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架空 >> 情深不悔 >> 落日煙華(下)作者:秋葉影 | 收藏本站
落日煙華(下) 卷外 藕花深處 作者:秋葉影
    想著江南應是煙雨,這會兒卻是夏了,柳絮也隨了風去。

    採蓮女子曼聲清歌,紅酥手、青羅裙、臨水照花人。不是爭渡,也誤入藕花深處,光膀的漢子戴著青斗笠,吱吱呀呀地搖著船槳,攪亂那一頃碧。偶有錦鯉躍水,蹭過了木蘭舟的舷,波色粼粼,正是十里暗香陣。

    雲想衣倚在窗邊,隔船望那荷葉田田,早有蜓蟲過來,立在了竹簾子外頭。

    「想衣、想衣……」有人在身後急急地喚他,不留神驚走了那只蜓蟲。

    雲想衣卻不回頭,輕輕地道了一聲:「我在這呢。」

    景非焰循著聲,磕磕碰碰地挪過來,終是摸著了雲想衣,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不敢抱他,只握著他的手,絮絮叨叨著:「方纔醒過來,你不在身邊,真真是嚇死了……」忽然低了頭,咬住了雲想衣的手指頭。

    「你做什麼?」雲想衣憑地回眸,抽手打他。

    「疼不疼?」景非焰微微地笑了起來,他的眼角有細細的皺紋,他的眼睛已不再明亮,而他那樣微笑著,卻像是四月天的陽光,「不是夢呢,這十幾年來,我總見你在我身邊,可睜開眼睛,你卻走了,還好……已經不是夢了。」

    碧雲天外,江南岸的荷花女子笑語噥噥,燕子抄水,點破了粉藕青露,十丈紅塵當是如歌,這廂時,卻是無言了。

    「咯登」一聲,一包帕子砸在了船板上,滾出兩三個蓮蓬。採蓮人划著小舟側過,掩了嘴吃吃地笑,回首裡媚眼如絲。立在船板上那個年輕的侍衛無端端地紅了臉。

    雲想衣垂了眉目,長長的睫毛顫了顫,一點點脆弱、一點點恍惚,卻做出了不經意的模樣,淺淺地言語:「方纔日曉呢,那些小女子已是採蓮歸去了,江南的夏,這也是一景,你看看……」

    「我看不見。」景非焰把手伸過來,摟住了雲想衣的肩膀,小心地把他整個人都擁抱在懷中,「我一點也看不見,都是你害的。」景非焰的手指纏著雲想衣的髮絲,繞在指尖上,摩挲著,細細碎碎的聲音就像是闌珊的夜雨,總是婆娑,「想衣,你要賠我、賠我一輩子。」

    雲想衣掉過首去,水中蓮開,花關間那一聲幽幽歎息:「你已經老了,原來還是那麼傻。」

    「噓……」景非焰輕輕地把手指按在雲想衣的嘴唇上,笑著,「不許說我老,想衣,我們都沒有老,還有好多好多日子要過呢。」

    雲想衣怔了怔,想著他瞧不見,還是轉過臉去笑了笑,淡淡的淒涼、淡淡的溫柔:「老就老了,你還不認,孩子都已經那麼大了,我們自然是老了……」又抓住了景非焰的手,低低地問他,「非焰,那個孩子……長成什麼模樣了?我還沒見過呢,你說說,他平日裡愛吃什麼呢?愛著什麼服色?怎生的性子?你、你可疼他?」

    「我怎麼會不疼他,那是我們的孩子啊。」景非焰有意地皺起了眉頭,有幾分抱怨了,「可這會子卻生他的氣了,你盡問他,怎就不搭理我?」

    雲想衣的眼波一瞥,自然地回他:「用得著問麼,你那點子癖性,我還不清楚?你愛吃的菜是東膳房的魚米松子,愛喝的酒是和了菊花露的葡萄酒,西山月牙泉泡的梨花碧螺香片也是你的心頭好了……」卻又收了口,默然半晌,「倒是從前的事兒了,卻不知你變了沒。」

    「沒有變,魚米松子還是東膳房的德福做得好,碧螺香片也是年年從湘南貢上來,只有那和了菊花露的葡萄酒、我已經十幾年沒有沾口了。」景非焰的氣息拂過雲想衣的耳鬢,小小聲地訴著,低沉而柔和,「我只喝你調出的酒。你記不記得,那一年,在殷九淵的府裡,你把酒遞給我,那時你還笑話我呢,不知怎的,打那後,竟喜歡上那種滋味。這些事情,我以為……你都已經忘了……」

    「嗯,我已經忘了……」,雲想衣的手指撫過景非焰的眼角,抖了一下,他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了:「非焰,把眼睛閉上。」

    「我看不見呢。」景非焰只是笑。

    「把眼睛閉上……」雲想衣固執地說著。

    「我看不見呢……」景非焰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在嘴唇上滑過一個吻,是十二橋下流淌過的月色、是燕子堤邊楊柳飄搖的絮,那麼輕那麼輕,他的味道,冰冷而柔軟,帶著藕花的香。

    景非焰猛地抓住了他,在他想要避開的時候,緊緊地抓住他。

    閒時,侍姬坐在船頭剝著青青的蓮子。蘭舟經行,槳聲破畫影,荷葉憑風弄,蜓蟲不得安生,便在採蓮人的髮鬢邊纏綿了不去,且聽那清歌如夢令-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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