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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價婚姻 第七章 作者:李屏
    面對著潔白的沙灘,安綺躺在紫籐躺椅上做著日光浴,耳中聽著透過落地窗傳來輕柔的BossaNova音樂,躺椅旁的小茶几上放著一杯方才侍者送來的薄荷涼酒。

    柔和的薰風微微吹來,帶著熱帶椰林的氣息,頭頂上大張的象牙白遮陽立傘也隨著風輕輕搖動著。

    她身上的蜜橘色紗質洋裝將她漂亮的淺褐色肌膚襯得更加健康,這是她到夏威夷五天來最大的收穫!

    這五天來,她唯一覺得高興的事就是曬出一身健康的膚色——除了她在「孤單寂室」的漫漫長日中到商店街瘋狂「血拼」而來的眾多戰利品,還有幾名她在「窮極無聊」時,在碼頭餐廳認識的金髮的瑞典男孩外。

    孤單寂寞?窮極無聊?

    沒錯!這用來形容她度蜜月的心情可是一點也不為過!

    他們一抵達夏威夷,那個該天殺的陸達人便以「市場考察」為由消失了一整天後,她就「一個人」度過五天的蜜月!

    哈!她真不知道該高興自己撿到五天的豪華私人假期,還是該沮喪她「名義上的老公」竟扔下她五天不管?

    市場考察?真他媽的見鬼了!

    坐十幾個小時的飛機跑到夏威夷來市場考察,他還真是個優秀得要命的企業家!

    一想到這裡,安綺便一臉咬牙切齒的模樣。

    在五天的個人探險小,她已經獨自玩遍島上所有的熱門景點,也買足了所有親朋好友的禮物,而且,還閒到為每個人買雙份禮物,夠凱吧!誰教陸達人在每天出門前都會給她一疊旅行支票,她若是不花光它,似乎太對不起他了。

    但這種瘋狂血拼的遊戲玩了五天後,她便開始覺得索然無趣。

    被冷落的感覺真是糟透了!尤其她一走出房門總會看到成雙成對、親熱狎戲的蜜月夫妻們,令她更不是滋味。

    這些人難道不能留在自己的房間裡親熱嗎?非要跑到外頭來,弄得形單影隻的她活像是個外星人似的,走到哪兒都顯得突兀。

    她索性窩在飯店房間,哪兒也不去。

    唉!一個人真是無聊,她正考慮是否要拿出她昨天幫陸達人買的亞麻襯衫,釘在椰子樹上射飛鏢,這樣大概可以排遣個十分鐘吧!

    「誰會相信我這個豆蔻年華的少女,竟會在以浪漫、甜蜜著稱的度假勝地長吁短歎的浪費生命!」

    安綺惱火的喊道。

    「我聽到了。」

    陸達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像個鬼魂似的從她的身後冒出。

    安綺在心底竊喜,臉上卻不動聲色,連姿勢都沒變過,她冷淡的說:「你回來做什麼?還沒天黑呀!」

    陸達人總在天黑且夜深時分才回來,然後便窩在沙發上睡覺,天亮沒多久便又趕著梳洗出門,根本沒時間理她。

    「嘿!別像只刺蝟嘛!」陸達人走到她旁邊,在她的躺椅邊緣找個空處坐下來。

    「房間裡有椅子,自己去搬一張出來,這張椅子是我的。」安綺小氣的嘟著嘴說。

    陸達人假裝沒聽見,仍是坐在原處,他皮皮的道:「別這樣嘛!我好不容易忙完所有的事回來陪你耶!」

    「怎麼?沙灘上的金髮波霸都死光了嗎?」安綺酸溜溜的說。

    俯望著她漂亮的臉蛋,陸達人打趣的道:「你怎麼知道剛才突然飛來一艘太空船把她們全都載往火星去了,我只好回來找我的黑髮壞脾氣女郎噦!」

    「更正,我可不是『你的』。」安綺擺臉色給他看。

    陸達人不以為意的笑笑,「好了,我剛才意外地談到一筆大生意,我請你到碼頭餐廳吃飯慶祝吧!」

    安綺的悶氣還沒出完,哪能這麼簡單就原諒他惡意的「拋棄」!她撇撇嘴道:「大生意?跟誰談的?火星人嗎?」

    陸達人因為心情好,所以一點也不生氣,仍是一臉笑意的說:「不談工作了。我剛才聽到有人在感歎年華易逝,令我覺得自實頰深,不知道『這個人』肯不肯給我機會補償?」

    「你放心,我這五天也沒閒著。」安綺絲毫不領情。

    連續碰了幾個釘子,任誰有再好的脾氣也無法和顏悅色。

    陸達人斂起笑的站起身,雖然沒有生氣,但也有些意興闌珊,「隨便你,你愛待在這裡浪費生命我也沒意見,反正,我剛才經過飯店大廳時,有幾個比基尼女郎跟我搭訕,我想,我去約她們吃飯,她們應該很樂意。」

    說完,陸達人假意轉身踱開幾步。

    安綺立刻上當,急忙伸手拉住他的褲管喊道:「等一下……」

    然而,情急之下拉扯的力道過猛,令陸達人猝不及防的往後跌坐在安綺橫躺的纖瘦的嬌軀上。

    「啊!」她發出一聲慘叫。

    「有沒有事?要不要緊廠他雖然這麼說,卻絲毫沒有移動的打算。

    他是故意教訓她的!誰教這個妮子打他進門後就沒給過他好臉色看,他若不教訓、教訓她,怎能教會她要「尊重丈夫」!

    安綺的兩隻手死命的推著坐在她身上的「這堵山」,小臉因用力過度而慢慢漲成紫紅色,一口氣就快喘不過氣來,「你……你再不移開……尊臀,我……我就會……」話還沒完便暈了過去。

    見狀,陸達人不禁嚇了一跳,急忙挪開臀部,兩手支在安綺的躺椅兩側,俯下身聽她的心跳。

    當陸達人的臉埋在她的胸前時,她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再裝死下去了。

    「咳咳!吃夠豆腐了吧!」安綺尷尬的示意他起身。

    陸達人微微抬起頭,黑瞳照熠發亮的挑眉道:「原來你是裝出來的!」

    這個妮子總是這麼任性!她難道不知道她這麼做差點讓他擔心死了!

    心底罵歸罵,陸達人卻無法忘卻方才接觸到的那方柔軟馨香,那挑起了他連日來苦苦壓抑的慾望,腦中警鈴大作,卻怎麼也無法和緩自己狂跳的心、急遽上升的血壓及要命的全身緊繃,他甚至無法挪開自己不知在何時趴伏在她嬌軀上的身子。

    該死!

    他躲了她五天,就是擔心在這風光旖旎的蜜月勝地的催化下,會爆發出長久被她吸引滿溢在胸間的強烈渴望。

    安綺可以感覺到他修長、溫暖的軀幹輕輕的壓著她的身子,他的臉距離她只有幾公分,他呼吸時的溫熱氣息不斷的吹拂她的臉龐。

    「呃,我……你可以離開我的……身體嗎?」安綺語氣軟弱的抗議。她的思緒因他火熱的眼神而更加混亂,也不知該如何應付衝擊著自己的陌生慾望。

    陸達人專注的看著她酡紅的雙頰及迷濛的眼神,聲音沙啞地回道:「不行!」說完,便覆上她的紅唇。

    終於嘗到她甜美的滋味,陸達人忍不住在心中呻吟一聲,他渴望這樣的接觸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感覺上像是幾世紀之久,令他更加貪戀沉醉在她柔美誘人的唇瓣中。

    這種感覺對安綺而言是陌生、新鮮的,像是一個個氣泡不停的爆開,也像是在喝著鮮甜刺激的汽水,雖然驚愕不已,卻也喜愛上這種令她全身無力的酥麻感受。

    她知道自己會愛上他的吻,一如她深深愛上這個吸引她的芳心的出色男人——陸達人……

    愛?她愛上他了?

    這個念頭猛地鑽入她毫無防備的心房,令她不自覺地顫了下。

    察覺到她的異樣,陸達人輕輕地,而且明顯不捨地離開她的唇,柔聲喃道:「怎麼了?」

    聽見他溫柔又飽含寵溺的語氣,安綺不禁感動得想表白心意。

    她想告訴他她愛上了他,她不想再遵照契約裡所說的只當他掛名的妻子,她不想他們只當五年的夫妻,她要和他在一起,真的在一起,像對令人欣羨的甜蜜夫妻,就像她這些天在沙灘上看到的一樣。

    然而,這麼多心裡的話湧到嘴邊,卻笨拙得只剩——「我不想我們這樣下去。」是的,她想毀約,她想當他真正的妻子。

    「什麼?!」這句包含許多情意的話語,聽在陸達人的耳裡卻被解讀成「我不想和你在這躺椅上繼續纏綿下去」的拒絕意思。

    陸達人像被兜頭潑了盆冷水,熱情在瞬間消褪下去,他老羞成怒的道:「我知道我們簽了『契約』,你放心,我不會再侵犯你了,剛才只是我一時衝動。」他倨傲的站起來,轉身避開不斷吸引他的美麗臉龐。

    安綺愕然不已,他誤會她的意思了!

    原本他們的感情便敏感脆弱得禁不起一絲的磨難,現在她更不想讓它因為言語的不當措辭而破滅。

    她急忙的想從躺椅上站起來向他解釋,卻發現自己的雙腳有些軟弱無力,這令她想起方纔的情景,不禁羞赧得臉紅到耳根,只可惜陸達人背對著她沒看到這一幕,不然,他就不會因為誤把她的告白當成拒絕而生著悶氣。

    其實,他一直很清楚他愛著安綺,卻也因為她一再劃清界線的態度而不敢向她表露愛意。

    害怕她會說出什麼傷人的話,陸達人執意且堅決地背對著她,刻意淡化他方纔的熱情回道:「剛才脫軌意外的『演出』不會再發生了,我不會破壞我們的協定。」

    他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擔心安綺會因他方纔的衝動,一怒之下和他結束合約關係,那他甚至連在名義上都不能擁有她五年,這個結果他絕對無法承受。

    他不敢也不顧冒著失去她的危險!

    他在說些什麼呀?安綺盯著他冷漠的側臉,恍然明白他的話中的意思。

    演出!原來他只當他們之間的熱情是一場秀!

    安綺的心瑟縮了下,背叛心意的回答,儘管心很痛、很痛。「你明白就好。」

    「我們去吃飯吧!」陸達人企圖緩和尷尬的氣氛。

    雖然心已經死了一半,但安綺仍裝出無所謂的態度,「吃飯就吃飯吧!」

    兩人正要往門口走,此時,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安綺冷冷的說:「大忙人,去開門吧!大概是你的客戶來找你。」

    陸達人一臉疑惑,「咦?不是約好細節在我蜜月後談嗎?」

    「哈!你還告訴客戶你在度蜜月,不知道那人有沒有很同情我?」不悅的怒氣升到最高點,安綺氣憤的走開。

    陸達人帶著狐疑的表情把門打開,門外站著的是一個全然陌生的金髮男孩,大聲的喊道:「Angle!」

    陸達人一聽對方叫著安綺的英文名字,而且,還叫得這麼親熱,頓時,一股妒意直衝腦門,他想也沒想的便衝口而出,「我是她的丈夫,她不在!」說完,他用力地甩上門,不管門板是不是會撞到那笑得一臉燦爛的男孩。

    安綺聽出那個聲音是她在碼頭餐廳認識的瑞典男孩之一,便向陸達人抗議,「嘿!他是找我的!」說完,她急忙上前要開門,卻被陸達人擋在門前。

    「你還真是沒閒著。」陸達人恨恨的說。

    「你管得也未免太多了吧!況且,他是我的朋友。」安綺忿然的想推開他,卻無法撼動他分毫。

    「朋友?!」陸達人吼她,「都找到飯店房間來了還叫朋友?」他像個善妒的丈夫般發火。

    「你真是大驚小怪!我和他,還有他的朋友是在餐廳裡認識的,他們也是來觀光的。」安綺不禁對門外的那個男孩感到很過意不去。

    「你竟然這麼隨便的就把飯店的名字和房間號碼告訴別人?你就這麼的不甘寂寞嗎?要不是我剛好回飯店來,天知道你和他會在房間裡做出什麼事I」她臉上那種關心焦急的表情,令陸達人的妒火猛然的引爆,開始口不擇言地咆哮起來。

    「啪!」安綺忍無可忍地往他的俊臉揮了一巴掌。

    陸達人難以置信的瞪著她,「你竟敢打我!」他感到臉上麻麻的。

    安綺氣憤的哭了出來,大聲的罵道:「齷齪!別把所有的人都想成和你一樣的下流!」

    「我下流?你約人到房間來難道就叫清高?」陸達人大為光火,情緒化的吼著。

    安綺百口莫辯,忍不住轉身趴在沙發上痛哭起來。

    陸達人怒氣難消的對著她的背罵道:「你怎麼哭了起來?能將男人玩弄於股掌間你應該笑的啊!在台灣有杜朔,在夏威夷也有新玩伴,你還真不是個簡單的女人!」

    他不堪入耳的話讓安綺的淚水如海水潰堤般,不斷地進流出來。

    她到底是做了什麼天地不容的事竟要被他如此侮辱?

    門外的男孩聽到裡頭傳來又吼又哭的聲音,不禁擔心的直敲著門,「請開門,先生,我可以解釋,請你別誤會安綺……」

    陸達人「刷!」的一聲拉開門,惡聲惡氣的問:「解釋什麼?」

    男孩顯然嚇了一大跳,但看見安綺趴在沙發上痛哭失聲的模樣,儘管再害怕,他也只能強自鎮定的吞了吞口水,然後道:「先生,請你不要誤會,我只是安綺的朋友。」

    陸達人一臉凶神惡煞的問他,「是她約你來房間的?」

    「NO、NO、NO!」男孩急忙的揮揮手,「我以為她是孤單的,所以來找她。昨天,我的朋友看見她走進這家飯店,才知道她住在這裡,剛剛也是我自己向櫃檯詢問她的房間號碼,所以,請你不要誤會她!

    「我不知道你們是『回教徒』,我不會再來找她了,抱歉,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在他的認知裡,只有回教徒才會嚴格控制妻子的一言一行,包括交友。

    解釋清楚後,那個男孩就走了。

    陸達人不禁愣在門口。搞什麼嘛!他今天怎麼這麼衝動?

    他慢慢的關上門,轉過身來看著趴在沙發上嚶嚶啜泣的安綺,他真想狠狠的痛扁自己一頓。

    他到底對這個小女人做了什麼?

    該死的!他竟然讓她哭得如此傷心,他真是個混蛋,而且,還是個超級混蛋!

    「安綺!」他走到她的身邊,輕聲的喚著她的名。

    安綺不願回應他,撇開頭不去看他。

    「安綺,我真該死,是我不好……」他不斷的向她陪不是。

    她猛地起身,從衣櫃裡拖出皮箱在床上打開,然後開始把衣櫃裡的衣服一件一件的丟進皮箱內。

    她冷冷的說:「陽台外的大海可沒加蓋。」

    「什麼意思?」陸達人疑惑的問。

    安綺瞟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的道;「你不是說你該死?既然大海沒加蓋子,要投海就趁早。」

    真是最毒婦人心,竟然要他去跳海!「我死了對你有什麼好處?」

    剛才她打了他一巴掌,現在又催著他去死,她未免對他太苛刻了吧!

    安綺仍在氣頭上,立刻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好處可多了,最起碼我可以擺脫那紙契約,離開你這個暴君重獲自由!」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離開我?」陸達人蹙緊眉心,神情認真的問。

    「喂!做錯事的人可是你,憑什麼把我當犯人般審問?」安綺頓感不平的哇哇叫。

    但陸達人卻不這麼認為,「我只是想知道你心裡的想法。我承認我剛才在對待你的外國朋友時態度上的確有錯,但我已經向你道過歉,也被你打了一巴掌,所以,你實在沒必要一再的對我發脾氣、不給我好臉色看。你要知道,我從來不需如此忍耐一個女人,也從來沒對一個女人有這麼大的耐性。」

    「你不需要忍耐我,我不過是你花錢買來的妻子,犯不著對我花這麼多的心思。」怒氣未平的她說起話來字字帶刺。

    陸達人最討厭的就是她不斷刻意地劃清界線,把他們兩人的關係形容得如此不堪。

    難道真是他自己自作多情?是他自己希冀他們的關係不只是一張契約?只有他渴望她像他一樣產生超出友誼的情感?

    她堅毅決絕的表情證實了他的想法。

    陸達人深吸一口氣,氣憤的說:「好,我知道了,以後我會盡量不煩你,也不會再干涉你,我們就照契約上的規定來行事,五年一到,我們立刻分道揚鑣!」

    「那最好,相信這點共識我們在結婚前就已達成。」安綺忍住心中的激動,冷著臉咬牙的道。

    唯恐自己再次在他的面前傷心落淚,安綺彎下身整理皮箱內的衣服,努力把爆滿的皮箱蓋上蓋子。

    可偏偏她買的衣服實在太多了,不管她怎麼硬塞就是沒辦法蓋好蓋子。

    陸達人看著她有些好笑的動作,不禁冷冷的問:「你在做什麼?」

    安綺惡聲惡氣的說:「你瞎了不成?沒看到我在收拾行李準備回台灣嗎?」為了關上皮箱,她已忙出一頭汗了。

    陸達人繃著臉,撇嘴淡淡的道:「我可沒瞎!不知這是誰腦袋壞了,忘了我們剛才的『共識』?」

    不甘被指稱「腦袋壞了」,安綺停下動作抬起頭來,充滿敵意的看著他,「我沒忘!」

    「原則上,我們是後天才回台灣,所以,現在請你遵守承諾當—名『妻子』,陪我這個『丈夫』去吃晚飯吧!」他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讓人完全看不出他的情緒。

    安綺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陪他出去吃飯。

    ***

    陸達人和安綺照原定計劃在夏威夷度完七天的蜜月才回來,雖然他們看起來親密如昔,但感覺上就是有那麼一點不對勁。

    陸李月已經觀察他們好一段時間了,在她的面前,陸達人依然很疼愛安綺,而安綺也很敬愛他,一切看起來似乎都很完美——但是,有破綻!

    這些天來,她注意到安綺一向靈活的眼神似乎喪失原有的活力,而且,對於她的冷嘲熱諷也都心不在焉的虛應著,感覺人是在這兒,但思緒卻不知已飄向何方神遊。

    而陸達人的工作和應酬似乎又更多了,自從他們度完蜜月回來後,他只在一次晚餐的聚會出現過,其他的時間也不知道忙到哪裡去了。

    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陸李月瞇著銳利的細長眼,仔細的推敲著,「難道真會被紹亞那張烏鴉嘴給說中,他們壓根兒不來電,只是等著時間一到就分手?不成、不成,我得好好查探一番。」

    於是,趁著今晚只剩她和安綺在家,陸李月轉動輪椅從房間裡出來,對著樓上大喊,「安綺,死丫頭,你給我下來!」她對安綺仍是一副兇惡的口吻,免得安綺起疑。

    半晌過後仍沒有回應。

    「睡著了嗎?」陸李月不死心的又喊了一次,「安綺,唷呼!浪蕩的小狐狸精,你聽到沒?」

    然而,四周還是靜悄悄的,只聽得到客廳那只古董鐘的滴答聲。

    她又朝樓上叫喊了幾次都沒有得到回應後,她便轉動輪椅準備上樓梯。

    才繞過一隻銅鑄的雕塑品,離樓梯還有一段距離,可她的輪椅已經很不幸的卡到傢俱三次。

    她忍不住叨念抱怨了起來,「奇怪?白天沒這麼難走啊?怎麼到了晚上就變得寸步難行,到底是誰亂動過這些擺設?分明是存心讓我走不過去!」她忘了白天之所以會很好走,是因為有阿琴幫她推著輪椅。

    她一路往樓梯的方向前進,笨拙地操控著輪椅,「直線、直線,咦?轉彎轉彎呀……」然而,她愈是心急愈是一直撞到東西。

    她在樓下發出這麼大的聲響,可樓上還是靜悄悄的沒有反應。

    不知安綺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一直不出聲?害她怪擔心的,而家中的兩個男人又不在家……

    陸李月愈想愈擔心,「乾脆我悄悄的到樓上看看,如果安綺沒事,我再悄悄的下樓。」

    一打定主意,她立刻丟下一直妨礙她行動的輪椅,踮起腳尖躡手躡腳的走向樓梯。

    沿途,她不斷的東張西望,小心翼翼的戒備著,以防被安綺或是陸達人發現她在「走路」。

    終於來到他們的新房門口,陸李月側耳貼著門,還是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她忍不住輕輕的把門打開。

    她就著門的縫隙往內偷瞧,隱約的看見安綺躺在床上,由於床離房門還有一段距離,整個房間又只有點著一盞暈黃的床頭燈,令她看不清楚安綺的模樣。

    她悄悄的潛進房內,繞過沙發與梳妝台躲在浴室門邊的屏風後左看看、右瞧瞧,接著又彎著腰低身爬到一隻矮櫃前,再跨過一張矮腳凳,像個小偷似的踮腳來到床邊。

    看安綺一副睡得很熟的模樣,陸李月這才放心了。

    她轉身準備再溜出房間時,身後的安綺卻突然冒出了句,「不,不要離開!」

    陸李月嚇得心臟差點跳出來,小聲的回應道:「什麼事呀?」

    「爸,不要離開我……媽,我好想您喔……」安綺含糊的說著。

    爸?媽?陸李月轉身一看,發現安綺還在熟睡中,忍不住鬆了一口氣,「原來是在做夢啊!害我以為被這個精明的丫頭發現了,嚇死我了!」她拍拍胸口,突然注意到安綺白淨的臉龐上有著晶瑩的淚珠。

    「不要、不要,別拋下我……」安綺囈語,睡夢中淚水仍不斷的淌出。

    陸李月看了好心疼,她輕輕的坐在床邊,伸出手來為她拭去眼淚。「可憐的孩子!」

    畢竟還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家中又遭逢巨變,她嘴上雖然沒說,但心裡想必十分傷痛,否則,不會在午夜夢迴時還哭泣著父母親的驟然離去。

    陸李月透過一些政商界的朋友得知安綺的父母親正在加拿大,目前都很平安,只是躲著調查局的追查不敢回台灣,也不敢和親友們聯絡。

    陸李月輕輕的摸著她的臉,像個慈母般柔柔的對她說:「沒事了,親愛的,沒事了,他們都很安全。」

    睡夢中,安綺感覺到肚寵一陣溫暖,似乎有一雙像母親一樣溫柔的手正撫著她的臉,因此,她隱忍多時的情緒開始釋放

    「媽……媽……」

    淚水不住的奔流,她在夢裡盡情的宣洩對父母親的思念,不斷地囈語著,「我好想您喔!」

    「我在這裡,乖寶貝。」陸李月也不禁紅了眼眶。

    平日看安綺堅強獨立,事事掌控得宜,她怎麼也沒想到她只是壓抑自己的感情與不安,留待在這無法做假的夢境中,才表露出她真實的情緒!

    無法做假?陸李月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便對著睡夢中的安綺問:「安綺,達人對你好不好?」

    她本來就打算今晚要找安綺問清楚她和達人之間的情況,反正都是問,不如挑安綺做夢,不會撒謊,不會迴避的絕佳時機問,還比較有可能得到發自內心的答案。

    她的問題似乎開啟安綺的另一個夢境,只見安綺的呼吸突然濁重起來,表情也變得有些痛苦,「達人……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冷淡?我愛你……真的愛……」

    陸李月擔憂地安撫她激動的情緒,「沒事、沒事,達人一定會愛你的,別擔心!」

    安綺得到安撫後便又沉沉的睡去。

    直到看見她安穩的睡著,不再被噩夢糾纏,陸李月這才悄悄起身離開。

    看她的反應如此大,陸李月不禁開始有點擔心自己的費心安排是否會傷害到無辜的安綺?

    也許她該趁著沒有人受到傷害前就結束這場鬧劇;也許她該弄清楚達人的想法,免得安綺深陷其中卻得不到回應,也許

    由於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以至於沒有注意到方纔還昏暗的大廳此刻已變得燈火通明,而陸達人正好整以暇的站在她的輪椅旁——

    「媽,請坐。」

    陸李月只是心不在焉的回答,絲毫沒有發現異狀,「好,紹亞,謝謝。」直到一屁股坐在輪椅上後,她才想到旁邊站了個人,猛一抬頭,那人竟是陸達人!

    糟了!她還以為是紹亞在跟她說話呢!這下穿幫了。

    陸達人走到她的面前,彎著身子一臉興味的盯著拚命迴避他的眼神的母親,「媽,您會走路了!」

    躲不過他質詢的目光,陸李月只好硬著頭皮面對他,一臉僵硬的笑著說:

    「哈、哈利路亞!我會走路了!奇跡,真是神跡!」她靈機一動,拖著陸達人跪下,「達人,快跟媽一起膜拜萬能的主,它剛才治好我的腿了!我竟然奇跡似的會走路了!」為求逼真,她還真的當場虔誠的膜拜起來。

    「媽,我又不是三歲小孩。」陸達人冷冷的丟給她一句。

    陸李月站起身,裝蒜似的吶吶回道:

    「怎麼搞的?你一點都不為『我會走路』這件事感到興奮嗎?」

    陸達人也站起身,似笑非笑的挑著眉,「我只為『您裝不會走路』這件事納悶!」其實他是很生氣!

    她乾笑兩聲,「我為什麼要假裝?我……我是因為你爸爸突然走了而深受打擊,才會無法走路。」還好,她緊急想起這個慣用的理由。

    「難怪那麼多位醫生都檢查不出病因!」陸達人搖頭的歎道:「如果不是我今晚意外發現,您還要騙我到幾時?」

    他認定母親是故意騙他的,而且,紹亞顯然是知道內情的,否則,方纔他的母親不會在以為「他是陸紹亞」的情況下,還自然且穩健地在他的面前走著,只差沒健步如飛的跑起來!

    「您為什麼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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