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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命皇子妃 第4章(2) 作者:千尋
    雲娘一曬,詩敏又何嘗不是個好心姑娘?只不過生活的錘煉,讓她不輕易吐露真心。

    詩敏總是作惡夢、總是害怕,好幾次她問:「丫頭,你到底怕什麼?」

    她只是笑笑把話題帶過。

    雲娘私底下詢問奶娘,奶娘認真想了想,回道:「約莫姑娘還沒從夫人的去世裡,恢復過來吧。」

    奶娘還告訴她,「您不知道,姑娘親眼見到江姨娘企圖害死少爺後,整個人好像突然間長大十幾歲,那口吻、見識,哪像個五歲娃娃,便是我們家夫人都懷疑,這是不是自己的小閨女。」

    「那鈁敏呢?」

    「少爺也突然變成個小大人,說話、見識都與之前不同。」

    「生死走一遭,誰能不改變?」雲娘歎息。

    「可不是嗎,成天樂乎乎的姑娘在夫人被害死後,整個人都不一樣了,日裡,她比誰都勇敢堅強、比誰都有主意,可夜裡卻常常蒙住被子偷偷掉淚,少爺看見心疼不已,便發誓要考狀元、當上比老爺還大的官,保護妹妹不受欺負。」

    是死亡讓詩敏飛快長大?看著小姑娘的側臉,雲娘好心疼。

    「舅母,再幫我點幾根蠟燭過來吧,我怕看不清楚,萬一把人家的肉給縫糊了,日後他身上東皺一塊、西皺一條,可就對不起這位大哥的美嬌娘啦。」她嘴巴痞,可下手卻專注無比。

    雲娘失笑,明明是關心、是謹慎,卻要用那種漠不在乎的口吻,讓人誤會她不上心,這丫頭啊……

    「知道了。」

    雲娘走出去,尋來幾根蠟燭,順手將奶娘烤乾的棉布條給帶進來,她將桌子移近床邊,讓詩敏可以看清楚。

    打個結,她繼續下一道傷口,她本想開玩笑說「舅母,把他縫完,我的針線工夫就更上一層樓啦。」可才要開口,她就發現男子醒了,兩顆黑得發亮的瞳仁盯住她,一瞬不瞬。

    「你醒了?」

    傅競疑問,他有昏過嗎?不確定,也許迷糊了一下子,可他確定自己聽見,她要往他肩膀繡朵花。

    「痛不痛?」詩敏望住他的臉,他的眉很濃,直飛鬢邊,雖然受傷,可眼睛仍然炯亮有神,他的五官清秀、丰神俊朗,屬於美男子那一型,如果換上白衣白袍,定是位人見人愛的文弱書生、翩翩佳公子。

    可惜,詩敏先認識他的發達肌肉、傷痕纍纍的身軀四肢後,才認識他的五官,所以……對不起,先入為主,她無法想像他是文弱貴公子,比較偏信他是殺手界的翹楚。

    他搖頭,否認持續不停的抽痛。

    詩敏笑開,甜甜的笑後,迷惑了他的眼。

    她低聲道:「逞強。」然後惡意地舉了舉長針,在他眼前靈兩下,一個瀟灑優雅的動作,她把他的肉挑起、刺入、穿過,然後偷瞧一眼他的表情。

    他的眉皺成扭曲的小蛆,不痛?哈哈!

    加快動作,長痛不如短痛,她飛快處理好一道傷口,而他的灼熱目光始終定在她的臉上。

    詩敏被看得全身不自在,刻意忽略,卻若是覺得灼熱感在臉上蔓延,甚至在處理下一道傷時,手指微微發抖,差點兒拿不住針。

    惱了,這人是怎樣,沒力氣拿刀,就用眼光當刀刃使啊!生氣,她揚聲一喊。

    「舅母。」

    「怎麼啦?」在整裡棉布的雲娘轉過頭。

    「您去廚房幫我拿根背面棍。」

    「拿背面棍做啥?」

    拿縫衣針療傷己是前所未聞,現在連掛面棍都派上用場,凌師傅是怎麼教導詩敏醫術的?雲娘一頭霧水,走近床邊,才發現病人已經清醒。

    「把他敲昏。」

    「你是想醫人還是坑害人?」雲娘埋怨一句,不搭理她。

    詩敏鼓起腮幫子,瞪他一眼,橫了心,打死不看他,管他的眼光愛定哪裡就定哪裡,再不管針腳美不美,她迅速將傷口縫好,再用酒水擦一遍、用棉布條裹起。

    傷口碰到酒有多痛,她會不知道?可那人不吭一聲,硬要充好漢,行啊!她惡毒地在他肩上的箭傷處來回擦好幾遍,直到他疼得臉色慘白,才放過他。

    走到桌邊,她開好藥單子,讓舅母交代下人到凌師傅的院子裡去取藥、熬藥。

    奶娘取來一套莫鈁敏的衣服,手腳俐落地替男子換上,連同被褥都換上新的,才退下去。

    屋裡沒人了,詩敏坐在床頭,與他四眼相望。

    「既然你清醒著,我來問幾個問題,如果你還懂得什麼叫做感恩,請不要隱瞞,照實回答。第一,你是不是殺人越貨的大強盜?」

    他爍亮目光對上她的,裡頭有說不出的深沉。

    詩敏不理解。看他的模樣,不過是一、二十歲的年輕男子,怎有那樣滄桑的眼神?

    「沒力氣說話,就點頭、搖頭啊,快點回答。」她催促。

    他虛弱搖頭。

    「你是朝廷欽犯嗎?我們收留你,就會被滿門抄斬的那種?」她再追問。

    他扯扯蒼白的唇角,似笑非笑,搖頭。

    「所以,你只是被看不。噴你的仇家追殺?」

    這回,他停很久,才勉強點頭。

    「很好,我不必考慮報官的問題了,你先睡一覺吧,藥熬好,我再叫醒你。」

    話問清楚,詩敏起身,往屋外走去。

    望著她的背影,他虛弱的雙眼緩緩閉上,臉龐拉出一道詭笑。這丫頭不認得他了。

    也是,當年瘦削凌厲的少年,已被歲月磨出堅韌,也磨去尖銳稜角,多年的營商經驗,讓他變得圓滑狡檜,再加上勤習武藝壯碩了身子骨,如今的自己,已與四年前大不相同。

    不過他很高興,小丫頭長大了,再不是那個遇事只會掉淚埋怨的孩子,她沒有養在閨閣裡人事不知,相反地,她敢從半路上撿回重傷男子,為他療傷醫治。

    這樣一個丫頭啊……他很期待呢,期待與她的相處。

    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半夜,屋裡除了自己外,還有個趴在床邊熟睡的小丫頭。

    之前,他被叫醒喝藥,那藥很苦,苦得讓人懷疑,她是不是刻意惡整自己。可她清澈雙眼不經意流露出來的關心,讓他緊鎖的眉頭松拙。

    沒想到,下一刻,耳邊竟傳來丫頭的恐嚇聲,她說:「別給我吐出來,家裡窮,抓不起新藥。」

    聽見此話,他沒有力氣拉出笑臉,卻忍不住在心底發笑。

    壞丫頭,話不好好說,偏要擺出一張惡人臉,是怕被人窺見她心軟?還是想讓誰怕她?

    藥有寧神的作用,喝下後,他神智益發模糊。

    但是隱約間,他聽到丫頭說:「我擔心他晚上發燒,還是留在這裡照顧吧。」

    婦人反對,「孤男寡女的,傳出去,對姑娘名聲不好。」

    丫頭揚起清脆笑意,說:「放心,他傷成這樣,我不你礙他名聲就不錯了,他還能你礙我的名聲?」

    他想,她太小看自己,他不對她怎樣,是因為她未長成的身子板引不起他的慾望,而不是他能力不及。

    輕輕挪動身子,這點傷,他還看不在眼裡,他受過更嚴重的傷,不也平安挺過來?並且他心知肚明,皇甫書一日不死,他就不會停止受傷。

    冷冽的笑意浮上嘴角,拳頭擰了擰,這次自己僥倖不死,皇甫書呢,他死了?

    假使皇甫書安然無恙、逃過一劫,絕對不會再給自己機會與時間,那麼他是不是該下手為強?他的財力已經足夠,宮裡佈置已臻完美,下一步……三皇子是該出場了。

    一聲低低的啜泣響起,他側過頭,望向趴在自己手邊的丫頭。

    她在哭?眼淚從她濃密的眼睡下滲出,濕透床側。誰欺負她了?他還以為這些年她過得很好。

    小小年紀、步步算計,連皇上都中她的招,把四品夫人的名號送到她母親頭上,而她恨之入骨的江姨娘,被皇上訓斥一頓,還不曉得是誰在背後出手。

    她善用母親的財富創造利潤,她有一身好醫術,身旁還有疼惜自己的人,至於她的哥哥,身強體壯、滿腹才華,馬上就要在父親面前揚眉吐氣。

    諸事順利了不是?還有什麼事讓她牽腸掛心?

    「救我……不要……救我……」

    詩敏斷斷續續呼救著,陷入深沉的夢境中,無法清醒,她的淚水像斷線珍珠,一顆顆落在床鋪上頭,暈出一片墨黑。

    他企圖起身,但一個扯動,傷口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毀我清白……化厲鬼……永世沮咒……」

    他驚訝自己所聽見的,是她嗎?那個口氣中帶看淘氣的小丫頭?那個連關心都要帶點痞的女孩?

    她的聲音充滿仇恨,想殺人似的,他不懂,怎樣的怨恨,才能說出化成厲鬼、永世詛咒的話?她的清白受哪個男人所毀?她才十四歲,哪個人這般狼心狗肺?

    無數的疑問在腦中徘徊,無數的怒氣在胸口衝撞,若真有那個人,他定要讓他碎屍萬段!

    不知道是不是哭得急了,淚水便在唯間,她一陣嗆咳後,清醒過來,他連忙閉上雙眼裝睡。

    詩敏坐起身,撫摸自己的臉龐,輕歎息。她又哭了,這個病症呵……什麼時候才能痊癒?是不是非要走到建業元年的夏天、經歷過那個慘遭羞辱的夜晚,她才能擺脫陰霆,真正重生?

    又或者,再多的努力,她都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

    不知道,她不知道將面臨什麼,只確定自己不枉重來一遭,至少,她救回哥哥,救下娘一生的冀望。

    走到水盆架旁,她紋了濕帕子抹去淚水,再走回床邊,用於試試他的額溫。

    很好,他沒有發燒,再觀察個幾日,待師傅回來接手,就沒她的事了。

    審視他的臉,不知怎地,她覺得他熟悉,可在記憶裡頭來回搜尋,她不記得他的身影,是在濟慈堂裡見過面嗎?那麼他是不是認得自己?

    算了,管他相不相熟,待他傷癒離開,橋歸橋、路歸路,他們再不會見面。

    拿起醫書,她靠坐在床的另一端。

    他悄悄打開眼睛,就著跳躍的燭光看向坐在腳邊的女孩。怪,明明是個孩子,卻在不經意間,眉字中掛著成人的哀愁。

    他說不清自己的感覺,只是看看她燮緊的雙眉間,似乎……胸口某處,有條細細的絲線在拉扯,痛!就像她的針穿過傷口邊的肉。

    分明看的是醫書,她卻看著看著,又出現輕微的啜泣聲。

    他側耳傾聽,聽見她的鼻水不停息,她又傷心了?為什麼?她才十四歲,到底有多大的心事、多難解決的困擾,讓她在夜裡淚流?

    仰頭,詩敏讓眼淚鼻水倒流,她怕擾醒病人,也害怕面對自己的恐俱。

    閉了閉雙眼,再睜開時,她動手抹去滿臉淚,走到窗邊抬起頭、握緊雙拳,她咬牙切齒,向是在對誰宣誓似的說:「不會的,我不會死,我已經改變命運,改變許多人的遭遇。我不會死、不會被莫鑫敏出賣、不會碰到惡狼,絕對不會。」

    他的聽力夠好,雖然詩敏的聲音微小,但字字句句撞進他的心口。

    她會死?誰告訴她的?難道她身上有連自己師傅都不知道的疾病?

    出賣、惡狼、改變命運?他無法理解她話中意義,只能看著她強作堅強,卻不停顫抖的身子,看著她明明害怕,卻要裝作無畏的背影。

    在黑夜中,戰票不已的詩敏,讓他聯想起自己。

    那年,他七歲,一群殺手闖入他家,母親打開機關、將他塞進床板底下,叮囑他千萬別發出聲音,母親對他微笑、親親他的額頭,在他耳邊低聲道:「記著,不管娘在哪裡,都會愛你、掛念你,你要好好活下去。」

    母親溫柔地撫摸他的臉龐,依依不捨的目光印在他心版上,那是他與母親的最後接觸。

    他尚未應聲,母親已扳動機關將床板蓋起,天地瞬間在他眼前變成黑暗。

    他在黑暗中發抖,睜大眼睛卻看不到任何東西,可他的耳朵卻能清楚分辨外頭的動靜,門被推開,雜速的足聲、刀劍相觸的撞鏘聲、母親從床上下地的腳步聲,還有母親一貫輕柔的嗓音。

    她問:「誰派你們來的?是王皇后,還是王丞相?」

    「不必多問,皇甫靜在什麼地方,把人交出來,可以饒你不死。」

    母親輕輕笑著,聲音裡帶著一絲無奈。「斬拿不除根,可不是王氏的作風吶。」

    殺手不耐煩,一把捏在母親的脖子上,怒道:「快點說,你把皇甫靜藏在什麼地方?」

    「如果你們想交差,就快點殺了我吧,我派出去的人,應該很快就會把皇上給請來。」她的聲音從容淡定,彷彿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是輕柔披巾,而不是殺人利器。

    「皇甫靜已經被送進宮裡?」殺手聲音中出現一絲緊繃。

    下一刻,他聽見刀出鞘的聲響,然後是母親的哀嗚,那個聲音低抑而悲傷,他心底清楚,母親的壓抑是為了不教自己聽見。

    她怕他失聲痛哭、怕自己被敵人發現。

    可他摀住嘴巴,聽得認真,他聽著母親的聲音越低越沉,直到再也無法分辨……

    堅接下來,是一陣混亂聲晌,殺手翻箱倒櫃,拿走所有的金銀玉器,他們用刀子破壞屋裡的每樣東西,企圖製造強盜入侵的假象。

    他蜷縮成團,他警告自己,不准發抖,他撐住拳頭,把手塞進嘴裡,不准自己發出丁點聲音,他快嚇死了,卻不斷告訴自己勇敢,不斷欺騙自己他不害怕。

    那個時候的他,就像……像今晚的莫詩敏。

    他那雙勾人魂魄的黑瞳中,閃過一絲陰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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