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一天馬車,顛簸得人全身筋骨酸疼,見慕容十九精神乏困,菱衣、荷衣便早早伺候她上床歇息。
躺在床板上,慕容十九倦累得一閉眼就睜不開眼睛,可昏昏欲睡了半天,卻不能真正入眠,腦子仍不停的轉著,想的竟是白天與之有一面之緣的青衫男子,不知怎麼搞的,他那諱莫如深,沉凝難測的眼神老是在她腦中縈繞不休,甩也甩不掉。
一陣涼風輕撲她的臉,慕容十九濃密如扇的長睫毛被驚動了似的眨了眨,她記得菱衣離去時已將門窗都關闔落鎖,怎還會有風吹進來?
勉力想要睜開乾澀的雙眼,沉重的眼皮剛一顫動,她的嘴巴已猝不及防的被一隻大手冷酷的罩上,猛一張眼,黑暗中發亮的瞳眸,赫然便是方纔還浮現腦海的那一雙。
青衫男子低聲的開口,「你不會尖叫吧?」
慕容十九點頭,她雖然驚惶,可還不至於那麼懦弱。
青衫男子眼神冷冽的警告,「如果我移開手,你敢耍花樣,我不會憐香惜玉的。」
她識時務的再點頭,待他把手放下,她立即擁被坐了起來,戒慎的盯牢他,「我以為公子是個君子,原來我看走眼了。」
她的暗諷惹來他狂妄的笑意,「我從未自詡為君子,所以你也別奢望我會遵守禮教。」
「你的行為已經明白的表示了。」慕容十九表面一派冷靜,可心裡的感受卻非常奇妙,她並不怕他,但深夜和一個只見過一面,連來歷都不清楚的男人共處一室,實在是有形容不出的窘困,抓緊被褥,她問:「公子深夜造訪,有何目的?」
她無畏無懼的態度,令青衫男子的目光顯得奇特,「你不怕我?」
她的確不感到害怕,雖然她應該害怕的,但從他闖入的那一刻開始,她心裡真的不曾出現過一絲一毫的懼意,她定定的迎著他探尋的視線,「就為了讓我害怕,所以你做出如此不入流的舉動?」
青衫男子冷笑一聲,「你很有勇氣,更證明我看人的眼光沒有差錯。」
他的話引人疑竇,「你到底想做什麼?」
青衫男子的目光一凝,「把面具摘下。」
「什麼?」慕容十九全身大震。
「把面具摘下。」她以為能夠瞞得過他一雙利眼嗎?
「你……」她震驚得無以復加,他是如何識破的?「對不起,我不懂你的意思。」明知自己的情緒已洩露太多,但她仍想亡羊補牢。
如此拙劣的掩飾,他自然一看便穿,毫不留情地道:「你我心知肚明,再假裝下去只是拖延時間。」
就算是拖延時間,她也不能任他這般囂張狂妄的為所欲為,深深吸了口氣穩定亂了的方寸,強自鎮定,「你弄錯了,沒有面具,我本來的面目即是如此。」
一絲不耐煩注入了他深沉的眸子,「最好你自己動手,別逼我親自為你摘下。」
慕容十九不敢置信的倒抽了一口氣,「你威脅我?」
「不是威脅,」他輕柔的嗓音挾帶著迫人的氣勢,「而是真的會付諸行動。」
這男子竟如此狂悖惡劣!
她剛烈的性子被他激起,冷冷地道:「你有什麼資格對我做這種無禮的要求?」
望著她場起的下頜,青衫男子又一次為她的勇氣驚異,他的唇邊勾勒出一抹幾近無賴的笑意,「我行事一向不問什麼資格,只問自己高不高興,你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該挑起我的好奇心。」
他自負自大的論調,燃起了她難得的怒氣,瞪著他俊美無儔,卻散發著邪魅魔力的臉龐,她的音調更冷寒,「請你離開,咱們素昧平生,我沒有必要忍受你的自大,更沒有義務滿足你的好奇心。」
青衫男子幾乎要為她的勇於反抗鼓掌喝采,自十六歲出道至今十個年頭,黑白兩道還未曾有哪個不怕死的敢當著他的面駁斥他,這小女人果然有過人的膽識。
慕容十九雖手無縛雞之力,但也容不得他人撒野,可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這股不馴的烈性,不僅不能嚇退他,弄巧成拙之下,反而引起他體內想要征服她的因子。
「想要反抗我嗎?小東西,」他低沉的聲音柔滑得宛如天鵝絨,可他漆黑的瞳眸裡閃爍的精芒卻令人不由自主的輕顫,「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可以做到,你以為你有幾兩氣力能夠辦得到?」
「你究竟是誰?」如果沒有非比尋常的家世背景,肯定養不出他這般惟我獨尊、目中無人的狂傲姿態。
「而你又是誰?」青衫男子的目光彷彿要透視她一般的犀利。
這男人,半點虧也不肯吃,她又再一次見識到他的蠻橫。
「我是慕容世家第十一代的子弟,行十九。」
「慕容十九,」青衫男子眼中掠過一絲光芒,「原來你就是傳言能夠看見月老綁在世間男女身上姻緣線的慕容十九!」
慕容十九不覺怔愣,她的名聲響遍五湖四海的程度似乎已非她所能想像。
他突然的趨近她,驚得她本能的往後一縮,只可惜她的背已抵著牆壁,根本沒有退路,「你想做什麼?」
他的笑容可惡,彷彿以驚嚇她為樂,「我只是要你看看,咱們倆身上有沒有月老做的記號。」
慕容十九清靈的雙眸大睜,瞠目結舌的望著他,藏在被褥下的雙手撫著胸口,企圖制止如擂的心跳,他居然敢調戲她?!
「你……你不僅是不入流的莽漢,更是個下流的登徒子!」
她的怒斥惹笑了他,如果不是顧忌到隔壁房睡著她的兩名婢女,他早已肆無忌憚的大笑出聲了。
「我被稱呼過許多外號,但這樣形容我的人,你是第一個,」他的笑眸泛著邪氣,「你可知道有多少女子極盡所能的想要當上翔鷹堡的少夫人?你是第一個享有這分殊榮的女子。」
又一次的,慕容十九被他驚得說不出話來,愕然不已的盯著眼前狂狷不羈的男子,難以相信在夜半闖入她房裡的竟是天下兩大堡之一翔鷹堡的傳人。
「你是君嘯塵?」
「如假包換。」他笑看她訝然的神情,心頭暗忖著要如何出其不意的除下她臉上那層礙眼的面具。
早聽說他的性格亦正亦邪,從不以白道自居,但也不與黑道為伍,行事但憑喜怒抉擇,完全罔顧禮教世俗,自有他一套行事準則。
而且他不但是個商業奇才,更是個難得一見的練武奇葩,一身清奇的絕佳骨骼,是武林人士夢寐以求的上等資質,十六歲成名至今,在殘酷現實的江湖中,始終是新一輩中屹立不搖的個中翹楚,一身功力高深莫測,竟無人能知他的境界有多高,這樣一個傳奇人物,真的便是此刻卑劣得令人無法忍受的男子嗎!
就在她失神之際,君嘯塵已迅雷不及掩耳的欺至她面前,待她警覺已來不及,他的手已觸到她的臉。
她的尖叫聲即將出口,倏地,他卻放棄得以揭開她面具的機會,一閃身,在她全然無法反應的剎那縱身飛出窗外,迅捷得教人瞧不清他的動作,消失無蹤。
慕容十九猶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呆愣的當兒,菱衣的聲音驀地自門外響起,「小姐,你還沒睡嗎?」
她回過神來,才知他為何匆促離去,原來是菱衣來巡看她,可能他倆的談話聲驚動了菱衣。
暗喘了口氣,慶幸他並未得逞,滑下身子重新躺下,並不出聲,想讓菱衣以為她已睡下,依她現在紛亂的情緒,若讓菱衣瞧見了,肯定沒完沒了,而此時此刻她需要的是絕對安靜。
君嘯塵……他到底存著什麼心?
一夜不能安睡,慕容十九頭昏腦脹的賴著床無法起身。
「小姐的精神怎麼這麼差?」荷衣湊上前去,有些擔憂,「小姐,你是不是有哪兒不舒服?」
「我沒事,」慕容十九猶因睡意濃重而迷迷糊糊,「昨晚沒睡好,頭有點疼。」
「一定是吹了一夜冷風的關係,」菱衣接口,「昨兒個小姐臨睡前我明明將窗子都關上了,怎麼今早開了一扇?」
慕容十九心頭一懍,神智全清醒過來,撐起身子,「昨晚我睡下之後給熱醒了,所以起來開了窗子通風。」
「小姐也真是的,」荷衣叨念,「怎能開著窗子睡覺?若是染上了風寒怎麼得了?」
「我沒事,服侍我起身吧。」
有這兩個一大一小的管家婆,慕容十九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老是把她當做是三歲小孩般的照顧,萬事都得由她倆經手,她就跟個廢人一樣。
「小姐,你要不要再睡會兒?」荷衣心疼她的身子,「咱們午後再出發吧,反正也不趕時間。」
「不,不礙事。」她想起君嘯塵,怕與他糾纏不清,能早離開他一步是一步,再要有昨晚的事發生,她不認為自己還抵擋得住他強橫的手段,而且若讓菱衣、荷衣知道了,肯定鬧得她耳根不得清靜。
簡單的梳洗、更衣,吃過早點,便即上路。
一坐上馬車,精神委靡的慕容十九便忍不住昏昏欲睡,身子自然而然的靠著車板假寐,朦朦朧朧即將睡去之際,君嘯塵落拓瀟灑的模樣又出現眼前,硬生生搗亂她的睡意,她不由得低吟一聲,好恨他的如影隨形。
「咦!」突聞荷衣發出驚訝,只見她趴在窗口,半個身子幾乎探出馬車外,「十少爺?那不是十少爺嗎?」
「別胡說,十少爺怎麼可能會在這兒出現?」菱衣面無表情的一口否定。
「是真的。」荷衣退回身子,示意菱衣過來看。
見她如此篤定的神色,菱衣狐疑的湊上前去,朝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臉色一變,猛地回過頭來,「小姐,真是十少爺!」
慕容十九的瞌睡蟲早在荷衣大呼小叫的時候就已被趕跑,經菱衣確認後,她蹙起了一對秀氣的娥眉,沉吟道:「十哥怎麼會在這兒出現?咱們離開時,他還留在府裡頭,也沒聽他要上哪兒去,怎麼會……」
「小姐,」荷衣溫吞地開口,「十少爺不會是為咱們而來的吧?」
「不,不會,」慕容十九想也不想地說,若府裡真派人出來找她們,那人絕不可能是十哥,因為她們正是為了他的事才出來的,恐怕是他聽說了她此行的目的,擅自跑出來的可能性為大,「荷衣,下去叫住十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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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夜楓上到馬車來,乍見慕容十九那張臉,眼珠子差點給瞪了出來,若不是確定荷衣、菱衣兩人的身份無誤,打死他都不信眼前這個相貌平庸的女子是他美若天仙謫降人世的小堂妹。
「你的臉怎麼回事!」看慣了她清艷出塵的麗顏,令他格外無法忍受這張毫無特色的臉孔。
「我易容了。」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實嗎!
慕容夜楓瞧著她的眼神賺惡,「我知道你易容了,可有必要把自己弄成這副德行嗎?簡直跟毀容差不多。」
有那麼醜嗎?她下意識的抬手撫摸臉頰,驀地心中一動,「十哥,你上車第一眼就瞧出我易容了嗎?」
慕容夜楓古怪的瞥她一眼,「我又不是瞎子,怎會看不出來?」
他的答案立刻讓她意識到她的問法錯誤,「不,我的意思是……若沒有菱衣、荷衣在我身邊,我換了這副臉孔,你也能一眼就看穿這不是我真正的面目嗎?」
慕容夜楓攏著眉認真的端詳她,用力的左瞧右瞧之後搖頭,「看倒是看不出,只是這張面孔和你一身感覺相差太多。」
是不是因為這個緣由,才引來君嘯塵的好奇心?當初只想著要遮蓋掉本來的面貌,力求平凡樸素,沒料到反而增加突兀之處。
「十哥,就當你我從不相識,你第一眼瞧見我便覺得古怪嗎?」
「怎麼?有人看穿你的偽裝了?」打他一上車,她即在這問題上打轉,慕容夜楓再沒神經也察覺到有問題。
他的話一出口,慕容十九立即感到菱衣、荷衣投注過來的眼光,忙不迭的否認,「沒有的事,我只是想確定一下罷了。」
「那你就甭擔心了,連我這打你一出世便看著你長大的人都瞧不出了,還有誰有能耐瞧得出?」唉,慕容十九暗暗歎息,她怎能不擔心?連自己的兄長都看不出,可為什麼偏偏君嘯塵看得出?莫非他精通易容術?搖搖頭,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馬腿就快露出來了。
「十哥,你怎麼跑出來了?」她忙將焦點移到慕容夜楓身上。
說到這個,他的臉色就變了,「你還好意思問我?誰要你多管閒事了?我的事我自有打算,不必旁人插手。」
慕容十九看著像刺蝟一樣的兄長,平和的問:「那麼我可不可以請問,這件婚事你是怎麼打算的?」
「我……」慕容夜楓的神情有著忸怩的怒意,「總之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解決,你們誰也別過問。」「那可不成,」她道,「這不只是十哥一個人的事,關聯到的是兩家人的事,尤其重要的是一個女人的終身大事。」
「十九!」慕容夜楓怒視她。
「十哥,」她目光溫和的對上他慍怒的容顏,「你告訴我吧,你對童宛兒究竟有什麼不滿?你要退婚,總也該有個理由吧。」
「沒有不滿,沒有理由!」慕容夜楓像個小孩一般的耍賴。
她眼波流轉,「十哥,莫非你另有心上人?」
慕容夜楓瞪她,「你別瞎猜。」
他的性子還真拗,套了半天套不出個所以然來,「十哥,你什麼都不肯說,那麼我也只好依自己的法子行事,你要做負心漢,咱們慕容世家可做不出無情無義的事。」
「你……」他為之氣結,「到底要怎麼樣你才肯放手不管?」
「一個理由,」慕容十九比他更固執,「一個讓我心服口服的理由。」
該死,他的理由……說出來只怕不被當一回事,反被斥責為叛逆,他懊惱的目光在別見一旁睜大眼瞧著他和慕容十九起爭執的兩個婢女後,腦中頓時靈光一現。
「你猜對了,我的確另有心上人,」他直指荷衣,「我喜歡的人是荷衣。」
他的話一出口,其他三人在瞬間僵凝成石像,尤其是平白遭來橫禍的荷衣,彷彿連心跳都嘎然而止似的,一下子車廂內沉寂得猶如無人之境。
慕容十九簡直不敢相信他竟會為了脫逃婚事,而將無邪純真的荷衣拉下渾水,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
「十哥,」她的面色不善,「你確定你沒有弄錯對像?不是菱衣而是荷衣?」
聽出她的譏誚,慕容夜楓俊臉微紅,可已騎虎難下,只有硬辦下去,「真真確確是荷衣,自己喜歡的人哪會有搞錯的道理!」
他如此強調,嚇壞了荷衣,一張小臉垮下來,扁著嘴向慕容十九求救,「小姐……」
慕容十九清亮的明眸中有一絲薄怒,「十哥,荷衣才十四歲,你別拿她開玩笑。」
說得慕容夜楓氣虛了一半,但為了己身的幸福,只有對不起荷衣了,他煞有其事地道:「雖然荷衣還小,但我可以等她,我不在乎時間。」
「小姐……」被陷害的荷衣幾乎要哭出來了,十少爺怎麼可以這樣對她?
「莫慌。」菱衣握住她的手,低聲說。
慕容十九頭疼至極,萬萬想不到他使出這麼一招,一時竟無法可施,深吸口氣緩和心中的焦躁,問:「十哥是什麼時候喜歡上荷衣的?」
「自然是在迎娶童宛兒之前。」慕容夜楓撒起謊來神色自若。
「是嗎?」她揚起一抹冷笑,「就算是兩年前吧,那時荷衣不過十二歲,猶是一個孩童,真難得風流倜儻的十哥會注意到一個垂髻的小丫頭。」
「是緣份吧,我只是個凡人,終究敵不過上天的安排。」說得還真是臉不紅氣不喘的。
「我倒不曉得十哥原來這麼宿命,」她見招拆招,「奇怪的是,既然十哥如此相信命運,怎地從不見你來問我荷衣是不是你命定的新娘?若不是,那豈不白白浪費十哥的感情?」
犀利的言詞攻訐得慕容夜楓捉襟見肘,一張臉面都快掛不住了,粗魯的嚷道:「我不管是不是,總之我的婚事不用別人操心!」
聰慧若仙的慕容十九立刻抓到他的語病,睨著他,「十哥不會是為反抗而反抗吧?」
慕容夜楓聞言身子一僵,戒備的瞪著她,「什麼意思?」
他緊繃的神色一落入慕容十九的眼,她便知道自己所料八九不離十,淺笑道:「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十九!」他惱羞成怒的低吼,不相信自己的心事這麼輕易就被看穿。
「跟荷衣道個歉吧,你嚇壞她了。」慕容十九無視他的怒氣,輕描淡寫的跳開話題。
「休想!」不管他人信不信,荷衣可是他現在僅有的擋箭牌,「我寧可要荷衣,也絕不娶童宛兒。」太過分了!居然如此戲弄她,荷衣憤聲喊道:「十少爺,從今而後我再也不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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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衣一張小臉氣鼓鼓的,一整天都在生悶氣,勸她別理會募容夜楓,偏偏慕容夜楓賴定了她,就是不肯鬆口,若不是看在他是主子的份上,她早耐不住火氣跟他翻臉了。
慕容十九捏捏她鼓鼓的腮幫子,含笑道:「傻丫頭,氣了一整天了,你還想帶著一肚子氣上床嗎?」
「我怎能不氣?」荷衣氣不過,「十少爺怎麼可以無端址上我?這事要是傳入三爺跟三夫人耳中,當真以為我是破壞十少爺婚事的罪魁禍首,我還能待在慕容家嗎?」
「你放心,有我和菱衣為你作證,你的清白無虞。」
「可是……」
「小姐,」菱衣插口,「任由十少爺這樣也不成,萬一他無計可施之下,當真寧可娶荷衣,到時候怎麼收尾?」
慕容十九聞言眉心輕顰,這的確不無可能,依十哥倨傲倔強的個性,逼急了他,什麼事都可能做得出,否則怎會有兩年前逃婚的行徑,這該如何是好?總不能真讓荷衣犧牲了。
「小姐,你一定要救我!」一想起十少爺瘋狂的性子,荷衣就一陣心驚,她雖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丫環,可也不願淪落為一顆可悲的棋子。
「啊!」慕容十九想到了什麼,「荷衣,我有法子了。」
「真的?!」荷衣圍滾滾的大眼一亮。
慕容十九似水雲眸漾著一抹靈精古怪的笑意,「你們附耳過來。」
一陣只有三人聽得見的低竊耳語之後,但見荷衣可愛的小臉綻放著興奮的光采,就連不苟言笑的菱衣都有藏不住的笑容。
可憐的慕容夜楓低估了女人反擊的能力,就等著自食苦果吧,誰讓他欺負了靠山堅固的荷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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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好夢酣甜。
慕容十九睡得正舒服,卻倏的一陣心悸襲來,頑強的喚醒她的意識,捲翹的睫毛動著,恍惚中,似有一股怒氣滯凝在她身側。
睜開惺忪睡眼,映入眸中的面孔幾乎沒駭得她魂飛魄散。
君嘯塵竟還有膽子再闖她的房間?!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驚惶的起身,沒忘記拉起棉被裹住僅著單衣的身子。
君嘯塵探幽的黑瞳有著壓抑的怒意,氣她在他飽嘗妒火焚身的時候,居然睡得如此香甜。
「那個男人是誰?」他的聲音陰冷得猶如鬼魅。
她眨巴著一雙迷人杏眸,「你在說什麼?哪有什麼男人?」
還想否認!君嘯塵眸中怒焰大熾,一把扣住她瘦弱的香肩,猙獰的面容逼近她,「這就是你離家的目的是不是?出門來會情郎。」
她沒看錯吧?他眼裡閃動的真的是妒嫉嗎?這個才見第三次面的男子……
慕容十九因為驚人的發現而遲遲未能答話,君嘯塵誤以為她默認了,止不住的狂焰直燃心胸,燒去了他所有的理智,扭曲的嘴角泛著冷笑,「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名門閨秀的女子有多清高,原來骨子裡的風騷不輸花街巷裡的蕩婦淫娃,既然這樣,你也不會在乎再多一個男人。」
他話聲一落立即攫住她訝然而啟的櫻唇,慕容十九還搞不清楚他話裡的意思,他挾帶炙焰的舌尖已蠻橫的侵入,她的腦子轟然一響,在瞬間炸了開來,無法承接他恣意的火熱,掙不開他鐵鉗般的雙臂,無助的僵在他懷中。
君嘯塵氣喘吁吁的扯離瞪著的唇瓣,同時交織著火與冰的眸子緊緊瞅住她,不敢相信她居然能夠如此影響他,一個他連真面目都不知道的女子。
「不!」慕容十九飛快的抓住他欺向她臉上意圖明顯的手,「你做得還不夠嗎?」
「為什麼不讓我看?」他的神情散發著深沉的陰鬱。
「在你剛剛那樣的侮辱我之後,我為什麼還要如你的意?」她紅艷艷的柔唇抿著怒意。
他扣住她不馴的下顎,盯著她紅腫的嬌唇,闃黑的眸中掠過一絲濃熾的情慾,「我要你,不管你有幾個情人,從今而後,你只能獨屬我一個人。」
慕容十九仰起的面容冷若寒冰,「你當我是什麼?你真以為我是花街柳巷的蕩婦淫娃?隨隨便便就讓男人訂下?君嘯塵,虧你還是堂堂翔鷹堡的少堡主,所做所為卻全辱沒了你的身份。」
「是你的錯,我所犯的罪行全是為你造成的。」若不是她臉上的易容面具開始招意他,他的心也不會莫名其妙的被她牽著走。
「你……」他的強詞奪理氣煞人也,「我可沒教你半夜闖進我房裡,更沒讓你一路跟在我後頭,你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行為是你的責任,別把一切莫須有的罪名推到我頭上來。」
君嘯塵的目光陰鷙,「如果我偏要扯上你又如何?」
這男人……這男人怎麼比女人還會耍賴?「究竟要怎樣你才肯放過我一馬?」
不放,永遠都不放手!「讓我見你真正的面貌。」
不行,她不相信一旦見到她真實面貌之後,他真肯放了她不再糾纏,「我為什麼要跟你談條件?」
「是你問我的。」
慕容十九狠狠瞪他,「我醜如夜叉不看也罷。」
「若你醜如夜叉,我不信今天那個男人會愛上你!」想起今日突然冒出來的男子,他便覺心口一陣疼痛,腦中全是那個男人溫柔攙扶她上下馬車的情景。
「那個愛上我的男人是我堂哥,就算我歪鼻斜眼、缺耳殘唇,他也絕不會嫌棄我的。」
「是嗎?」他眼中的烏雲隨著慕容夜楓身份的坦露而散去,「那麼你是怕我一見你歪鼻斜眼、缺耳殘唇的模樣便會棄你而去嗎?在你眼裡我就只是這般膚淺的人?」
能怪她這麼想嗎?他表現出來的狷狂和傲態能讓她有多高的評價,她撇開頭不去看他,嘟嚷著,「抱歉得很,我對你認識不深,不敢妄下斷論。」
「小騙子,還想瞞我?」他一眼便洞悉她心中的想法,扳回她的臉正視他,「若是你不肯主動揭下面具,我可是會動手完成昨夜未竟之事?」
「你敢?」慕容十九怒看他,全身警戒。
君嘯塵的笑容裡有著潛藏的邪氣,他的手緩緩的迫近她,「我有什麼不敢的?我不信今晚你還有昨夜的好運道。」
「不要!」她搗住臉孔,徒勞無功的想要阻擋他的行動。
君嘯塵的手剛觸到她護在面上滑嫩如脂的手背,眸中的笑意頓時一斂,伸在半空中的手臂倏然收回,只聽得他一聲低咒,一陣衣衫飄動的聲響之後,他已自她眼前消失。
莫名所以的慕容十九放下雙手,怔愣的呆視著他離去的窗口,胸口奇異的鼓動著。
她……她又逃過一劫了嗎?
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接著是菱衣的聲音,「小姐……你睡了嗎?」
她緊繃的神經霎時鬆懈,癱軟在床頭。
好菱衣,多虧了這盡職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