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臉感激的看著眼前的大律師,他是她父母生前的一個朋友,也是替她處理這個車禍案件的律師。
這件官司若不是有他挺力相助,她恐怕早就撐不下去了。但,龐大的律師費和訴訟費用,仍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安妮,你不要這麼說,我們認識那麼久了,幫助你也只是盡一個朋友的義務罷了!」
沉啟松是高雄司法界小有名氣的律師,現年三十九歲,未婚,與其它幾名律師共同經營這間律師事務所。
他很喜歡安妮,深深被她的天真與勇敢吸引,為了博得佳人的好感,他總是表現出全力幫助她的樣子。
「沈律師,一般的朋友,也很少能做到像你這樣,我真的很感謝你,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我很想知道,究竟還要多久,才能把這件官司給打完?」
「安妮,我知道你很心急,但這種事是急不來的,何況你又堅持要提告訴,不願和解,所以事情沒有那麼容易就解決。」
「但,明明就是他們不對,為什麼還要審理這麼久?我一點都不明白,法官為什麼對他們那麼寬待?」
「安妮,你畢竟是太年輕也太天真,我之前就告訴過你,對方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我們鬥不過的啊!」
「難道我們就要屈服在惡勢力之下嗎?我妹妹到現在還躺在床上,無法行動自如,這要我如何香得下這口氣?」
「是啊,對方真是可惡,看你是弱女子好欺負,就想要以八十萬和解了事,真是太過分了!」
沈律師那雙精銳的眼睛,閃過一抹算計,嘴裡說得氣憤,眼底卻全然不是那麼回事。
「我在乎的並不是那些錢,而是他們的態度太過惡劣,一點都不知道反省,撞死了人還那麼囂張,甚至到現在連去醫院看望我妹妹一次都沒有。」石安妮說得氣憤難平。
「安妮呀,你說的我都懂,但這兩年來,我替你打的官司,已引起特定人士的不滿,時常打電話來關切我,因為我不想讓你擔心,所以才沒告訴你,但……」
「但什麼?沈律師,你千萬不能在這種時候抽手啊!一審的結果我不服,我一定要上訴到底!」
看沈律師面露難色,石安妮連忙表明自己的立場有多堅定,只希望他能繼續在這件事情上幫忙。
「安妮,如果我不幫忙的話,就不會叫你來補辦上訴的手續了,只是繼續打官司下去恐怕要花上百萬以上,你現在有那個錢嗎?」
「我會想辦法的。」
「好,就算讓你想到辦法了,但我現在的壓力是那麼的大,如果,只有我一個人的話,那我還有立場可以繼續幫你,但我的事務所是合夥的,我不能不有所顧慮。」
「沈律師,那你的意思是……要我另找他人?」
「當然不是,安妮,你不要這麼緊張嘛!」沈律師突然移動自己的位置,坐到她的身邊去。
在安妮還沒反應過來前,他握住她的小手,微笑道:
「聽我說,安妮,如果今天我們的關係能夠更親密些,我想,我就有這個立場繼續幫你的忙,至於那些威脅,我也可以找人處理,甚至這些高額的訴訟費用,也都可以由我來消化,但,你必須答應我,要和我好好配合,並聽我的安排,如何?」
「你……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安妮驚恐的看著他,不敢相信一向有著紳士風度的他,竟會對她做出這種要求來。
意識到自己的手被他握住,她心中生出一股厭惡,連忙用力抽出手,迅速站離他身邊。
「安妮呀安妮,你不再是個小女孩了,也該明白,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個道理才對吧?」
他已經不想再等下去,他已經三十九歲,早該成家生子了,他看上她,可是她的榮幸,有多少女人想做他的妻子,他都還不想要呢!
「但,這兩年來,我都有付你律師費,以及一切該有的費用,不是嗎?」
「是沒錯。但,天真的丫頭,你以為你拿出來的那點小錢,真的請得動我這樣有名氣的大律師嗎?」
他突然站了起來,不懷好意的打量著她,跟她點明事實:
「告訴你吧!若不是我寬宏大量,每次都意思意思的收你個五、六千塊,你當真認為,我的費用那麼低嗎?當然,更不用說我每次出庭,以及替你四處奔波,找人疏通的高額交際費了。」
「但……但我們這次一審,只是被法官判個和解,要我拿對方的八十萬了事呀!」
「那又如何?在台灣這個社會,人命一點都不值錢,尤其是這種車禍事件,若不是有熟識的人的話,兩年多哪能審理得出來?有的人還拖得更久呢!你呀,就不要不知足了。
不過……你若願意聽我的話,我保證接下來的上訴,速度絕對會更快,不僅如此,我還可以替你爭取到更高額的賠償,畢竟,是死了兩個人,還有一個重傷在床上,再怎麼說,才賠個八十萬,確實是少了點,可,誰教對方是個有錢有勢的難纏對手呢?」
「沈律師,你……我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安妮十分難過與絕望,她真沒想到,沉啟松竟是如此惡劣的一個人,這兩年來對他的感激,在這一瞬間全部幻滅。
「安妮,快快長大吧!這世上沒有你想的如此美好,如果,你想要我繼續幫你,就答應我的條件,做我的女朋友,如何?」
「不可能,你死了這條心吧!我就不信,我會請不到人替我打官司!」安妮氣極的斥喝他,轉頭就想離開。
安妮的斷然拒絕,讓沈啟松原本和善的臉色,變得陰沉、難看。
「安妮,你最好考慮清楚,你現在如果走出那個門,我可以向你保證,你就找不到人替你辯護,不但如此,你還必須還我這兩年來的律師訴訟費用,一百二十萬元。」
「你……你怎麼敢如此威脅我?」安妮氣得回身狠狠瞪他。
「我只是陳述事實而已。」他嘗試著繼續說服她:「何況,我自認為,只是年紀大了些,其它方面,我並不會輸給其它人,你為什麼不肯接受我呢?」
「你不覺得你很好笑嗎?不但以繼續打官司作為交往的交換條件,甚至還以這個來威脅我,我相信沒有一個女人,會答應你這種荒謬的要求!」安妮感到十分痛心,忍不住斥罵道。
「很好,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到底要不要答應做我的女人?」
「我死都不會答應的!我就算是去和人家乞討,也絕不會出賣自己的!你等著看好了,我一定會把錢還你,甚至還會找到其它的律師幫我打官司!」
在她扭開門把,就要走出去之前,他的話傳了過來——
「看在你這麼天真的份上,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了,你要對付的那間大卡車公司,幕後的出資老闆,是一個重量級的市議員,幾乎小有名氣的律師,他都打點過了,甚至有些法官還受到不小的壓力。
所以,天真的丫頭,你說你還能有什麼路可走?除了我之外,沒有人敢接你的案子了,若你不信的話,可以自己去打聽看看。
好吧,我這人一向很有壯量的,如果你走投無路了,我歡迎你回頭來找我,但是如果你不肯聽我的,那就準備一百二十萬的現金來還我,否則,到時候要打官司告你的,可能就是我了。」
聽完這些話後,石安妮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如果不是用這麼惡劣的方法,她是不是該為自己的魅力感到高興?因為這短短幾天內,就有兩個男人搶著要她當他們的女人。
但現在沒有時間想這些無聊事了,最要緊的是她的官司。
她馬不停蹄的走訪各個律師事務所,卻證實了沉啟松的話是真的,這讓她的心情簡直跌到了谷底。
這兩年來,她一直告訴自己,只要堅持、努力、不服輸,她相信,希望和未來都是掌握在自己的手裡。
可,經過一連串的打擊後,她再也無法相信這些,也沒法如此安慰自己了。
站在人來人往的路口,她竟有一種不知何去何從的茫然感,再也忍不住,她的淚水潰堤而出。
她一點都不想回家,因為她不想面對百合和小紅關心的眼神和詢問,她們有自己的困難,她不能再麻煩她們。
自己的問題,就該自己想辦法解決,就算她走投無路了,也沒有權利和資格認輸,因為她還有一個妹妹需要她照顧。
想到這裡,她振作起精神,連忙在包包裡找面紙,想要擦乾淚水,卻在翻找的過程中,看到一張名片。
她將名片拿起來,看到上面印著南凱熙三個字以及電話號碼,她的心竟清明起來。
她娟秀的臉上,瞬間露出一貫堅毅的神色,像是下了什麼重大的決定般。接著,她手裡緊握著那張名片,往公用電話走去。
當人在碰到現實的殘酷時,一些原本所堅持的原則,都會變得微不足道,甚至有些可笑。
而她走到現在,也不得不向殘酷的現實低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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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雄市郊區外的一排倉庫區,原本應該是沒什麼人會來的地方,此刻卻反常的停了好幾部高級轎車。
細看,才發現其中一間倉庫的鐵門是半開的,門口還有好幾個穿著西裝、戴墨鏡的酷壯男人,正一臉警戒的注意週遭環境。
倉庫裡頭,四方形的長桌前,正端坐著兩個男人,一個長得性格好看,臉上帶著淡淡的笑痕,讓人看不出他心底在想什麼,而另一個男人,則長得斯文、俊秀,但眼底卻閃著狠戾的光芒,讓他看起來陰沉、難親近。
「林德威,我們廢話少說,桌上那堆錢,你到底要不要?」
開口的人,正是南凱熙,他正幫一個朋友的忙,和道上最近新竄起的勢力——林蛟幫的軍師談判中。
很多人都誤以為,他南凱熙真的那麼不濟,只會以錢來收買人心,卻忽略了他背後真正的實力。
現在看到林德威的態度,他就知道,他犯了和一般人相同的錯誤。
「百聞不如一見,少主喜歡把現金帶在身邊的習慣,我總算見識到了,少主的闊氣和海派,也讓我開了眼界。」
看著桌上那堆少說也有一千萬元的現金,林德威的眼睛射出一道貪婪與算計。
當然,他的這些反應,並沒有逃過南凱熙的眼中,畢竟像他這樣可以在大南部地區有著舉足輕重地位的男人,絕不可能像他外表看起來那麼簡單。
大多數的人在第一次與他接觸時,都會因他年輕與帥氣的外表,而錯估他的實力,以為他只是個會用拳頭解決事情的魯男子,或只是個會灑錢的貴公子,進而犯下致命的錯誤。
「聽你的話,你應該是很滿意我所提供的金額囉?不如,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你回去告訴你家老大,賣我個面子,如何?」
「南少主,你是在說笑嗎?今天被戴綠帽子的,是我家老大,這種顏面盡失的丟臉事,豈是那點小錢可以解決的?」
「不然,你們打算怎麼做?」
「很簡單,把人交給我們處理,我們還可以看在這些錢的份上,留他個全屍,至於對他的處理態度,我們會看在南少主的面子上,盡量少用些花招來「照顧」他!」
南凱熙的笑臉沒有絲毫的改變,只是語氣稍微冷了一些,「這麼說來,這次的談判是破裂囉?」
南凱熙身後一字排開的手下,以及在他兩邊的明日和明月,一聽到主子稍變冷的語調,就馬上知道,主子已經動怒了,這個林德威最好識相些,否則主子可是會大開殺戒的。
「南少主,你這麼說就不對了,剛才我不是說過了嗎?我們會看在南少主的面子與那些錢的份上,讓謝長達少受點罪,並留他個全屍,送回他家去的嗎?」
「雖然玩了你們老大的女人是不對的,但謝長達也已經受到教訓,被你們老大的追殺令嚇得都不敢出門,行為收斂了許多,又有誠意想要悔改,你們就不能原諒他嗎?」
「南少主,如果今天換作是你的女人被別的男人給玩了,你還會這麼心平氣和的坐在這裡談判嗎?」
砰的一聲巨響,每個人都被南凱熙突然的動作,給嚇了好大一跳。
只見桌子整個被他掀翻過來,南凱熙原本的一張笑瞼,瞬間變得凶狠殘暴。
林德威還來不及從他突然的翻臉中反應過來,南凱熙就已來到他身邊,一手扣住了他的喉嚨。
林德威被這危急的情況給嚇白了瞼。
他原本只是想要試探一下南凱熙的實力,再找機會打倒他,因為他一直不服,為什麼南凱熙能在大南部地區,得到黑幫教父的盛名,他看起來只是個愛灑錢的公子哥兒而已。沒想到這麼做的結果,竟是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
聽說,南凱熙因為得到鷹幫老幫主的欣賞,所以收他為義子,並且找了幾個高明的師父,訓練他的拳腳功夫,老幫主本身則教他許多道上的人事物。後來,老幫主甚至把自己辛苦創立的組織,交給南凱熙去管理。
南凱熙一接手組織後,對外的行事作風都十分殘暴嚴酷,不見血就不收手,所以短短幾年內,他就成為大南部地區的教父,每個幫派組織,多少都會賣他面子。
而近幾年來,他則成為橫跨黑白兩道協商的中間人,只要有他在,沒有什麼人、什麼事不能談判成功的。
雖然南凱熙的背景和地位都是事實,但他看南凱熙近幾年來,都是只靠錢來解決問題而已,所以他研判,早期他的逞兇鬥狠,只是個傳聞罷了,對於這樣的人,他當然覺得不服。
所以今天的談判,只是個煙幕彈,他真正的想法,是要把南凱熙打倒,由林蛟幫取代他鷹幫龍頭老大的地位。
可,他卻沒想到,南凱熙真的就如聽到的消息那般,是個狠角色,在他還未能有任何動作之前,就已迅速的威脅著他的性命了。
「你……你想做什麼?」林德威相信,南凱熙會毫不猶豫的取他的性命,因為他好像已經惹火了他。
「給你臉你不要臉,現在懂得害怕了,是吧?」南凱熙冷笑著扣緊他的喉嚨,「從來沒有人敢當著我的面,說出如此冒犯我的話,你說,你是不是罪該萬死?」
「你……咳……咳……」林德威完全說不出話來,他一向以自己聰明的頭腦為傲,可沒想到,這次他卻錯判情勢,而且還是非常大的錯!
「這段日子來,我放任你們林蛟幫胡作非為,是不屑理你們,可你們卻天真的想要犯到我頭上來,你們當真把我當紙老虎了,是嗎?」
南凱熙無動於衷的看著林德威愈形青白的臉色,完全不在意握在他手裡的是一條人命。
「想要和我逞兇鬥狠,也不先秤秤自己有幾兩重,現在我就讓你看看,惹惱我的下場!」
他的眼神掃向旁邊,明月會意,馬上要人把林蛟幫的幫主帶過來。
林蛟幫幫主進門後,林德威驚嚇得瞪大了眼,渾身開始不住的顫抖,他現在終於知道南凱熙絕非浪得虛名。
他們幫主是個高大魁梧,又身手不弱的狠毒之輩,可現在卻變得這麼狼狽,臉上與身上都有著怵目驚心的血痕。
「幫……幫主……」
「德威……我……我實在不該聽你的話,不自量力的和南少主作對,害我們慘遭滅幫之禍。」
「什麼!?」驚駭之色寫在林德威的臉上,他沒想到,自己自以為是的天真與貪婪,竟導致了滅幫之禍。
喀拉一聲,清脆的手臂脫臼聲,在空氣中響起,痛苦的哀號聲跟著從林德威的嘴裡發出。
南凱熙把他一腳踢開,居高臨下的睥睨著他,「這只是給你個小小的教訓,對你,我還不屑親自動手,以免弄髒了我的手。」
「明日,剩下的就交給你們處理。」
「是!」
「還有,馬上把處理掉林蛟幫的消息傳出去,我要藉由這次的機會,讓那些以為我只是個會用錢解決問題的人,知道我可不是個好惹的人物。」
「少主果然聰明。」
「嗯,明日,記得把今天帶來的錢,分給這次有功的兄弟。」
「是!」
南凱熙踩著穩健的步伐,瀟灑的走了出去。
坐上車子,他吩咐司機到公司去,因為待會兒他還有個重要的會議要開。
突然,他手機響了起來,他立刻接起。知道這支號碼的,除了他的兩個好友,就只有……她了!
「我是南凱熙,你是安妮寶貝吧?」
「你……你怎麼知道是我?」
南凱熙突然覺得自己原本的壞心情,瞬間高昂了起來。
嘴角揚起一抹笑,他輕快的回答:「就說我們心有靈犀囉!」
原本,他打算處理完一些重要的公事後,就去找她的,沒想到她卻先找上門,他怎會不心情大好呢?
他的輕鬆調笑,卻只是得到電話那邊的一片靜默,大約兩、三秒後,才又傳來安妮的聲音:「我……我可以和你見一面嗎?」
「OK!你在哪裡?我馬上過去接你。」
一聽到安妮主動提出要和他見面,南凱熙眼睛馬上閃過一抹期待的亮光,掛上電話後,隨即吩咐司機改變路程,前去和安妮碰面。另外,他再打了通電話給秘書,吩咐將待會的幹部會議延期。
這種期待的興奮之情,是不是就是戀愛的感覺?
他不懂。因為,從他懂事以來,每天就是在求生存、打架、賺錢中度過,愛情對他來說,根本是件浪費時間的事。
甚至後來,擁有了至高無上的權力地位,以及超過上千億美金的身價,他依然不曾在一個女人身上費心,直到遇上她——石安妮。
她的清麗脫俗,是如此吸引著他,如此撩撥著他的心弦,令他不顧一切的想要佔有她。
他更想順著對她的這股渴望,來探索自己從不曾為任何女人動過的心,為何卻為她深深著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