來不後悔生下我女兒,即使有了她之後讓我嘗盡人間冷暖,但是,」她忽然將手伸到她平坦的腹部,輕撫著,「我永遠記得她在我腹中成長的感覺,感覺她的心跳、她的脈搏、她的……你怎麼哭了?」

    「我不知道。」梁思綺茫然的搖頭,感覺眼淚不斷地從眼眶中流下來。她低頭看向自己的腹部,然後忍不住將手輕放在上面,感覺……

    她想感覺什麼?

    「你的肚子不舒服嗎?」海娜一臉憂心地盯著她問。

    梁思綺沒有回答,逕自地流著淚,感覺心痛。

    「你先躺下來,我去叫醫生!」海娜慌忙將她壓到床上,拔腿就往門外奔去。

    她在門口撞到齊天歷:「齊先生,你來得正好,梁小姐她……」

    「她沒事,你別緊張。」齊天歷打斷她的話,一雙帶著水氣的眸子始終定在病床上的人兒身上。

    「沒事?但是……」

    「她曾經流產過,所以在聽到你形容懷孕時的感覺,才會不由自主地哭出來。」

    海娜在一瞬間愕然地瞠大雙眼,她將視線轉向病床。

    「梁小姐她……曾經流產?」

    「是我沒將她保護好。」齊天歷一臉哀傷地說。

    海娜來回的看著他們倆,有些想問他們倆之間究竟曾經發生過什麼事,不過她還是沒問出口,只有安慰道:「過去的事就別再想了,你們倆都還年輕,會有其他的孩子的。」

    說完,她靜靜地轉身離去,讓他們有單獨相處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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