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寞坐在幽魂殿的那張黑椅上,冰冷的眼寫著壓抑的暴怒。
群魂面面相覷,沒有一個敢站出來發言。
「混帳,連一個人類都看不住、找不到,我留你們做什麼?」他雙眼暴射青光,正欲將殿上惶亂不堪的幽魂全打散之時,一縷聲音及時阻止。
「大王三思!」殿外飄進一縷黑煙,在他面前化成人形:「請大王手下留情。」
「幽摩,你敢干涉我?」冷寞聲冷面更冷,卻留了個說話的機會給他,若是從前,他會毫不考慮地將所有惹火他的人殺掉。
幽摩似也察覺此改變:「我知道我的職責只是看顧偷回簿,沒有資格在殿上進言,但我覺得谷綠音乃一名凡界女子,不可能逃出冥界,一定有人將她由結界內救出。」
「怎麼可能?我設下的結界……」冷寞忽然想起自己因改輪迥落力量大減,連帶結界力量也削弱許多,一定是那時候被潛入。
「幽摩,你有什麼意見?」
冷寞這一問,震驚了殿上所有幽魂,因冷寞向來以自己的精明自負,做事只需問現況不問做法,完全由自己決定解決之道,從未出過差錯,而今竟會詢問別人意見,這怎教人不驚訝?
「依屬下之見,劫走谷綠音的人不可能是其它四界之人,不然定會被發現,唯有人類才有可能潛進冥界而不被發覺,只要善加利用我們冥界對人類的陌生和鬆懈,必然可以將谷綠音帶走,屬下猜想谷綠音已經回到人界了。」
冷寞沉下臉:「人類有那麼大的能耐?」
「難料。」幽摩只回答了這麼一句。
「好!傳令所有尊者下凡尋找谷綠音。幽摩,你領頭,由你發號施令,三日內傳報回來。布下結界,不許其它四界的人來挺擾。」冷寞精確迅速下令,眾幽魂齊聲回是。
而冷寞沒發現幽摩注視他的眼神,若有所思。
※※※
謝奕霆步出家門,一陣風拂面而過。
不知道綠音她們怎麼了?先去看看她們好了。
他踏著腳步,邊走邊思考著:綠音現在懷孕,又失明了,以後生活起居要怎麼解決?還有她的病情,芝蘋的力量無法根治腦瘤這種病,看來只有開刀一途了;錢我再和慈寧、芝蘋她們一塊想辦法。綠音也真可憐,為什麼老天要她這麼善良的人遭受這種境遇?她是……
疏神間沒注意到有人站在他面前。
「對不起,請問你是謝奕霆嗎?」清脆如銀鈴的嗓音令他抬起頭。一位身著輕便、剪裁簡單卻高雅的女子亭立在跟前,臉上有著少女特有的羞澀和靦腆,渾身散發著聖潔不可冒犯的氣質。
「你找我有什麼事?」奕霆對這謎樣女子突如其來的出現感到疑惑。
不要又是對我「注意已久」的女孩。他心有餘悸地祈禱。
「你的朋友谷綠音呢?」她單刀直入地問,令奕霆大出意料之外。
「綠音認識你嗎?」記憶裡未曾魏綠音提起她有這麼一個朋友。
「不是,我不認識谷綠音,但我卻知道她,必須和她見面談談。」少女毫不懂掩飾。
「你是誰?找綠音要談什麼事?」奕霆正經起來,打量著眼前的女子。
「我是精靈笄月,來找谷綠音是為了她所擁有的一件東西,一件引起各界覬覦的東西。」
「精靈?別逗了。」奕霆半信半疑,經過冥界的事,他再也不敢否定奇事異聞的荒謬怪誕了。
「我就知道你不可能相信。」奕霆的反應在她意料之中。確定四周無人,她脫下外套,展露出一隻透明的翅膀,閃爍著粉光的翅膀,恍若水晶精緻似的易碎高貴,更襯托出她不似人間女子的靈盈。
「你找綠音是為了凝戒嗎?」奕霆的驚異只有一下,和穿越次空間到冥界救人的「壯舉」比起來,眼前的情況是小巫見大巫。
「你知道?」這次驚訝的變成了那名叫笄月的少女。
「先把你的外套穿上,你的樣子很引人注目,我可沒把握別人見到你會不會尖叫。」奕霆幽默地開玩笑:「不是每一個人類都像我一樣可以「處變不驚」。」
笄月依言穿上外套遮去她的翅膀,心中仍為奕霆接受事實的「迅速」而反應不過來。
「我不知道你的朋友有沒有向你提起,她曾誤入我們精靈界……」
「芝蘋有向你說過我們,所以你才會找上門來?」
「不是。」她又搖頭:「江小姐沒透露你們的事,我之所以會來是因為長老的吩咐。你可知道你的朋友所擁有的凝戒原是冥界之寶?」
「怎麼會不知道?綠音為了這戒指被害得不成人形……」說起綠音所受的苦,奕霆就忍不住氣憤填膺。
「那你可否安排我和谷小姐見個面?」
「你可以先說你找綠音的原因嗎?」奕霆很是好奇笄月的急切。
「由於谷小姐擁有五寶之一的凝戒,引起其它各異界的野心。如果凝戒落入有心人手中,那將會再次發生上古時代的悲劇,破壞六界所維持的平衡,最後會毀了六界的。」
笄月的話讓奕霆的思維停滯。
笄刀停了一下又說:「冥王不知為何擅改輪迴簿,此事震動了六界,擅改輪迴簿是違反六界生存法則,死罪一條。現在五界為了冥王改過輪迴簿所影響的生命,而忙得一團亂,千百條預定要轉世的生命,因缺了其中一人而出了亂子,天界負責執罰;等到他們天界的武神將處理混亂就會找冥王行刑,到時候冥界無主,幽魂勢必會四竄作亂,後果將很嚴重。我這次來找谷小姐,就是希望她能出面阻止這災禍,現在也只她能挽回這一切,不過要快,魔界和夜剎國也得到消息來找谷小姐了,谷小姐現在處境很危險,我們必須在魔界和夜剎國的人找到谷小姐之前,想出徹底平息這混亂的辦法,不然悲劇將會重演,我們精靈界也面臨著空前的大問題,這一切都不能再拖延了。」
笄月一口氣說完,奕霆越聽心越驚,最後腦中只剩嗡嗡作響的空白。
「謝奕霆?謝先生?」
奕霆二話不說拉起笄月的手便走,引起笄月的反應。
「謝先生,你這……」
「叫我奕霆,我現在就帶你去找綠音……」
天吶……一場陰謀的愛情,怎麼會變成攸關六界生死的關鍵?
專心致力於解開笄月丟給他的謎題的奕霆,沒有看見笄月臉上因他牽住她柔荑而產生的那抹嬌羞。
在這一團糟中,還有多少故事正要發生?
※※※
「唉……」慈寧看著綠音猶然昏睡的臉龐,深歎出聲。
「你究竟愛上了什麼樣的人?為什麼會遇上這種事?」
綠音仍是陷在她逃不出的噩夢裡,沒有回答慈寧。
你們騙我!我不是被利用的玩偶,我不是!
深切哀痛的吶喊透入腦際,攪動慈寧的心緒;她只覺心頭被那銘心孤絕的痛號刺傷,驚異之餘,抬眼尋找此強烈情緒的來源,卻見綠音緊閉的眼睛又滴下淚珠。
「綠音?」慈寧驚異於一向安靜沉穩的綠音,竟會有如此震懾她的苦痛,正想喚她之際,腦海又傳來……
我不是被利用的傻瓜……我不是!
他不會欺騙我的,他不會的……天啊!
那無邊的哀怨挾帶強大力量湧入慈寧腦中,慈寧禁不住這劇烈的震動,內臟一陣翻騰,唇邊逸出鮮紅的血液。
她強忍痛苦在綠音耳邊喚著:「綠音!綠音!」
綠音許久才睜開眼,無法接受色彩的眸一片空洞。慈寧愣住了,昔日最靈活的眼怎麼會變得如此呆滯?
那綠音加諸在她心上的強烈情緒仍未稍減,反而一直沉重,沉重……
慈寧見到綠音空白的表情,心知綠音平靜外表下的心正逐漸死去。她焦急地搖晃著綠音包滿繃帶的身軀:「綠音!綠音,是我呀!我是慈寧啊!你聽見我的聲音沒?綠音,你回答我呀!我求求你回答我,回答我……」
那壓心的沉重頓然消失無蹤;慈寧睜大了眼,停止了呼吸,好一會兒才放聲大喊:「綠音!」
而綠音從未變過的臉仍然沒有表情。
慈寧沒有再出聲,只是望著她,淚水脫離了眼眶,一顆接一顆:血和淚混合交雜,已分不清是血是淚。她痛心,而綠音卻反而不覺得痛,因為她的心已經死了,一個心死的人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
慈寧已不知該做什麼,也感應不到綠音醒前那種撕心裂肺的不平了;更讀不出綠音的心思,因為綠音的心死了。一顆淚珠掛在慈寧臉頰留戀不去;淚,已訴不盡她的悲痛了。
倏地,她回頭,望見了一個身材碩長,一臉不群的孤傲和書生般儒雅氣質的男人站立身後。
他一臉興味:「她就是谷綠音?」
「你是誰?」慈寧戒備地問,不喜歡地感應到他對綠音越提越高的興趣。
「做客人的怎麼會不知道主人是誰呢?」他一身笑意,盯著綠音猛瞧。
「你就是夜剎王?」慈寧擋在綠音身前,近乎厭惡地感應到他開始變質的情感。
「羅居誇你有膽識,今日一見,果然不凡。請恕招待不周,夜剎國的富麗堂皇相信不會比天界還差。」他笑意不減地說著,心思仍掛在那不言不語的人兒身上。
「這位小姐傷得不輕嘛!咦!怎麼你也吐血?」他拍拍慈寧:「要好好照顧自己,才能照顧朋友。」他的微笑未曾變過,透過慈寧訝異的眸映著他投向綠音的眼神。
「谷綠音?」他笑意不斷擴大。
慈寧感覺到他在拍自己時,自他手掌傳來了一股熱流,流遍全身,將內臟的翻動一一平息,治好了她因綠音而受的內傷。
望見他漸離的背影,她知道他並無惡意:「還沒請教你這個主人的名字。」
「衛傲凡。」他的背影沒有停:「我不是不懂待客之道,我也不會是個壞主人,你們會發現當我的客人不壞,不要被夜剎國兇惡的名字嚇到了?」
他消失在遠方的身影傳送這些話到她們耳裡,慈寧百感交集,而綠音依然毫無所覺。
面對綠音面具似的臉,慈寧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
癡癡注視著這間曾和她擁有最快樂記憶的小屋,他不知他已站了好久好久。
伊人的一顰一笑、一喜一怒、一舉一動,歷歷在目地在他眼前重演,播放著今日找不到的心動溫馨。
「還是沒有下落嗎?」他開口,找不出兩個月前發現綠音失蹤時的狂怒。
幽摩陪著他在這人界的小房子裡站了五個小時,他瞭解一顆相思之心的苦澀,所以他並未有埋怨。
「稟大王,所有尊者仍盡全力在追查中,但尋遍了谷綠音她三位好友的家和其可能的去處,都沒有發現谷綠音絲毫線索。怪的是連她那三位朋友也不知去向,據其中一位謝奕霆的家人說,謝奕霆已有兩個月未回家了,他們說謝奕霆是受到大學教授遨請,到美國參加一項研究,短期內不會回去。但屬下認為謝奕霆可能也不在人界了。」幽摩仍謙恭有禮地回某著。
「也?」
「是的,屬下推測江芝蘋和丁慈寧、謝奕霆可能被其它四界之人抓去或找到,因為他們都是在谷綠音失蹤後也跟著不見人影的,再加上其餘四界並未傳出行動,這按兵不動的情況太罕有,所以屬下才起了疑心。」
「那你覺得綠音可能被哪一界所擄?」他的目光仍定在屋內景物上,並未稍移。
「這屬下也沒把握。不過屬下得到消息,精靈界發生了動搖根基的大問題,所以應該無力再加入搶奪凝戒的爭戰中,兩天界為了輪迴簿出誤而忙得焦頭爛額,可能也沒時間再擄人。」
「你的意思是魔界和夜剎國最有嫌疑?」
「是的,魔尊無情向來就有野心要一舉掌控六界,凝戒再現之事他必然會側目;另外夜剎國主衛傲凡雖無意圖稱霸六界,但也是有可能和谷綠音等人的失蹤有關。」
冷寞沒有再問,幽摩也盡職地靜立一邊等候指示。
失去了才明白原本所擁有的珍貴,追不回才知後悔。
冷寞現在瞭解這句人界詞語的真諦,遺憾豈是「後悔」二字訴得盡的?
不知她好嗎?是否還有犯頭疼?是不是想我?會不會害怕?她是那麼需要人保護……
他不知他消瘦的身形已引起身後幽摩一陣欷吁。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儘管冷寞嘴上不承認,但他為情所苦的心是任何一人都能看得出來的。或許,可能是他不知道自己已是愛的俘虜了吧?
一歎,冷寞又說:「幽摩,辛苦你了。」
冷寞變了,不再是以前沒有心的冥王了;來人界一趟,他學會了思念,學會了歎息,學會了體恤……
在人界,他找到了心,卻又失落了自己的情。
「你應該也知道天界已發令截殺我了吧?」
「這……」幽摩不知咳如何啟口提這件事。
「幽摩,這個結局是我們早就知道的,你也不必隱瞞,我很清楚一切。」
「屬下……」
「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是好意。其實在動輪迴簿時我就有準備了,如今天界又早四界一步解開了心鏡的封印,力量大增,相信不久之後就會找上冥界……」
「屬下定會拚命相抗!」
「不,我不要你們抵抗,他們要找的只是我,你們沒必要做無謂的犧牲,我自會給六界一個交代。」
「大王!」幽摩明白冷寞話中之意。
冷寞一笑,非常瀟灑:「別以為我是想輕生而不做抵抗,而是我自己違背我身為冥王的責任,濫用職權,這個交代本就是我應該還給六界所有生命的。我要是無法再繼續管理冥界,此後冥界就交給你掌制了。」
「大王!」幽摩心頭狂震:「萬萬使不得……」
「我信任你……」冷寞只用一句話,就堵回幽摩所有的抗言:「不要辜負我的信任。」
幽摩眼見冷寞如此,只能沉默以對。
「你知道我在這學到多少東西嗎?」冷寞的眼閃著溫暖光芒,他的手輕觸著這桌椅,這擺設……
相思苦,苦相思,人間情啊!
「答應我要做一個好冥王。」
「屬下……必不負大王所托。」頭一次,幽摩真正體會到為何會有那麼多人肯為情而死,他不也因冷寞的信任和友情,而決定生死相隨嗎?
「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冷寞大笑,轉過身來面對幽摩,大掌拍在幽摩肩上:「別忘了你對我的承諾。」
「大王?」幽摩跟著冷寞。
「你回冥界吧!不要跟來了,我還有未完的責任等著我去辦。」
幽摩等著下文,果然冷寞再言解釋。
「綠音還在等我,我一定要去救她。」他嚴肅地看著幽摩:「這是我的責任。」
※※※
「綠音,你開口說句話好嗎?」慈寧極有耐心地重複不下千百次的話語:「你到夜剎國已經兩個月了,一句話都不肯說,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我有多難過?」
她雙手抓著綠音的手,試圖傳遞些情感到綠音沒有感覺的心,卻頹喪地承認她的努力只是白費心力。看著綠音蒼白的臉,充塞內心的無力感促使她的淚水又不爭氣地掉落,滴在綠音冰冷的手上,濺起水珠。
「不要再這樣了好不好?綠音,不要再這樣折磨自己了好不好?想想自己,想想我們,想想孩子啊!」她黯然的低喃讓綠音封閉的心起了反應。
我需要你,孩子需要你……
「孩子?我的孩子……」一如慈寧,她無神的眼滑下了淚。
慈寧驚喜地重燃幾乎熄滅的希望:「綠音,聽見我的聲音沒?我是慈寧啊!」
「慈寧?」綠音的聲音依舊平板。
「是啊!我……」
「嗨!小姐們今天還好吧?」男聲中斷了慈寧的嘗試。「綠音,你醒來啦?」
「衛傲凡,你不要打擾綠音。」向來對人客氣有禮的慈寧,對夜剎王「不識時務」的打擾感到懊惱。
「我來看我的客人有什麼不對?」衛傲凡由來有因地說,執起綠音的手:「怎樣?今日感覺好點了嗎?」
他聲中的溫柔和寵溺看得慈寧眼眶泛紅,心痛如絞。你溫柔的神情永遠只對著綠音……傲凡,你何時才會正規我一眼?
「衛傲凡,你不要來吵綠音,她今天好不容易才有感覺……」
「她有反應啦?」衛傲凡喜出望外,臉上泛開了光彩:「綠音,你有沒有聽見我說的話?我是衛傲凡,是……」
他滔稻不絕地朝著仍無感覺的綠音說話,慈寧冷眼旁觀,心中漲滿苦澀。
「智能,綠音她怎麼不說話?」傲凡眼不離綠音地問。
智能是夜剎國的人對慈寧的稱呼,可見慈寧在夜剎國很吃得開。
「哪有那麼快?」慈寧的聲音有絲嘲諷。
「她的眼睛照說應該看得見了,為什麼還是不會說話?」
慈寧聞言一驚:「你說什麼?綠音看得見了?」
「是啊!你不知道嗎?」
「怎麼會?綠音有腦瘤,她怎會又看得見?衛傲凡,是不是你?」慈寧知道衛傲凡擁有凌駕其它四界之王的力量,他有能力治好綠音的病。
「我?」衛傲凡挑眉,有絲好笑:「怎麼可能?我不會為任何人去犯六界法則的,你求我求了那麼多天,我也只是給綠音灌輸一些氣,讓她能強壯一點,怎麼會幫她治病?我早就告訴過你,那是逆天而行的事,是死罪一條,我不可能傻到不顧自己生死的。」
「你不是愛綠音?」慈寧實在不能瞭解他的論調。
「我是喜歡綠音,但我是不會為了一個女人死的。」衛傲凡斬釘截鐵地說,身為夜剎國王,他太清楚違反六界法則的後果,就算是綠音也不能讓他甘冒大不韙。
慈寧總是無法同意他的說法,她認為愛是可以為對方付出所有,而不是先考慮利益相關的問題。
是她太古板,還是他愛得不夠深?
「那綠音的腦瘤……」
「正逐漸消去。」衛傲凡倒不介意告訴她。
「為什麼?」
「因為冥王那個傻瓜做了連我都不敢做的傻事。」衛傲凡的語氣有一絲不服。
「冷寞的力量不是不能治好綠音嗎?」
「但也足以改輪迴簿了。」
「什麼?」慈寧傻住了。
「在你們來這做客之前,六界曾發生震動,這種震動只有在輪迴簿上的禁制被解開時才會產生。換句話說,冷寞改了綠音的死期,所以綠音還活著,不然她早該轉世投胎了。」衛傲凡對於冷寞的行為還有一些不屑:「沒想到堂堂冥界之王,竟會蠢到為了凝戒而做這種傻事,擅改輪迴簿六界不容,就算他得到凝戒也沒用,況且凝戒和綠音都在我這。」
難怪綠音沒有一絲腦瘤患者應有的病象,也不曾喊過頭疼或不適。
問題獲得解答的慈寧卻更疑惑:「你怎麼知道冷寞這麼做不是為綠音,而是為了凝戒?」
「如果不是為凝戒,那還有什麼理由讓冥王做這件事?」衛傲凡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說不定冷寞是因為愛綠音……」
「愛?」衛傲凡嗤笑:「我也愛綠音啊!我就不會為了綠音而這麼做。」
衛傲凡的反駁並未掃盡慈寧對冷寞甘犯死罪的動機的懷疑,只是暫止了她的猜測。
「難道你真的不會為了一個對你來說非常重要的人,而甘願放棄一切?」慈寧探問。
衛傲凡一陣朗笑:「智能,我可能這麼傻嗎?」
「喔……」慈寧壓下心頭的失落,暗暗歎息。
他們又怎知道,衛傲凡日後為了愛而成了第二個冷寞,甚至比冷寞還傻上好幾倍?
「有人來了。」
慈寧感應到不屬於夜剎國的氣,在夜剎國的這兩個月中,她的感應力量更敏銳了。
閉上眼,她專心感應:「憤怒、擔憂、不安……」她讀出來者心緒:「他已經到了大殿……」
睜開眼,慈寧確定地說:「是冥王冷寞。」
「他帶人來搶綠音?」
「不,只有他一人來。」
衛傲凡的臉凝結起來:「只有他一個人?他倒挺有膽量,敢一個人來夜剎國。很好,夠狂,我正想去找他,他卻自己送上門,我倒要看看他是一個怎樣的人物,讓綠音為了他變成這樣。」
話一落,人就消失在慈寧的視線。
「唉!綠音,你聽見了嗎?冷寞來找你了。」
由於慈寧沉浸在悲傷中,以至於沒有看見綠音顫抖了一下的手。
※※※
「衛傲凡,你把綠音藏到哪去了?」冷寞的臉仍是一貫的冷漠。
「好個冥王,竟敢獨闖夜剎國,光憑這膽識就足以讓傲凡以禮相待。」衛傲凡憑空出現在大殿上,一揮手遣走在旁環伺冷寞的夜剎侍衛將:「退下,別讓人家笑話我衛傲凡不懂得敬重硬漢。」
侍衛將應聲消失,大殿上只剩兩王對峙。
「綠音在哪裡?」冷寞並沒有感激衛傲凡故示的寬大。
「你怎麼如此肯定谷綠音在我夜剎國?」衛傲凡難以捉摸地問。
冷寞沒有告訴衛傲凡在他來之前,他已去過了魔界,並見到了芝蘋,故知綠音在夜剎國。
他只是沒有情緒起伏地重申:「綠音在哪裡?」
「敢向我要人,你憑什麼?」
「廢話少說,交出綠音萬事皆罷,否則休怪我不留情面。」冷寞擔心衛傲凡會傷害綠音,因而說話不敢太魯莽。
衛傲凡冷笑:「情面?你我有何交情可談?若要回去現在還來得及。」
「如果我現在回去,豈不是白跑了這趟?」冷寞還以顏色。
「冷寞,你最好不要惹我,別忘了谷綠音還在我手中。」
冷寞一悚,吸了口氣:「你要什麼?」
「明眼人,你果然不笨。」衛傲凡痛恨冷寞將綠音害成那半死不活的模樣,因此並不留情:「只要你承受得起夜剎獄火的煎熬,我馬上放人。」
冷寞輕震,夜剎獄火是極熱之火,專焚內腑,中者外表無傷,內腑卻盡為灰燼。
「怕了?」
「不,我接受你的條件,不過你必須讓我確定綠音沒事。」
「可以。」衛傲凡回答得十分乾脆:「智能,我知道你感應到了。」
慈寧扶著綠音緩緩走出,兩人皆沒有一絲表情。
「綠音!綠音?衛傲凡,你把綠音怎麼了?」冷寞怒不可遏。
綠音微隆的腹部說明她懷有四個月身孕,可是她的舉止沒有一點正常人應有的感情,好像機器般,神情呆然。
「問我?問錯人了吧?綠音會變成這樣全是拜你所賜。」衛傲凡的笑有絲嫉妒和殘酷:「夜剎獄火可是無物可解的,你考慮清楚。」
「不用考慮了,你動手吧!」冷寞淡然就死,絲毫不把生死放在心上,只是他的眼神仍捨不得離開綠音。
「慢著,冷寞,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中了夜剎獄火,就算你是冥王也非死不可,你為什麼要為了綠音而答應?你如果死了,就算凝戒有再大的力量,你也用不到了。」慈寧為冷寞的行為感到大惑不解。
「凝戒!」冷寞淡淡一笑:「凝戒現在對我來說,不過是綠音身上的飾物罷了;我之所以肯以性命換取綠音的自由,是因為綠音是我的妻子,我有責任保護我妻子的安全,今天我無能做到這點,至少也得做到使她的性命無慮。」
慈寧一清二楚地感應到他滿腔的愛意和語中的真誠,以及傲凡翻飛的醋火,輕歎:「你愛綠音,可惜你傷她太深。」
「愛?不,冥王是不懂愛的。」冷寞堅持著自己的看法。
綠音內心輕微的頭動,細得運慈寧也沒發覺。
「來吧!衛傲凡。」
「你真無悔意?」衛傲凡不敢置信地看著冷寞,推翻了冷寞無情無義的印象;他不相信有人肯為了別人而死,縱使是對自己父母。但冷寞卻肯為了綠音而死,光是這一點,衛傲凡就自覺比不上冷寞,雖然不是滋味,但他不得不承認冷寞這點贏過他,贏過向來不認輸的他。
冷寞將眼神由綠音身上移開,改看向慈寧:「替我……好好照顧她。」
慈寧明瞭地點頭:「綠音誤解你了。唉!你放心,我會替你好好照顧她的。」
冷寞再深深地望著綠音:「綠音,你永遠是我的妻子,我無法再照顧你,無法遵守我的承諾,請你……原諒我!」
話才剛說完,冷寞全身就冒出藍紫色透明的火焰,他立刻痛苦不堪地單膝跪地,嘴裡鮮血直冒。
「傲凡,你……」
「智能,這是他自己選擇的,不是嗎?」衛傲凡看著面有怒色的慈寧,滿不在乎地說。
慈寧無能為力地看向冷寞,她有何資格干涉衛傲凡的事?她不過是被他擄來,美其名為「客人」的囚犯而已。
「不……不……不要!」綠音呆滯的眼映著冷寞翻滾掙扎的畫面狂喊出口,撲在他身上:「停止!停止!停止燃燒!」
她尖銳的聲音穿透大殿,駭人心魄。
「沒有用的,夜剎獄火是無物可解的……」街傲凡的話,停在呆頓中。
因為,他看到了他認為不可能看到的畫面。似生於冷寞身上的火焰,竟奇跡似的停止它的簇動。
奇跡!是什麼力量造成這奇跡?
「消失!我命令你立刻消失。」綠音喉頭燒灼,內臟似要被撕裂,但她仍不顧一切地凝聲命令著。
藍紫色火焰一寸才地收起焰尾,直到消失,火焰一失,綠音就撐不住創痛,一張口吐出了不少的血液,人也跟著癱在冷寞的懷裡。
「綠音!綠音……」冷寞急切呼喊:「為什麼你要這麼傻?為什麼你要這麼傻?」他把綠音抱得死緊,生怕他一鬆手就會失去她。
衛傲凡欲走近,卻被慈寧阻止:「綠音強用力量,損及元神,共剩下一點時間了……你就……就讓他們夫妻聚聚吧!」困難萬分地說完,人就跑到一旁哭了起來,為他們捨命為情的癡痛哭心傷。
衛傲凡縱使心如刀割,但也只有退讓至一旁,他比不上冷寞,綠音是屬於冷寞的。
「你是愛我的……對不對?」綠音被淚水模糊的眸出現了當初的無邪信任。
冷寞一陣鼻酸,握住她抬起的手,無語。
「告訴我,你是不是愛我,愛我們的孩子……」她話未說完就連咳出聲,血染滿衣襟。
「不要死……綠音,你死了我也會死……」驀然如遭定身,冷寞剎那間明白了一切。
那總讓他歡喜,令他憂傷,使他不能自己的莫名情愫,就是愛,就是愛吶!
天!他多笨?竟然盲目至此,一直在欺騙自己……
「我愛你,我愛你……我也愛孩子,你是我妻子,我當然愛你了,我好久好久以前就愛上你了……」他嘶喊,哽咽使他說不下去,眼眶刺痛著,泛著未有過的熱潮。
「不要掉眼淚,不值……咳咳……」
「綠音?」冷寞搖回綠音漸漸迷失的意識:「醒醒,綠音,不可以睡……不可以……」
綠音傾盡全力睜開眼,擠出一朵笑容:「我愛你,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
「我就知道……你不會騙我的對不對?」
綠音的手慢慢冰冷,冷寞覺得他的心也正隨著她的體溫流逝。
就在此時,大殿外忽然射進了數道光芒。
「天界武神將?」衛傲凡氣怒地喝斥:「你們好大的膽子,敢不經過我同意就擅闖夜閻殿?」
「請夜剎王見諒,吾等是依六界之約前來制裁冥王,待吾等任務完成再行告罪。」天界武神將並未留給冷寞一個說話的機會,便又接下去:「冥界之王冷寞擅改輪迴簿,罪無可恕,還不快伏法?」
快,一切都在電光火石的那瞬間發生。
綠音想推開冷寞,要他躲藏,他卻把綠音抱得更緊。
俯視綠音,冷寞的臉上竟有抹滿足的笑:「我不會再離開你了。我是真的愛你,我到現在才知道我愛你有多深……綠音,原諒我,原諒我這句遲來的抱歉。」
他的眼,滑落了淚水,他的第一滴淚。
綠音舉起手,用盡剩餘氣力替他擦去淚水;手,無力地摔落地面,合上了她的眼睛,一顆淚珠閃著它哀傷的光芒,滴落在她剛沾染了冷寞淚水的凝戒上,兩顆淚珠交融……
冷寞想起了輪迴簿上綠音再次死期的不明,瞭解到輪迥簿的異常是因為眼前情況。
難道綠音真的注定一定要死?
「不!不!不要……不可以……」冷寞的聲音沙啞,神情絕望:「綠音!醒醒……醒醒吶!」
天界武神將手執心鏡,大喝一聲,心鏡發出了萬丈光芒,射向了不肯分離的冷谷兩人。慈寧和衛傲凡欲救已是來不及,忽然……
凝戒也發出耀眼光芒,圍起冷谷兩人,和同樣刺目的心鏡毫光相撞,夾雜著冷寞的狂吼。
「綠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