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芮絲很著急,雙手用力絞著自己的圍裙,「怎麼辦、怎麼辦?他們倆相談甚歡耶!」
老闆瞟她一眼,「也許只是兩個朋友在單純聊天而已。」她真是愛激動啊!
「不可能啦!憑我女性的直覺,那個短頭髮的女人一定有問題!你瞧她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眨啊眨的,還不停地撩頭髮,標準狐狸精啊!」葛芮絲「霍」地從高腳凳上跳下來,拎起吧檯上的咖啡壺,「不行,我要過去!」
「喂,人家聊得好好的,你過去攪和什麼?」老闆想伸手拉回她。
奈何她跑得很快,「我去朝那女人的咖啡杯裡打噴嚏。」
「芮絲……」老闆無力了。眼下這種情況,該不該被稱為「皇帝不急急太監」?正妻關小姐還沒到場呢,與此事毫無關係的葛芮絲倒是提前義憤填膺了起來。
葛芮絲蹦蹦跳跳地跑到林予森桌邊,伸手叩叩桌面,清咳一聲,「林先生,請跟我到後面去,您有一個電話留言。」
電話留言?林予森詫異地揚了揚眉:莫非是瞳瞳?可是,瞳瞳怎麼會知道他在「南方公園」?她要找他,也應該是打手機才對啊。
他掏出衣袋中的手機檢視信號,也許是雨天的關係,信號的確比平常微弱。他隨手將手機放在桌上,起身抱歉地沖田玖琳點點頭,「對不起,我走開一下。」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道,「今天……謝謝你。我心情好多了。」
田玖琳微微怔忡:這一刻林予森的黑色眼睛裡,閃爍著溫柔的光芒。她知道自己不該多想,可是心房卻震顫了一下。
然而溫存的感覺未停留太久,田玖琳一抬起眼,便對上葛芮絲氣呼呼的表情。她有些好笑,「小姐,我剛才喝咖啡沒給錢?」
「不是。」葛芮絲硬邦邦地回答,一張俏臉繃得死緊。哼,她最討厭第三者了!「給不給錢倒是其次,不過,喝別人喝過的杯子,是很不衛生的行為呢。」她語帶暗示地扔下這麼一句,轉身領著林予森往後頭的工作間走去。
田玖琳哈哈大笑:這圓圓臉的女侍應生一副單純表情,說話倒是很風趣嘛,「可惜……」她把玩著手裡咖啡杯,自言自語道,「可惜啊……有的時候,我還就喜歡喝別人喝過的呢,感覺特別香。」
說著,她將手伸過桌面,端起林予森的那杯咖啡,移至唇邊輕抿一口。美麗的臉上,浮起淡淡笑意。她知道在現實生活中,她是沒有機會吻上這個男人的嘴唇了;因此,此刻就著他喝過的咖啡杯沿,她嘗到微微濕潤的一點兒暖意。
她是個厚臉皮的女人,從不以自己是個壞女人為恥。她出賣青春和身體,換來自己想要的東西,並且不覺得這有什麼錯。人生太短暫,快樂只得一回,不為自己活的,是傻瓜。
只是今夜,在林予森沉毅的目光注視下,她覺得自己的光芒黯淡了。從他的一言一行中她感覺出,這個男人不愛她,一點兒都不被她吸引。就連他給予她的尊重,都因得知了她的意圖而稍稍打折。
原來光鮮的臉龐和身體,也有換不來的東西呵……
田玖琳抿起紅唇,露出有些艱澀的笑容,如果早一些遇上像林予森這樣的好男人,那麼,她也許不會變成今天的田玖琳。
她也曾經是關影瞳那樣的傻女人。意氣風發、雄心勃勃、活在理想世界,以為只要肯努力,就能過得好,以為只要有付出,就有回報。
但現實給她的,不是嘉賞而是諷刺。她經歷過很多很多的不開心,才變成今天這樣。
今夜,她有些嫉妒關影瞳,能得到林予森,那女人太幸運了。大家都是女人,憑什麼關影瞳就可以被一個男人全心全意愛著、捧在手心裡保護著,而她……卻只能在雨夜濕冷的咖啡館內、乾等男伴的歸來、喝別人喝剩下的半杯咖啡?
她……究竟是哪一點比那個女人差?
正愣神間,桌上手機響了起來,田玖琳蹙了蹙眉:這鈴音是全然陌生的呢。她定睛一看,這才發現是林予森剛才擱在桌上的手機在響。
她順手接起,還沒待說話,那邊傳來甜得要滴出水來的嬌嫩嗓音,「老公,你在哪兒啊?還生我的氣嗎?對不起啦……」
關影瞳?田玖琳「撲哧」一下笑出來,「嗨!親愛的老婆!」她故意逗她。
那邊似乎是愣了一下,再開口時,聲音冷了下來:「田玖琳?」
「是我。」田玖琳笑道,「關副理的耳朵很好使嘛。還是——對我的聲音特別敏感?」
「我老公呢?」聽起來關影瞳有點兒生氣了,「你隨便接他電話幹什麼?」
「你老公暫時走開了。我接他的電話,是因為我們現在待在一起啊。」田玖琳對著手機笑吟吟地說。
下一秒鐘,對方把電話掛斷了。動作乾淨利落,看來是真的生氣了。
田玖琳嬌笑著噘起嘴,對著那嘀嘀作響的手機做出一個親吻的動作。然後,她拎了手袋起身,轉頭沖吧檯後呆呆望著她的老闆嫣然一笑,「帥哥,說實話,你很討厭我吧?」
嗯?是問他嗎?老闆托腮認真地想了片刻,搖搖頭,「不會啊。」
「但如果我再待下去,你會叫僱員朝我的咖啡裡偷偷打噴嚏吧?」田玖琳又笑。
老闆再認真地想一想,誠實地點頭,「也許吧。」
「這就對了,狐狸精人人討厭呢。」她不介意地彎唇一笑,朝門外走去,「我要先走了,替我轉告林予森一聲哦,拜!」
老闆呆看她半晌,衝她窈窕的背影揮了揮手,「拜拜。」
「南方公園」的玻璃門外頭,雨停了。
午夜零點的雨後街頭,關影瞳瞪著自己手裡的手機發呆。
此時此刻,她家木頭正和田玖琳在一起?
這麼晚了,他們孤男寡女在一起幹什麼?
誰主動去找誰的?他們一起待了多久?當她羊入虎口、險些被柴至榮那個死老頭騙去貞操的時候,她的丈夫正在和別的女人把酒言歡?
一陣怒火攻心,關影瞳連忙伸手用力地按住胸口,在心裡默念著:不能生氣、不能生氣、不能生氣……要相信自己的丈夫!他不是會花心的男人,他一直很愛她,他人品正直,他絕對不可能有外遇,他——
「他去死吧!」關影瞳憤憤地罵了一聲,用力擲出手中手機。手機在空中劃出一道兇猛美麗的弧線,悠悠下墜,掉在潮濕的馬路中央。然後一聲脆響,機殼碎裂。
關影瞳在路邊蹲了下來,感覺小腿肌肉抽搐,沒力氣了。她兩手托腮,雙目呆滯地瞪著那破碎的手機。直至三分鐘後,一輛夜車疾駛而來,飛快地掠過她眼前,將那部手機徹底碾碎。
氣死了!也——傷心死了。木頭怎麼會和田玖琳在一起呢?他明知道她最討厭最介意的女人就是田玖琳!他明知道那女人有多過分,竟然用那麼卑鄙的手段搶走本屬於她的經理職位!
那塊木頭是白癡嗎?他看不出那妖女對他有企圖?即使是這樣也不願意和那女人劃清界限嗎?
關影瞳就這麼渾身無力地蹲在路邊,心裡的憤怒和悲傷兩股情緒糾結成一團,交替折磨她。她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直到一個穿著巡警制服的男子走到她面前,「小姐,你需要幫忙嗎?」
她懶洋洋地抬頭睞他一眼,「不需要。」
「現在已經凌晨兩點多了,你一個人留在路邊很危險。」巡警道,「如果你是迷路了,你可以告訴我你家的地址,我叫警車送你回去。」
「不關你的事,走開。」心情差,口氣就差。
她稍顯無禮的回答令巡警皺起眉,「小姐,請出示一下你的身份證。」他用懷疑的目光覷著身著一襲閃亮禮服的關影瞳。這麼晚了穿成這樣站在路邊,難道是從事特殊行業的?
關影瞳慢吞吞地站起身,慢吞吞地回答:「我沒帶身份證。」
「那麼,我將不得不請你到附近的派出所——小姐,等等!」巡警突然瞪大眼,驚訝地看著關影瞳氣呼呼地扯下腳上的高跟鞋,一手一隻鉤在指頭上,赤著腳搖搖晃晃地踩著紅磚道,小步朝前走了開去。
「小姐,請等一下!」巡警追上去,想伸手扶她,「你這樣腳底會被割傷的。」
關影瞳回過頭,避開他的手,衝他嫣然一笑,「謝謝你。可是我懷孕了,不該穿高跟鞋走路,這樣對肚子裡的寶寶不好。」巡警呆住:這什麼跟什麼啊?答非所問的,這女人是瘋子嗎?
呆愣間,關影瞳已經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