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這刷了亮色油漆、添置了原木傢俱的可愛公寓,直到今日才正式交付使用。這是因為……關影瞳抬眼望著身邊男子寬闊流暢的肩線——他比她高出許多,由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他的肩頭。她低笑著吐了吐舌頭:這是因為啊,她的情人是個超級保守的男人,人品高潔神聖可媲美中世紀的神父,誓死反對婚前性行為,更不願意同居。
於是,半年過去,新房留成了半舊房,只等著他們婚後才來入住。
此刻,他們手牽著手一起邁上台階。新婚燕爾,心裡暖融融的,十指緊扣,相觸的掌心都有些汗濕。
他們來到鐵將軍把守的大門前。林予森掏了鑰匙開門;關影瞳抬眼笑嘻嘻地睨著他,「按照婚禮習俗,這時候你應該要抱我進新房吧?」
她原是逗他的,沒想到這個一本正經的男人居然微微紅了臉,「我……手裡有蛋糕,不太方便。」他有些赧然。
「拿來,我捧著。」她偷笑,向他伸出雙手。他一直就這樣,和她交往這麼久,卻不好意思與她太親熱,怕唐突了她,更怕擦槍走火,惹她不快。
「哦。」他低喃,俊臉更紅,將蛋糕轉交給她,兩手突然空出來,不知該往哪裡擺。
關影瞳笑覷他彆扭的動作:真可愛,難道怕她會強暴他嗎?都已經是合法夫妻了呢,在害羞什麼啊?
她捧過蛋糕盒,高舉雙手要他抱,「來吧,親愛的。」聲音很甜,故意的。
他舔了舔唇,有些侷促地將她打橫抱起,她身子輕盈,但他像抱了一塊滾燙的炭火在懷中,臉微微紅著,舌頭打結地要求她:「下來,重新來一次。」
「為什麼?」關影瞳納悶。
「這個姿勢不好,你……裙子掀起來了,快拉拉好。」他的眼很正直地望著邊上雪白的牆壁。
關影瞳低頭一看,立時了悟地低笑出聲,「啊呀,不好,內褲露出來了。」他直說就好了嘛!
被她這麼一笑,他更不好意思了,看完牆壁,雙眼很純潔地向上瞟,改望著走廊頂燈。
關影瞳見狀大笑。這一回等不及他來抱了,她一手攀上他脖頸,雙腳向上一提,整個人用力地跳進他懷裡,撲住他。
「林予森!」她湊向他耳畔大聲地叫,「我喜歡你!我好愛你!」這塊木頭真是可愛死了!真高興自己嫁給了他!她親熱地摸摸他燙熱的臉頰。
耳朵快被震聾了。他臉頰升溫,任她的小手在上面肆意爬行。回首望了望走廊另一端,怕這麼囂張的示愛會影響到鄰居,「瞳瞳,很晚了,別喊那麼大聲……」他聲音中有絲無奈,但整顆心卻被暖意軟綿綿地給包裹住了。
他的瞳瞳對誰都是一副愛理不理的襆樣子,唯獨對著他時,就化身千嬌百媚的小女人,滿腔熱情完全釋放,所以連他這樣無趣又乏味的男人都被她征服,不得不死心塌地愛她。
林予森抱著關影瞳進入房間,關上房門,這下不怕人看了。這甜蜜的城堡,是他們以後相親相愛的地方。
「嘩……」關影瞳從他懷中跳脫出來,杏眼圓睜,驚歎地望著自己寬敞的新房,「好漂亮哦……」半年沒進來,還像全新的一樣呢!
林予森自她身後走上來,體貼地接過她手裡蛋糕,摟住她肩頭道:「當時傢俱和牆面漆的顏色都是你選定的,記得嗎?」
「可是我沒指定要這麼華麗的頂燈,這麼高級的皮沙發和……哇噢,熱帶魚缸耶!」她驚喜地叫著奔過去,看著半人高的碩大魚缸中渾身佈滿七彩條紋的魚兒游過來游過去。再看這客廳,頂棚墜著樣式特別的燈盞,奶黃色牆面上掛了漂亮的手織壁毯,玄關處擺放盛開的盆花和可愛的毛絨拖鞋。沙發也好,桌椅也好,櫥櫃第二層左起第三格放著的纖巧水晶擺設也好,都看得出是費了一番心思挑選的。
關影瞳回過身望住林予森,胸腔溢滿感動:這屋子裡,每個角落都藏著愛哪……
她還記得當初,是她挑選牆面漆的顏色挑選得煩了,於是耍賴地扔給他一句:「剩下的由你來決定好了。」就這樣,他一聲不吭地接手了。之後的一段日子裡,她忙著為升副理而努力,把房子的事完全拋諸腦後。他也沒拿裝修的事煩過她,反而在工作上給她很多幫助。
是今天才知道,原來他做了那麼多,那麼用心……關影瞳綻開笑容,心頭柔軟,眼眶微微泛紅,「謝謝你,老公。」
林予森目光深情地回視著她,「夫妻之間說什麼謝,傻話。」此刻看到嬌妻這麼開心,一切的努力都值了。
「吃蛋糕嗎?」他揚了揚手中的糕點盒子,微笑。
「不。」關影瞳走上前來,按下他的手,「先放著,待會兒再吃。」她仰臉看他,眼眸晶亮,閃爍著甜蜜的小陰謀。
「那麼……」他淡淡揚眉,凝視著燈下她絕美容顏,隱隱明白她要做什麼了,心跳不禁加速。
然後,她乖乖地、緩緩地投入他懷中。嘴唇貼住他心臟的位置,低聲嬌喃:「老公,新婚快樂。」
「新婚快樂,老婆。」他低下頭,珍愛地吻了吻她光潔的額頭,然後是白裡透紅的臉頰,然後是弧度優美的鼻樑,一路往下,輕柔如羽毛般地親一下,又親一下。最後他的兩片唇停在她唇畔,聲音粗嘎微顫地低語了一句什麼,便深深吻了下去。
關影瞳閉上眼,雙手緊緊繞上他頸項,頭腦昏眩地承接著他的吻。這傢伙……表面上看起來一副雷打不動的酷模樣,可是,身體深處彷彿有火種似的,傳染她,點燃她。這一刻,被他緊緊抱在懷裡時,她不能免俗地、沾沾自喜地想著:自己絕對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了。人家說每個新娘都幸福,但她打賭自己一定贏過其他人。因為她的木頭,是無可挑剔一百分的男人,有了他,她真的不求別的了……
一場激情纏鬥,耗去大半體力。過後,她整個人懶洋洋地偎入沙發裡。
「喂,木頭,剛才你說什麼?」她伸腿蹬蹬他小腿肚。方纔他吻她時,分明說了一句什麼。
「沒什麼。客廳裡涼,抱你回臥室好不好?」
「不要!」她倏地翻身坐起,爬向他,「先告訴我,你剛才在嘀咕什麼!」那時被他吻得昏昏沉沉漏聽了,她直覺一定是重要的話,說不定是什麼超級肉麻的情話呢,他平時打死也說不出口的那種。
「瞳瞳……」他低叫著,「你這樣爬來爬去會感冒。」
她不識好人心地說:「說啦說啦!我們是夫妻,夫妻之間不可以有秘密的!」
他半是無奈半是窘迫地望著她,像是在辯解什麼,「那是下意識說出口的話。」
「是什麼?」
「你不要這樣……」他赧然地別開眼。
「是什麼?」
「是無聊的話。」
「是怎樣無聊的話?」
「很沒營養的。」
「有多沒營養?講出來我判斷一下啊!」
他一步一步後退,她一步一步逼近。今晚是欺負他到底了,非要拷問出來不可!她耍賴地撲過去,死死抱住他,「是什麼、是什麼、是什麼啊……」
她捉住他的手臂搖晃不休,林予森險些被她鬧得跌下沙發。面對這樣一個無賴的她,他徹底沒轍:真是不解呵,一般的新娘子在新婚之夜不都應該很羞澀?哪有人像她這樣,親熱過後還歡蹦亂跳的?
「我剛才說……」他清清喉嚨,面孔浮起尷尬的紅潮,眼望向旁邊,語聲有些結巴了,「我說,我想要你,等這一天好久了。」
「哎?」關影瞳傻住,並持續傻了片刻。然後,驀地爆出笑聲,「格格」地笑彎了腰,整個身子彎成蝦米形狀,幾乎要在沙發上表演前滾翻。
她邊笑邊拍打沙發靠墊,糗他,「林予森,看不出來哦,原來你很色嘛!和我交往這麼久,你壓抑得很辛苦噢!」
「瞳瞳!」他沒好氣地瞪她一眼。這種話連他大男人都說不出口,她還笑得那麼高興?
「之前那麼一本正經,其實全都是偽裝的吧?呵呵呵,偽君子啊你……」關影瞳笑呵呵地逗弄他,伸手掐他臉蛋。心裡很自豪:這樣才正常嘛,這樣才可愛嘛!先前他一直表現得坐懷不亂,害她以為他不夠愛她、沒到失控程度,她還著實為此自卑了一把咧。
「瞳瞳,別鬧了……」他無奈地干喚著,卻拍不開她淘氣的手。
「終於被我發現了,原來你是一隻披著羊皮的色狼啊,我撕,我撕撕撕……」這回她兩手齊上,將他的臉用力往兩邊扯。
「……」林予森朝天翻個白眼,沒話說了,不掙扎了,由她鬧吧。
結果,關影瞳足足笑滿三分鐘,捏老公的臉捏到紅腫。鬧夠以後,她「砰」地摔進他懷中,躺平,撒嬌:「老公,我餓了,要吃蛋糕。」
「嗯,你等一下。」林予森起身,親親她汗濕的額頭。然後拎了糕點盒走進廚房,細心地切了蛋糕,又打開嶄新未用過的咖啡機,泡了熱咖啡給她。怕她喝了以後會興奮得整夜睡不著,他將咖啡粉的用量減半。
在做這些事時,他心中充溢著滿足的感受。為心愛的女人服務,感覺甚至有點自豪。在遇上她之前沒想過,自己會這麼愛一個女人。以前的自己,一直是個性子淡漠的傢伙,沒太多熱情可燃燒,直至生命中有了她——他的瞳瞳,他的愛人。
最初在一起時,的確是她主動些,可是後來不知不覺間,局面倒轉,他變成老婆奴,沒有原則地開始寵她,儘管嘴上說不出什麼甜蜜的情話來,可是工作上的問題都幫她擋,她發生什麼事,他預先攬上身。
交往這三年來,他最引以為傲的事,就是將她照管得很好。她雖然性格急躁冒進,按理說是不該委以重任,但是有他幫助,也穩步高昇了。雖然有很多同事討厭她的自大傲慢,但在他暗地裡的修補和斡旋之下,她的人緣還不算太糟。
只是,這個瞳瞳啊……林予森的手指在咖啡機的按鈕上停頓了片刻,想起今天早晨在經理辦公室裡,她自信十足的那一句「你走後,我要坐你現在的位子」。
他低頭,苦笑。
她當時桀驁不馴挑著眉的美艷臉龐,清晰浮於眼前。
他知道,他的瞳瞳一直是心比天高的。總有一天,她的光芒會令他這個上司都黯然失色。
對事業有雄心不是壞事,可是,像她這樣絲毫不掩飾鋒芒,動不動就擱狠話得罪人……說實話,他有些擔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