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捲簾繡宮深 page 17 作者:未稚
    細心的女子又怎會察覺不出他彆扭的任性?「皇兒。」鸞姬太后搖頭輕歎,款步走至他床邊坐下,「是母后不好,這些年讓皇兒受苦了。」話語輕柔,她說得極是誠懇。

    「哈、哈!對!要怪也只怪母后不會生!生出像兒臣這樣不男不女的怪——胎——」夙嬰扯著嗓子蠻橫地朝她吼。然後驀地轉過臉朝裡,像孩子賭氣一樣再不看她。

    鸞姬太后的臉上瞬間起了異樣的波瀾,幸而低垂的眼睫遮住了眼底微露的鋒華。再轉眼去看畢則禮時,他已經將烏針擺得整整齊齊,包裹在一塊繡著火紅鳶瑾的藍底方帕裡。

    眸光微凝,脂硯心底已有了主意,「畢太醫——」鸞姬太后起身正要說什麼,卻忽然一陣頭暈目眩,腳步一虛便要倒下去——

    「母——」

    「太后——」畢則禮神色一慌,正要去扶她時,鸞姬太后已經按著皇帝床頭的欄檻穩住了自己的身子。

    「呵呵,最近哀家操勞過度,身體略有不適,讓畢太醫虛驚了。」笑意也還是端凝如斯,她拄額朝皇帝瞥去一眼,對方氣「哼」了一聲後又別過臉去,卻也並不在意,「瞧,皇兒還在跟哀家鬧彆扭呢。行行行,哀家還是先離開了好。」用無傷大雅的玩笑話為自己圓了場後,鸞姬太后轉身便離開了皇帝寢宮。

    寢宮外已經是正午的天了,貪歡的日色將雕欄鏤花的縫隙都填得滿滿當當。滿地古籐樹錯致的影子睏倦地打著哈欠,似乎已迫不及待要昏睡過去。走至高牆轉角處,脂硯微微撩袖,露出藏在指縫間的那枚血藉烏針——便是她方才裝暈時巧取過來的。

    血藉烏針,本源自苗疆巫醫之術。脂硯瞇眼凝視著它許久,眸中的精光流浮不定。哼。畢、則、禮——你究竟同我隱瞞了什麼?

    第七章家陌不知歸(1)

    「吱呀」一聲,設在太后床板下的暗閣門開了,通的是地下鑿的密徑。外頭的光線卻還是透不進去,暗閣裡黑漆漆的一片。

    脂硯端著蠟燭拾級而下,迎面撲來的是早已風乾了的灰塵,似還有些不甘地被隔在濃密的睫簾之外。彷彿是太久沒有沾染上人息,暗閣內的桌凳也被踱了一層青銅舊的色澤,與桌上那面古鏡倒也般配得很。

    「咳、咳。」掩面揮了揮衣袖,脂硯輕步走至床前,床上整齊地疊放著身為貴府小姐時該著的衣裳:白底繡著紫蔓碎花雲紋的羅紗以及顏色搭配得一絲不苟的紫犀木香簪,紫蝶結綾穗耳墜——端莊素雅的紫色向來是極不耐髒的,幸而有紗帳為它們遮擋了灰,換上身去的還是纖塵不染。

    荷髻半綰,再用絲帕蘸著玉瓶內的藥汁卸去臉上易容之物,鏡面裡映出的是從前姣好的容顏。淡墨薄韻描勒的眉目細緻如畫,脂硯卻闔了鏡不再多看一眼,轉而起身出了東門。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脂硯已經坐在自己的閨閣裡,倚窗觀花。胖三嬸端著換洗的衣物路過時還嚇了一跳,同時嘴裡絮絮念著:「啊呀成仙了真成仙了,仙人都是來無影去無蹤的。」

    脂硯抿唇莞爾一笑,不經意間又憶起了那個古怪的夢——命跡扭曲,由男易女,不倫之相,「難道——」她掩唇倒吸一口涼氣,彷彿是在一瞬之間驚悟了它的意味,難道——那個夢其實是跟皇帝有關?

    「父親大人。」

    略顯急促的喚聲由遠及近,卅六錦鯉池畔,正用紅豆糕的碎末喂耍著池中鯉魚的身影微微直起了一些,「今日回來得倒早。」聲音裡笑意滿滿,人卻不急著回頭。

    「父親大人可知苗疆巫醫之術?」

    連句寒暄都沒有——他的女兒從來都喜歡開門見山吶。男子好笑地搖了搖頭,而後將手裡的糕屑一起灑入蓮池,拍拍手,這才回身看她,「哦、呀?」偏還要先抑揚頓挫地咋呼一聲,「你沒瞧出為父的也被施了巫醫之術?」說罷還煞有其事地指指自己那張風華絕代的臉。

    脂硯的眼角有極細微的一絲抽搐。這個男人——許多時候都很、沒、正、經啊。

    「哈……」男子忍不住笑出聲來,原來逗自己的女兒要比逗那些貪嘴的鯉魚有趣得多呢。瞥眸瞧見對方臉上漸起的慍意,他又趕忙識趣地換上一副正兒八經的神情,「苗疆巫醫之術,確實可以讓人青春常駐,紅顏不老。」

    脂硯蛾眉微蹙,惱道:「這一點女兒也在書上見過,卻不知它究竟循的是何理。」

    「哦?」男子支起頜,收斂了唇角常掛的歪笑,極為認真地思索起來,「我從前倒是去過苗疆,也見過那些臉上畫得花裡胡哨的巫醫。聽他們說,好像是——」他娓娓回憶道:「通過扭曲一個人原本的生長軌跡而滯緩他容顏的衰老,嘖、嘖,真是不可思議啊——」他扣起食指一下一下地點著唇,「竟然還有改變性別的呢……」

    聞言,脂硯的臉色煞然一變,「那他們——那些該死的混廝究竟是用什麼鬼妖法來做到的?」聲聲句句幾近咬牙切齒。

    像是第一次瞧見自己的女兒發這麼大的火,男子好詫異地揚起眉,連同眸中的神色也緊了下來,「發生什麼事了,脂硯?」他怎會不清楚自己女兒的性格?她性子太疏淡——或許也是因她可以將所有的情緒都藏得滴水不漏,且又喜歡一個人想事情,平常是連話也不情願說大聲些的。若能夠讓一貫淡定的她動怒至此,定是極不簡單的事吧。

    「皇帝……」脂硯低眉注視著掌中那枚血藉烏針,聲音隱遁了悲哀而顯得喃喃無措,「皇帝可能,落入了一個很大的陰謀裡……」而那個陰謀,或許在十幾年前便已經布下了——而這十幾年來,他一直,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思及此,脂硯心底的懊悔之意更甚先前。兩年前,那場旖旎的秋雨裡,她是那樣輕巧地說出那句:「那麼,若我心甘情願對你好一些,你是不是該感激我?」——是對他許下的承諾啊!可實際上自己又是如何兌現的?哈,她根本就是一個不守信諾、食言而肥的騙子!

    「脂硯。」男子笑著俯下身去拍了拍她的肩,掌下是溫柔的、安撫性的力道,那樣輕易就讓人安下心來,「與其這樣自怨自艾下去,倒不如想想該如何去挽救罷。嗯?」

    對啊!亡羊補牢,且不管它為時晚不晚!聽君一席話,脂硯眼前一片豁然開朗,「多謝父親大人提醒。」衣袂一攬,她欠身行了大禮,而後折身疾步離開。

    髮香依往,紫衣翩翩宛然巧蝶兒飛,府院裡滿樹的紫籐花也跟著逐香而去,龍膽草踏散了一地的雲瓣。男子遠遠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支頜陷入沉思。呀咧、呀咧,真大意呢。他怎麼到現在才發現——相比於「羽化而登仙」,他的女兒,或許更貪戀凡塵吧……

    他猛然想起了什麼,掏出袖中的蓍草輕輕一撥,循天道地氣擺出卦辭。震下坤上,復卦六三:頻復,厲;無咎。嘖。應算是——先凶後吉之相吧……

    「老爺,老爺,斷指老前輩來信啦!」遠處有小丫鬟歡喜的聲音傳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斷指鬼藥師?哈、哈,真是好巧呢。男子瞇起眼睛,唇角浮出一絲深不可測的笑意……

    此刻,畢太醫府。主子的房間門窗緊閉,似還被人從裡面上了鎖,外頭的光線削尖了腦袋也擠不進那道暗縫。窗簾子也拉得極嚴,像是生怕被旁人瞧見了裡頭的玄機。半透的窗紙上潑著濃彩水墨畫,太過鮮亮的格調卻只顯得贅俗。房間的主人想必也是極講究排面的,窗欞上籐紋盤絡以及簷上每一片瓦都鏤著形態各異的花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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