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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其外美食家 第六章(2) 作者:席絹
    「你們在他身上做這樣的事,如果能先告訴他不是更好嗎?他的意願一點也不在你們考慮之內嗎?」

    「我們只想讓他好好活到壽終正寢。不管他願不願意,都得這樣做,就無需向他說明。」趙飛青很實際的道。要是她兒子為此而去痛恨、不原諒什麼的,那也是他個人的選擇,各人承擔各人的業去。

    「這樣,對他不公平。至少你們該給他一個解釋。」奉嫻忍不住道。

    「沒有比他那條小命重要的東西,都不在我們考慮之內。」趙飛青其實不太耐煩談這些意識形態、不著邊際的東西。粗率的揮了下手,像是要揮去這個無聊的話題。「如果你覺得那些很重要,那麼就該由你去解決他的心理問題,這也是我現在坐在這裡跟你廢話那麼久、遲遲不進入重點的原因。對我來說,除死無大事,不必再在這個事上糾纏。」

    奉嫻必須承認她被氣到了!在趙飛青帶著點不耐煩的目光下,她解讀到「胡攪蠻纏」這四個字。到底是誰搞不清楚重點啊?他們以為她很高興被硬扯入這趟渾水裡嗎?在今天之前,她甚至是什麼也不想知道的,就算這一切牽扯到「他」——這個跟她關係密切的地下情人,她也很不想理會的好不好!

    她是被硬扯進來的無辜人物吧!為什麼此刻要坐在這裡被氣得七竅生煙?!

    奉嫻心底發火,更加沉默了。而趙飛青這麼敏銳的人,當然知道奉嫻的不爽,不過,對趙飛青而言,情緒這種奢侈的東西,是只有生活在太平世界才能享有的無病呻吟,無關生死的東西,都不必在意。

    「誰都沒料到當年深度催眠的結果不是改變他的性格,而是創造出兩種人格。」趙飛青逕自「進入重點」。

    「奉嫻,平常的郁騏並不知道他身體裡有另外一個郁騏存在,對吧?」這是她多年觀察所得,如今只需從奉嫻身上再次得到確認。

    「是的。」奉嫻面無表情,聲音淡淡的。

    「而,另一個郁騏也不見得能隨時『出來』對吧?」

    「是的。」

    「得通過什麼特別的方式,至少得在這個郁騏沒有意識時,他才有機會出來行動,比如,剛才被我冷不防踹暈。」仍然是陳述事實。「平常如果他想出來,總得等到郁騏睡覺時,或者心理完全沒有防備時。不過,我想剛開始並不是這麼簡單的是嗎?」趙飛青是知道當年那個深度催眠的威力的,至少相同的方法用在另外一個人身上,至今仍然效力驚人,如果沒有解開催眠指令的話,那個人一生都不會有記起自己另一段人生的一天。

    「對我們來說,不是太困難的事,因為我們並不知道那會是一件……在你們而言算是不簡單的事。」奉嫻帶著點微諷道。

    趙飛青不以為意,修長的手指輕輕掌著下巴道:「破壞總是比建設容易。你們兩個小傢伙造成的破壞,讓我這十年來一直在世界各地找尋解決的方法,卻沒有找到適合的。他現在已經是雙重人格了,以前做的,不過是給他下指令『偽裝』出另一種性格,那麼在他三十歲時,解除指令了,他還是會融合成一個完整的金郁騏,那並不是雙重人格,情況是不同的。而如今,是真實的雙重人格,真要給他做些什麼,才叫抹殺。」

    「所以?」已經被拖下水脫不了身的奉嫻很認命的問。

    「所以,我這『兩個兒子』的心理小問題,就拜託你了。」雪白的牙齒第一次亮晃晃的展現在那張冷峻的深色面龐上。

    各人造業各人擔。奉嫻看到趙飛青臉上明明白白寫著那七個字。

    下午三點半,金郁騏帶著奉嫻以及……意外出現的「Fly」回到金宅。

    趙飛青這個人無疑是強大到剽悍的存在。因為她一出現,就讓那些駐守在金宅、行為囂張、把監視行為美化成保護的赫澤幫眾人給驚得立正站好,冷汗直冒,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這些小混混如此,那些趙家目前當家的大人物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在三點半時,大搖大擺過來的趙永青和趙染青,從一進門開始,就呈現一種色厲內荏的勉撐狀態,只有因為太不可置信而瞠大到幾乎蹦出來的眼珠子,明明白白寫著戒懼驚恐這類的情緒,怎麼也掩飾不了。當她們還沒見到趙飛青時,總是以一種不屑且自信的態度在談論並對待著趙飛青。畢竟這個趙家長女是當年老幫主——她們的母親——親口除去繼承權、並幾乎是逐出門牆的存在。誰都認為趙飛青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可是,每每,只要趙飛青出現在她們面前,只消一眼,那充滿危險的感覺,讓長年處於黑道、見慣血腥黑暗的人,在野獸般的直覺下,會不由自主的退避,不敢對著這個散發出強大氣勢的人稍有鬆懈,更不敢有絲毫不敬。

    是的,趙飛青沒有權力管赫澤幫的事務,幫規家法以及所有長老的見證下,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但畢竟眼下這件事事關她的兒子,於是,於情於理,誰也不敢開口要她閉嘴不管不問。

    當然,如果趙飛青不是氣勢顯得如此危險的話,大家對她的重視度,自是另當別論了。這是很現實的問題。

    所以雖然母親的出現也帶給金郁騏一定的困擾,但比起眼下的麻煩,其它那些關於對母親兩字稱呼的彆扭情緒,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既然高個子回來了,而金郁騏對赫澤幫的事務又向來避之唯恐不及,自然將這個約會交給母親去處理。有禮貌的對兩位阿姨打完招呼之後,拉著奉嫻上樓,他得先跟她好好談談。

    「奉嫻,我被我媽……呃,我是說Fly不小心踢暈了之後,就一直睡到下午一點半嗎?」金郁騏總是直呼自己母親的英文名字,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養成的習慣;總之,他覺得很早很早以前,似乎第一眼見到老媽時,就無法將她這個人和「母親」兩字兜在一起想像,更是叫不出口。

    還好他的母親很開通,從來不以為意,就讓他學美國人那樣直接叫自己父母的名字。

    「嗯。你母親是這麼說的。」奉嫻不想說謊,不過對於眼前這個金郁駭還沒有太大的認同感,自然也不願意坦白到哪裡去。反問道:「怎麼了嗎?」

    「我總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不大對勁,至少……」摸了摸青青紫紫的手臂,痛得齜牙咧嘴。「如果只是摔傷,不應該會這麼痛,也不至於有這麼多瘀青,我又不是被踢暈之後,一路從山頂滾到山腳下。」雖然不是很喜歡思考,但金郁騏畢竟是個很重視外表的人,如今被「毀容」成這樣,怎能不教他斤斤計較起來?

    奉嫻從櫃子裡取出一些藥酒,這是李哥放在二樓健身房外的常備藥品之一,沒想到金郁騏會有用上的一天。「過來坐,我幫你將瘀青推拿開。」「謝謝。麻煩你了。」這是他此刻最迫切需要的。金郁騏忍著抽氣,坐到長沙發上,伸出手臂,讓她從必須見人的地方優先推拿起。

    「請不要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她柔聲道。像是想到什麼,問道:「對了,你怎麼會叫趙女士的名字呢?」

    金郁騏有些不堪回首地道:「Fly說我第一次見到她時,還叫她叔叔呢。後來她受不了,於是放棄了讓我叫她媽媽的想法,只要求叫名字就好了。」

    「哦?第一次見到她?難道你一出生就跟著你父親生活,一直沒見過母親嗎?」

    金郁駿想了下,眼中帶著點迷糊與不確定。

    「或許吧。至少,我總覺得小時候沒有太多關於她的印象,直到十歲那年,好像才真正見過她。畢竟我生下來沒多久,他們就離婚了;而且離婚之後,Fly,就一直在國外生活,於是變成現在這樣。要我對著她那張性格十足的臉叫媽,真的很奇怪。」

    「啊,是嗎?」

    「是啊……」因為藥酒推拿很痛,金郁騏覺得邊說話邊吸氣實在太不優雅了,於是就不太有說話的慾望,別開臉,不想讓奉嫻參觀到他因為忍痛而可能有點變形的俊臉。

    奉嫻當然很瞭解他那點帥哥心態的,也就不再開口與他聊天。要聊也得等手邊這些工作完成,那可得耗去不少時間呢。

    趁這安靜的時刻,她暗自打量金郁騏,一邊想著趙飛青這「兩個兒子」的不同。

    那個平常神出鬼沒的傢伙,是真正完整擁有金郁騏記憶的人。或許真如趙飛青所言,他還是有某部分的記憶缺失,但那一小部分,並不影響金郁騏的性格軌跡發展。比起後來產生的這個人格,是從十歲以後被創造出來而言,她那個情夫對這個身體有更多的擁有權。

    不過,由於十歲那時帶著被抹殺的不甘和陰影,讓他一直過得有點頹廢消極,常常把自己當成鬼看了。神出鬼沒,有時一消失就好久,對目前這個身體擁有者的人格充滿鄙視嘲弄。

    別說融合的可能了,這兩個人格和平相處的可能性根本難以想像。奉嫻甚至不用特地把地下情夫揪出來問,就知道會得到怎樣的答案。

    不過,以趙飛青的強勢,是不會容許眼下的情況再這樣下去的。她已經說了,她承認「兩個兒子」,就表示她不打算讓任何一個人格消失,希望它們彼此能共存。而,在那之前,總得讓金郁騏知道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還存在著他母親口中所說的「兄弟」。真是無妄之災啊。

    歎氣。

    怎麼這樣的事,就莫名其妙變成她的責任了呢?

    她自己的問題還弄得她一個頭兩個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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