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蕭蕭幾乎說不出話來,剛才那聲低叫雖然讓他羞慚,但是還不如那突然竄過的感覺讓他震撼。
黑影道:「我到外面走走,順便教小二幫你送熱水來。」
蕭蕭知道他是為了讓他有時間淨身,他喃道:「爺……」
「不是要你叫我黑大哥嗎?」
蕭蕭知道他們扮成夫婦,沒有一個做娘子的,會喚自己的夫君是爺,但是他還不是很習慣叫他黑大哥。他怯懦喚道:「黑大哥!我們住這裡好像怪怪的。」
蕭蕭一路上很少說話,大概是他不知道要跟黑影說什麼,而黑影本來就是個少話的人,所以兩人一路上談的話寥寥可數;現今蕭蕭竟然會對他說這種話,讓黑影非常驚訝,他仔細詢問:「為什麼會怪怪的?」
蕭蕭搖了搖頭。「我說不上來,但就是怪怪的。」
「是官差在注意我們嗎?」
蕭蕭想了想道:「不是,是別人會看我們。」
「我們是外地人,這裡民風純良、少有外人,所以人家多看我們幾眼也沒有什麼奇怪的。」「不是這種感覺,我是說……是說……」蕭蕭不太會說話,說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黑影以為他是多心,就道:「你休息一下,若是有什麼問題,我出去找人探問一下,也會發現端倪。你安心吧,我馬上就回來。」
他都這麼說了,蕭蕭也只好點頭。「那爺,不,黑大哥,你要小心。」
黑影點頭後就出去了。
小二送來了熱水,蕭蕭自己擦擦身子後,又坐了一會兒,黑影才回來。
蕭蕭急忙下床要為他倒茶,他動作一大,身後傳來的痛苦就越大,他腳步不穩,竟然跌下床來。
在他發出慘叫聲之前,黑影已經眼明手快的三步並作兩步向前抱住他了。
蕭蕭整顆心還在狂跳,他嚇得臉色刷白,黑影將他牢牢的抱在懷裡,他雙手發抖的也抱住黑影的肩背,臉貼著黑影的胸前。
黑影胸口傳來的心跳聲非常平穩有力,蕭蕭聞到他身上剛硬的男性氣息,忽然一陣臉紅心跳,整顆心狂亂的顫動著。
「你沒事吧?」黑影低聲道。
蕭蕭對自己的感覺又驚又懼,他連忙低下頭,急著掩飾自己緋紅得不大正常的臉。「沒……沒……事,我只是嚇了一跳。」
他這些天因為身後劇烈的疼痛,連走路也不大行,都是由黑影抱進抱出,所以黑影現在也很自然的將他抱在懷裡,坐在椅子上,而蕭蕭也倚在他的身上。
以前若是有男人靠他這麼近,他不嚇得半死才怪,但是他被黑影抱著卻很自在舒服;只因為他明白黑影對他並沒有惡意,也根本不覺得他長得好看。
「喝杯茶壓壓驚。」
黑影一手抱著他,以防他跌下去,另外一手為他倒茶,將茶杯湊到他唇邊去。
蕭蕭本來是要倒茶給黑影喝的,怎麼能讓黑影倒茶給他喝,他急著搖頭。「我自己來,爺……」
「沒有關係,喝下去。」
「爺,我……」
「叫我黑大哥就可以了。」
茶杯都湊到了蕭蕭的嘴邊,再拒絕也不大好。蕭蕭開口,水就自然而然的流進嘴裡;蕭蕭吞下水,臉頰因為害羞而染上了一點的紅暈。
「慢慢喝,別噎著了。」黑影看他喝得太急,勸他慢慢的喝。
蕭蕭喝完了茶,為了回報黑影,急忙伸手去拿茶杯。「我也幫你倒茶,黑大哥。」蕭蕭拿到茶杯,急忙的倒茶,然後湊到黑影的唇邊去。
黑影見他手忙腳亂,知道他是一片真心,也不忍辜負他,開口把水喝了。
看著黑影喝水的樣子,蕭蕭忽然一陣心跳,他的手也有些發抖。
他在妓院工作,當然見過妓院裡的姑娘也是這樣倒茶給客人喝的;黑影當然不是那些見色眼開的客人,但是自己現下正坐在他的腿上,還倒茶給他喝,總有些說不出的親密感。
黑影的喉結上下的滑動,水沾濕了他的嘴唇,令蕭蕭看得目不轉睛。
等黑影喝完,握住蕭蕭的手,將茶杯拿下來,輕道:「我喝夠了,謝謝你。」
蕭蕭盯著他被水沾濕的嘴唇,他的心跳得更厲害,偏偏他又要掩飾,以免被黑影看出來。他把頭低下來,看著黑影的衣衫,小聲道:「不必客氣。」
黑影見他將頭低下去,以為他是累了,「你累了嗎?那早一點休息吧。」
蕭蕭急著搖頭,這是這些天來第一次跟黑影講了這麼多話,他高興得很,又怎麼會累。「沒有,我不累,一點也不累。」
黑影把他抱到床上去,「不管累不累,還是要早一點睡,你的身體是受不住一點勞累的。」蕭蕭很感激,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出他心裡的感受,只能拉著黑影的衣袖,低聲道:「黑大哥,你對我真好,我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他一邊說,一邊就要哭出來了。
黑影帶他出來其實是情非得已,照顧他的身體更是因為是自己在那一夜嚴重的傷害了他,兩人雖然交合,多半是因為蕭蕭受藥物控制而太過激動,使得黑影難以自持,所以錯並不在黑影;但是此時他向自己道謝,黑影反而不知道要向他說些什麼,只能摸著他的頭,淡淡道:「別想太多了,睡吧。」
蕭蕭聽他說話這麼溫柔,反而更加難以控制的哭了出來。「黑大哥,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你才會被人通緝。」
黑影討厭別人這麼哭哭啼啼,他當初一哭,黑影就覺得煩,他現在又哭,黑影便無奈的老實道:「我討厭人家哭啼的聲音。」
一聽到黑影這麼說,蕭蕭急忙擦乾淚水,「我不哭,黑大哥,以後我再也不在你面前哭了。」
「那就趕快睡吧,我也累了,想睡了。」
聽到黑影說他累了,蕭蕭趕快的將身子往床裡面移,空出了一半給黑影睡,黑影躺了下來,蕭蕭還偷偷的看著他;但是黑影並沒有注意到,因為他的腦子裡正在仔細想著,等這個孩子的傷好了之後,該怎麼安置他,然後盡快一人獨自到南方去,完成他的任務,畢竟他沒有太多的時間照顧這個孩子。
天亮後,蕭蕭起身,梳了頭後,黑影也起來了,蕭蕭急忙的問好:「黑大哥,早。」
「早。」黑影揉揉眼睛,「今天感覺怎麼樣?」
蕭蕭臉一紅,知道黑影問的是他那個地方的傷勢。他道:「好像好多了。」
「你過來,我再幫你抹藥。」
蕭蕭臉更紅了。他雖然羞怯,但是他從小被呼來喚去慣了,別人一叫他,他就會自然而然的走過來,所以他也沒有拒絕,不好意思的走到床邊。
黑影將他抱上床,由蕭蕭自己解開褲帶,黑影讓他趴在自己的腿上,然後露出他潔白的臀部,黑影手指沾了些藥膏伸入塗抹。
待黑影的手指抽了出來,蕭蕭便臉紅心跳的趕快拉上褲子。
黑影正要對他說什麼的時候,就聽到門外一陣喧鬧。
黑影將眼沉了下來,怕是官差過來了。「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外面怎麼這麼吵?」
蕭蕭也知道他們是被通緝的身份,隨時都可能會發生事情。
黑影扶著他走到門外,門外圍了不少人。蕭蕭見了一陣驚怕,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身份暴露了;但是圍在門邊的人,都沒有穿官差的衣服,而且都是有些歲數的人。他因為怕人盯著他看,就緊緊抓住黑影的衣衫。
黑影輕抱住他,「別怕,我問問看是什麼事?」
黑影帶著他,往前踏了幾步,「請問各位父老有什麼事嗎?」
但是大家的眼光注視的並不是黑影,而是蕭蕭。
蕭蕭在眾人的目光下瑟縮,抖得更厲害,幾乎要把臉埋進黑影的衣衫裡。
「看起來真像!」
「是啊、是啊,昨天人家說,我還不信呢!」
「你看她那千嬌百媚的樣子……」
黑影知道蕭蕭膽子小,他摟緊蕭蕭的身子,讓他比較不會害怕。他又問了一次:「請問有什麼事嗎?」
黑影還沒問完,就有一個老婦人撲了過來,跪在蕭蕭的面前,大叫道:「夫人,夫人—」蕭蕭嚇死了,他尖叫一聲,整個人抱住黑影。
黑影也怔呆了的看著這個老婦人。
怪的是不只是老婦人,就連老婦人身後的丫環也都一起跪了下來。
黑影驚異的看著眼前奇怪的一幕,他問蕭蕭道:「你認得她們嗎?」
蕭蕭猛力的搖頭,「我不認得,連見也沒見過。」
黑影看她們對蕭蕭恭敬的樣子,不像是懷有惡意。他對著這些人道:「不知道你們是不是認錯了人?我娘子並不認得你們。」
老婦人抬起了頭,仔細的看著蕭蕭,不由得黯然。「夫人早就過世,況且這位姑娘也太年輕了,夫人若活著,也已經三十多歲了,不可能只有這個年歲。只可惜是位姑娘,若她是男孩,那必定是我們少爺。」她十分感傷的喃喃自語。
黑影聽得一怔。蕭蕭當然是男的,只不過他們被情勢所逼,讓蕭蕭扮成了女人,兩人假扮成夫婦;現在他聽這個老婦人的喃喃自語,立刻明白其中大有內情。他不由得問道:「請問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老婦人站了起來,問道:「可否到我們朱家一趟?」
老婦面向蕭蕭,她詢問的人當然也是蕭蕭。
但是蕭蕭沒有主見,也沒看過什麼大場面,他有些猶豫的看向黑影。
黑影知道這件事情必有玄機,而且可能跟蕭蕭很有關係。他立刻點頭答應道:「好,請帶路。」
老婦人喜形於色,想不到對方這麼好講話,竟馬上就同意,而且還不多問緣由,她感動的道:「多謝,請跟我來。」
「黑大哥?」
蕭蕭有些害怕,但黑影對他略微的搖了搖頭,似乎在示意他不要多說話。蕭蕭一切以黑影為首,他乖乖的點頭,跟著老婦人一起走。
他們來到的地方雕樑畫棟,庭裡的一草一木都十分講究。
蕭蕭自幼就做人家的小廝,何曾看過這種大戶人家的宅院。他睜大眼睛,好像快被眼前的景色給迷昏了一般;他看得目不轉睛,只覺得這裡就像人家口裡說的皇宮一般。
黑影住在蘇州首富高家,宅院比這裡更加的講究,他自然是見多識廣,也不像蕭蕭一樣的失神,神情平常。
婦人將他們帶進了大廳,大廳裡有個貴婦走來走去,看來正心焦如焚。一見他們進來,她不看黑影,看的卻是蕭蕭。她將蕭蕭從頭到尾打量一遍,看得蕭蕭躲在黑影的身後,那貴婦才發現自己太過失禮,連忙輕聲道:「抱歉,只是你長得實在太像了,所以我情難自禁的多看了好幾眼。」
對方說話聲很清脆,聽起來很和氣,完全沒有惡意。
蕭蕭探出頭來看她,對方的年紀做他阿姨也差不多。他怯生生的問道:「我長得像誰?」
那貴婦歎氣道:「長得像我死去的堂姐,只不過你年紀輕多了,我堂姐也不像你這樣怯生生的。」
黑影見那貴婦不斷歎氣,猜她應該是這裡的女主人,但是他仍是詢問道:「請問這位夫人是……」
貴婦道:「我忘了介紹,我是這裡的女主人。請問你貴姓?」
「原來是夫人。我姓黑,這位姓蕭。」
朱夫人愁著一張臉道:「不好意思,讓你們過來。其實今日請你們到這裡來,是有要緊的事。我家主人,也就是我的相公命在旦夕,大夫說是心病,花了再多銀子也看不好他的病。」
「我們並非大夫,請我們來也沒有用。」黑影說話很直接。
朱夫人也知道他說得對,但是心裡總是還懷有希望。她柔聲道:「心病還需心藥醫,這位小娘子長得像我堂姐,我想請這位小娘子去見見我相公,只要對他說說話,想必我相公的病就會好很多;就算不好,也算了了我相公一樁心事。」
蕭蕭根本就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朱夫人見他不懂,詳細的說:「我這樣說一定把你們都給搞混了,我重新說一次。是這樣的,我堂姐在十多年前嫁進了朱家,生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本來家裡一切順利,但是那一年朱家與人打官司,官司是打勝了,但是她的兒子帶出了門,卻被人給抱走。」
蕭蕭驚訝道:「怎麼會發生這麼可憐的事?」
朱夫人拭淚道:「的確可憐,我堂姐為了這個兒子哭得死去活來,四處去求神問卜,也沒有消息,再加上她體質嬌弱,受不得刺激,不久就病死了。後來我進了朱家,服侍我相公,但是我相公一直為了這件事傷心難受,想著當初若是不去打這場官司,家裡就不會鬧到這樣的田地;我們又苦無證據證明是那個人做的,這些年來找人出去打探,也找不著這個孩子的蹤影。」
「你們一直沒有找著嗎?」黑影問道。
朱夫人點了頭,「沒有錯,只能當這個孩子是死了。這些年我相公好不容易不像以前那般悲痛,但是他這個月做了一個夢,夢到我堂姐似乎有話要對他說,但只是流淚卻沒有開口。我相公認為這是怪他打官司把孩子給弄丟了,他就病了起來,而且越病越厲害,現在只剩一口氣了。」她說到這裡就哭了起來。
蕭蕭聽她說得悲痛,也忍不住要掉淚。
朱夫人抓住蕭蕭的手,懇求道:「這位小娘子,本來要你跟個陌生的男人相見,你一定覺得十分的困擾;但是我相公年紀足以當你的爹親,又病得這麼嚴重,況且你的相公又在這裡,絕對不會有人說你閒話的。小娘子,我只求你看在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份上,救救我相公吧!」蕭蕭沒有意見,他看看黑影。黑影點頭。「你去看看這家主人,說不定—」說不定他跟你有關係。最後一句話黑影沒有說出口,只因為一切還有待查證。
黑影點了頭,蕭蕭因為同情,更是沒有問題。他問道:「那我進去要跟他說什麼?我不太會說話,朱夫人。」
朱夫人高興他肯幫忙,急道:「你也不用說什麼,他現在也不大認得人了,你只要對他說你是彩雲,你說你不怪他了,叫他別想太多就行了。」
「只要說這些話就好了嗎?」
她點頭道:「是啊!小娘子,多謝你了,我馬上帶你去見我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