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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線 第七章 作者:金萱
    掛上電話後,邢辰寧呆若木雞坐在客廳沙發上落淚。不知過了多久,身旁的電話再次響起。

    鈴鈴……

    她木然的看著電話響了半晌,對方一點放棄的意圖都沒有,她才伸手將它接起。

    「喂,嚴熇嗎,還是辰寧?」嚴母不等對方出聲,急迫的問著。

    聽出是嚴母的聲音,她勉強提起精神應道:「阿姨,是我辰寧。」

    「辰寧,你爸媽出了車禍,很嚴重,你快點回來。」

    聽完嚴母的話,邢辰寧瞬間腦袋一片空白,整個人都呆住了。

    下一秒,她迅速丟下話筒,衝進房間抓了外套與錢包,然後火速的衝出家門到馬路上攔了輛計程車,直奔回家。

    一路上,她腦中不斷迴響著一句話--你爸媽出了車禍,很嚴重……

    花了幾個小時的車程,她在下車時丟了幾張千元大鈔給司機,然後直接衝進嚴家大門。

    嚴家男女主人都不在家,只剩下傭人阿美坐在客廳,好像正在等待她的出現。

    一見到她,阿美急忙告訴她她父母所在的醫院,她又馬不停蹄的趕往醫院。

    到達醫院後,只見嚴母表情沉重的站在急診室外。剛才阿美已在電話中告訴她邢辰寧正在趕來醫院的路上,她特地站在這等她。

    「阿姨,我爸媽呢?」邢辰寧立刻衝向她。

    「辰寧……」才開口,嚴母就忍不住悲傷的落下淚來。

    「阿姨,我爸媽人呢?他們在哪裡?」整個心都冷了,她面無血色、激動的再次問道。

    「你要堅強點,辰寧……」嚴母淚如雨下的對她說。

    她覺得自己快要發瘋、尖叫了,她直接往急診室沖了去。

    「辰寧!」嚴母想抓她卻沒抓住,只能跟在她身後跑,徒勞無功的對她叫道:「你別這樣,停下來聽阿姨說,辰寧。」

    她瘋狂的在急診室裡的每張病床尋找父母的蹤影,卻找不到他們。

    「他們人呢?阿姨,他們人呢?」她驚惶失措的轉身,抓住跟在她身後的嚴母激動問道。

    「你必須要冷靜點,辰寧。」嚴母淚流滿面的看著她。

    「我不要冷靜,我要看到他們,他們人呢?」她失控的大喊,一張臉蒼白得讓人感覺她隨時會昏倒的樣子。

    「辰寧……」嚴母欲言又止的直落淚。

    邢辰寧幾乎知道答案了,但是她不願意相信它是事實。這只是一場惡夢,她不斷這樣告訴自己,眼淚遏制不住的飆出眼眶。

    「阿姨,請你告訴我他們現在人在哪裡好嗎?」她哀求的說。

    「你媽還在手術室裡急救,但是你爸他……他……在半個小時前,醫生已經宣告不治死亡。」嚴母哭泣的說。

    邢辰寧渾身力氣彷彿被抽盡,整個人癱軟下來。

    「辰寧!」嚴母眼明手快的將她扶住,「辰寧,你要堅強點,不能倒下,你忘了你媽媽還在手術室裡急救嗎?」

    「媽媽……」她喃喃念道。

    「對,你嚴叔叔還在手術室外頭等消息,我們一起過去好嗎?」說著,嚴母扶著她走向手術室。

    手術室外,嚴父滿臉疲憊與哀傷的坐在椅子上,眉頭緊緊皺在一起,見妻子擁著失魂落魄的邢辰寧走來,他倏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怎麼樣了?」嚴母關心的問。

    嚴父對她搖了搖頭,然後將擔憂的目光移到邢辰寧臉上。「辰寧?」

    她茫茫然抬頭看他。

    「放心,你媽媽一定不會有事的。」他安慰她,話一說完,手術室的玻璃門忽然打開。

    「林梅紅女士的家屬是哪位?」走出手術室的醫生開口叫道。

    邢辰寧一把掙開嚴母的擁扶,衝到醫生面前。

    「我就是,我媽媽現在怎麼樣了,醫生?」她激動的問,在她問的同時,嚴氏夫婦迅速的來到她身邊。

    「林女士的手術情況還不錯,但是未沒有完全脫離險境,因為她頭部的創傷實在是太嚴重了,所以接下來的四十八個小時是關鍵期。目前我還不能給你們確切的答案,但是院方一定會盡力搶救病人的。」

    「我可以見她嗎?我可以見我媽媽嗎?」邢辰寧急切的問。

    「可以,待會護士會將林女士移到加護病房,到時你們就可以見到她了。」他說完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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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死黨住處窩了一晚,天亮之後才回家,嚴熇的情緒終於平穩,同時也瞭解到昨晚他對辰寧所做的一切實在太過分了,因為從頭到尾最無辜的人就是她,他壓根兒不該將田馨要結婚的事遷怒於她。

    所以,帶著懺悔,他到辰寧最愛吃的早餐店買了早餐回家,好向她賠罪。

    用鑰匙開鎖卻發現大門沒鎖的剎那間,他就覺得不對勁了,接著推門而入發現客廳的燈沒關,電話筒躺在地上,屋內一片沉靜,他的心跳彷彿快停止跳動,他驚疑的叫喚著。

    「辰寧?」

    屋內沒有回應。

    他衝進房間,沒人;衝進浴室,沒人。衝到廚房、陽台,屋內每一個角落他都尋遍,卻不見她蹤影。

    她人呢?去哪了?一太早的,她會去哪兒,而且她的感冒又還沒好……

    他的視線突然頓住,停在昨晚為她買回來的晚餐上。她連晚餐都沒吃,難不成她昨晚就出門,卻到現在都還沒回家?難不成她跟上回一樣,在他出門之後,跑到外頭去找他?

    一個晚上沒有回家,該不會是發生了什麼意外吧?

    心因為恐懼而劇烈跳動著,腳步也因而顛躓一下,撞到身後的沙發。

    不會有事的,他喘著氣告訴自己,他必須冷靜下來想她可能會去的地方,而不是胡思亂想的嚇自己。

    他深深吐氣,冷靜下來的將屋裡內外梭巡一遍,發現她常穿的外套及錢包都不見了,屋內除了那只掉落在地板的電話筒,並沒有任何一絲紊亂,所以她絕對是自願出門的,而且走得很匆忙。

    問題是她去了哪裡?有什麼事讓她匆忙到連門都忘了要鎖、燈都忘了要關,那只躺在地板上的電話筒尤其可疑,是誰打電話給她,向她說了什麼,導致她如此匆忙的離家呢?

    他努力的想,想她幾個要好的同學、朋友,然後身體一僵的想到中南部的家人,該不會是家裡發生什麼事了吧?

    沒有猶豫,他立刻撥了通電話回家,聽到的消息卻讓他差點沒腿軟。

    邢爸、邢媽竟然在昨晚雙雙發生車禍,而且嚴重到邢爸已經去世,邢媽至今仍未脫離險境。怎麼會這樣?這件事竟究是怎麼發生的?辰寧她……她該如何去接受這麼殘忍的事?

    他揉揉緊皺的眉心,心情是沉重、無力而且萬分疼惜的。實在難以想像昨晚辰寧在乍聽這消息時的模樣,他昨晚不應該出門的,竟留她一個人面對如此殘忍的一切,他真是該死!

    迅速收拾一些必要的東西,確定屋內該關的電源、窗戶全關好之後,他立刻趕到火車站搭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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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從父親口中知道事情經過後,嚴熇緊接著趕到醫院。

    他實在沒想到一向奉公守法的邢爸竟然也會酒後駕駛,而且第一次酒後駕駛就發生了車禍,不僅賠了自己的性命,連累了最愛的老婆,還波及一名拾荒婦,讓對方當場死亡。

    非常不幸的是,那名拾荒婦是個寡母,一家五口全仰賴她拾荒維生,她的死亡讓邢父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

    嚴熇可以想像這事有多棘手,但他還是開口要求父親全力幫邢辰寧處理這些事,因為對一個連大學都還沒畢業,喪父母親又待在加護病房生死未卜的小女生而言,她根本就沒有能力去處理以及面對這一切。

    嚴父立刻給了他允諾。

    邢父的身後事與受害者的理賠事都由父親負責處理之後,嚴熇為辰寧鬆了一口氣,心想這麼一來她至少可以輕鬆一點。

    然而當他到了醫院,透過加護病房外那面透明玻璃看見她的瞬間,他的心卻像是被人狠狠地踹了一下般的劇痛。

    輕鬆?

    他怎會以為遭逢突然喪父、母親昏迷不醒的她,能有一分或一秒的時間輕鬆?

    她坐在病床邊,不發一語的直盯著病床上的母親,一動也不動的。因生病而蒼白消瘦的臉更顯得憔悴,連一點血色都沒有,且儘是疲憊,雙眼盈滿痛楚,好像別人輕輕一碰,她就會灰飛煙滅似的。

    感覺上,如果她母親真的不幸過不了這一關,她也會隨之而去。

    嚴熇握緊拳頭,整個人猶如墜入千年寒冰潭般的寒冷顫抖。

    她不會做出那種傻事對不對?不會的,對不對?

    「辰寧。」他出聲喚道,卻在叫完後才想到眼前隔了一面玻璃,即使他們倆近在咫尺,她也聽不見。

    於是,他改用輕拍玻璃的方式吸引她的注意,無奈不知道是太過專心或是無心,她始終都沒有發覺到他。

    「嚴熇。」

    母親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他轉身,只見她不知何時來到他身邊,一臉哀戚的凝望著加護病房內的邢辰寧。

    「她從昨晚醫生說可以進去探視她媽媽之後,便一直維持同一個姿勢呆坐著。」嚴母語帶哽咽的說:「除了剛到醫院時曾經哭鬧過,接著便這樣不哭不鬧不說話,也不願意吃任何東西,讓人好心疼。」

    「她從昨晚到現在都沒吃過任何東西嗎?」他喑痖的問。

    她搖了搖頭。

    「她難道不知道即使她病倒了,也不能讓她媽媽清醒過來、脫離險境嗎?」他握緊拳頭,心疼又氣憤的說。

    嚴母哽咽得開不了口,只能再度搖頭。

    「我可以進去嗎?」嚴熇問母親。

    「只能一下子,醫院規定家屬在加護病房裡只能待半個鐘頭,而辰寧已在裡面二十五分鐘了。」嚴母勉強開口,淚水不斷滑落兩頰。

    「好,那我去把她帶出來,她的胃不好,多少都得吃點東西才行。」他堅定的說完,旋即朝加護病房的入口走去。

    越過對他放行的護理站,他推門走進邢母所在的加護病房,靜靜走到邢辰寧身邊。

    他先認真而仔細的看了平躺在病床上,頭部包裹著層層紗布,嘴巴及鼻子都插著管子,臉罩氧氣罩,面無血色的邢母一會兒,才轉頭看向一動也不動的她。

    「辰寧。」他蹲到她面前,輕聲的叫喚。

    她沒有絲毫的反應,仍是一徑盯著床上的母親。

    「辰寧。」他再次喚道,同時伸手輕輕碰觸她臉頰,將她轉向自己。「辰寧,你必須休息一下吃點東西。」

    她終於看見他,卻在對他輕搖一下頭之後,再度將視線調向病床。

    「你必須要吃點東西才行,否則等你媽醒來,你會沒有體力照顧她的。」他將她的臉轉回來面向自己,柔聲的說。

    「我要先等她醒過來。」她看了他一會兒,終於開口,但是聲音卻虛弱到幾乎讓人聽不見。

    「吃點東西花不了多少時間的,更何況加護病房開放探視的時間快結束了。」他指向玻璃窗,「那裡也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你媽媽的一舉一動,你可以一邊吃,一邊注意她的情況。」他試著說服她,「而且你不會希望她一張開眼看到的你是蒼白、虛弱,好像隨時隨地都要昏倒的模樣吧?你不希望她在療傷的期間,還要為你擔心吧?」

    她一臉哀傷憔悴的看著他。

    「走,跟我到外頭吃點東西,補充一下體力,讓自己看起來有精神一點,以免待會兒你媽媽張開眼睛時,看到你現在這個模樣為你擔心。」他柔聲勸誘著。

    邢辰寧猶豫的看著他,而他則果決的立刻將她從椅子上扶起。

    「嚴熇……」

    「噓,有話我們到外頭再講。」他不讓她有開口的機會,立即將她帶出加護病房。

    嚴母一見兒子成功的將邢辰寧帶出來,臉上終於露出這十幾個小時來的第一抹微笑,安心的。

    「去吃點東西,辰寧。」她柔聲的握住她的手,「你媽不會有事的,你要相信你媽媽好嗎?」

    邢辰寧說不出話來,只能點點頭。

    嚴母跨前一步,擁抱了她一下,然後走到護理站詢問一些問題。

    嚴熇則扶撐著幾乎沒有一絲力氣的邢辰寧,走到可以看見邢母的玻璃窗前坐下,將阿美替嚴母及她準備的食物攤開來,然後一一挑出不傷胃的食物夾給她吃。

    「來,把它們全部吃完。」他將碗筷遞給她。

    接過碗筷,看著碗內的食物,邢辰寧強迫自己伸手夾來吃,告訴自己嚴熇說得對,媽媽醒來之後一定不希望看到她虛弱無力的樣子,所以即使她一點食慾都沒有,也要強迫自己多少吃一些補充體力。

    可是她的情緒就是完全不受控制,第一口食物才送到嘴邊,眼淚便嘩啦啦的掉落下來。

    「嗚……」她邊吃,邊嗚咽哭泣。

    「別哭。」嚴熇心疼的將她擁進懷中,安撫道:「你媽媽會沒事的,她一定會沒事的,你別哭,別哭。」

    手中的筷子掉落到地板,她緊緊的抓著他的衣服,將淚流不止的臉頰埋入他懷中。

    「我好怕嚴熵,如果媽媽她……如果她……」說著,她哽咽的哭了起來。

    她的哭聲讓他覺得既心疼又心痛,他只能緊緊的將她擁在懷裡,六神無主的不知該如何安慰她,才能止住她的淚水、悲傷與害怕。

    他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幫助她?

    誰能告訴他?

    「先吃東西,別哭了好嗎?你忘了你媽媽還在病床上等你回到她身邊嗎?說不定等你吃完回到病房,你媽媽就醒過來了,所以別哭,快點把東西吃了好嗎?」他親吻著她的額頭柔聲的說,然後重新拿了一雙免洗筷給她。

    她淚流滿面的看了他半晌,點了點頭,再次強迫自己張開嘴巴,一口一口的將碗裡的食物吃進肚子,即使她根本就食之無味。

    見她終於將食物吞進肚子,他露出欣慰的神情。

    他抬起頭看著玻璃窗內的動靜,怎知竟見一名剛進去的護士小姐神色慌亂的衝出病房,瞬間消失在他眼前。

    他立刻從座位上跳站起來。

    「嚴熇?」邢辰寧神情茫然的望著他。

    「你媽媽好像醒了。」

    但是以那名護士小姐的模樣看來,情況恐怕並不樂觀。

    聞言,邢辰寧立刻丟下手中的碗筷,飛也似的衝向加護病房,嚴熇和嚴母趕緊一前一後的攔住她。

    透過玻璃,他們看見一批行色匆匆的醫護人員進入邢母的那間病房。

    進入病房後,他們馬上進行一連串急救措施。

    時間像一條可以勒人窒息的繩子,一秒一秒的加重力道,使人喘不過氣來。

    終於,不停對邢母進行急救的醫生停下所有動作,他抬起頭,以非常抱歉的神情看向他們,搖了搖頭。

    邢辰寧身體頓時一軟,身旁的嚴熇連忙將她抱住。

    「辰寧……」他沙啞的開口,視線也被淚水模糊了。

    「不要……我不要……媽--」她喃喃地搖頭,驀然聲嘶力竭的放聲大叫,「媽--媽--」

    嚴熇緊緊將她抱住,使勁的擁住尖叫哭泣的她。

    嚴母在一旁掩面輕泣。

    邢母,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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