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娘起身將女兒手上的衣服接了過去,拿到後頭的空地掛起來曬乾,將時間留給兩個年輕人。
她微微頷首,"巴大哥。"
"我又來叨擾了。"巴仲陽粗獷中不掩斯文氣息。
"哪裡,你是阿九的朋友,當然歡迎你來。"青梅沉吟一下,"他今天沒跟你一塊來嗎?"
巴仲陽也覺得奇怪。"他說臨時有一點事情要辦,等辦好了就過來,可是到現在還沒見到人影。"
"不來就算了,只是家裡沒什麼好吃的可以招待巴大哥。"人家可是大將軍的兒子,比較起來,自己的身份可寒傖多了。
他急忙的揮手,"不用客氣,我是吃過了才來的。"
"屋裡頭有點悶熱,我們到外面走走。"青梅示意他跟自己出門。
走了一小段路途,來到伴著她和阿九度過童年的百年老樹下方,整好裙擺便席地而坐。
巴仲陽就是欣賞她不會惺惺作態的舉動。
青梅隨便找了個話題問道:"巴大哥打算來玩多久?"
"我爹希望我能出來到處歷練歷練,所以可能會待上一個月左右,將來也許會投身軍營,走跟我爹一樣的路,畢竟這是每個學武之人該做的事。"他很自然的向她透露自己的人生規劃。
她有些意外的睇著他,"雖然巴大哥和阿九的年紀相同,不過我覺得你比他成熟穩重多了。"
"謝謝,我沒你說得那麼好。我認識九霄沒有你久,不過據我的觀察,他做事滿有魄力,而且對屬下公私分明,所以大家私下都在傳著,靳伯父十之八九會讓他繼承父志,守護錦繡城的老百姓。"
"我也希望他能成為下一任城主,因為那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希望。"青梅毫不避諱的說。
巴仲陽點頭,"我也這麼希望。"
兩人之間再度陷入沉默。
"呃既然九霄有事不能來,那我先走了。"
她含蓄的表示。"有空歡迎巴大哥再來家裡坐坐。"
"嗯。"
送走了巴仲陽,青梅才要回屋裡去,便聽見有人叫她。
只見靳九霄這時才在小路的另一頭出現。
青梅兩手叉在腰上質問,"你怎麼現在才來?"
"仲陽呢?"
"巴大哥才走,你在路上沒遇到嗎?"
靳九霄先是錯愕,然後口中咕噥著。"我還故意拖到現在才來,怎麼這麼快就回去了?搞什麼啊?"
她一臉狐疑,"你在說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他怎麼不等我一下。"他隨口敷衍。
青梅沒好氣的指責他的不是。"是你先丟下他不管,怎麼能怪人家,巴大哥再怎麼說都是客人,你這個做主人的不陪著他就是不對。"
"是我錯了可以吧?"靳九霄扯了扯嘴角,"我要回去了。"
"你就這麼走了?"他們見面的時間似乎越來越短,能說上幾句話的機會也越來越少。
他白她一眼,"難道還繼續留在這裡挨你的罵嗎?"
"我"她一時語塞。
靳九霄孩子氣的朝她扮個鬼臉。"姑娘家就要溫柔一點,這點你要多跟慧姨學學,這樣才會得人愛,不然小心以後嫁不出去。"
"你!"青梅作勢要揍人。
見狀,他趕緊逃之夭夭。
※※※
接下來的日子,只要靳九霄來佟家報到,巴仲陽自然也在身旁,可以說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兩人臭味相投,儼然成了死黨。
青梅也沒有想太多,巴仲陽就像個親切的鄰家大哥,她自然不會排斥。
今天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兩人一時興起的跑到河邊抓魚,再交給青梅生火烤來吃,三人玩得不亦樂乎,回到家都累癱了。
這夜,一向淺眠的慧娘聽在外頭的廳裡傳出翻箱倒櫃的怪異聲響,警覺之心一起,馬上披衣下床,想出去察看個究竟。
慧娘小心的提著燭台,很快的找到背對著自己,在廚櫃中不斷翻東翻西,身穿黑衣的強盜。
"你在做什麼?"她本能地喝斥。
發現自己的形跡曝光,偷兒在微弱燭光下的面孔顯得猙獰不堪。
他惡狠狠的出聲威赫,"你敢再叫一聲,就殺了你!"
媽的!
這家居然連個值錢的東西也找不到,真是有夠衰的。
想到房裡的女兒,慧娘寒聲低斥,"你再不走,我就要喊人。"
偷兒眼尖的瞄到她手腕上的翠玉手鐲,貪念一起。"把手鐲給我!"做他們這一行的,要是沒有帶點東西就離開,可是會衰尾一輩子的。
"你你要做什麼?"這是阿九送她的,她絕不能給他。
他陰惻惻的大叫,"給我!"
慧娘奮力抵抗。"還給我!你不能拿走它!"
"去死!"偷兒發狠的敲昏她,硬是從她的手腕上拔出翠玉手鐲,臉上露出貪婪的笑意,然後滿意的離去。
誰也沒預料在扭打中掉落下來的燭台卻點燃了被隨意棄置在地上的布料,火苗快速的蔓延開來,黑煙瞬間瀰漫了整個屋子。
"咳咳咳"
在睡夢中被嗆醒的青梅陡地發覺房裡佈滿黑煙,連繡鞋都來不及穿上,霎時臉色發白的奔出房間。"娘失火了!咳咳"
在對面的房裡找不到娘親,她馬上往外衝了出去,果然見到熊熊大火中躺臥在地上的慧娘,摀住鼻唇,仍舊不住嗆咳的來到她身邊。
青梅搖晃著昏迷不醒的娘親。"娘你醒一醒咳咳"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天啊!誰來救救她們?
"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總算讓慧娘甦醒過來。
她抱住娘親啜泣,"娘"
"失、失火了?"見到她們母女全陷在火場之中,周圍的空氣熱得嚇人,慧娘在女兒的攙扶下起身,打算往外逃,可是大門被熱氣給薰得無法靠近,只好尋求其他出口。
"娘,咳咳怎麼辦?"她快無法呼吸了。
慧娘憑著對自家屋子的瞭解,找到了一隻凳子,用盡力氣往大門丟去。
"青梅,我們趕快出去。"
"娘,你要抓緊我!"
話才剛說完,頭上的橫樑突然劈劈啪啪的掉了下來。
"青梅,快跑!"慧娘救女心切,不假思索的將她往前推,自己卻來不及逃生,被整片著火的屋頂給壓在下頭。
青梅回頭見狀,撕心裂肺的大喊著,"娘──"
她下意識的想衝進去救人,卻被炙人的熱氣給逼了出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大火猛烈的燒光一切。
"不──"她只能不停的尖叫,任淚水瀰漫了她的眼。
※※※
當她恢復意識,發現耳畔傳來許多人說話和走動的聲音,青梅咳嗽了幾聲,幽幽的醒轉。
"青梅、青梅。"有人在叫她。
青梅蠕動了下眼皮,艱澀的張了開來,怔忡的睇著巴仲陽關注的表情,一時之間還沒回過神來。"巴、巴大哥咳咳"
為什麼她的喉嚨好幹,連聲音都不像自己?
他喉頭為之一哽,"青梅,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為什麼巴大哥的中泛著淚光?
發生什麼事了?
待她試著轉動頭顱,瞅見了那座被燒得只剩下幾根柱子的屋舍,幾個地方還微微的冒著黑煙,所有的記憶都回來了,她下意識的放聲大叫。
她滿臉驚恐,拚命的想從地上爬起來。"娘失火了!快救我娘我娘還在裡面"
巴仲陽鉗住她的雙臂,"青梅,你冷靜一點!"
"我要進去救我娘娘"她叫得嗓子都啞了。
鼻頭一陣酸楚,"青梅,已經遲了。"
"不!我娘還在裡面"青梅聽不進任何話,不願意接受這殘酷的現實。"阿九!快去找阿九來,他一定會救我娘的,快"
"九霄他他也來了,就在那裡。"他指著佇立在前頭的人影。
青梅淚眼婆娑的順著他的手看過去,就見一個人影背對著他們,低垂著頭,雙肩微微的抖動,彷彿承受了巨大的悲傷。
她的心涼了
"我不要我不要"她崩潰的哭喊。
"青梅"
"我要過去讓我過去"她要親眼證實,否則死也不願相信。
巴仲陽見她激動的幾乎要暈厥過去,卻又阻止不了她。
"我要找我娘我要找我娘"青梅才剛站起來,兩腿忽又一軟,本能的向前仆倒,跌進一雙男性的臂別中。"阿九嗚嗚"未語淚先流。
靳九霄的臉上都是黑色灰燼,卻被奔流不絕的淚水沖刷出好幾行自線,哭紅的眼飽含了悲痛。
"我要找我娘,讓我見她"她已經好多年沒見到他哭了,所有的希望頓時落空。
他嘗試著開口說話,卻發不出半點聲音,又試了幾次才成功。
"不要看。"想到那具焦黑的屍體,怎麼也無法和心中那個溫柔嫻雅的慧姨聯想在一起。靳九霄哽咽得更厲害,"慧姨她已經走了。"
青梅只覺得天旋地轉,呼吸困難,脆弱的心靈無法承受刺激,驀地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青梅"
※※※
頓失相依為命的娘親,靳九霄得到了父親的許可,將青梅接到家中,安置在客房內,還另外派了婢女伺候,就怕她會想不開。
悲傷過度的青梅除了以淚洗面,似乎也失去了原有的活力和生存的目標,她不吃不喝,封閉自己,不願與任何人接觸。
巴仲陽十分擔憂這種情況,卻又苦於使不上力。
"青梅,這樣下去你身子會吃不消的,聽巴大哥的話,多少吃點東西好不好?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慧姨在地下有知也會傷心的。"
"我只想去找我娘"淚早巳流乾。
他皺起眉峰低斥,"你怎麼可以有這種傻念頭!"
青梅呆呆的靠坐在床頭,神色異常平靜的覷著窗外,反而更令人憂心。"巴大哥,請你不要再管我了。"
"你"巴仲陽說破了嘴,仍是徒勞無功。
在門外聽見兩人對話,靳九霄沉著臉,"砰!"踢開房門。
"仲陽,你不要再勸她了。"
"九霄,怎麼連你也"
靳九霄怒氣剩剩的瞪視著了無生趣的青梅。"她想尋死就讓她去好了,不要跟她浪費唇舌,虧慧姨為了救她,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她居然用這種方式來回報,就讓她自個兒去跟慧姨說去。"
"嗚嗚"青梅陡地掩面痛哭。
巴仲陽怕他適得其反,"九霄,別再刺激她了。"
"我還沒說夠呢!""他口氣兇惡的指責。"成天除了哭哭啼啼之外,她又幫慧姨做了些什麼?連她的墳都不去,更別說上幾炷香,只會在這裡尋死尋活,真是不孝女!"
眼淚掉得凶。"阿九,我"
"不要叫我,我不認識你這個人。"靳九霄繃著臉喝道。
青梅慌了,抽抽噎噎的說:"阿九,你、你不要生我的氣"
"哼!"他憤怒的別開臉。
巴仲陽悄悄的退到一旁,看得出來只有靳九霄才有辦法讓她從喪母之痛中重新振作起來,此刻自己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阿九,我也不想這樣可是娘死了我都還來不及孝順她,讓她過幾天好日子""她泣不成聲,"老天爺為什麼要把她帶走?"
靳九霄倏地眼眶發熱,下顎抽動,強忍著傷痛。"你以為我不怨恨老天爺嗎?它奪走我親生的娘,現在又把慧姨搶走我恨死了!可是我們又能怎麼辦?"
原來,不是只有她在痛苦的深淵中掙扎。
"阿九"
他自責的捶著牆壁,"都是我的錯!如果我早一點安排你們到城裡來住,就就不會發生這種不幸了是我沒用是我沒用"
青梅掀被下床,抓住他的右手,不讓他再自虐下去。"阿九,這不能怪你,你不要這樣。"
"是我的錯,慧姨把我當親生兒子一樣看待,我沒辦法讓她享福"靳九霄痛哭失聲,"我對不起慧姨"
淚水無聲的滑下她的面頰,吸了吸氣,暫時拋下自己的悲痛。"娘對你好,從來就沒想過要你回報她不會怪你的。"
靳九霄苦澀的笑說:"可是我不能不怪自己"
"阿九,你不要這麼想。"青梅從後頭抱住他的腰,將面頰貼在他背上,"娘這會兒說不定已經在天上和爹重聚了,有爹陪在她身邊,她再也不用吃苦,不會再寂寞了。"
"是啊!像慧姨這麼好心的人,一定會有好報的。"他對此深信不疑,用手抹了把臉,將眼淚擦乾,才轉過身來,"好了,我們都不要再難過了,相信慧姨也會希望我們能好好的活下去。"
小臉黯淡,"可是我家燒掉了"自己往後該何去何從?"
"笨蛋,你還有我啊!"靳九霄橫她一眼,"我爹已經同意讓你以客人的身份住在府裡頭,你愛住多久都沒問題,反正家裡的客房這麼多,平常都空在那兒養蚊子,而且也不差你一雙筷子吃飯,你儘管住下來。"
青梅一臉訝異,"我真的可以住在這裡?"
"我說可以就可以,從今以後,我會代替慧姨來照顧你。"他跩跩的說。
"真的?"那麼他們可以每天見面了!
他沒好氣的笑謔,"我還煮的咧!只要我爹點頭同意,這個家有誰敢說不可以,你儘管放心好了。"
"阿九,我只剩下你了。"
在這世上,她已經沒有其他親人可以依靠。
靳九霄臉色一整,"有我在,絕不會讓你受苦的!"
她嗚咽一聲,撲進他懷中。"阿九"
"好了,真是愛哭鬼。"罷了,肩膀就先借她一下好了。
他動作生澀的拍拍她的背,安慰她。
※※※
擱下手上的蓮子粥,青梅訝異的瞅著面前有著溫煦笑臉的巴仲陽,對這位結交不久,卻待自己十分友善的男子,她已然將他視為兄長般看待。
"巴大哥,你要回京了?什麼時候?"
他是專程來辭行的。"今天下午。"
巴仲陽笑臉不變,"我爹已經捎了好幾封家書來催了,再不走,他恐怕會派人來押我回去,況且軍營裡正需要人才,我必須盡速報到才行。"
"那我們可能要很久以後才能再見面了。"
"只要你沒有忘記我,早晚我們都會再見的。"巴仲陽笑了笑,"以後你住在這兒,有九霄就近照顧你我很放心,要是他敢欺負你,儘管捎信來告狀,我會替你討回公道的!"
"我和阿九打打鬧鬧慣了,其實他對我很好。"
"那就好。"看著她含羞帶怯的表情,他把在心底剛發芽的情意收了起來。"你太瘦了,記得要多吃一點,身子才會早點康復。"
"我會的,巴大哥。"
"那我走了。"巴仲陽起身朝外走。
"巴大哥,一路小心。"
他點了下頭,知道在青梅的心裡永遠不會有他的位置,心中輕歎一聲,然後跨出房門,在外頭遇上了迎面而來的靳九霄。
"我就知道你跑來這兒。"他得意一笑。
巴仲陽一反常態,嚴肅的瞅著他的雙眼,"九霄,你要好好對待青梅知道嗎?否則我不會饒過你的!"
"我對她還不好嗎?"
"不只要對她好,你親口答應過要照顧她,我可是證人。"這"照顧"二字可不能亂說的!
靳九霄也用正經八百的口吻回應。"這點不用你操心,男兒言出必行,絕不會虐待她,保證你下次再見到她,她一根寒毛都不會少。"
他歎了口氣,語重心長的道:"好,那青梅就交給你了。"
※※※
打從住進靳家,也就是錦繡城城主的府邸,青梅最最盼望的是每天都能和阿九說幾句話,好讓彼此之間的距離能拉近些。
可是經過幾天之後,她才發現自己高興得太早了,別說交談,有時只能匆匆的看他一眼,連面對面的機會都少之又少。
"佟姑娘,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面無表情的侍衛將她擋在書齋前,"請不要為難我們。"
青梅急急的辯解,"我我沒有要做什麼,我只是有點事要找阿九呃,你們九公子。"她知道府裡的規矩甚嚴,有些地方不能隨便擅闖。
侍衛盡忠職守的說:"夫子正在為九公子授課,任何人都不得打擾。"
"那那等課堂結束,能不能幫我告訴他一聲,說說我有點事要找他,拜託你了。"她誠懇的說完,悵然的離去。
這種明明住在同一個屋下,卻不能見上一面,讓青梅好不氣餒。
她也明白阿九現今的身份儼然是未來的城主,有很多事等著他去做,不能時常來探望自己,她必須要多多忍耐。
可是,舉目無親的她在這座府邸中,不時要挨別人的白眼,人人都以為她是仗著九公子的關係才得以住進靳府,表面上恭敬,私底下又是另外一回事,就連下人也會在她背後指指點點,與其這樣,她寧可自力更生,也不要依靠任何人。
但是,這些苦楚她能向誰傾訴?
"青梅!"
小臉霍地轉憂為喜。"你你怎麼出來了?"
靳九霄神氣的咧嘴笑著,"我在裡頭聽得頭昏腦脹,都快睡著了,所以就趁夫子一個不注意跳窗子溜了。"
"你也真是的,萬一讓城主知道,可就吃不完兜著走。"
他輕哼一聲,"反正夫子教的那些我都背熟了,老是重複同樣的課多無。對了!你是來這裡找我的嗎?"
青梅吶吶的"嗯!"了一聲。
"什麼事?"
"我阿九,我想老是住在這裡叨擾你們總是不太好,我想"
靳九霄挑高眉梢,"我不是叫你儘管安心住下嗎?"
"可是"
他不自覺的瞇起眼,"是不是有人想趕你走?"
"沒有!真的沒有!"青梅急著搖頭否認。
"那不就得了,誰要是敢說什麼,哼!我就讓他好看。好了,你不要想這麼多,有我給你靠,你怕什麼?"
青梅有口難言。"阿九"
"好了,我要趕快回書齋去,免得夫子真被我氣跑了。"不等她說話,又行色匆匆的離開。
她垂下眼眸輕歎,"娘,我該怎麼做?"
※※※
左等右盼,終於把人給盼來了。
青梅瞬也不瞬的瞅著他,想一次將他看個夠。才幾天不見,他似乎又長高長壯了,原本臉上看不見屬於男孩的青澀,他已經是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
"你住在這兒還習慣吧?"靳九霄總算良心發現,抽了個空來到她屋裡。"要是有缺什麼就直接跟總管說一聲,我已經交代過他。"
只要能見到他,她就心滿意足。
"大家對我很好,什麼都不缺。"那些煩心的事就不用跟他說了。
"那就好,免得仲陽三天兩頭的捎信來,就怕我虐待你似的,只要你過得好,對他也交代得過去。"
青梅有些愕然。"你是因為巴大哥才來看我的?"
"當然了,現在你住在這裡,我們每天都能見面,就算萬一有什麼事,下人也會來通知我,要不是他老叮嚀我要好好照顧你,我根本一點都不擔心。"他直言無諱的說。
她感到胸口悶悶的。"原來是這樣。"
他的關心竟全是來自對朋友的承諾
"怎麼不說話了?"見她沉默許久,靳九霄疑惑的問。
"我"青梅勉強衝著他擠出一抹淺淺的笑靨,忽而瞥見他袖子接縫處的線頭有些脫落,趁勢轉移這個令她心痛的話題。"看你連衣服破了都不曉得,等我一下,我幫你縫一縫。"
靳九霄很自然的將手臂伸過去。
"還有件事,皇上下了道聖旨要爹進京,這次我會同行,也會順道去將軍府拜訪,說不定會遇到仲陽,你有沒有什麼話要我轉告給他的?"
"你要是見到巴大哥,就請他好好保重身體。"
他挑起一道眉,"就這樣?"
不過想想也沒錯,姑娘家總是比較害羞保守,當然不會把話說得太白、太露骨。
青梅手上的每一針每一線都縫得細密用心,然後湊上前用牙咬斷線頭。
"你跟城主要去多久?"
"還不曉得。"他隨口問道:"你有沒有想要什麼?這趟出門若是有看到,順便幫你買回來。"
她深深的睇他一眼,"不用了,只要你平安回來就夠了。"
"我會小心,那我走了。"
"阿九"青梅情不自禁的叫住他。
靳九霄下意識的回頭。
"我會等你。"這簡單的四個字,卻包含了她全部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