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覓夢 第7章(2) 作者:賴刁刁
    走了大約不到一個時辰,「瓔珞」終於載著二人走出了人群密集的廟會,轉而向城市邊緣處的後城門跑去。似乎是明白,等出了城門便不用這樣耐著性子慢吞吞地穿梭在人群中一般,那「瓔珞」躁動不安地以蹄子刨著土,就等著出了門放開性子撒丫子奔馳了。

    隋絡絡自在地坐在尹驌驦懷中,喜笑顏開地說個不停,自己說累了就逗尹驌驦開口。結果當他剛說上兩句,卻又被她搶過話匣子,嘰嘰喳喳地像是春天的小鳥一般。那尹驌驦竟然也不覺得她吵耳,一直聽在耳中。

    「送信送信送信!嘿嘿!」隋絡絡念叨著,一邊彎起眉,將眼眸彎成了弦月,「等到送完信後,就有廟會可看嘍!」見她那樂顛顛的樣子,尹驌驦笑而不答。她哪裡安靜得下來,見他不答話,便想了法兒逗他開口。轉了轉烏黑的明亮眼珠,她拉著他的衣袖,好奇地問道:「喂,尹驌驦,你猜那信裡,寫的是什麼呢?」

    「應該是軍令吧。既然是寫給邊關將領的,應該只有軍情才會如此急迫。」尹驌驦沉吟片刻,說道。

    「那是不是有人不想讓邊關接到軍令呢?」她脫口而出,「所以才會有人一直在追蹤那信兵呢!不過,不管壞人怎麼想,也絕對想不到信在我們手上,嘿嘿。」

    他斂了眉,思忖了片刻,「恐怕這的確有內情。不過,」他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這些與我們無關。我們只需平安地將信盡早送到,便問心無愧。」

    「也是。」她點了點腦袋,笑道,「不過,若真的是重要軍機,或許會帶來什麼好事情哦!比如……」說到這裡,她突然神色一變,像是給自己的想法嚇到了一般,笑容僵硬在臉上。緩緩地,她垂下頭去,聲音也變得無精打采,「……比如,那邊關將領念你送信有功,特招你入伍……」以不自然的語調陳述著這個想法,隋絡絡心中五味雜陳,原本明朗的心情瞬間跌過了谷地。良久,她緩緩開了口,小聲怨道,「那還不如……不要送信才好……」

    她小聲的嘀咕傳入他的耳中,引來他的苦笑,「哪有這麼好的事情,別胡思亂想。」

    「那如果有呢?」她抬起眼來,凝望著他。她想在他的眼中讀出堅定的否決,可事實上,她卻看到了某種驚喜的光彩。隋絡絡再度垂下頭去,原本活力滿滿的她,心情在頃刻之間黯淡下去。她悶悶地問道,「那如果……真的有這樣的事情,你一定會借這個機會參軍吧!畢竟,這是你長久以來的夢想。你一定會這麼做的,對不對?」

    她說的沒有錯。在尹驌驦心中,雖然從沒有期待過這樣的好事情,送信是他根本沒有猶豫過的,為國家奔忙本就是義不容辭的事。但若這次真能為他入伍之事帶來一絲轉機,他必定是會欣喜若狂,毫不猶豫地參軍的——這點毋庸置疑。

    他的心思被她一一看在眼裡,隋絡絡越看越覺得不是個滋味:她不願他離開,才費勁心思製造了那一場騙局,讓他錯過了徵兵的時間。隨後東窗事發,還招來他的憤怒……現在好容易讓他原諒了她,兩個人的相處也日漸融洽起來。若在這時,又發生這樣的事情……那不是又回到原地了嗎?她不要,她不要尹驌驦參軍,她不要他離開!

    這樣的想法讓隋絡絡心中忿忿。她不滿地皺起了眉頭,整張臉垮了下來。伸出手在包袱中掏信,她將腦袋撇向一邊,賭氣道:「若是這樣,不如趁早撕了倒好!」

    聽她這句話,尹驌驦一怔,隨即急切地望向她,忙制止道:「不可。」可當他低下頭去,卻見那丫頭還在包袱中掏著,就是不將信拿出來。他便以為這是她的玩笑話,放下心來釋然了。

    尹驌驦哪裡知道,這時的隋絡絡卻越發緊張:伸手在包袱中摸索了半天,也沒能感受到那蠟紙的油滑觸感。她越摸越急,心更是一點點地沉了下去。到最後,她一把抓過包袱,三下兩下地拆了開,一眼看去,依然未能看見所搜尋之物。

    「停!」隋絡絡大叫出聲。

    這一聲又急又尖,驚得尹驌驦以為她是突然哪裡病痛,忙勒住了韁繩,讓「瓔珞」停下。然而,當他剛要開口,詢問她究竟是哪裡不適,卻見隋絡絡掙扎著跳下馬,「啪」地將包袱一抖,眾多閒雜事物落於地上,激起一陣塵土。

    她蹲在地上,又將東西細查了一遍。別的東西都沒有缺少,唯獨就是漏了那一封密信。涼意迅速侵襲上她的心頭:若是信丟了,他非責怪她不可……

    緩緩地,她抬起頭來,對上他的眼,「信……信不見了……」

    尹驌驦聞言,身形僵硬了片刻,隨即「刷」地迅速翻身下馬,在地上的諸多物事中仔細搜尋了一圈。得出的結論使得他緊緊地斂起眉頭,又拿過自己那個包袱打開,可依舊沒能找出那封信。在身上連拍數下,衣襟、暗袋一個都沒有放過,可是結果讓他失望。

    尹驌驦變了臉色,緊抿雙唇,他努力回憶著這段時間來的經歷:那信本是放在他身邊的。直到昨天在山道上遇到一堆砍倒的樹木擋住了去路,他擔心會有所危險,於是將信和其他一些重要物事交給了她,後來便不曾索要回來。隨後,一直到現在,那密信都是由她保管著的……

    隋絡絡見他面色凝重,忍不住安慰道:「那個,別著急,仔細找找看,應該能找到的。而且就算真的不見了……」說到這裡,她的眉頭舒展開來,小聲地道,「若真是不見了,那也不錯啊……」

    「什麼?!」她的說辭引來他的斥責,「你怎麼可以這麼說?!要知道,若是那封信中是軍機大事,這一遺漏,要耽誤多少事情?往大了說,甚至有可能要去數萬人的性命的!」

    見他青白了臉色衝她吼道,隋絡絡不免心中有氣,不由得頂撞道:「哪有那麼嚴重?!不就是封信嘛,掉就掉了唄!再說了,哪兒有那麼多的軍機,說不定不過是給將軍的私人信件呢。掉就掉了,就當咱們從來沒有經手過。」

    面對她滿不在意的表情,尹驌驦怒道:「軍機大事,豈可兒戲?!你不知近來國家邊疆形勢是真嚴峻才會有上次徵兵一事。而這信件既然如此備受重視,其中定有重大意義。事關國家安危,你怎麼可以說得如此輕鬆?你到底還有沒有責任心?」

    尹驌驦本是心急,難免把話說得重了。而那隋絡絡,本就是個倔性子的人,聽到這一番斥責,就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當下就動了怒,「尹驌驦!你說清楚!究竟是誰沒有責任心?!當初是你把信交給我保管來著,可不是我主動要來的!你朝我發火有什麼用?難道是我想把那信弄丟的?」

    這句話倒是提醒了尹驌驦。這個傢伙幾次三番想阻撓他入伍,這次丟信,莫不也是她的手段之一?他當下沉下臉來,冷冷道:「未必不是。你自己做過什麼,自己心裡清楚!」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她的聲音因為氣憤而微微發抖,「你是說,是我故意將那信搞丟的了?」

    他沒有回答,只是用那雙帶著怒火的深邃眼眸,死死地盯住她。

    青白的面孔,緊抿的雙唇,還有眸子裡的怒火,這一切在隋絡絡看來,都是那樣刺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讓自己稍微平靜下心神,這才緩緩開口道:「我承認,我是不想你入伍從軍。我也承認,我剛才的確也打過這信的歪腦筋,希望它從不曾存在。可是,」她再度吞吐了一口氣,深黑的眼眸望向他,「我沒有故意要把信丟掉。」

    然而,當他聽見她說「我剛才的確也打過這信的歪腦筋,希望它從不曾存在」這一句時,心下一緊,頓時耳邊轟鳴,後面的話,便全部都聽不見了。

    他捏緊了拳頭,緊緊閉上眼:他早該知道,這個叫做隋絡絡的傢伙,是沒有安下什麼好心的。曾經被她欺騙過一次又一次,他竟然愚蠢到還不能吸取教訓,再度被她耍得團團轉!他早該知道,她就是見不得他的夢想被達成,見不得他順利成為軍人。所以,才會在上一次故意設計害他錯過徵兵時間的計策。而這一次,為了同樣的理由,她又再一次地利用他的信任,騙他騙得好慘。

    「若是對我有所不滿,你衝我一個人來就好。」慢慢地,他睜開眼睛。在那雙深邃的瞳孔之中,似乎是有烈焰燃燒一般,「可你竟然拿軍中要信惹下這等事端!你可知,這不僅僅是在害我,更是害了國家,害了天下人!」

    「害你?!」這二字讓隋絡絡頓時大腦一片空白,只是無意識地低低重複著這兩個字。半晌之後,她只覺得眼裡逐漸浮上濕氣,鼻頭也跟著酸楚起來。望向那張看了十多年、可此時卻顯得如此陌生而遙遠的剛毅面容,她向後退去了一步,又一步,「我從不曾想要害過你……就算要我害天下人,我也不會去害你的……」心中一窒,她緩緩低下頭去,命令自己不要哭出來,硬生生地憋住了將要決堤的淚水。

    「這還不是害我?!」尹驌驦將拳頭越捏越緊,最終卻無力地垂在身側。他望向她,咬牙道,「若不是害我,你為何幾次三番地阻撓我,破壞我入伍從軍,讓我無法實現自己的夢想?!」

    「那是因為……那是因為……」她的聲音悶悶的,瞧見黃土地上落下一點灰色的印記,再一點。緩緩地,她抬起頭來,用泛紅的眼眶和閃爍著水光的黑眸望向他,「那是因為……我不想你離開我身邊……我不想你走……」她咬了咬下唇,「那是因為……我喜歡你啊……隋絡絡喜歡尹驌驦,喜歡了很久很久……」

    這番宣言讓他在剎那之間,頓成石化。這傢伙竟然說……竟然說……她喜歡他?!這怎麼可能?!她從小便不待見他,一向只是以整他為樂,她怎麼可能……

    「你莫要隨便找一個借口,以此逃避責任!你想整我就直接衝我來,何必說出這般話來!」他將她的話看作是為了逃避責任而找的借口。

    「我沒有!我說的是真的!」她紅了眼衝上前去,抓他的衣袖。

    他甩開她的手,劍眉緊斂,「你究竟要整我到什麼時候,你才能覺得夠?!」

    「不是!我不是整你,我是真的喜歡你啊!」被他甩開,她將手垂在身側,無助地看著他。

    然而,她這許多年來所做的事情,實在讓他難以相信這樣的說辭。她竟然為了整他,連這等最為珍貴的誓詞都說了出來。這個認知讓尹驌驦更加惱怒起來,拳上爆出青筋,他衝她大吼出聲,滿臉的不可置信,「想不到,你竟然為了逃避責任,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你到底知不知道羞恥!」

    沉默,剎那間的沉默。

    她瞪大了眼,死死地瞪住他,彷彿從來不認識這個人一般。好容易,她才從喉嚨中發出細微的聲音,先是幾不可聞的嗚咽,然後,卻成了輕輕的低笑。到了最後,她放聲大笑,「哈哈……是我不知羞恥嗎?哈哈……」她笑得那般大聲,笑得前仰後合,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像是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什麼比這更好笑的事情,「你說得沒錯,是我不知羞恥才對……哈哈……」

    平日中的她,也經常爽朗大笑,笑得大聲而開懷。可他卻從沒見過她這般笑法,似乎是為了笑而笑,笑得如此猖狂。剎那之間,尹驌驦只覺得心頭一緊,幾乎想要伸手去拍她的肩膀,制止這樣不要命的笑法。可終究,他還是忍住了,將手握成拳,垂在身側。

    「哈哈……尹驌驦,你好樣的!」她越笑越大聲,笑得嘴角以不自然的誇張弧度咧開。笑著,笑著,聲音卻漸漸低沉下去。待到喉嚨逐漸乾涸,她再也承受不住,轉過了身去。以手背抹了一把臉,她邁開步子,獨自向回程走去,再也不看他一眼。

    難道她是打算走回去?這怎麼可以?!一瞬間,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尹驌驦下意識地想要走上前去拉住她。可一思忖,只因她想要整他,竟然害得如此貴重、可能事關軍情的密信不知所蹤,便硬生生咬了牙。

    唇邊溢出微微的歎息。他彎下腰去,將地上的諸多雜物收拾進包袱之內。隨即,他翻身上馬,拉過了「瓔珞」的韁繩。即使信件丟失,他還是總得去邊關報告一下事情的經過,希望能將損失降到最低。

    輕斥一聲,尹驌驦夾緊了馬肚子,向城門外急馳而去。

    聽見那馬蹄漸漸遠離的聲音,隋絡絡停下緩慢的腳步。望向周圍那陌生的景致,她睜大了眼,高昂著頭顱,不讓淚水滑落。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突然有水滴打在臉頰之上。

    「啊……下雨了……」

    她抬起頭來,於天幕之中看見細密的雨絲。雨點打在她的眼眶上,酸酸痛痛的。緩緩地,她垂下頭去,任由雨水夾雜著別的什麼液體,一起從臉龐上滑落。

    一滴,兩滴,黃土的棧道印上灰色的斑點。望著腳下的地面,她喃喃地道:「雨水啊……果然是下雨了呢……真好。」

    雨絲在天幕之中拉開一道珠簾,迷濛了那抹單薄的身影,似乎是湮沒在了天地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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