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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桑 第4章(1) 作者:一兩
    那次翻牆事件,引起了尚知敬的極大不滿,勒令下人們嚴守院門。

    桃兒不但沒有阻止反而幫著大小姐拿梯子,成為極大的罪名,被罰到廚房打雜,一個名叫李兒的丫環接替了她的位置。

    翻牆跑出去跟藥發男人打架,這是在尚家正式流傳的版本,無疑把大小姐的瘋狂加深了一層。

    新來的李兒顯然深深被這個傳言影響,別說跟桑桑聊天解悶,就是答個話聲音都在打顫。能不在桑桑身邊的時候,絕對遠遠溜開。

    桑桑徹底陷入黑暗的禁閉期。除了尚良言,沒有一個可以交流的人。

    但是尚良言極少出來,每次她喚了很久,尚良言才會應一聲。

    桑桑感覺到她的低落,問:「你不相信我嗎?我一定可以幫你們的。」

    「婚期就在眼前了,誰能夠真的改變命運?無論如何,桑桑,我謝謝你。麻煩你替我嫁到元家吧。」

    「怎麼不能改變?!」然後說完這一句,桑桑自己也有點氣餒了,她甚至連出門都沒有機會。而元上陌偏偏知道她是裝瘋……神啊,到底要怎樣才能敲破元上陌的榆木腦袋,讓他退婚?「我直接跟元上陌說,你愛的是任宣,讓他成全!」

    「如果他不成全呢?反而傷了他們的朋友之誼,我也……」

    尚良言歎息,聲音又要低下去,桑桑連忙喚住她:「別走!我們再好好商量——」

    「不用了……」尚良言的聲音充滿了疲倦,「就這樣吧……」

    「喂、喂,你不能這麼消極啊……喂喂,良言、良言?」

    良言不在了。

    桑桑頹然地睜開眼睛——這一睜眼,猛然尖叫起來,面前竟有一張放大了的臉!

    元上陌!

    嘴巴立刻被捂上,元上陌急道:「叫這麼大聲幹嗎?你想把人都喊來嗎?」

    「你什麼時候來的?」桑桑穩了穩心神。

    「這就要問你了,大白天也能睡這麼死,我都來了好一會兒了。」

    「你來幹嗎?」

    元上陌笑笑,忽然湊近她,「我聽說上次你是偷跑出去的?」

    桑桑把身子挪開一些,警惕地問:「那又怎樣?」

    「我還聽說你爹不讓你再偷跑了?」

    這話裡怎麼有這麼濃的幸災樂禍的味道啊?桑桑極不滿地橫了他一眼,「關你什麼事?」

    「哎呀,是不關我什麼事啦。我只是怕我的未婚妻悶壞了,想帶她出去走走罷了。」元上陌伸個懶腰站起來,「既然你不願意出門,也就算了。」

    明知他是裝模作樣,桑桑還是很沒有志氣地拉住他行將離開的衣擺,「我想出去,我想出去。」

    「就是嘛。」元上陌燦爛地一笑,「裝瘋可是件苦活啊!又沒人說話,又不能出門,實在是很辛苦喲。」

    桑桑翻了翻白眼,克制住想把面前這張笑臉變成大餅的衝動。

    瘋子的院落,是最寂寥的院落,誰也不願意靠近。下人們把梯子、高凳等一切可以利用來爬牆的東西統統收走了,便安心地放桑桑一個人在裡面。

    於是元上陌和桑桑大大方方地站在牆腳下。

    「我們怎麼翻過去?」桑桑問,忽然想起他那天抱著自己直接從地面躥上二樓的神奇舉動,立刻興奮了起來,「你背我過去吧!」不由分說便爬到他背上。

    「你不要這麼主動好不好?」元上陌鬱悶地道,「作為姑娘家,你好歹也該有點矜持。」

    「別廢話了,快點!萬一讓李兒看見就不好了!」

    話音才落,身子已經拔起,元上陌的足尖在牆頭輕輕一點,輕飄飄地落到地面。

    「哇!好棒!」桑桑一臉崇拜,「這就是輕功吧?」

    「什麼輕功?這是五禽戲。」說著元上陌不無得意地一揚眉,「我練得不錯吧?」

    落腳的邊上,就停著一輛馬車,桑桑「咦」了一聲,「你準備得還算周全嘛!」

    「這不算什麼。」看著她上了馬車,元上陌一拉韁繩,馬車掉了個頭,向前駛去,「出了城,你就知道了!」

    「要出城啊?」桑桑有些失望,「街上我還沒逛夠呢!」

    「你怎麼也跟別的女人一樣,只知道逛街?」元上陌不滿,「我有更好的地方。」

    「我就跟別的女人一樣,怎麼樣?有本事別帶我出去!」

    這句話完全是說來發洩的空頭,一出口心就有點虛虛的,生怕元上陌認真。還好元上陌今天比較大度,只是笑了笑,馬鞭一揚,馬車跑得更快了。

    街道十分熱鬧,有各種從來沒有見過的稀奇東西。桑桑很有一種出門旅遊的感覺,總是下意識地想如果拍照的話應該在哪裡取景……一路流連,忽聽元上陌問:「你很想逛街啊?」

    桑桑聽這口氣有點希望,立刻打蛇隨棍上,「是啊是啊,我們逛街吧!」

    「回來逛!」元上陌說得毫無商量的餘地,看她明顯失望,補充道,「大王府那邊,有條靠河的街,晚上會有人放燈。」

    「真的嗎?」

    「騙你個小毛丫頭有什麼意思?」

    %—¥·())—……哼哼,看在能夠出門的分上,不跟這男人計較。

    出了城門,人煙漸漸稀少,深秋了,衰草遍野,相當荒涼。

    桑桑有點懸心,「喂……你要把我帶到哪裡去?」

    該不會是想把她賣了吧?犯不著啊,桃兒說他們家錢多得花不完。難道是先姦後殺?!呃,不對,他跟自己有婚約呢,有必要這樣對待未婚妻子嗎?

    但是自己口口聲聲說不會嫁給他啊!所以他就想把生米弄成熟飯,讓她不得不就範?

    「一會兒就到了。」元上陌說。

    這樣含糊的回答,令桑桑想起無數警匪偵案片,壞人都有這麼一句台詞的!

    「等等!」

    「幹什麼?」

    桑桑急中生智,「我……我想上廁所!那個,入廁,入廁一下!」

    元上陌看了看天色,「快點啊!」

    桑桑鑽進長草叢裡。

    十分鐘後……

    「你好了沒有?」

    「還沒,等等!」

    二十分鐘後……

    「你還沒好啊?」

    「快了,等等!」

    半個小時後……

    元上陌的聲音裡已經夾著接近於怒氣的不耐煩了:「你在幹什麼?!」

    「哎哎,來了、來了!」

    真是地地道道的荒郊野外,等了半個鐘頭也等不到一個路人啊!連求救都沒處喊。

    「怎麼那麼久?」元上陌狐疑地看著她,「你身體不舒服?」

    「啊、啊!」桑桑一下子被提醒了,笑瞇瞇道,「我大姨媽來了。」

    「大姨媽?」

    「就是就是……」傷腦筋,古代人管這個叫什麼?「就是那個月經……月信……就是每個月都會來一次的那個——」

    「知道了!」元上陌惱怒地背過身去,繼續駕車。

    啊,他惱羞成怒了,聽說古代男人特別忌諱這個吧?呼,這下安全了。

    車子駛出半里路,元上陌忽然回過頭來,沒好氣地道:「你怎麼什麼都跟男人講?」

    「呃?」才放下一顆心的桑桑突然被凶,不明所以。

    「這種事情,還有剛才那種事情……這些事情,怎麼能對男人講?」元上陌的舌頭有點打結,「你居然說得出口。」

    桑桑爆了一頭的汗,你以為我願意跟你講這些事情啊?不是你居心叵測我用得著說這些嗎?肚子裡翻滾著這些話,然而人處在弱勢,真話當初不能說出口,她只有傻笑,「這個、這個,呵呵……」

    元上陌好氣又好笑,車子轉過一條路,停下來。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火紅。

    直覺地,覺得那是火,那是血。

    竟是滿山紅葉。

    聽說北京香山的紅葉非常著名,但桑桑從來沒有去過北京。南昌是個悶熱的人口密集的城市,街道上種著一年到頭都是一種顏色的常青植物,整個城市,唯一能夠用來區別四季變化的,只有溫度了。

    然而這裡,楓紅似火,枯草像一張柔軟的毯子,鋪在腳下,延綿到前方。聽得見「嘩啦啦」的流水聲,蘆葦隨風扶搖,蓬鬆的種子隨著風飄流到他處。

    天藍如玉,最純淨的藍。和長年被大氣污染的城市天空不一樣,這裡的天空,藍得半透明,讓人心醉。

    桑桑已經快醉了。高一的暑假跟爸媽去過雲南,覺得那裡的天空已經很藍,然而沒有想到,千年以前,天空可以藍得這樣美麗。

    「怎麼樣?」

    元上陌問。帶著一絲炫耀,帶著一絲得意,還帶著一絲討好。像一個孩子向他的新夥伴展示自己的玩具。

    桑桑說不出話來,撲到他身上,抱住他。

    這一抱,沒有任何的綺思,也不存在任何的男女概念,在這樣美麗的景色面前,整顆心就像被洗滌過一樣,乾乾淨淨,明明徹徹,任何的誤會或者悲傷都可以放到一邊,只是歡喜。從心底裡透出來的高興,高興得想飛起來!

    「太棒了!太棒了!」她像抱著爸爸一樣抱著他,像媽媽一樣抱著他,像抱著同學一樣抱著他,「這裡真是太漂亮了!」

    元上陌的神情,從一開始的嚇了一跳,慢慢地變作驚奇,眨眨眼,臉上的線條整個地放軟來,整個人變得溫柔,嘴角有一絲笑意,然而就在他張開雙臂,準備抱住她的時候,她忽然蹦蹦跳跳地跑開,一路跑,一跑叫:「哦!哦!哦!」

    深秋的午後,陽光泛白,天藍如玉,楓紅似火,風裡有乾燥的香氣,她張開雙臂,寬大的衣袖被風托起,像是生出兩隻翅膀,整個人,彷彿要飛起來。

    一時之間,他竟呆住了。

    「喂,元上陌!」桑桑遠遠地叫他,「快來啊!前面有條河!」

    元上陌跑過去。

    身子從來沒有這樣輕盈過,風從來沒有這樣柔和過,枯草的味道從來沒有這麼怡人過,他跑到她身邊,有昏眩一樣的快樂。

    「這是襄河的支流,一直可以流到韶西去!」他說,「河裡面有魚,我捉起來烤!」忽然又想起,「哎,你不能吃魚!」

    「我的手都好得差不多了,沒關係沒關係!」就算是傷了,自己捉魚自己烤,怎樣都不能錯過啊!桑桑興奮極了,下意識就想脫了這寬袍大袖的外袍,直接下水去捉,才解開腰帶,就觸到元上陌吃驚的視線,當下乾笑兩聲,「如果我說我想把外衣脫了,你不會有意見吧?」

    「你真想脫?」元上陌四下看了看,「這地方應該沒人,你的臉皮要真有這麼厚,就脫吧!反正都是老夫老妻,我不介意。」「誰跟你老夫老妻了?」桑桑不滿,「我警告你說話注意一點啊!」

    「好吧好吧,將來的老夫老妻。」元上陌說著,也把外袍脫了,捲起裡衣的袖管和褲腿,倒更方便。

    桑桑脫了鞋襪,深秋的水,已經很涼,桑桑一踩進去就冷得縮回去,然後又不甘心放棄這樣的娛樂,問:「你帶魚桿沒有?」

    「沒有。」

    「笨啊,知道這裡有魚居然不帶魚桿!」

    「嘩啦啦」一聲水響,一條魚在元上陌手上活蹦亂跳,他臉上的神色囂張極了,「你覺得我要吃魚,還需要用釣的嗎?」

    桑桑不得不承認:「算你有點本事。」

    不到一會兒的工夫,元上陌就捉了三條,兩人生起火堆。桑桑問:「這樣會不會引起火災?這天干物燥的。」

    「烤你的魚吧!」元上陌白了她一眼,「馬車上有醬料,在座位下面。」

    桑桑從馬車的座位下拎出一個包袱,包袱裡有個小瓷壇,有個革囊。

    瓷壇裡面有殷紅的醬料,不知道有什麼東西,聞起來倒是香得很。革囊裡裝的是酒,濃度相當之高,桑桑只是撥開塞子聞了聞,就快要被熏倒。

    她把東西遞給他,「你倒是準備得很充分嘛!」

    「我一個人沒事的時候,就會到這裡來。」陽光照在元上陌的臉上,長眉鋒利,不可逼視,他半瞇著眼,偏過頭來看了她一下,便又低頭去烤魚,聲音也有些低,有點沉,有種很柔和的東西在裡面,他道,「我一直想帶個人來這裡,陪我一起烤魚,一起喝酒。」

    「那你跟任宣經常來這裡咯?」桑桑隨口問,冷不防頭上挨了一記爆栗子,「唉喲」一聲,她揉著痛處,怒道,「你幹嗎?!」「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你沒長眼睛嗎?」尚良言可是個大美女!放到現代,張柏芝也要退避三舍。

    是,她是女人。眉如遠山一抹青,眼似秋水一泓碧,紅唇如櫻,牙齒細白。雖然只穿裡衣,雖然頭髮只是隨便地紮在腦後,雖然珠環一隻也無,但,仍然有一種極清透的美麗,像此時的陽光,像此時的河水,清澈見底。

    這樣清澈的美麗,把他的視線緊緊地吸附在上面,他的聲音忽然有些瘖啞:「是女人怎麼聽不懂我的意思?」

    「什麼意思?」

    「你——哎算了算了……」元上陌煩躁地揮揮手,「什麼意思也沒有。」

    「神經兮兮……」桑桑咕噥一句,隨即聞到了烤魚的香氣,「什麼時候能吃?」

    「你就知道吃!」元上陌鄙夷地道。

    「咦,不是你帶我來吃的嗎?」

    「我帶你來不光是為了吃!」元上陌的聲音極大,幾乎是吼上來,「你沒看這四處風景秀麗,環境怡人嗎?有多少事情可以做?」

    「行了行了……唾沫星子都噴到人家臉上了。」桑桑站起來,「那你一個人慢慢烤吧。」她可要欣賞風景去了。

    哎,要是有相機的話,一定要多拍幾張,帶回去當電腦桌面!

    元上陌的聲音遠遠地傳來:「你把衣服穿上!」

    「那衣服袖大太大,衣擺太長,穿著不方便。」

    「這裡有風。」

    「沒關係!」她一直是穿兩套裡衣的,舒適方便又保暖。為了出門的時候不至於太過驚世駭俗才披了件外衣,現在到了野外,才不用管這些呢!

    河邊除了蘆葦,還開著小小的細瓣雛菊,紫的黃的,非常嬌艷,桑桑辣手摧花,等元上陌烤好了魚喊她的時候,她已經採了一大束,抱過來。

    「喏,送給你!」

    「給你!」

    一條散髮香濃郁香氣的烤魚,一束紫黃繽紛的雛菊,在兩個之間交錯著向彼此遞過去。

    「送給我的?」元上陌問。

    「嗯。多謝你帶我出來玩,而且這地方又這麼漂亮。」

    要是在現代啊,這種地方一被開發出來,九寨溝都沒得混了。她來這裡一趟,他又當導遊又當司機又當廚師,說起來也真是辛苦呢。她就大人大量,不計較他無緣無故給她爆栗的過錯了。

    元上陌手伸到半路,忽然在衣服上擦了擦,才把花接過去。臉上不知是因為在太陽底下曬久了,還是因為火堆烘著了,透出微微的暈紅。

    桑桑的注意力已被濃香的魚吸引過去。吃到一半,元上陌道:「等等。」她愕然地停下,元上陌用袖子當手帕,把她臉上蹭到了醬汁拭去。

    他的眼睛裡……有一種十分輕柔的東西,這種東西彷彿把他整個人都融化了。這種神態下的元上陌,沒有平日裡的囂張鋒芒,反而、反而,有點……溫柔。

    桑桑怔怔地看著他,恍惚覺得在哪裡看過這樣的目光。

    「你吃東西是用嘴還是用臉?」元上陌道,「我老娘還說你最斯文最溫柔,真虧她說得出口。」

    桑桑不理他,埋頭吃東西。

    斯文溫柔的是真正的尚良言,而她是來自千年以後的路桑桑。

    傍晚時候才打道回府,進城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原本不會這麼晚的,但是元上陌堅持要她等著看晚霞。

    當天邊一抹紅雲湧起,慢慢蔓延到半邊天空,滿山的紅葉映在下面,不知是紅葉飛昇變成晚霞,而是晚霞戀塵化成紅葉,整個天地都是一片溫軟迷醉的紅暈,實在,美艷不可方物。

    哪怕為此錯過了晚飯時間,害得肚子一個勁咕咕叫,桑桑也無怨無悔,心滿意足。

    馬車直取元家的客棧,掌櫃和夥計一見少主人和少夫人進來,立刻慇勤侍候,酒菜流水皆送上來,因為上次少夫人讚過烤羊腿美味,這回也特地選了這道菜。元上陌一看,端到桑桑面前,「喏,快趁熱啃。」

    桑桑毫不客氣地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

    他忍著笑,用手刀劃下羊肉,再澆上沸汁,忽然想起,「上次任宣交代你忌口,不能吃羊肉。」

    「魚都吃了呢!還怕這個?反正到他那兒看病不要錢。」

    「任宣聽到你這樣說話,一定氣死。」說著,他忽地皺了皺眉,「但是你在他面前很乖的樣子啊!」

    「他是我表哥啊!」

    能不乖嗎?要是在任宣面前放鬆得像在元上陌面前一樣,任宣一定又要找藥給她吃,然後良言又要心疼不捨,然後自己就會愧疚得要命……

    「我還是你丈夫呢!」

    「我再次警告你啊,我還沒嫁給你呢!」

    「可是……嘿嘿嘿……」元上陌揚眉笑起來,湊到她耳朵低聲道,「你對我又摟又抱,又送我花,又在我面前脫衣服……唉喲!」又被踢了一下。

    「你倒挺會自作多情!」

    「也唯有我才受得了你這個女人呢。裝瘋賣傻,招惹藥發男,又有暴露的癖好……」

    「誰暴露了?你看我露哪了?」一千多年前的古人,代溝大得遠了。

    「外衣都不穿,還不叫暴露?」元上陌訝然,「好在為夫我生性豁達,不跟你計較——唔——」嘴裡被塞進一塊羊肉。

    「吃你的吧!老古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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