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大陸 >> 別後重逢,再續前緣,江湖恩怨 >> 浣水泠情作者:霜降 | 收藏本站
浣水泠情 page 21 作者:霜降
    兩人便停了步與他對峙。

    他一生之中卻沒受過如此關注。

    眼前這兩人,一個是從不拿正眼看他,江湖人又愛又怕的舅子,另一個是近來備受熱議的少年高手,而他呢,來往的儘是些三流角色,身為門主最小的兒子,在唐門中卻是被人輕視。

    可眼下這兩個高手都不敢拿他怎樣!

    他心中得意,竟有心情調侃:「舅子,你本是幫我的,怎又帶了這人來?難不成……你也看上這女的了?哈哈,既然如此何必把人家害成這樣?慕容談,你也瞧見了,她這樣子搶回去了也活不成,乾脆把她的命給了我吧!」

    百曉公子聽了只微微一笑,心道:我本以為這妹夫一無是處,沒想到卻學了我一點挑撥人心的本事去,倒是要重新評價他一番了。

    慕容談卻無他這般好心情,見阿沁緊閉雙目,不言不語地任人挾著,真似失了生氣的木偶般,他急怒攻心,不由喝一聲:「放屁!小爺認識的那丫頭,豈有這麼輕易便死的!」

    阿沁心微動,聽他繼續說:「那丫頭鬼得很,我少年時遇到她,差點便要殺了,卻被她口口聲聲『哥哥』叫得心軟。之後她見我是江湖人,怕我害她,掉幾滴淚把小爺糊弄過去,我不說,心下卻明白這丫頭心思忒重。到得如今……如今……我終於知道她這性子是如何來的了,可依她長年謹慎自保的深重機心,豈會輕易便失了生志!」

    阿沁聽得難過,心下不由黯然,沒想到……這人竟懂我至此……

    她一直以為慕容談把她當成涉世未深的弱女子看待來著,所以才會護著她。可既知她騙他瞞他,仍是毫不芥蒂地相待,這份心意……卻更加可貴了。

    他性子孤傲,若不是為激她生志,決不會當眾說出這番話來。

    前因後果都想通了,再不能不聞不問無動於衷,心緒紛亂,只眼睛仍睜不開。

    突聽「嗒」細細一聲響,她一怔,凝神聽去,卻又是一聲,彷彿滴水落地。原以為是身後青年緊張出汗,鼻間卻嗅到淡淡甜腥。

    阿沁心念微動,他受傷了嗎?

    便覺青年抵在她頸間的匕首也在發抖。

    青年似是察出什麼,挾著她的臂肘微緊,又有一滴液體落到阿沁手上,黏黏膩膩,是血無疑。

    原來他在出密道之時,右臂已被百曉公子扇風所傷,好在有夜色掩護,對面兩人一時看不出來。

    阿沁心思飛轉,腳下冷風令她得知他們正處於崖邊,若猜錯了後果不堪設想,但……那又如何?

    她不覺自己的命值那人相救,就算錯了……也省卻他受青年羞辱吧。

    那般自由自在的性子,本就不該受任何束縛。

    她主意一定,閉著眼睛便往青年持刀的手撞去。總厭自己力氣小,加之數日粒米未進,對這一撞實在也無把握,只望……只望能解脫了那人。

    耳邊聽得青年痛叫一聲,頸間微涼,卻已到了另一人的懷中。

    她不知發生了何事,但青年的慘叫卻長響在夜空中,傳到很遠很遠的地方。抱著她的人卻頭也不回地直奔下山,他抱得那麼緊,似乎懷中是什麼失而復得的寶貝。阿沁有些難受,但認出這人的氣息,所以心很安。

    他奔得極快,風聲呼呼地在耳邊過去了,未多久便叫:「顯弟,快出來!」

    「這便來了!」慕容顯忙從林間小屋迎出來。

    「你快瞧瞧她怎樣了!」

    他一掃兄長懷中女子臉色,心已略定。小心接過那女子,進屋前頓了下,「你不進來嗎?」

    「我……我在這等著,你快看!」

    慕容顯微訝,瞧見兄長雖瞪眼,握成拳的手卻竟似在抖著。

    怎麼可能?他這無所畏懼的兄長,竟會怕看一個姑娘不算太慘的慘狀?

    他將阿沁抱進屋小心置於床上,安慰她:「姑娘莫怕,我好歹與師父學了些醫術,保姑娘沒什麼閃失就是。」

    若非如此,大哥也不會拖了他來,說是信不過百曉公子,非要他先佔了唐門設在林中的看守小屋,救了人便往這送。

    他洗淨手去探阿沁那雙眼睛,屋角兩個被捆成棕子的唐門弟子嗚嗚地叫,他頭也不回地隨口安慰:「兩位莫吵,不會拖太久便是。」也不想想人家口眼耳中皆塞了布,能不能聽到。

    慕容談在屋外等得心急如焚,似過了數百年才見弟弟出來,忙問:「怎樣?」

    「身體有些虛,眼睛倒無大礙,將眼裡混了藥粉的水沖洗乾淨已恢復些許視力,日後再慢慢治好。」慕容顯神情有些異樣,「只是……」

    話未出口便見兄長急風般進了屋內,他呆了半晌,慢慢道:「只是缺了的東西,便是我師父也治不回啊……」

    阿沁正擁被坐在床上喝溫溫的藥糊,見一人風風火火地闖進來不由微驚,待看清來者是誰,她不動聲色地將右手放下,淺淺問道:「怎麼了?」

    慕容談還真怕看到一個冰冷冷木偶似的人兒,見她這般正常,反倒有些反應不過來。他瞧她雖然仍是衣發狼籍,一雙眼略有紅腫,視線卻是在他身上的,臉色似乎也好了許多。

    他心略安,勾張凳子在床邊坐下,睨見阿沁領間露出的白布,又是一驚,「你被那匕首傷到了?」

    「只略劃了一下,不礙事的……那人,你將他怎樣了?」

    「踢到崖下了,下頭是條河,只望能淹死他!」

    阿沁沒做聲,單手端著碗有些吃力,遂放到床頭桌上。

    慕容談見狀問:「這是什麼?」

    「你弟弟熬的藥糊,說是能很快回些力氣。」

    「那好呀,怎不吃?」

    阿沁看他一眼,右手仍是藏在袖間,伸了左臂有些笨拙地使那勺子。

    慕容談心覺異樣,突道:「你手怎了?」動作極快地抓住阿沁欲往後躲的右腕,白布間露出三隻細指,掌側那端,卻是空了。

    他頓住,瞪著原本是尾指與無名指的部位半晌,猛地放手站起身來。

    「你要去哪?」

    「回唐門撈那小子。」他頭也不回,只覺血在腦中突跳。後悔了,竟就這麼走了,若那小子命大沒淹死,他定要讓他死成,若只找到屍體……他便鞭屍!

    身後突地傳來鈍響,慕容談回頭見阿沁跌下床,心都停了,忙搶回扶她。

    「摔哪了?」他要將她抱起來,阿沁卻突然伸出手勾住了他後頸。

    慕容談停住,見她垂發倚於地上,神情看不清,額面卻來抵住他肩。

    那掛在頸間的冰涼手腕雖是虛軟無力的,他卻覺掙不開。

    「怎……怎了?」

    過了半晌,才聽到她低聲道:「別去……」

    「別去……莫再像我爹那樣……」她說著,便有冰涼的液體滲到他衣下。

    她就這樣勾住他頸,埋在他肩上靜靜地哭。

    幼時她在山洞遇險,今夜受人挾持,慕容談皆未見她哭,唯一一次見她眼紅,也是作假,所以他沒想到她哭起來竟也是這般靜悄悄不做聲,可由他衣上透來的涼意,卻直滲到人心底。

    「好……」只發一個字,便發現自己聲音也啞了,他忙清了嗓子道,「好,我不去就是,你、你……」本想叫她莫哭,轉念又覺哭出來還好些,至少是正常的反應。

    他還有顯弟,她卻只剩孤零零一人了,哭出來,總比不言不語像具人偶般任人挾著好些……

    阿沁悶聲哭了一陣,情緒漸漸回復,移開身子胡亂擦乾淚痕。

    慕容談將她扶回床上,相對無語半晌,才道:「今夜且在這歇一晚吧,明日便帶你到安全一些的地方去,有什麼事儘管說了,我與顯弟自替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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