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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暮色 第十章 作者:文擬思
    僅一個日昇月落,蕭府變為一座空屋。以往清早總會有人出府採買,或者到側門接應送柴火、蔬果鮮魚的,偶爾,門內還會傳出操練的叫喝聲,如今卻死氣沉沉,不復往日。

    為了預防這一天的到來,蕭子暮早做好準備,府裡的長工都安排好了後路;鳳翎等原是山寨的人,自有一套保命的方法,只要不落單,他反而不擔心;而平時與他素有交往的人,他也盡可能做到劃清界限,勿使其遭受連坐之累。

    望著落日緩緩降下山的那一頭,府內僅他一人坐在大廳,像在等候什麼。已不知多久沒有進食進水,但他的精神卻比往常的任何時候都來得敏銳,腦子裡思緒起伏的不是自己的生死大事,而是一抹美麗的紅影。

    他是什麼時候開始愛上她的?他自己也不確定。打從第一眼入寨尋人見到她,只覺是個美麗開朗的少女,本以為這一生不會與她近一步接觸,誰知陰錯陽差之下,她不得不成為他的妻子。

    這或許是這一連串錯誤的起頭,愈與她接觸,便不由得受她直率的愛慕及毫無心機的個性所吸引。可能早在南山塢時,他早已情根深種;也可能到她尋至京師,他方知思念日濃。在這場情愛的角力上,他完全無法招架,終究還是不顧危險,順應自己的心意留下她。

    但即便他苦苦壓抑,對她的愛意卻不斷累積,就像築堤防洪,堤築得愈高,水淹得愈深,到她受傷的那一日,終於水淹破堤,一瞬間席捲了他的知覺,令他忘卻了自己身在敵營的處境,只想與她廝守。

    然而,朱棣安排他與李挺的會面,恍如當頭棒喝敲醒了他。朱梂對他顧忌太多,終會下以殺手,就如同朱棣初登帝位,便大肆殺戮建文舊臣。而他與建文下落息息相關,又知張玉雲去向,等於把握了張士誠的秘寶,這些對朱棣的帝位都是極大的威脅,他豈有身免之機?

    所以,鳳翎必須走,不管當初他的目的是萬民之福,或為的是對張玉雲、建文的同情與愧疚,只有鳳翎好好的活下去,他才會覺得自己不枉走這一遭。

    風漸漸變強,月兒不知不覺已高掛天上,蕭子暮由冥思中驚醒,突覺外頭四周蹄聲、腳步聲大起,密密的圍住整座府邸。他知道,最後的一刻終於來臨。

    透過窗紙,背著月光,他看到一個龐大的黑影來到門前,像夜晚的惡魔,不必伸手,便將四周的空氣給凝結住。

    「很遺憾我們必須走到這一步。」朱棣推門入內,緩步走到他身前,面色沉重。「蕭府僅餘你一人,可見你早料到會有今夜,為什麼不逃走?」

    「天下莫非王土,逃又能逃多久?且臣永不忘皇上教訓,臣必須顧著『她』。」因為他不諳武藝,因此朱棣敢一個人進來,趁著這個時機,蕭子暮做了最後一次進言:「皇上可知,當年老皇帝駕崩前,囑咐我的是什麼事?」

    「願聞其詳。」

    「老皇帝早有先見之明,建文即位,眾人不服,必產生奪位之爭,因此他希望我輔佐建文帝,穩固帝位。」

    「這是加官晉爵的好機會,你為何不答應?」朱棣開始對他產生好奇。

    「因我知道無論是誰輔佐建文,奪位政爭都不會改變。」他不再以「臣」自稱,從此刻起與朱棣劃清界線。「我希望的是天下太平,長治久安,若我輔佐建文,徒然拉長戰事的時間,且倘若皇上的靖難軍事不成,仍舊會有其它諸王起事,故我寧可退出這一場政變,以不為而為之。」

    「你又怎麼以為朕會比建文合適當皇帝?」否則依蕭子暮的個性,若取建文而代之人反不及建文,絕對拚死也要幫朱允炆保住帝位。

    「這不是我的以為,是老皇帝的以為。」蕭子暮長歎口氣。「當年太子朱標病死,老皇帝為繼位人選傷透腦筋,原本第一個想到的人選是你,但礙於二皇子、三皇子仍在,不得不立嫡孫朱允炆。我雖是數年後才與老皇帝相識,但他卻毫無隱瞞的告訴我。老皇帝對子暮的賞識,我由衷感謝,因此無法奉行老皇帝的旨意,對他及建文,我心中有愧。」

    這等於明白告訴朱棣,要他蕭子暮出賣建文,實是不可能。

    「唉!」聰明如朱棣怎會聽不出來?但他仍不死心,也做不最後的警告。「子暮,朕確實很欣賞你,因此我明白父皇的想法。朕想你一定知道建文及張士誠後人的行蹤,若你能據實以告,你不僅身家性命無害,朕也免於失去一名愛臣。」

    「我也不怕告訴皇上,當年我為張士誠後人畫像,是出於她的要求,而後來將此事傳出去的,也是她。我這麼說,皇上明白了嗎?」朱棣該一聽就懂,蕭子暮即使被她陷害,寧可被眾人追殺,也不願洩漏她的行蹤。「其實皇上智勇過人,具有當上一名好君主的特質,唯一行錯的,是大肆誅殺建文舊臣,牽連者眾,致許多人暗地心生不滿,卻不敢明言,此實大大有礙皇上政務推行風行草偃。」

    到這個時候,他竟還敢犯顏直諫?朱棣不若蕭子暮所想勃然色變,反而苦笑起來。「也只有你敢跟朕說這種話,朕真不想失去你。」

    話中,他慢慢抽出手中寶劍,深吸一口氣後,臉色拂然而變,劍鋒遙遙指著蕭子暮,所有君臣之義、欣賞之情,再也不存。

    「在朕心中,你永遠是那個足智多謀、講情重義的蕭子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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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匡——」

    劍即將刺中蕭子暮的前一瞬,一溜人影破窗而入,奮力一擊格開了致命的一劍。待蕭子暮看清楚,那窈窕美好的紅色背影已拿著把刀護在他身前。

    「妳竟然未走……」他再也厘不清此時心中激盪的是重逢的喜悅,抑或無盡的害怕……害怕,方才利劍指著他他都不怕了,但此刻,他確確實實的感到害怕。「妳為什麼要回來?」

    「你說,我忘了東西,可以回來拿的。」

    她沒有回頭,用刀勢牽制著朱棣,只要她忍不住撲進蕭子暮的懷中,就是兩人的死期。

    「我沒帶走最重要的東西,少了這樣東西,我也活不了了。」由她的聲音,聽得出義無反顧的愛意。「我帶不走你,相公,所以我回來了。」

    蕭子暮沒有應聲,只因一切盡在否言中。他知她在想什麼,所以趕她走;她也知他在想什麼,所以她回來。她正以身體力行證明,兩人確實心意相通。

    「妳不應該回來。」朱棣代蕭子暮回答,神色凝重地盯著鳳翎。「朕不會傷害妳,妳走吧!」

    「你是當今皇帝,對不對?」即使她本來不知道,今天看到這個陣仗,心裡也多少明白了。「我相公為你誅除奸人,輔佐國是,公而忘私,你為什麼非要殺他?」

    「其中緣由,非三言兩語可以解釋。」面對的是鳳翎,朱棣的劍幾乎頹喪的想要放下。「事關叛國之罪,原本與他有關的人,都應株連而死,可是妳救過朕,所以朕放過妳,只要妳現在離開。」

    「我救過你,所以你饒我一命。」鳳翎點點頭,迅速地回頭瞥了一眼蕭子暮,這一眼,有著留戀。「那麼,我以我這一命,換相公的一命,可以嗎?」

    「翎兒!」蕭子暮失聲叫出,欺身到她身前,換他護住她。「不要胡說!」他定睛在朱棣身上。「這是我們之間的事,不需扯上她。」

    「不!這是我和他的事,你才是無辜被扯上的人!」鳳翎豁出去地將自己的身世揭露。「我其實是張士誠身邊勇士『十條龍』的後人,你不也搜查我們好幾年了?現在我人就在這裡,要殺要剛,劃下道兒來吧!」

    「妳……」知事情再無轉圜餘地,蕭子暮悵然一歎。「罷了!罷了!就與妳做對同命鴛鴦又如何?有妻如此,我蕭子暮再沒有任何遺憾。」

    朱棣顯然非常震驚,吶吶說不出話,不過,他不愧為一國之君,彈指問便冷靜下來。見著他夫妻兩人生死匪離,深情不渝的模樣,自知無論在哪一方面,與蕭子暮的這一仗不僅沒有贏,反而是灰頭土臉的輸了。

    「告訴我,蕭子暮。」劍鋒微微朝下,他失去了下手的狠絕。「你那麼聰明,一定想得到的,給我一個你們免罪的理由。」

    蕭子暮無語搖頭。理由可以有千百種,但就算他們無罪,朱棣仍是會千山萬水的追殺建文及張玉雲。與其如此,不如就在這裡把事情解決,從此恩消怨散。

    鳳翎深知他的心意,也約略看出朱棣的矛盾,於是她舉起刀,毅然開口:「我們以江湖方式解決。我與你決戰,若我勝,你永不再過問我們的事;若你勝,我與相公任你處置。」

    「這不公平,我對妳根本下不了手。」他又揚起劍,鋒頭對著蕭子暮。「我的目標,始終只有一個。」

    「我們夫妻一體,想傷他,問過我的刀吧!」廢話再不多說,鳳翎搶先攻上朱棣,不讓他有叫喊部屬進來肋拳的機會。

    朱棣也並未叫嚷,悶著聲反擊回去。這一戰已非捉拿叛逆這麼簡單,而是關係到他個人榮辱,以及能否斬斷對她的情絲。只不過他守多攻少,偶一出之的猛攻,全是針對她身後的蕭子暮而發。

    斗室之內,太過凌厲的攻勢伸展不出,雙方都是綁手綁腳,因此功力略勝一籌的鳳癩也無法全力鄬為,兼之考慮到身後的蕭子暮,以及門外的侍衛軍,相形於朱棣的沉著,她反而落在下風。

    蕭子暮冷靜地看著打鬥的發展,在這個危急存亡的時刻,他的專注力格外集中,腦中不停醞釀著扭轉局勢的方法。方纔,當劍鋒落下的一刻,他看出朱棣心志的動搖,再加上他絕無可能傷害鳳翎……他想,他必須冒險搏一搏。

    謀定了策略,蕭子暮暗自由袍袖中拿出一幅畫軸,這原本是他獨處府內面臨死亡之時,用來沉澱心緒的工具,但現在,他要用它來保命。

    朱棣一劍逼退鳳翎,而她往後退的同時,卻也不甘示弱地扭腰橫掃,化去他攻向蕭子暮的劍招。覷準了打鬥到了關鍵時刻,蕭子暮刻意站在鳳翎的守備範圍之外,沉聲說道:「皇上,你想要的畫軸,現在正在蕭某手中。」

    果不其然,朱棣一個變招,立刻往聲音來源刺去,鳳翎心裡一驚,但想阻擋已來不及。蕭子暮昂然迎接赴陰的一劍,手中畫軸在身前啪一聲的展開,朱棣的劍尖到了他胸口,就在將刺破畫軸,插入他體內時,招式卻硬生生地停在那兒,再也刺不下去。

    因為朱棣看清了畫,畫上的人不是張玉雲,也不是任何一個人,而是一個活色生香、嬌艷如花的紅衣麗人——鳳翎。

    他終是傷不了她,無論是人,還是畫。而他更瞭解到,自己再文采卓然。,也不可能捕捉到她這麼美的神韻……

    捉著這個破綻,鳳翎才不管朱棣的停止是為了什麼,刀子穩穩地揮過去,直抵朱棣的背心,只消再一個用力,天下可能改朝換代。

    朱棣苦澀地放下了劍,並不為身後的刀子所動。「蕭子暮,你贏了。」

    「是我玩弄機巧,並不光榮。」正確的說,贏的不是他,而是鳳翎。

    「在戰場上,不論過程,只有結果。而眼下的結果很清楚,是我敗了。」曾經征戰沙場多年,豈能不懂這個道理?戰場上可以詭詐出盡,但最後只有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兩種結果。

    「翎兒,把刀放下。」蕭子暮收起了畫,無畏無懼地直視朱棣。「少了你,天下將再陷戰亂,內部傾軋,外族入侵,相信這是驅逐韃虜,建立大明的老皇帝最不願見到的事。建文帝將不會復出與你爭奪帝位,與張士誠有關的人及物,也不再對你產生影響,這是我的承諾,你能信我嗎?」

    「我信你,卻不信我自己。」朱棣無奈地棄劍於地,喟然道:「你們走吧!沒有我的命令,外面的人不會妄動……」

    「動」字餘音末完,忽然又一堆人由屋頂、大門、窗戶等各處破開躍入,見到屋內的情景,眾人皆是一愣。

    「子暮……」領人進來的是徐爺,其它皆是山寨的兄弟,甚至還有在蕭府服務的長工。他眼尖地看到朱棣扔在地上的劍,幡然大悟道:「難道你們綁架了皇帝?」

    「有了人質,我們還不快走?」獨眼龍接著叫。「我們迷倒了一堆侍衛軍,才偷偷溜進來,嘿!這下有了皇帝在手,看我獨眼龍不殺他十個八個錦衣衛……」

    「你們怎麼那麼慢!」鳳翎跺著腳。「都解決了你們才進來!」

    「解決了?嘿!看得出來,看得出來。」徐爺點著頭,面向蕭子暮。「子暮,別怪我們不聽你的話。你為我們山寨犧牲那麼多,我們若在此緊要關頭棄你而去,還算是個人嗎?更不用說,你還是我們寨裡的乘龍快婿哩!」

    諸人皆是衝著情義二字來救蕭子暮,他頭一次感受到,這些人,真的與他是一家人。他朝眾人揚超笑容,發自真心的溫暖笑容。「我們不是綁架皇帝,而是皇帝願意放我們離開。」

    「這次我真的認栽了,子暮。」朱棣也不禁苦笑,雖然帶了點時不我予的自嘲。「你有一群好手下。」

    蕭子暮行到他身邊,語重心長地望著他,而後長揖到地,行了最後的君臣之禮。

    「稟皇上,他們不是臣的手下,他們是臣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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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樂六年,春。

    鄭和二度出海,於蘇州府劉家港啟航,這次聚集港口準備出海的海運船便有兩百多艘,鄭和的座船更是氣派,長四十四丈,闊十八丈,沒有兩、三百個水手休想動得了。

    蕭子暮等一行人立在遠處,他們早搬離了京師,連朱棣都不知道他們在哪兒落腳。看著人員緩緩上船,岸上站滿了送行的民眾及官員,人山人海,一時鞭炮齊鳴,歡聲雷動,立於座首的鄭和與眾人揮手致意,船緩緩駛離大港。

    「終於結束了。」蕭子暮遠眺陸續離港的船隻,突然有感而發。

    這句結束,包含了不只是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也包含了皇室的權力糾葛。他知道朱棣永遠不會放棄尋找朱允炆,只可惜他再也找不到了。

    「相公,他們會把玉雲姐和那個和尚送到哪裡去呢?」鳳翎倚在他身邊發問。

    「他們將在第一個船隊下錨的地方停留,長公主已安排好,船上會有人暗中安排他們在當地安居,以後,再不用躲躲藏藏。」只是依那兩人的脾氣,會不會乖乖接受安排,還是未知數。

    「那豈不是在國外?」她好像聽徐爺說過,出了海之後,還有其它的國家,雙眼散發出羨慕的光芒。「玉雲姐不就能大開眼界了?聽聞外國人的眼珠子和頭髮與我們的顏色不同呢……」

    蕭子暮看著容光煥發的她,寵溺地一笑,摟著她肩頭低聲問:「翎兒喜歡坐船嗎?」

    「喜歡啊!」她滿足地笑起來,離開了他的懷抱,愉悅地轉了一圈,身上香色衣裙隨之飛舞,飄然若仙。自從蕭子暮又讚她一句「妳穿什麼顏色都好看」之後,她再也不局限於紅色的衣著。「我也想和玉雲姐一樣,能出海遊歷一番,可惜似乎不太可能。」

    聽了她的話,徐爺給了蕭子暮心領神會的一眼,知情識趣地笑道:「我們現在無拘無束,有什麼不可能的?」

    「真的嗎?」她高興地一拍手,可是隨即又沮喪下來。「可是我們沒有船啊!有這麼多人,要怎麼一起去呢!」

    「哈!有妳相公這個金頭腦,妳還煩什麼?」徐爺故意損她,尷尬的卻是蕭子暮。「別說造普通船隻了,只要是妳開尊口,教他按鄭和寶船的那個尺寸給妳做一艘一模一樣的可能都沒啥問題。」

    「相公……」她期盼的大眼直直盯著蕭子暮。

    「咳!徐爺說得太誇張了。」他面色微赭的輕咳一聲。「一模一樣是不可能,不過朱棣在建寶船的時候,確實曾問過我的意見……」

    「就知道相公最厲害了!」知道出海有望,鳳翎高興得又撲進他的懷裡,早就忘了什麼「大庭廣眾」那一套。「那我們在出發前,相公要再幫我繪一幅像,做為在中土的最後紀念!」

    自從知道原來在齊王子女來搶畫、她於他房裡睡著的那天,蕭子暮偷偷就著她的睡顏繪了畫像,還承認是因她當年在南山塢的要求而來,她便不時無刻磨著他畫。所以現在的蕭子暮並非不畫人像,而是只為她一入畫像。

    楊姑重重咳一聲,暗示著她的行為不合禮,但看著她笑逐顏開的模樣,自己也忍俊不住笑起來。

    「又畫?」家裡她的畫像已堆得像山一般高,但要他送人,蕭子暮又是百般不願意。幸虧他早畫出心得,現在就算閉上眼,他也有把握揣摩她的神韻,數筆成畫。

    他無奈的眼光望向眾人,眾人皆是攤手聳肩,拿她沒法的模樣。

    其中,徐爺更是風涼得厲害。;「畫吧畫吧!你蕭大學士若連娘子的畫像都畫不出來,不氣死一竿沒考上狀元的人,你還有何顏面對江東父老呢?」

    「哼!」鳳翎見不過他們調侃蕭子暮,對著徐爺佯怒。「無顏面對江東父老又怎麼樣?搬到江西不就得了?更何況,我們都要出海了,管那些父老住在江南江北!」

    想不到會有這麼出人意表的答案,眾人哄然大笑。

    唯獨蕭子暮不能笑得太過火,畢竟她是為他說話,只能搖頭微笑。「翎兒,看來以後我不只要教妳寫字,還必須教妳唸書了。」

    「好啊!」她很慷慨地答應,反正她早就好奇蕭子暮一天到晚捧著書,究竟有什麼看頭。「你說要教我的,不能後悔哦!」話一說完,她便賴在他懷裡撒嬌,順道炫耀似的瞄了眾人一眼。

    「我怕屆時後悔的人是妳。」依她好動的性子能撐多久,他真的沒有把握。

    旁人見她又耀武揚威的模樣,心中暗笑,阿二更是噁心兮兮地靠上阿大的胸膛,學著鳳翎的語氣道:「老大!你也教人家唸書嘛!」

    「好啊!」阿大知機地也學著蕭子暮的口吻,更回摟著阿二的肩頭。「只是我怕你到時會後悔。」

    「人家不來了!」阿二加油添醋地在阿大懷裡磨蹭。「你說要教我的,不能後悔哦!」

    這一陣做作,又引起眾人失笑,獨眼龍還笑得撞在楊姑身上,惹來一陣好打。

    「你們!」鳳翎氣得俏臉泛紅,恨不得一刀劈了這兩個不解風情的人。而蕭子暮則早已窘得別開臉,當作什麼都沒看到。

    「好了好了!別鬧了!」徐爺看情況漸漸失控,忙做個調解,故意岔遠話題。「我們要出海了,可得先規畫規畫到哪裡去才好?」

    「不如往南海如何?」蕭子暮其實也躍躍欲試,只是他的穩重掩飾了雀躍的心情。「聽說那裡物產豐饒,人文風土皆與中原有異,還有許多風景獨特的島嶼……」

    「好啊!」鳳翎忽然想起什麼,連忙附和。「我們還可以順道去尋寶呢!」

    「尋寶?」眾人異口同聲,懷疑地望向她。

    「是啊!」她理所當然的回答。「玉雲姐告訴我,她祖父的秘寶,是由水師載往南海某處藏存,而那個地方,玉雲姐有稍微向我形容過,她還要我去起出寶藏,算是完成她的一個心願。」

    「真的有寶藏……」徐爺突然腦袋一片空白,和當年同為十條龍的獨眼龍相望一眼,對方也是一臉茫然。「丫頭!這種事妳怎麼不早說?」

    「我以為你們都知道嘛!」她無辜地望著一片愕然的眾人。「而且玉雲姐也是在我帶她入宮時,偷偷告訴我的,之後就是一陣混亂,我也沒機會說啊!」

    「那,地點就決定在南海了!」蕭子暮護妻心切,打斷了徐爺等人的質疑。「有寶如何,沒寶又如何?反正是一趟遊歷,就當為這趟遊歷增添一點趣味性,也不必為寶藏患得患失。」

    「你說得對。」徐爺苦笑搖頭。「朱榑那傢伙的淒慘後果,還不夠我們警惕嗎?本來就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而已。」

    「好!這才是十條龍的本色!」蕭子暮讚揚地一笑。「那麼,我們回家後,我便著手畫大船的草圖,然後大家同心協力造一艘好船。」

    歡呼一聲踏上歸途,每個人臉上都是期盼的神情,恨不得那天及早到來,路上只聞這群人不斷透出快樂的笑聲,偶爾,還會夾雜著一兩句高呼:

    「咱們出航嘍!」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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