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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嬌 第2章(1) 作者:錦瑟
    揚夜養了一個姑娘。

    吾家有女初長成──這是他的感觸。

    一眨眼的工夫,他養的小老虎成了精,變成了姑娘,其實說是一眨眼,也五十年過去了。

    不知該說好還是不好?他就是覺得有幾分怪異,但哪兒怪也談不上,她依然是虎兒,是他的孩子,只是從兒子變成女兒罷了,其實倒也還成,他並不會重男輕女;再說,他的虎兒極為聰明,以前教過一次的事情她完全都記住了,讓他深感欣慰,大有當爹的喜悅,不過他還有一件事尚未教導──男女授受不親。

    「虎兒,既然妳變成人了,已經是個美麗的小姑娘,往後就不能隨便枕在爹的腿上,這樣不太妥當,懂嗎?」畢竟他們沒有血緣關係,不是真父女,他得為琥珀的名聲著想。

    「為什麼?」琥珀歪著頭,顯然不解為何如此麻煩。

    「因為妳已經變成人類的姑娘了,便要學著一些禮節,不能隨便靠近陌生男人,嗯……認識的也不成,外面的男人不全是壞,但好人也沒幾個,妳已經長大了,和小時候不同,得學著保護自己,懂嗎?」幸好她認識的男人只有天嘯一個,這樣也無須太過防範,他們兩隻根本是相看兩厭。

    「可是揚夜是爹,虎兒不能靠近爹嗎?」太複雜的問題,她有她應付的方式,二分法,一個是爹,另一個是爹以外的。

    「呃……」他明顯詞窮。「妳當然能靠近爹。」話語方落,琥珀又大方地枕在他腿上,他也自然地撫摸她的背部。

    直到一會兒過去,察覺這樣當然不對,連忙又讓她坐起來聽訓。

    「虎兒,不對,雖然我是爹,妳是女兒,但是妳現在是人,就不能再做和老虎相同的事情,因為妳是人。」

    琥珀嘟了嘟嘴,本來很開心變成人可以和爹閒聊,但她沒想到的是變成人以後竟然得受那麼多規矩束縛,她非常非常不喜歡。

    她喜歡爹,就是想靠近爹,想聞爹身上的氣息,喜歡讓爹撫順自己的毛……變成人後沒毛了,那也沒關係,反正她就是喜歡爹碰自己,爹的手十分輕柔,每當碰觸就會讓她感到相當舒服,為什麼現在不能這樣做了?

    「當人真不好,既然我們本來是老虎,為何要遵守人的禮數?」她問到了一個重點。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我們現在都是『人』了,自然得做著和尋常人同樣的事情,要不會惹來側目。虎兒,當人確實不易,往後妳要學的可不少,最基本的就是從禮節學起……」

    琥珀伸手直接摀住揚夜的嘴,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爹,你常教導我,凡事不要受世俗成見所縛綁,只要順心而為,不要違背自己心中的良知,不要做那些不義之事,不能為了一己之私而傷害其它人,琥珀變成人,既然沒有傷害人,為什麼還要受到那些人的禮教綁住?我又不是真的想當人,我是為了爹才願意變成人。」她的心中只有爹一人,無論爹要她做什麼,她都會乖乖照辦,但這條件有個前提──不許妨礙她接近爹,不能阻止她對爹好。

    揚夜怔了怔,這是他頭一回如此直接感受到琥珀對自己的感情,面對她的單純且坦率的付出,他剎時無言了。

    是了,他們明明不是人,只是成精化為人形,為何還要遵循人的禮節、守著他們的道德?他們是獸,本就有屬於他們的規範,縱然有著人的外型,也用不著理會人類那些繁文縟節。

    他之所以會這麼做是因為他離開族裡有一段很長的時間,後來他比較常和人類相處,久而久之自然會學習他們的禮教,當然也會希望琥珀照著做,如今聽她這麼說,他反倒覺得自己似乎過分要求了。

    無論他們扮得多像,終究是獸,他怎能忘了自己的根源,真是傻了。

    一個眨眼,少女變回了虎。

    牠眨眨眼,顯然不明白怎麼回事。

    揚夜則是笑著撫摸牠的臉,解釋:「不必擔心,這是因為妳剛成精,體內的靈氣還無法長時間讓妳維持人形,妳尚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控制這股靈氣。」

    控制?牠放棄了,一點也不想學習控制,牠只想成天膩在爹的懷裡,至於那個什麼人,她才不想要,真麻煩!反正變成虎她依然能聽懂爹在說什麼,除非是爹要她回答,要不然她再也不想變成人了,這樣就好。

    變成人這麼麻煩,她真不懂爹為什麼喜歡當人,真怪。

    厚實的虎爪拍了拍揚夜的腿,揚夜乖乖放平了腿讓牠開心枕下,同時大抵瞭解了琥珀的念頭,往後除非必要,這小東西應該不會再想變成人,雖然她已經五十了,遠遠超過一般老虎的年紀,但對成精以後的老虎來說,她其實就像是個十幾歲的孩子,怎可能一下子硬性規定她得照著來,確實是他太嚴苛了。

    不過他之所以會這般要求是有原因──倘若他們有血緣,他定不會如此要求,但因為他們並不是真正的父女,她又是讓自己十分寵愛且捨不得傷害分毫的小姑娘,他並非聖人,只怕有一日會走錯一步。

    他絕不能愛上她,他相信自己也不會這般愚蠢才是。

    罷了,她還是個孩子,得慢慢來,反正他們有的是時間。

    他繼續順了順牠的毛,這是牠最喜歡的事情之一,他喜歡滿足他的小女兒,並希望她是這世上最快樂的小老虎。

    大老虎站在河邊,低頭看著水面上的倒影,模模糊糊,時而又有水波斷了牠的影子。

    水面上的牠有著大大的頭、大大的身軀、大大的腳掌,嗯……腳掌可能會輸給爹,不過對於其它地方可是相當自豪,更何況牠又有不輸給任何同類的獵殺能力,光是伸出尖銳的爪子就會讓其它野獸害怕地落荒而逃,保護爹應是綽綽有餘。

    下一瞬,龐大的老虎變成了一名嬌小的姑娘。

    她趴在河邊,頭一歪,水面的倒影跟著她歪頭。

    成精之後,她反而比爹小了,除了不能隨便碰觸爹以外……這真是她最最最厭惡的部分了,還有就是──往後她要如何保護爹呢?

    她伸出手掌……真小,也沒有尖銳的爪子,她變成人之後究竟有什麼用處啊?怎麼也想不通這模樣到底是為了什麼?成精似乎沒啥好處。

    呃……有啦有啦,僅有的好處是她可以和爹說話。

    她好喜歡聽爹說話,雖然有些聽不明白,可是爹的聲音好好聽,尤其晚上聽最好了,聽完剛好睡覺,聽不完也能睡,反正她就是想膩在爹身邊,這位置誰都不許侵佔,只有她可以。

    「呵呵。」翻個身,她正面望著頭頂上刺眼的陽光,春分最適合曬太陽,曬完以後連身上的毛也相當溫暖,很舒服。

    「虎兒,該吃飯了。」揚夜走了過來,第一個動作就是輕輕撫摸琥珀的臉。

    吃飯了,太好了。「我肚子正餓呢,爹果然瞭解虎兒。」她笑著起身,拉著揚夜的手問:「今天有什麼菜?」

    「紅燒蹄膀、五香排骨、油炸丸子、清蒸酥魚。」琥珀是虎,自然食肉,而他早茹素百年,碰不得葷,所以她喜歡吃的葷食都是他自飯館買回的熟食,桌上的素菜,她是碰也不碰。

    「哇,今天加菜!爹對虎兒真好。」她開心地雙手抱住揚夜的腰,模樣十分親暱。

    父女兩人回到屋裡,桌上的菜依然壁壘分明,葷素之間是一大鍋白飯相隔,猶如一條明確的楚河漢界。

    她真的不明白,爹明明是虎,為何要茹素。有一回她吃了素菜,就反胃地立刻吐出來,從此再也不碰素菜,爹可真厲害,竟然能百年如一日,沒有一天中斷,她佩服不已。

    「爹,素菜真的有那麼好吃嗎?為何你都吃不膩?」爹那一邊的菜色怎麼看怎麼清淡,聞起來也不會讓她有食慾,一看就很不好吃。

    「爹已經習慣了。」一口飯一口菜,他吃得滿足。

    琥珀一口排骨一口魚,同樣大快朵頤。

    「為、為什麼爹要吃素啊?」嘴裡滿是食物,她仍不忘提出疑問。

    揚夜吞完嘴裡的飯菜才回答:「爹在修行,吃素對身體比較好。」

    修行喔……爹說過他們若想再更上一層樓的修為就必須修行,可每回看爹盤腿坐上一整日,她就替爹感到難受,動也不動如果是修行的必經之路,那她寧願整天跑來跑去也不想像棵樹一樣呆坐。

    「虎兒不需要吃素吧?」她真的不喜歡吃綠綠的蔬菜。

    「妳當然不需要跟著爹吃素,妳想做什麼便做什麼,爹不會強迫妳。」他一直是採行放任制度,只要琥珀沒有做錯,他都隨著她自由自在地長大。

    因此,他們在桌面上的飲食始終相安無事。

    為虎的她,儘管熟食再香,她也吃不得,只有為人的時候才會捨棄生食。

    琥珀和天嘯根本水火不容,原本在她成年以後,他二度請來天嘯教導琥珀該如何覓食,然而他們每見一回便斗一回,她又不敵好友的壞心,每次都敗陣下來,因此氣呼呼地雙手抱胸嚷著再也不拜師學藝了。

    於是,教導她覓食的重責大任便落在自己身上,但這種事情他也是靠自己領悟,他還真不知如何教琥珀,以至於後來是由他親自殺害動物,然後讓她自己去吃,至於她是怎麼吃的,他從來就不看。

    有一回,他修行太入神,忘記打理琥珀的午飯,等他想起這件事時,已經聞到一股血腥味,當他趕至,琥珀已經成功獵殺了一隻兔子,這也證明所有生物都有與生俱來的本能,老虎亦然。

    萬物自有一定的規律,他不會輕易干涉。

    他只想過著平凡寧靜的日子,和他的……女兒。

    琥珀吃飯很快,秋風掃落葉之後便是一片杯盤狼藉。

    改天得找個時間再好好教她,人的規範不學尚可,但至少得學習怎麼吃飯。

    他的女兒必須要有家教。

    爹又閉關修行了,那將會花上一整天的時間。

    琥珀其實覺得還好,反正牠當老虎的時候早就學會自得其樂。

    一點點小東西就能吸引她的目光,讓她玩得欲罷不能。況且爹曾說過,一旦進入修行的狀態就不能讓外界干擾,否則將會有走火入魔變成妖的危險,爹只說過一遍,她牢牢記住,絕對不會做任何可能危及爹性命的事情。

    因此,牠很乖,很乖地在──撲蝴蝶。

    眼前滿是蝴蝶,有黃、有白還有粉紅,牠沒有翅膀,不能飛,因此格外喜歡找蝴蝶玩,大大的虎掌撲啊撲地,半隻蝶也沒撲到,反倒是弄得滿身綠草,末了,牠還打了一個大噴嚏。

    大大的噴嚏聲頓時驚嚇到不遠處正在低頭吃草的小羊。

    羊耶……牠從來沒吃過羊。

    爹什麼肉都給牠吃,只除了羊沒吃過,問過爹為什麼,爹僅淡淡回答羊臊味不好聞,會弄得整個屋子裡滿是那種味道。

    因為爹不喜歡,牠也就不曾吃過羊,然而現在看見一隻活生生的小羊,牠在外頭吃完應該就不會弄得滿屋都是羊臊味了吧?

    呵呵,小小羊兒不要跑,乖乖入虎口來吧!

    小羊瞧見是老虎,四條腿早就嚇得忘了逃跑。

    琥珀繼續朝著小羊前進,似是察覺小羊沒有逃跑的意圖,牠故意走得很慢,一步一步拉近彼此的距離,欣賞小羊被自己嚇得比身上皮毛還要白的臉色而喜孜孜笑著;牠的肚子還不太餓,不過有好吃的食物自己送上門,不獵殺太對不起自己待會兒的肚子了。

    直到牠們之間的距離僅剩下五十多步的距離,小羊才似是回過神,急忙轉身便跑。

    這樣正好,牠本就不喜歡直接面對獵物,牠喜歡從後方追趕,享受追殺的樂趣,太容易到手的獵物一點新鮮感也沒有。

    小羊在前方死命地跑,為了活命,牠不敢稍有半分的停歇,只能不斷、不斷地往前跑,企圖能跑回爹娘身邊尋求庇護,早知道牠就聽娘的話乖乖在附近吃草,現在貪玩跑這麼遠,結果才會遇上這只可怕的大虎。

    琥珀在牠身後且跑且停地追著,玩弄的成分大過覓食,牠現在比較想跟小羊玩,也希望小羊夠強壯可以陪自己打發一陣子。

    小羊繼續沒命地跑,忽地,身後竄上一股冷冽的氣息,牠往左邊一看,大虎不知何時已經追上來,牠驚地立刻拐彎往右奔跑,大虎又繼續死纏著不放,完全沒有自保能力的牠只能邁開步伐企圖做最後的生死一搏。

    琥珀緊追不放,時而拉近、時而放慢,此時此刻,她已忘了覓食,根本沉浸在獵殺的樂趣之中,玩得不亦樂乎。

    小羊一會兒東、一會兒西,倒也讓牠有幾次差點停不住而翻出去,這可令牠有幾分惱怒了,不自覺地張口露出尖銳的冷牙,就在牠再度追趕上小羊後,突然一個衝撞讓小羊倒在地上,牠順勢咬了牠的後腿一口,嘴裡頓時瀰漫鮮甜可口的氣味,大大刺激許久未吃生食的牠。

    熟食固然美味,但生食的鮮血更令牠迷醉。

    牠的食慾一下子竄上,與玩弄的念頭並駕齊驅。

    小羊被咬一口卻也激起牠更強的求生慾望,即使腳痛,牠也忍耐繼續往前跑。

    這會兒琥珀倒也不急了,慢慢跟在牠身後踱著,牠非常清楚小羊已經是囊中物,跑不了,玩性又起,牠忽而來到小羊的右邊,在牠的右後腿又咬上一口。

    小羊這次跌在地上,疼得久久無法站起來。

    琥珀還用腳掌推了推牠,試圖想逼牠起來繼續跑。

    「吼……」不跑了嗎?不跑了嗎?再不跑,牠就要一口咬死牠了。

    小羊聽見大虎的吼叫聲,立即費盡所有力氣撐起顫抖的身體繼續慢慢往前走,這回牠的雙後腿都已受傷,根本跑不了,只能拖著受傷的步伐尋求最後一線幾乎是不可能的生機,牠清楚這次非死不可,卻仍想拚一拚。

    邁出幾個步伐,琥珀輕易追上小羊,鮮血的刺激讓牠逐漸壓抑不了食慾,牠的利爪突然揮了小羊一掌,剎時在牠身上留下五道深深的血痕,牠的爪子上也殘留著雪白染血的毛。

    「咩……咩……咩──」小羊終於忍不住疼地狂叫。

    因為疼痛而發出的破碎聲音令人聞之不忍,琥珀卻是無動於衷,繼續用爪子在牠身上留下鮮紅的印子,正當玩得忘我之際,一股強大且不懷善意的氣息忽然出現在牠身後,等牠察覺到時已經慢了一步,剛轉身,還來不及看清楚是誰站在身後,龐大的身軀已經被重重一揮,直接撞上一旁的樹幹,對方的力道之重竟令牠口吐鮮血,這是牠頭一次聞到自己的血。

    牠不敢有半分的停頓,隨即勉強站起來欲防備,不料當牠琥珀的眸子對上眼前的人之時,錯愕剎時填滿牠胸口,攻擊牠的人竟然是爹!

    爹怎會對自己下這麼重的手?!

    牠不明白。

    揚夜慢慢走向牠,彷彿已認不得眼前的大虎是他一手養大的琥珀,他的臉色罩著一層寒霜,直逼向牠,衣袖再一甩,琥珀又彷彿毫無重量一般輕易被扔至另一根樹幹上,這次力道更猛,樹幹抵擋不住這股強勁竟應聲折斷,牠飛得更遠才落地。

    這次牠嘴裡滿是自己的鮮血,完全蓋過小羊的氣味。

    牠的身體好像也不再屬於自己,完全站不起來,體內的靈氣翻騰,即使到了這時候,牠仍不想出手攻擊爹。

    揚夜是牠爹,最愛且最不捨傷害的爹,就算會死,也絕不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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