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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娘 第三章 作者:於晴
    大雨!

    龍不祥!

    樹林!

    心跳!

    鳳鳴祥!

    水!

    鮮紅的唇烙進他的視線裡!

    心跳!

    無數的影像、聲音不停地交錯重疊,最後讓他活活嚇醒的不是在水中面臨死亡的恐懼,而是那個彷彿水神般的青年!

    他從來不知道,男人的嘴也可以那麼地柔軟……啊!他在想什麼?他應該很痛心他的初吻被一個男人奪走,而且還是一個不怎麼漂亮的男人,嗚,他好想哭啊!

    一道溫和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原要張開眼的莫不飛臨時又決定裝睡。那道視線很熟啊,熟到不用張眼,他也能知道那是誰的視線。

    不祥……有誰的爹娘會為兒子取不祥呢?早該猜到那只是假名。鳳鳴祥、鳳鳴祥,一個帶有吉祥的男人正目不轉睛地注視他。

    汗從他額上滑落了,仍是不敢張開眼睛,他的呼吸微微急促起來,祈禱鳳鳴祥快點離開,別再讓他……受驚受怕了。

    「鳴祥?」女人的聲音傳進屋內,隨即腳步聲跟著進來了。「救命恩人還沒醒嗎?」

    「是啊。」溫和沙啞的聲音一響起,莫不飛幾乎從床上彈跳起來了。從不知自己對他的聲音這麼敏感啊,到底是怎麼了?

    細碎的腳步聲走近宋前,女聲驚叫:

    「天,鳴祥,他在哭耶!」

    「他可能在作惡夢吧,我想。」

    是啊,是惡夢!莫不飛很可憐地想道。他的嘴……在惡夢裡不知重複了幾次感受到鳳鳴祥的溫度。

    「如果不是他,小鵬可能早完蛋了……」女人哽咽起來:「鳴祥,他是咱們母子的救命恩人,你可不能讓余滄元把他殺了。」

    「這是當然。繡娘,你可以停止哭了,一個屋裡就三個人,他已經哭得很淒慘了,你就不要再讓這屋裡淹水吧。」頓了頓,改說:「對了,你瞧他長相如何?」

    鳳鳴祥的聲音由遠而近,像從窗前走到床前,與沈繡娘一塊打量他。

    他……可不是待宰的豬肉啊,用這種眼光盯著他看……兩道視線裡,他竟能分出哪一道是鳳鳴祥淡淡溫和的視線,他的臉微微地紅了。

    「咦?鳴祥,他臉紅了,是不是夢到什麼很見不得人的事?」

    「可能吧,他一臉桃花過重,就算有幾夜露水姻緣,我也不會感到意外。繡娘,你覺不覺得他挺像小鵬的?」

    等等,什麼叫幾夜露水姻緣?莫不飛心中哀哀叫。他……他還是很純潔地保有童貞,鳳鳴祥怎麼如此誤會他!不不,是污辱他呢?

    「你這麼一說,倒有幾分相像,他沒小鵬的白……啊,原來小鵬長大後,也是一個美少年啊,我就知道我養的兒子絕對不會差到哪裡去。鳴祥,還好小鵬有未婚妻了,不然將來要抓住他的心可難了,是不?」

    鳳鳴祥微微一笑,並沒有答話。繡娘的夫婿已死十年,但在她心裡,她的夫婿是天下最好的男人,十年來,其他男人從不入她眼,莫不飛能讓她看進眼,還兼有小小的讚美,已是非常了不起的事了。

    「為什麼我覺得你好像在打什麼主意?」女人懷疑問道。

    對對,連他這個只有「一吻之緣」的人都覺有異,莫不飛閉著眼,始終感覺到鳳鳴祥的視線像評估般的打量著他。

    「我沒有啊。」鳳鳴祥無辜道。

    「沒有就好。我依著大夫說的,燉了補湯,不過他還睡著,我看不如你先喝,等他醒了,我再差人送過來。」

    未久,被稱繡娘的女人出去了。莫不飛會知道鳳鳴祥依舊在屋內,除了淺淺的呼吸聲外,始終有一道溫和的視線在瞧著他,從他的眼、他的鼻,滑下他的唇;他沒有張開眼,卻能感受到小簇的溫度隨著鳳鳴祥的視線在他臉上流竄。

    他的臉龐愈燒愈紅,斗大的室內突然間好像焚燒起來,讓他頓感有些發熱。他想大口喘氣,卻不敢張開稱醒。

    屋外,又傳進沉穩的腳步聲,一聽就知此人武功不弱,內外修為不在一般人之下。

    焚燒的感覺,因為此人的進屋,猛然降了下來。莫不飛感激得差點要痛哭流涕起來。「還沒醒嗎?哼,這種人與其他擅闖天水莊的賊人有什麼不同?咱們都買到縣府大人的親筆手諭,擅闖莊園的賊人都可不經衙門審理,就地格殺。」男人冷淡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像是轉身面向鳳鳴祥。「鳴祥,他不懂泅水,就讓他淹死吧,何必下水救他?」

    「他救了我跟小鵬一命,我反救他是應該,有恩報恩的道理我也還懂的,滄元,你可不能動他啊。」鳳鳴祥溫聲道:「再者,不看憎面看佛面,他跟我的關係就一如你跟我一般。」

    咦?他跟鳳鳴祥的關係就跟鳳鳴祥與余滄元一般?莫不飛突然想起蒙面夜賊提過余滄元與鳳鳴祥之間有不乾淨的關係!啊,他也只不過被香一下,嗚……

    「也就是情同手足的關係。」鳳鳴祥繼續說道:「他這人倒真不錯,三番兩次救我,也沒有索討過恩情。老實說,他若肯,我倒想與他義結金蘭,當義……」

    「不!」莫不飛突然跳坐起來,脫口喊道:「我可不要當義兄弟!」

    語畢,發現那日在岸上拉馬的男子迅速擋在鳳鳴祥面前,充滿防備。

    他楞了下,結結巴巴道:

    「我沒什麼惡意……」

    鳳鳴祥從余滄元身後探出張臉,笑道:

    「我當然知道你沒什麼惡意,莫兄弟,大夫說你喝多了水,只要醒了,應該就不礙事了,你現在覺得如何?」

    「我沒事……是你拖我上岸的?」

    「不,是滄元後來及時趕到,才將你撈上岸的,否則憑我一人之力,我實在撐不起你來。」

    「那是因為你太瘦啦!」莫不飛又衝口道。看見鳳鳴祥穿著淡色的袍子,看起來臉色更形蒼白。「你還好吧?可沒受了傷吧?」好像不管何時見到鳳鳴祥,都是一臉的倦容,不像他自己,就算受了傷也能活蹦亂跳的。

    他的眼角忽然瞧見余滄元默默地在打量他,他的內心吃了一驚,不是吃驚余滄元冷漠具有殺氣的目光,而是,而是從他一張眼,眼裡好像就只能看見鳳鳴祥——

    不會吧?龍不祥、鳳鳴祥,都是同一人,只不過名字不同、只不過讓後者親了一下、只不過惡夢裡都夢到那個吻……只是這樣而已,自己就變得怪裡怪氣的。

    「其實,我是一個很死心眼的人……」他喃喃道,手掌撫上不受控制的心口——赤裸裸的胸口!

    他迅速低頭一看,原本蓋在身上的棉被已落到腰間,露出赤裸的上半身。因為長年在山上,任何事都親力而為,所以練就一身結實精瘦的身軀,他天天看,當然知道自己的身體生得什麼樣,可是……可是……

    他楞楞地抬起眼,看著鳳鳴祥正無辜地回視自己,他忽地大叫一聲,趕緊拉起棉被蓋住自己的赤身裸體。

    鳳鳴祥被他嚇了一跳,余滄元微瞇起眼,跨前一步。

    「又怎麼啦?」她問道。

    「你……你看見了?」見鳳鳴祥略嫌茫然的,莫不飛突然問有想哭的衝動。「是你脫了我的衣服?」

    「啊?」鳳鳴祥沒料到他這麼計較小節,照實道:「當然不是我,是下頭的僕人脫的。」她看見莫不飛大鬆了口氣,只覺自己有點抓不住此人的心緒。

    「那……你剛剛有沒有瞧見我頭部以下的身子?」莫不飛哀怨地問。棉被緊緊包住他可憐的身體,只露出頸部以上的一顆桃花頭。

    鳳鳴祥見他很在意,便面不改色地答道:

    「我沒有。我沒有瞧見,我說話一向直視對方雙眼,從不上下張望,也不會有那種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功力。」

    「那就好了,我的清白還有剩。」莫不飛自言自語,大鬆了口氣。

    鳳鳴祥聞言,暗暗好笑。如果不是剛才真的確定他的胸部很平坦,平坦到連鬼都不會將他錯看是女人,她真要以為他才是女扮男裝的那個。

    男人,很計較這種小事嗎?她的眸子往余滄元望去。

    余滄元看她一眼,彷彿瞭解她在想什麼,淡淡答道:

    「哼,你遇見的是最孬的那一個。」

    他跨步上前,突然出掌欲擊莫不飛的肩頭;莫不飛楞了一下,直覺要閃,卻閃不過他四面八方來的掌影。

    「滄元!」她大叫。

    掌,最後擦過莫不飛的肩,落在身後的牆上。但,並非莫不飛閃得快,而是余滄元自己移動了落掌的目標。

    瞬間,余滄元心裡已有了底。如果莫不飛躲得過,那表示此人武功不弱,留在鳴祥身邊,他不放心;若是莫不飛連動也不動任由他打下去,那他更不放心,必定會殺之而後快。一個有武功的人,在面對突襲時,一定會有所回應,若是連避都不避任人打下去,那就是故作無能過了頭,這種人心裡一定有異念,留下只會是禍害。

    「莫兄弟,你可沒事吧?」她快步上前,面帶淡憂地問道。

    莫不飛楞楞地望著她。「我……我沒事。」神色恍惚得彷彿還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是不停地想著剛才鳳鳴祥與余滄元對視的那一眼。

    鳳鳴祥心安了,抬眼看向余滄元。後者淡淡哼了一聲,雙手斂後,拋下一句:「你要留他,要玩你心中的把戲就去吧。」這種人留下不成氣候,就算鳴祥有心將他與沈夫人湊成一對,沈夫人也不會要這種男人。他搖搖頭,轉身走出屋外幾步又停下,招來一個僕人低聲吩咐幾句。

    那有武功基礎的僕人便守在門外,諒屋內也不會有什麼意外產生。

    在莫不飛昏迷時,鳴祥就已跟他提及此人南下闖莊並非本願,昨晚他也聽見南邊的騷動聲,疾步飛向禳福樓,正好看見鳴祥與莫不飛雙雙落水的景象。

    他不及相救,直接先解決了另一名蒙面夜賊,等到下水撈起那莫不飛時,注意到此人身上全無任何的刀劍或者慣用兵器,甚至連暗器毒粉也沒有。通常一個學武者會不帶任何的兵器,只有三種情況,一是此人武功極高,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二是此人練武心不在傷人保己,只是強身健體而已,三則是武功爛得可以,連帶著兵刃毒器都會傷到自己。

    莫不飛……這名字他想了一夜,現在他雖經商,但武之心未曾放下過,在武林的記載中並沒有莫姓人氏,方才反抗的招式裡也陌生得緊,應該不足為患;也就是說莫不飛應屬第三種人。

    「正因他是三腳貓功夫,所以才會被人逼來搶內功。」余滄元忖思道。依他之見,殺了便是,一了百了,何必思慮這麼多?表面上他雖是天水莊的主人,但暗地鳴祥才是繼承莊園的真正主人,主人開口要留命,他能說什麼?只是,對莫不飛的防心雖可減低,但仍要小心為上才是。他暗暗提醒自己之後,便慢步走回前廳,準備一天的商事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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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內,「那個……你退幾步,好不好?」莫不飛微微尷尬地說道。

    「啊?喔。」鳳鳴祥很聽話地退了三大步,向他微笑道:「這樣可以嗎?」莫不飛連忙點頭,纖纖玉指從棉被裡伸出來,指著屏風上掛著的夜行衣。

    「那個……也請麻煩一下。我不穿衣服的話,不太好說話。」

    看得出來。鳳鳴祥心裡好笑道,為他取來了弄乾的衣褲。不過這樣也好,他這種害躁的個性連在她這個「男人」面前都不敢袒胸露背的,將來對繡娘只有好處。

    「莫兄弟,這不算麻煩,咱們也算是朋友了,你說話不要太客氣……啊?你指著我,又露出這麼可憐兮兮的表情……哦哦,我明白了。」她忍笑地轉過身走到窗前,聽見身後窸窣的聲音,知道自己沒有猜錯,他連換個衣服都怕人偷看。

    是有點彆扭的男孩,但很保守,她沒見過這種男人,只覺得配繡娘是正好,相貌配、性子也不錯,將來小鵬長大了還會有父子相,就是可惜他年紀小了點……

    鳳鳴祥忖思道。老妻少夫不是沒瞧過,只要繡娘肯,莫不飛便能帶繡娘跟小鵬回北方去過活。

    畢竟,天水莊不是一個可以過平靜生活的地方啊——

    「你跟他,默契極好?」

    耳畔的聲音幾乎讓她驚跳起來,她立刻轉過身,瞧見莫不飛的桃花臉近在咫尺。她心裡訝異他竟能靠近而她卻無所感,尤其又突見他的俊臉放大到讓她心跳的地步,她直覺往後退開要保持距離,忘了後頭是窗牆,退無可退。

    「別怕!」莫不飛連忙道。自己先行退後數步,舉起雙手無辜地說道:「我沒要做什麼,只是想知道你在看什麼而已。」

    她聞言,立刻不動聲色地微笑道:

    「我沒怕,只是驚訝你衣服換得這麼快。」心跳漸緩,她暗暗鬆了口氣。瞧見他一身黑衣已經換上,只是衣服好像有點縮水了,露出他半截猿臂與小腿肚。

    「你跟滄元差不多高,晚點我差人送他衣服來,你暫時先穿著。」

    莫不飛搔搔耳,難以克制自己心中的急迫,露出好奇的表情問道:

    「你跟他的默契挺好的?」才會在剛才那一眼的交流中,得知彼此的想法。就算這種問題出乎她意外,她也照實答道:

    「我跟滄元相處多年,會有默契是理所當然的啊,何況他是我義兄,我不多加揣測他的想法,怎麼相處呢?」

    「如果義兄弟都像你們一眼就能得知彼此的想法,那天下間所有的親手足都要自慚了。」他咕噥道,心口隱隱作怪。

    怪在哪裡?其實,他不太敢深究,只是經過昨晚那種很可怕的經驗後,看著鳳鳴祥時,總會渾身不對勁。

    他的眼角偷偷瞟向鳳鳴祥,鳳鳴祥也正對視著他,無辜地眨眨眼。

    「莫兄弟,我跟滄元商量過了,反正你現在身上也沒有盤纏,就先暫住在莊裡,至於你說的趙叔……嗯,若要我跟你回北方去解釋我是男兒身,那是不太可能的,我的身子不適長途奔波。那,不如你告訴我,你乾爹家的仇人如今現在何方?我可以想辦法找個好法子讓那人俯首稱罪,送進牢裡。」

    莫不飛皺眉,垂首想了半天,才說:

    「我沒問過。」見鳳鳴祥微訝,他歎了口氣道:「冤冤相報何時了?我乾爹一家其實也並非良善之輩,只是趙叔愚忠,非要尋仇到底。」

    他來南方尋鳳鳴祥,雖說是無法違背老人家所致,但部分原因也是他待在北方,趙叔必定會日復一日地糾纏於他,他寧可走一趟天水莊,瞧瞧鳳鳴祥生得什麼模樣……然後就順緣而下。

    是啊,順緣而下,但從來沒有想過鳳鳴祥會是男兒身,更沒有想過會在他還有任何心裡準備的時候,突然被一個男人奪去了初吻。是救人沒錯,但,他真的真的很死心眼哪!

    「原來如此啊。」鳳鳴祥沒有深問他乾爹一家到底非良善到什麼地步,沉吟了下,道:「莫兄弟,你先住下吧,至少,讓咱們謝足了你,你再離開,也許那時你已有了心上人或者妻子也不一定,你趙叔就不再會逼你了。」她暗示著。

    「妻子……」他垂頭喪氣地。「很難了……」

    她輕笑一聲。「說什麼傻話,你一臉桃花,隨便在大街上招招手,都會有人跳進你的桃花叢裡呢。你快坐下喝補湯,小鵬他娘!沈繡娘,我同你提過嗎?她算是我義姐,雖是守寡婦人,但才二十六歲,不算老,很持家務喲。」她別有用意地說道。

    「宜男宜女嗎?」他突然問。

    「啊?」她恍悟,笑道:「那是自然。繡娘她還年輕,只要再有婚配,將來生男生女都有可能……」

    「不不,我是說,你說我一臉桃花極重,會有男的跳進我的桃花裡嗎?」他很認真地詢問,等了半天沒聽見鳳鳴祥的答話,他抬起頭,瞧見鳳鳴祥一臉狐疑地望著自己,他臉一紅,連忙揮手說道:「玩笑話,玩笑話,別當真,我只是隨口問問,問問而已啦!」

    「喔。」她溫和地笑應著。就算心裡覺得奇怪,也沒有再詢問下去,怕觸及了他的隱私。

    龍不祥,鳳鳴祥,龍與鳳對稱,不祥對鳴祥,是什麼原因讓鳳鳴祥改名換姓,莫不飛不曾問過,因為心裡也有底了。

    不祥雖非父母所取,但因他的內功遭人覬覦搶奪,所以便成了不祥之人。趙叔是提這是江湖上三年多來私傳的「秘密」,知道的人雖有限,但秘密一旦告知了第二人,遍佈江湖只是時間問題。但,令他懷疑的是,聽起來擅闖天水莊的賊人不少,只要見過鳳鳴祥的人都該知道鳳鳴祥是男兒身,男人之身如何交合?難道不曾有人傳出鳳鳴祥是男人嗎?是男人又怎能練傳說中的絕世內功?

    鳳鳴祥的體內的確蘊藏著龐大氣亂難控的內力,且他無法將內功發揮得當……「是哪個人傳他內功?」莫不飛微微瞇眼,又氣又惱地嘟嚷著:

    「竟然不顧他是否適合練這種可怕的內功,也不事先調養身子,難道不怕他一不小心就走火入魔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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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日,他雖被奉為上賓,但見著鳳鳴祥的機會並不多,反而是沈小鵬的娘親來得較為勤快,每天必定送補品來,還張著水汪汪的大眼上過著他喝下去。

    「再喝下去,我遲早會內出血。」他身強體壯的,沒病沒痛,天天喝補湯,是找死。

    說人見人到,莫不飛聽見細微的哭聲,心中一驚,左右張望,瞧見一株老樹,他躍上樹。藏在樹身之後,小心翼翼地瞧見沈繡娘由遠而近地跑過眼前,泣奔而去。

    「我最怕女人是淚罈子了。」他喃喃道。

    這幾天他總算見到什麼叫作淚美人了。每回一提到他救了小鵬的命,她就邊說邊感激地哭起來,一哭,沒有一個時辰是不會結束的;更不幸的是,每回她端補品來,就會提上這麼一回。見她跑遠了,他才跳下樹,拍拍衣袖,舉目四望。

    天水莊佔地極大,他一路閒逛,早就已經分不清東西南北了。

    「反正……我只是走走,散散步而已。」他說服自己。

    瞧見左側有一座樓園,朱漆的大門有些年久失修,拉門的銅環緊緊被鐵鏈纏住,擺明了不能隨意進入。

    「非經許可,不准入內,換個解釋,便是內有秘密。」他咕噥道。他的好奇心一向不重,至少秘密若是余滄元或者沈繡娘的,他是一點興趣也沒有;但若是鳳鳴祥的——

    他不自覺地舉步欲往左側而行,忽地,一道童稚的男聲喊道:

    「恩公,請留步。」

    莫不飛瞧見一個白淨的小男孩,約莫十歲左右,正往自己跑來。男孩的懷裡還抱著幾本厚重的藍皮書,卻不見氣喘。

    這小孩的基礎功練得真好,莫不飛忖思道。見小孩跑到自己面前,他直覺露出傻笑。

    「恩公,那是禁地,不能隨意進入。」沈小鵬解釋。

    「你叫我恩公?」

    「恩公,那晚要不是你救了我跟鳴祥,只怕現在小鵬也沒有辦法在這裡說話了。」小臉上充滿認真的神情。

    「哦,原來就是你啊。」莫不飛搔搔耳。老實說,他壓根將這小鬼忘了。「對對,我想起來,你是沈夫人的兒子嘛。」娘跟兒子的個性還真差很多。

    一聽他提及自己那個愛哭的娘親,沈小鵬的臉色就有點難看。

    「恩公,方纔你有沒有瞧見我娘?」沈小鵬不情願地問道,垂下的眸子悄悄打量鳳鳴祥跟余滄元嘴裡談的這個莫不飛。

    那夜,他的注意力全放在自己跟鳴祥的安危上,沒有細看過救命恩人的臉,唯一的印象就是在圓大的月亮下,他抱著鳴祥宛如一隻大鳥般在屋頂上飛來飛去。

    如今近距離細瞧之下,只覺這恩人比起自己也不過大上七、八歲而已,他娘都二十六了,鳴祥怎能撮合他們?

    莫不飛見這小男孩的眼底隱約有敵意,卻不知敵意為何而來。他正要開口告知沈繡娘的下落,忽地聽見細碎的聲音由遠而近地傳來。

    「糟!」他脫口叫道,附近大樹僅能藏身一人。他抱起驚呼的沈小鵬,又像大鳥一般飛躍過被稱禁地的朱漆大門。

    「我的天!」沈小鵬緊緊抱住他的腰身,怕一不小心就掉下去。

    「噓。」莫不飛飛落在門樓之上。

    沈小鵬的功夫尚在基礎,從來沒有飛到這麼高過。他強抑懼意地回頭瞧一眼禁地之內荒廢的庭院與樓宇,從禁地內吹來的風……讓他頭皮發麻。他抗議道:

    「這裡是禁地,不可以……」話還沒說完,大掌緊緊摀住他的小嘴。他要掙扎,莫不飛壓住他的四肢,讓他無法施展余滄元教的小擒拿手。

    余叔叔不是說恩人的武功跟鳴祥一樣是三腳貓嗎?為什麼他連恩公也打不過?

    「莫公子!莫公子!」

    那是婢女小春的聲音,恩公在躲什麼?沈小鵬心裡正覺訝異,一個念頭閃過,難道,小春有問題?

    「這兒也沒瞧見他,也不知道他到底跑哪去了?」婢女婉兒的聲音。原來,有問題的不止小春一人?沈小鵬張大眼,抬頭注意到莫不飛懊惱的神色。

    事情似乎很嚴重……

    「嘻,沒見過這麼會迷路的男人,昨兒個他還向我問客居在哪兒。明明他繞個迴廊就到了,他還傻楞楞地分不清東南西北。」

    啊?沈小鵬瞠目。迷路?

    「豈止傻楞楞的,他的笑好可愛哪!」

    「對對,昨天我送飯去時,他還衝著我直笑呢。」

    「他也對我笑了呢,我瞧了只覺滿天的桃花向我飛來……」幾個婢女湊在一塊嘻嘻哈哈的,說起莫不飛的眼、莫不飛的鼻、莫不飛的嘴、莫不飛的手……只要是他的肉體看得到的地方都被拿出來聊。

    沈小鵬是知道女人愛哭愛鬧,但這等陣仗還是第一次瞧見聽見。他一時之間傻眼了,直到婢女們散去尋人,莫不飛才尷尬地拎著他躍下地。

    「我哪是衝著她笑,我只是……客氣地傻笑而已,」他很委屈地說。

    這種花心的男人怎能配得上他娘?沈小鵬心裡微微不悅起來。

    「我娘不嫁人,她一輩子都不再嫁了。」他大聲說道。

    「什麼?」莫不飛不知這小孩為何突然提起不相關的事,但一瞧見他懷裡的藍皮書,便忍不住問道:「你剛從書房來的嗎?」

    「是啊。」沈小鵬見他好像對他說的話沒有特別的反應,心中起疑道:「恩人,你……你不喜歡我娘嗎?」

    莫不飛聞言,嚇了一跳,連忙躍向後,低叫:

    「小鬼頭,你可別亂點鴛鴦譜,我對你娘一點興趣也沒有。」

    「你瞧不起我娘是守寡婦人?」沈小鵬神色複雜地問道。明明不想娘親再嫁,但一見這花心的恩公推拒,心裡又是氣。

    「我對你娘再嫁是沒有什麼意見啦,只要對像不是我,都好說好說。呃……我聽說鳳鳴祥與余滄元每天下午都關在書房,可是真的?」

    「是真的啊。」沈小鵬答道。

    正又要追根究底恩人對娘親的感覺,莫不飛又急問道:

    「那書房在哪兒?你告訴我,好不好?」

    等等,他們有點在各說各話。沈小鵬半瞇起眼看著面前這個一臉桃花的男人。「你在找……鳴祥?」他試探地問。

    莫不飛搔搔耳,傻笑道:「也不算找啦,我只是……只是很久沒有見到他了。」

    他提及娘時,恩公也沒有露出這種詭異到讓人發毛的表情,鳴祥明明沒有男人緣的,為什麼恩公會注意到她?

    沈小鵬本來心裡微鬆口氣莫不飛不會對他娘下手,但現在!

    「從我一出生開始,鳴祥就是屬於我的!」他突然道。

    「天啊!」莫不飛瞠目,結巴道:「我沒有想到……原來他是你爹,他這麼年輕……」

    難怪那晚鳳鳴祥拚死也要護住這小鬼頭,原來是父子天性,是血親之緣啊!那,他該怎麼辦?

    「什麼兒子什麼爹!恩公,你在胡言亂語什麼?鳴祥是女人,怎能當我爹?」小鬼頭的話化為青天霹靂打在莫不飛的頭上,一時之間他耳鳴了、眼盲了,心跳也停了。

    「恩公?」

    「他……」莫不飛搖搖欲墜的,他鎖了好久才勉強鎖住沈小鵬緊張的小臉孔。「你是說……鳳鳴祥是女人?」他的聲音充滿顫抖與沙啞,幾乎潰不成聲。「是啊,鳴祥本來就是女人。」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他是女人?」

    「恩公,你嚇傻了嗎?鳴祥沒有喉結,而且很纖細,你感覺不出來嗎?」「我是感覺不出來啊!」莫不飛大喊,捧著頭哇哇叫著。「那種臉……那種臉本來就該是男人所有啊!怎麼會是女人?怎麼可能是女人?」腦海中浮現水中的救命親吻,若是男人,他勉強也就認了,但……她是個女人啊!她是女人的事實,彷彿就像是在他心口密實的薄牆上挖了一個大洞,從裡頭拚命流竄出從他出生以來就守得很死的感情。

    女人、女人!若是男人,心裡雖然很委屈,但是就當是朋友,當是共患難過的生死之交,以嘴渡氣,沾沾口水……他勉強能接受,但,鳳鳴祥卻是女人!

    女人啊!是他蒙了眼,才沒有發現其實她是很纖細的,有哪個男人家的身子又瘦又白,皮膚滑膩如白玉的?她的臉雖是偏向男孩子的秀氣,但聲音卻是宜男宜女啊,她為什麼要騙他?

    怕他唐突佳人嗎?

    這表示什麼?嘴裡說的是朋友上實際上是有防心?聽她談吐雖溫和有禮,但城府卻極深,生在男兒身也許是天性;可,生在女兒身……是環境造就的嗎?

    「恩公?」沈小鵬見他突然靜止不動,鼓起勇氣想上前。「你還好吧?」「龍不祥、鳳鳴祥、男的、女的,她還有什麼秘密,你一併說清楚吧……」

    莫不飛的聲音像幽魂,很哀怨地飄散四去。

    「如果我說了,恩公,你會死心嗎?」

    莫不飛猛然抬頭,炯炯的目光探進沈小鵬的眼底;沈小鵬心跳如鼓的。他雖是十歲的孩子,但是,一見莫不飛的眼,就知他喜歡上鳳鳴祥,而且不肯放手。

    佔有慾爬上沈小鵬的心裡。他從懂事起,娘親就告訴他了,剛開始他覺得好奇怪,但長年共同的相處讓他習慣了鳴祥的存在。

    「還有一個最大的秘密。」一向一板一眼的他,也不由得耍了點脾氣。「什麼秘密?」

    「鳴祥她……不漂亮,不像女人,沒有桃花運……」沈小鵬每說一句就退後一步,雙拳緊握著。「也沒有什麼男人緣,可是,她是我的——」

    很努力瞪著莫不飛的眼睛,才不致於退縮,他大聲喊道:「我從一出生開始,鳴祥就是我的了!因為,我的未婚妻就是她、她的未婚夫就是我!」語畢,旋身就跑。

    莫不飛一時楞住,沒有追上前去。

    「十歲的未婚夫?」那表示,他得跟一個小孩搶女人?他前輩子是造了什麼罪孽啊?而鳳鳴祥,又是為了什麼原因,成為一個十歲男童的未婚妻?

    鳳鳴祥三字一閃進他的心口,他微愕張大嘴。

    「書房,余滄元,男女授受不親。」自言自語快不過心中所想,他的臉開始猙獰起來,他的雙腳開始移動,然後迅捷如電地奔向莊園中的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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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房的門輕輕敲了一下,坐在書桌後看賬的余滄元起身,不驚動側躺在窗下屏榻上的鳳鳴祥。他輕輕打開門,接過婢女端來的蓮子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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