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輕笑著說著,手上把玩著合銀色綴著水晶流蘇的鏈子,燈光下鏈子如同一條波光瀲灩的水流在她纖細的手上流動。
幾名圍觀的路人興致盎然地檢視著她的產品,被她動人的說詞給挑起了興趣。現在擺路邊攤可不容易,連這番道理也得能隨口說出來。
「這些首飾都純手工打造的,真正擁有波西米亞風格的浪漫,因為呢,做這些首飾的,跟以前波西米亞的藝術家一樣,都是頹廢窮困到不行、他們醒來的時候打造藝術品、餓了找食物餵飽自己、累了倒頭就睡,生命中除了他們想像中的『藝術』之外,什麼都沒有。」
女子微微一笑,手上的小河流儘管顏色黯淡,卻在她的揮弄下開始撒出一小片銀光。
頹廢藝術家用生命所做成的產品哦!
女孩們眼神不同了。小攤子上的每件物品都開始擁有自己獨特的生命,多了不起的產品!而且每件只要區區一千元,用一千元就可以買到某個頹廢藝術家的生命,多划算的交易!
「謝謝,有空再來,我們每星期都有新產品喲!有空別忘了過來看看,絕對能讓你與眾不同!」
女子笑意盎然,財源滾滾。
夜市熙攘的人群來來去去,各式各樣的呼喝聲此起彼落襯得夜市特別熱鬧。
在觀光夜市的門口也擺了許多攤子,相對於夜市內的攤子,這裡的地攤顯得更要熱鬧一些,因為他們是非法的,所有地攤的機動性都強得很,隨時準備打包走人。也因為機動性強,大部份都是年輕男女掌攤,吆喝起來精神許多!
其中生意最好的一攤是賣手工首飾的,貨物不多,但看上去卻有模有樣,掌攤的女子有著清秀的臉蛋和大大的笑臉。她梳著簡單的馬尾巴,清秀小巧的臉上透著機伶,個頭雖小,聲音卻十分高亢,喊起招呼清脆無比。
相較於其它地攤,這一攤生意特別好,行人走過總不免被她清脆的吆喝聲吸引,女孩子們挽著男友的手臂一一走過來。
「一千塊,謝謝!不能殺價了啦!這可是純手工的真品,成本都要八百多塊,我也要生活呢!幫個忙啦,要不然你買兩個好不好?買兩個打九折給你。」女子笑嘻嘻地包著皮包,簡單拒絕了客人殺價。
好不容易一波人潮過去,她輕噓口氣在小凳子上坐下來;旁邊賣衣服的少女踱了踱過來:「生意不錯哦!我看你今天好像賣得很好。」
「普普通通啦。」她笑著喝了口水:「我又不是天天來,三天捕魚兩天曬網,生意再好也有限。」
「你男朋友對你那麼好,你何必還要出來做生意?我看你那個男朋友好像很有錢嘛!」
「有錢?」她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有錢也是他的,又不是我的……」
少女笑嘻嘻地拍拍她的肩:「等結婚之後還分什麼你的我的?反正他的就是你的嘛!」
「說得容易……」
「當然容易啦!你看!」少女指著不遠處一輛黑色轎車:「這不是來了嗎?他已經在那裡等了你十幾分鐘啦,你連看也不看人家一眼,未免太無情嘍!」
她詫異地回頭,少女指的車子她可沒見到,倒看到一輛摩托車上載著兩名警察過來。
她「哇地」一聲跳起來:「賊頭來啦!」
話聲未落,整個夜市門口所有攤子簡直像是軍隊一樣,動作整齊畫一地開始收拾攤子。
她的動作最快,黑色擺地攤專用的箱子刷地蓋上,所有貨物整整齊齊隱藏在黑箱子裡隨手往肩上一扛,拔腿便往巷弄裡面鑽,動作之快像是小老鼠一樣靈活!
黑暗的小巷道細細長長地通往夜市的另一個方向,她衝進去之後已經知道今天晚上又沒希望啦。這些警察不會那麼容易罷休的,有時候他們一個晚上可以來好幾次;一件銀飾賺不了幾百元,被開張罰單立刻血本無歸。傻瓜都知道這算盤不能打!
跑了幾步之後她有點懊惱地放慢了腳步。真不知道自己命裡是沖犯了哪門子煞星?好不容易等到新貨到,可以開張做生意,誰知道又遇上警察臨檢……唉!她最近真的背到家了!
背上的包袱有點重了,她走出小巷弄,在路邊隨便坐了下來,這才想到自己那張在百貨公司考慮了一個多鐘頭才狠下心買下來的心愛小凳子居然忘了拿……哇!249元沒了!
哇!心痛啊!現在回頭去拿也來不及了,那麼多人,那小凳子恐怕老早被人順手拿走,哎喲!那凳子又輕又舒服,上面還有可愛的麻糬熊貓……
「唉!算了算了……」她無奈地搔搔頭,居然覺得自己懷有某種壯士斷腕的氣魄——249元耶!心疼啊!擺地攤才知道什麼叫「血汗錢」。
華夏啊華夏,你真是背到家了!看來真要去找問廟拜一拜,去去霉運……才想到霉運,那輛黑色的車子鬼一樣的出現在眼前了。
她沒好氣地瞇起眼睛,這人真是她的煞星!她的心跳有點加速,但是失去小凳子的心疼還是硬生生壓過那加速的感覺。
車門開了,一身高級休閒服的俊挺男人走下車。瞧他的樣子多好看!全身上下加起來怕下要好幾萬元才打理得出來!哪像她,連屋子裡的家當全算進來也值不了幾萬元。
「這樣很難看。」男人走到她面前,十分不贊同地蹙起眉。「女孩子坐在這裡抽菸?你家人看到會昏過去,更何況之前是你叫我戒菸,怎麼我戒了,反而你自己抽起菸來了?」
「那你不要看啊!」她火大地用力抽了一口菸,翻著白眼瞪他:「你又來做什麼?我們不是已經分手了?」
男人挑挑眉,那表情像是問:有這麼一回事嗎?
她氣炸了!忘了?他居然忘了?
猛跳起來,可惜連身高也矮人家好大一截,蹬著喬登鞋還是只到人家下巴,氣得她哇啦哇啦大叫:「你去死好了!簡直像根木頭!我看到你就覺得討厭!滾離我遠一點!」
男人沒打算理會她的無理取鬧,只是用一種很容忍的表情看著她問:「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我自己有車!」背著大大的包袱,她賭氣邁開大步。所有的委屈、竊喜全湧上心頭,又想哭又想笑的,這才瞭解原來這就叫做「哭笑不得」。
男人跟上來,簡單地提起包袱,一句話也不說地跟在她身邊陪著她走。
這木頭似的男人不懂得體貼、不懂得溫柔,只是像個無敵鐵金剛——打不死,不懂得被拒絕、也不懂得如何撤退。
走著走著,她突然覺得好氣餒……
看看身邊的他,二十個條件裡面有十八條不合格,偏偏卻遇上了他!
淚水已經在眼眶裡打轉,走到破爛車子邊,掏出鑰匙,可是那該死的車子卻選在這時候跟她作對!車門死都不肯被打開!
「開啊!你開啊你!」愈是打不開,她愈是生氣;愈生氣,淚水就愈不聽話。到後來她哭著猛踹車子一腿:「該死的!你開啊你!」
他突然輕輕拉住她的手,無聲地靠近她,熟悉而溫暖的氣息包圍住她……
她再也忍不住地靠在他胸前放聲大哭!不管周圍多少人來人往、不管周圍多少奇異眼光。
只是,哭什麼呢?
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反正就是累了!反正就是想哭……其它的?管它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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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喜歡他呢?想來想去,好像已經想了千百遍,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夜涼如水,老冷氣嗡嗡作響,已經沙啞的床頭音響正唱著不知名的老情歌。
坐在床畔,像個傻瓜一樣呆呆地看著男人睡得香甜的面孔——好吃好睡,標準的蠢男人一個。
他的外套放在椅背上,皮夾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了出來,撿起皮夾,映入眼簾的是他印得十分精美的名片。
東昇紡織
執行總裁靳剛
細長雪白的名片,有如織絲一般美麗的雪白花紋上印著漆黑俊朗的文字;這名片她很熟悉,因為是她設計的。
當了五年的設計,到現在還是下上不下,卡在中間當個不成器的小設計;最了不起的豐功偉業不過是替這位老大做一張名片,想想真是教人氣短。
會認識他,是因為看到他的名片時,她十分不以為然地皺起鼻子哼道:「這名片誰做的?怎麼不拖出去砍頭?」
靳剛先生淡淡回答:「已經砍了,所以沒人幫我做名片。你……能做嗎?」
拖長了語音,帶著一點點懷疑跟挑釁的語氣,她立刻上鉤。這就是她殷華夏——笨到這樣容易上鉤,笨到這樣容易戀愛……失戀,當然更容易了。記不清有多少男人歎口氣說:華夏,你真適合當朋友,當情人也很好,就是不適合當老婆。
她可以在人前笑著說:誰想當人家老婆呢?沒幾年已經黃臉婆一個,啊!我還沒玩夠呢!
只是,轉過身,眼裡不免有鹹鹹的淚水,酸酸澀澀,沒有半點甜蜜感覺。
遺忘,當然很容易;只是,一次又一次,想想真是覺得累啊!只好牢牢記取教訓,告訴自己,想要一個家,就得努力當個「合適」的人選。又是幾年過去,居然連自己也忘記自己原來的模樣,於是又慌慌忙忙,努力想做回自己,只是這次已經不再那麼容易。歲月易逝,哪來那麼多的氣力去回想當初自己手腳究竟擺放在什麼地方?走路時左腳先,還是右腳先?
「又在胡思亂想了?」
一回頭,靳剛那雙漂亮深邃的眸子正默默瞧著她,她連忙別開眼,不讓他看到其中的幾許落寞。「沒什麼,只是發呆而已。」
靳剛強而有力的雙臂輕易攬住她纖細的雙肩,溫暖的氣息再度充盈她的每一個毛細孔。她好像可以聽到自己的身上所有的細胞都在喊:靠近他……靠近他!
最迷人的誘惑——也是最容易摧殘心智的考驗。
「我後天要到英國上課了,你搬去我那裡住好嗎?天氣這麼冷,我不放心你一個人留在這裡。」
是的,她租來的小房子多麼脆弱,921地震之後早已被歸成「危樓」,她的確不應該繼續住在這個地方,只是還能去哪裡找這樣的房價?一個月五千元的套房,還包水電,雖然搖搖欲墜,但也為她擋風遮雨過了好長一個三年。
「或者,你跟我到英國去。」
華夏抬起頭,看住靳剛的眼睛。這個男人很堅決,他只給她兩個選擇,而那都不是「不」。
很多時候,真的有很多時候都好渴望投入他的懷抱,什麼都不想,就這樣當只可愛依人的小鳥;刷他的卡、花他的錢、住在他漂亮的大樓公寓裡面。
問過自己千百次,這樣有什麼不好呢?多少女人求之不得的際遇到了她身上,怎麼變得這樣扭曲艱苦?只是她就是不要——她不要對不起自己,她要自由……她要完成自己的夢想。
看著她的眼神,靳剛深深歎口氣:「連這件事也要爭執?我只不過希望你過得好一點,少讓我擔心一點,這也傷害你的自尊?」
她立刻微微抬起頭,驕傲的下巴仰成一種不肯屈服的角度。「這無關自尊。」
這冥頑不靈的女人!靳剛氣得真想一把抓過她,狠狠地搖她個夠!
他感到氣忿、挫折!他這百煉鋼到了她手上不是練成繞指柔,只怕要練成一攤烈火熊熊的熔岩水!
肚子裡的百轉千折全化成一個簡單的起身動作。
靳剛咬牙切齒地起身,動作迅速地穿上自己的衣服。「你自己考慮看看,要就搬去,要就跟我走;除此之外沒有別的選擇了。」
殷華夏「刷」地起身:「你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沒有別的選擇?我是個人!又不是一件東西!你說怎麼做,我就要怎麼做嗎?」
「隨便你怎麼想!你要不搬去也可以,你可以收拾東西跟我上飛機,那是英國,博物館多得是,你可以看上三年也看不完。」
「如果我不呢?」
靳剛走到門口,手握在冰冷的門把上。聽著她挑釁的聲音,他突然覺得洩氣……
為了什麼呢?愛一個人愛得這樣累!他沒有情敵,他唯一的敵人竟然就是他的愛人!
一句話也沒說,他打開門走了出去。她沒有追出來,那不是殷華夏的作風。如果有一天,他提出分手,他想她也只會挑挑眉,然後笑笑說「好啊,祝你幸福」。
多麼驕傲的女人!但也是這樣的驕傲,讓他第一眼便愛上她;也就是這樣的驕傲,讓她猶如刺蝟,讓他舉步維艱、讓他牽腸掛肚。
下了樓,站在那五層樓建築前,他抬起頭,看著頂樓上那小小的、淡黃色的燈光……
接受一個人的愛與關懷對你來說是這麼難的嗎?他在心裡問著。
點起菸,深深地深深地吸一口苦澀的煙霧。
他全身的細胞都在苦苦搖頭,腳步沉重得動也動不了;車子就停在旁邊,但他卻怎麼也無法打開車門揚長而去。
頂樓的小窗依舊緊緊關著。
他不想當個旅人,不想讓她只能聽他躂躂的馬蹄聲;但她呢?
什麼時候她才能打開心扉接受他的愛?什麼時候她才能相信他對她的愛真的沒有保留?
什麼時候?等到地獄結冰的時候嗎?等到台北下雪的時候嗎?
還是要等到他絕望的時候?
「華夏,你聽見嗎?我不是無敵鐵金剛,我不是不懂拒絕,我只是……只是捨不得;只是……愛你,你懂嗎?華夏,我也有心,而那心……已經千瘡百孔,你懂嗎?你……真的懂嗎?」他苦澀地自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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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個無情的小女人!」華容微笑著歎口氣:「你這樣早晚趕走他!到時候只怕你哭也來不及。」
華夏悶悶地攪拌著咖啡,看著華容那張寫著幸福美滿的漂亮臉龐只覺得嘔!一個年頭生的華容,怎麼與她這年底生的華夏相差這樣大?瞧華容過得多好,為什麼她就不能像她那樣好好地過下去?
「你不搬去他那裡,也不肯跟他去英國,難道你真要繼續待在那個鬼地方?這樣吧,搬來我這裡如何?後面那間工作室反正沒人用,讓給你吧!」
「不要……」
「你真懂得拒絕,我看你這輩子說過最多的字就是『不』。」華容笑了,有趣地側著頭想:「你這輩子第一句學會說的話搞不好就是『不要』呢,我得回去問問老爸老媽。」
「問你的頭啦,這叫『原則』。」
「狗屁原則。」
華夏瞪大了眼睛:「喲!嫁作他人婦之後是不一樣了,連這等話你也說得出口啦?」
華容笑了起來:「那是你不瞭解我,生起氣來什麼話我也罵得出口,不像你想的那樣清高。」
「咦?你真的是我老姊殷華容女士?沒搞錯吧?」她作勢左顧右盼:「幾時換了角?」
「少耍寶了!到底要不要搬過來?要的話,我讓魯樂幫你整理整理。」
「不要不要,說了不要嘛!」華夏厭煩地揮揮手:「我又不是來跟你要地方住的!真要搬,何必搬來你這裡?搬去他那裡還有傭人伺候,豈不是更舒服?」
「唉!你啊……別老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求不來你那麼好的天份、那麼好的男朋友——」
「跟那麼囉嗦的老姊?」
華容「噗」地一聲笑出來!伸手拍了她一下後腦:「這種話虧你說得出口!沒良心的傢伙。」
「哎喲!我知道我知道,我統統都知道咩!魯樂呢?我那個姊夫最近好不好?」她很快扯開話題。
華容看了看四周:「算啦,懶得理你,總之是你的生活,愛怎麼過都隨你意。魯樂大概在庭院餵他的烏龜吧……」
「你真幸福!魯樂人又好、又那麼愛你,雖然……」想想忍不住笑了出來:「笨了一點……」
殷華容做個無奈的表情,好像說「人生就這樣,你愈是想不到會嫁的人,到頭來兜個大圈子卻還是回到原來的地方」。
「說真的,我到現在還懷疑,你真的不介意?他每天待在家裡,而你每天出去工作,你對別人的閒話一點也不在乎?」華夏瞪著一雙大眼睛,好奇地看著華容。
事實上當殷華容決定嫁給鍾魯樂的時候真的跌破無數人的眼鏡!誰會想到能幹又強悍的殷華容竟然會「屈就」於鍾魯樂這樣不起眼的小角色?同一家公司裡,華容已經當上執行副總,而鍾魯樂還只不過是個小小的業務員而已。
結婚之後鍾魯樂離職不上班了,現在待在家裡當個全職的家庭主夫,而華容卻還在外面馳騁沙場;儘管時代已經不同,但實在很難想像這會是殷華容的選擇。
「有什麼好懷疑的?」
「華容!華容!」正說著,鍾魯樂很快端著一盤奇異的東西走進來,滿臉的興奮之色:「你們嘗嘗看我剛剛烤好的餅乾!」
那盤黑色的物體形狀的確像是餅乾,但是顏色實在教人不敢恭維,尤其微微散發的焦味……
殷華容微微瞇起眼:「餅乾?這東西?」
「只是長相差了一點嘛!」
鍾魯樂有張大大的臉孔,笑起來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中等身材還稱得上壯碩,有點短短肥肥的腿看起來帶著幾分滑稽。「試一下啦!我剛剛吃過一片,很不錯哩!我看著食譜做的。」
華夏悶住笑,實在不瞭解華容這樣驕傲清高的女人怎麼會愛上鍾魯樂這傻大個?每次她來,看到鍾魯樂總在實驗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要不就是某種食譜,要不就是拉著她看烏龜、看他新作的木頭信箱。一直以為以華容的條件,必定會選個像靳剛這樣的男人,但結果卻如此出人意表!
鍾魯樂的確很可愛,童心未泯的模樣也滿討人喜歡,只是……這樣的男人當老公?也許當朋友會很好吧!
華容皺皺眉頭嘟嚷:「不要啦,這東西好難看!吃下去搞不好會死掉!」
「不會啦!」鍾魯樂笑嘻嘻地一個勁兒推銷:「保證不會死的啦!我都吃了,要死大家一起死嘍!」
「那好!你們死就好了,我還不想死!」華夏立刻跳起來。
華容跟鍾魯樂兩夫妻甜蜜的模樣教人受不了,只是看到華容臉上那有點孩子氣的笑容……
也許華容的選擇沒有錯,這世上又有誰能讓她露出這樣的表情?
回過頭想想,其實不是華容清高,而是她過於世俗——
「我送你下去。」
「喂!沒真的這麼難吃吧?」鍾魯樂的臉登時垮下來。
華容笑盈盈地拿了一片扔進嘴裡嚼:「很好吃啦,只是我跟華夏還有話要說呢。這是女人時間,難道你也想聽?」
鍾魯樂笑嘻嘻地朝華夏眨眨眼睛:「有人又要開始說教啦,祝你好運。」
「鍾魯樂!」華容沒好氣地笑著推他一把:「竟敢離間我們姊妹感情!快滾!」
華夏做出驚恐的表情:「不會吧?我做錯了什麼事情,你要對我施以酷刑?!」
華容翻翻白眼,又好氣又好笑地瞪著他們兩個:「拜託不要耍寶了好嗎?」
鍾魯樂遺憾地搖搖頭,那表情就像對著華夏說著「瞧!她就是這麼沒幽默感」。
他哼著歌搖擺著微胖的身材出去了,華容臉上有著寵溺、幸福的表情,她喃喃自語似的低低說著:「真受不了他啊……」
「喂喂!請別在我面前炫耀你的幸福好嗎?看得我心酸啊!」
華容噗哧一笑:「喲,這樣就受不了了?」
「有話快點說,不然就把醋拿來讓我喝個夠。」
「好好好,是我不對、是我不好,我不該在不幸之人面前炫耀自己的幸運,我是該揍!」華容微笑著從公事包裡找出一份文件交給她:「喏,拿去看看,別說老姊不罩你啊!這消息早晚會洩露出去,我猜啊,已經有不少人摩拳擦掌準備著了,你如果有興趣就動作快。」
「什麼消息這麼重要……」一看之下她立刻愣住了!
「東紡要舉辦大型的服裝品牌設計比賽,每一個團體三個人,得勝的話每人有一百萬的獎金,同時還能收到一份長達三年的合約。」
華夏瞪大了眼睛,抬頭看著華容,下巴掉在地上久久不能恢復!
華容笑盈盈地拍拍她的臉:「幹嘛這麼驚訝啊?你不知道這個消息嗎?我一直以為靳剛會私下透露給你呢。」
「那個該死的傢伙……」
「他什麼都沒說?」
華夏咬牙搖搖頭。
華容想了想:「別生氣,他一定有他的理由——」
「什麼理由?他明知道我的夢想,卻在有機會的時候隱瞞我!我知道他的理由,他唯一的理由就是想我趕快嫁給他,不要繼續滿腦袋這些不切實際的東西了!」
「華夏,你太武斷了。」
「不管他!」華夏惱怒地揮揮手,將那討厭的影子拋在腦後:「這消息真是太好了!我一定要好好把握!」
「你決定去參加了?」
「當然!一百萬耶!更何況還有三年的品牌合約!」她愉快地笑了起來,臉上出現夢幻般的光芒:「我現在幾乎可以看到了!華夏服裝專賣店,嘩!金光閃閃哪!」
「小姐,醒醒!」華容在她眼前笑著揮揮手指:「你不要太得意啦!你覺得是個好機會,其他人當然也有同樣的感覺,這次的比賽想必會在國內服裝界掀起一陣旋風!據我所知幾個知名設計師都有意角逐,如果你真的準備參加,那你的情況可以說是四面楚歌。」
「我當然知道。」
「而且……靳剛連這消息都沒透露給你,我想比賽的時候他也不會對你有所偏袒——」
「誰要他偏袒!」華夏一臉忿怒地嚷道:「他沒讓我知道就是不想讓我參加,既然不想讓我參加,又怎麼會讓我得名?我只祈禱他不在我的路上擋著我,我就心滿意足了!」
「華夏,你不能這樣想他,不然以後你們怎麼相處下去?他——」
「好啦!謝謝你的消息,親愛的老姊,我走嘍!我還有好多事情要做呢!拜了!」
「喂!華夏!華夏——」
看著妹妹快速離去的背影,殷華容不由得輕輕歎口氣。唉!華夏這孩子氣的性格什麼時候才能改?什麼時候才能成長?
「咦?華夏急驚風似的去哪啊?」魯樂疑惑地望著華夏的背影。
「她啊,趕著去追逐夢想。」
「是嗎?你們姊妹可真像。」
「很像嗎?」華容眨眨眼。「我就看不出來我跟那小鬼哪裡像了,她像我老爸,我像老媽,兩個人差別可大呢!」
魯樂上前擁住老婆的腰,微笑著吻著她的臉:「很像。你只是沒注意過,當你們說話的時候、談起夢想的時候,兩個人臉上的光芒幾乎一模一樣!看到她,我會覺得好像看到還在念大學,我們剛認識時的那個華容。」
她想了想,似乎也有點道理。當初的自己為了追逐夢想不也是這樣橫衝直撞?只有眼前這個傻大個會這麼癡癡傻傻地在身邊靜靜地傻笑著等她。
她歎口氣,幸福地靠近他的懷抱,只是不知道華夏什麼時候才會知道,追逐夢想跟愛情是兩回事,是可以並存的兩回事。
也許人都一定要自己經過這些類似的風雨、一定都要走過類似的道路才會明白一些其實非常簡單的道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