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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魂引 第5章(2) 作者:霜降
    昭兒在一旁將她面上表情看得真真切切,滿腦的酥鴨八寶糕頓時消個乾乾淨淨,只在心裡疙瘩:古怪,必有古怪!

    縉王妃微抬手,便有下人上前引二夫人出去,昭兒一路瞧著她退場,只忖:人世間便是這樣子嗎?哪個權勢大些,搶東西便贏了?嘿嘿可笑的是她們的權勢均來自男子,反被用來爭一個男子!

    只不知這人世間,可還有坊間話本裡流傳的純粹情愛?

    這頭她難得在學人間小姑娘嗟歎一回風月,那頭縉王妃示意,早有人將二夫人的杯盞撤了,拾掇桌椅,換上夜食。

    昭兒見有人在官紫竹座後置了一副略為簡陋的桌椅,顯是為她準備的,不由對縉王妃大生好感,當下笑瞇瞇地湊過去坐下。

    既是宵夜,自然清淡,一葷一素裝於小巧的碟中,色澤清雅倒也引人食指大動。官紫竹噙一口茶,不經心道:「修道之人,不食葷腥,昭兒替我吃了吧。」隨手將他那份葷點移到座後。

    昭兒忙不迭接下,心想著師父待她總算不錯。也只一閃念,遂眉開眼笑地舉箸大快朵頤。

    座上的縉王妃眉目不動,也不碰箸,只端了張臉淡淡道:「祀師似乎在城中成名已久,沒想到這般年輕。」

    「浮雲表相,不定屬實。」

    「是嗎?」她一雙眸子在半垂的眼睫下直視他,「祀師如此神通,早該口耳相傳,奇的是便連我也是頭一回聽聞祀師事跡,一問眾姐妹,許多人都道曾得祀師相助,要她們道詳細,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官紫竹唇角微勾,並不答話。

    昭兒早將幾碟點心一掃而空,兩手端了清茶心滿意足地噙飲,聽聞此話心裡代自家師父答:那是自然,上門的肥羊都給咱們施了術法,否則城裡有事無事的夫人小姐們都找來豈不煩死人?

    轉念又尋思:話說回來,師父為何只給二夫人下了言止符?言止言止,適可而止,卻不能阻她向他人提及這事……莫非師父真對人家有意思?

    正胡思亂想間,那頭王妃已問到了:「不知祀師是何方人氏?」

    官紫竹漫應一聲:「多年雲遊,根生何處早已忘卻。」

    「……我看祀師言談舉止,好生熟稔,正想著不准遇了同鄉怪人。」

    昭兒聞言,不由抬眼能依次望向兩人。這氣氛……好生古怪……

    從兩人滴水不漏的面上卻看不出半點端倪,只是相形師父一貫漫不經心的懶散,縉王妃的態度便顯謹慎。

    「世事只如浮雲,又何必執著出身。如今世道,也只求獨善其身而已。」官紫竹狀似不經心地道,「他人的事,我向來興趣缺缺。」

    縉王妃看他許久,方哦了一聲,又過半晌才道:「既然如此,尊下也只當出行消遣,隨意在敝處逗留些日子吧。」

    當下便再無話,昭兒一雙眼在兩人之間轉來轉去,也虧得她好耐性,一徑忍到夜深告退,讓家僕引到客房才發問:「師父,你剛與那縉王妃打什麼啞謎呀?說的話我都聽不懂?」

    「既是啞謎,聽不懂也是正常。」官紫竹隨口答了,支手結個印,五指倏地一收,屋內四角立時各騰起一道白光,須臾便又黯淡下來。

    「昭兒過來。」他立在梳妝台前伸出手。

    昭兒乖乖地對鏡坐下,口中兀自發問:「那縉王妃不是有事求咱們嗎?怎麼絕口不提?」

    「她是求我們沒錯,求的卻是……讓咱們別插手她的事。」官紫竹漫應著,一手輕輕拔下昭兒髻上簪子,「一個人在這地方待久了,總是寂寞的,她又不像我這般有個好昭兒陪著。」

    他這語氣放得好不酥軟,昭兒聽了只覺渾身不自在。平日裡這憊懶師父被她叨得煩了時,也會哄些好言好語轉移話題。她一向只當他放屁,眼下被師父湊在耳畔說上這麼一句,倒有些彆扭起來……

    她定定神,蹙了眉道:「莫要糊弄我!既然沒有咱們的事,師父你又怎會應邀而來,來了又不即刻走,還要留些時日?定然有事瞞著我。」真個越說越惱,越想越不是滋味。

    官紫竹低頭看她半晌,突地兩手將那張俏臉一扳,「那自然是因為……她無事擾我,我卻有事要找她呀……」輕忽得叫人分不清是否戲謔的語氣,指尖撫,要將那兩道彎眉間的細褶抹平了。

    昭兒給他捉弄得好不自在,明明師父的十指溫涼似玉,在面上劃過所到之處卻又燙得驚人。她心生浮躁,正要出聲嗔怪,抬目間對上銅鏡中的兩片薄影,不由一怔:師父做什麼這樣看我?

    明明是平日裡令人看了惱火的似笑非笑神情,眸子裡的笑意卻是浮的,一吹便散了,直將低下的沉黑掩得深深淺淺。

    便這樣出了神地凝視他手下這張臉,混混沌沌,晦暗不明。

    她卻不知為何想哭。

    直看得眼前一陣昏眩,心下翻江倒海,像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叫囂著要冒出,昭兒生生一驚,突地拂開師父的手跳起,「把我當肉糰子了嗎?要揉便揉,要捏便捏?自個一頭長毛從不打理,偏愛玩人家的頭髮!」極為衝撞的語氣,她平日雖愛叨念師父,卻從不曾這樣發火過……今兒個,到底是怎麼了?

    官紫竹被她嚷得回過神來,卻不生氣,眼底那晦暗的神色只如一尾倏忽劃過的游魚,盡數給他收了。

    昭兒只覺莫名心慌,不知是怕他動怒,還是惱他不動聲色,只把身子別過嚷嚷:「坐那勞什子的馬車震得人骨頭都酸了,才懶得同你生氣呢,我可要先睡了!」說罷頭也不抬地躲入床帳,用被褥蒙了頭,心卻是仍怦怦急跳。

    帳外許久沒有動靜,又過片刻,才聽官紫竹輕喚:「小昭兒?」

    她只閉了眼裝睡,不吭聲。

    不知過了多久,久至她幾要納悶師父究竟在做甚,怎麼一點聲息也無?卻在這時門板一聲輕響,竟是官紫竹出去了。

    昭兒心一跳,差點便要起身察看,卻又生生忍住了。

    師父這是上哪?

    惴惴猜測半晌,加之此時相較她平日就寢的時間早上許多,不免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只有一點卻是篤定的——師父定不會徹夜不歸。天明晨夜交替時分正是元神最虛弱時候,她元神不穩,沒有師父在旁護著不准便散了一魂半魄去。

    師父斷不會讓這等事情發生。

    這樣一想,便覺心裡定了些。

    廂房附了個小廳,本是讓隨身侍童休憩以便夜間使喚的,她一向與師父同榻而眠,自不用理會這等小事,況且師父方才在屋內四角布了符咒,尋常人等入不了……沒什麼好擔慮,她只管放心睡就是。

    昭兒迷迷糊糊地打個呵欠,墜入黑甜之時隱約聽見雞鳴,是四更天了。

    神志渾渾噩噩,飄忽不定,只覺週身一陣溫涼,像是被人捧在了手心,那溫度……好生熟稔,是師父嗎?

    她在半夢半醒間想。

    又覺身子輕忽,四周暖熱許多,說不出的怪異之感。靈識之外似乎有人輕笑一聲,「我在市集小攤上看到,隨手便買下了,你要嗎?」

    她下意識翻個身,喃喃:「……師父?」

    至此再無煩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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