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棠走出來,遠遠就看到了那道纖長的身影。
大堂四周全是玻璃牆,此刻陽光正盛,穿過玻璃牆投射進來,照得滿室的明媚。她就低著頭,在陽光下來來回回地走著慢步。
還是老樣子,顧瀾溪一旦脫去成熟、精明的表象,怎麼看都還像是一個質樸的大學生。她不喜歡打扮,衣服也是穿著舒適就好。而這種低頭數格子的行為,怕也是學生時代留下的小習慣吧?
他沒有出聲招呼,只是放慢了腳步走過去。
瀾溪一抬頭看到他,大約是心理上沒有準備,竟是驚了一下,然後露出尷尬的笑。
他手插在褲袋裡,神色淡然地看著她道:「找我有事?」
「嗯,是有點事想跟你談談。」
大堂的旁邊就是一間附屬的咖啡座,他用眼神示意,「去那邊坐一下吧。」
瀾溪沒有異議,跟在他身後走了過去。
坐定之後,服務生彎身詢問:「兩位要點什麼?」
沈嘉棠點了一杯咖啡,瀾溪則微笑著擺擺手。她來也只說幾句話,說清楚了她就走。看眼前的人,對待她的態度還是半點緩和的跡象都沒有,她心裡有數之餘,還是浮起了一絲淡淡的沮喪。
「有什麼事就說吧。」還是平靜到令人尷尬的語氣。
瀾溪覺得自己快要待不下去了,硬著頭皮從背包裡抽出文件遞給他,「這是項華南手裡那百分之三的東盛股份讓度書。」
他沒有接,微微一揚眉,「什麼意思?」
她歎了口氣,「你知道是什麼意思。」
他伸手撥弄著小碟上的銀勺子,表情似笑非笑,「如果我不接受呢?」
她搖搖頭,「你是一個精明的商人,相信不會罔顧自身利益只為去堵一口氣。不管你對我有多少的意見,之前那件事我承認是我做得欠妥,現在這算是我彌補一下自己的過失,你權當給我一個機會也好。」
這一次他沒有再說話,看不出是拒絕還是接受。
瀾溪欲言又止,在心裡恨死了自己的患得患失,也不知道之前利落、理智的那個自己都走失到哪裡去了。看著他冷淡的態度,她心裡的委屈便不可抑制地湧上心頭。她花費心思得來的東西,在他眼中似乎一點也不重要,她的勞心牽神彷彿也只是她一個人的事。
「還有什麼事?」終於,他先開口了。
的確是有事。
做了個深呼吸,也找回了一點冷靜的心態,她開始說了:「那份『離婚協議書』被我不小心撕掉了,離婚的事,我們直接去民政局辦理吧。反正你的財產是你的,我也不會要。」
沈嘉棠的眉梢動了動,臉上的表情裂出一絲古怪的神色。有人會不小心撕掉東西的嗎?既然是要撕,又哪來的不小心之說?最重要的,她到底看過那份協議書沒有?居然就那樣撕掉了?!
又是一陣令人尷尬沮喪的沉默。
瀾溪不想再為難自己待下去了,站起身道:「哪天你有空的話,我們就去民政局辦手續,我先走了。」
挺直了脊樑離開,為的是不想再讓他看到她的示弱。沈嘉棠的心腸有多冷硬或許可以從他公事上的行事作風中窺見端倪。更何況,他並不愛她,又哪來的捨不得?
說到底,他們兩個還是不屬於一個世界裡的人,雖然巧合之下有了交集,卻不代表就可以牽手走至一輩子那麼長久。
她也不必太傷心,離開他這樣的人,對她來說或許才是好事。
快要走出門的時候,他的聲音終於還是響了起來:「顧瀾溪……」
瀾溪沒有回頭,卻停住了腳步。
「就下個星期一早上八點,我會準時到。」
她壓下心頭的哽澀之意,回道:「好。」
星期一,是個好天。
而某個本該出現在民政局辦理離婚手續的人,卻臨陣脫逃了。
火車站的售票大廳已經傳來廣播的催促聲,瀾溪只背了一個簡單的旅行包,從售票窗口接過票,尋著方向朝站台走去。
她打算去麗江旅行。五月的氣候,冷熱適宜,最適合用來出門旅行。
雪楊說,去散散心也好。至於沈嘉棠提出離婚,暫時不用管他。就由得他隨便就提出離婚,那她自然也有不配合的權利。婚姻是兩個人的事,憑什麼他一個人說了算?
瀾溪之前已經抱定了分手的念頭,被雪楊一說,她又動搖了。之前是因為她背叛的舉動惹怒了他,但事過境遷,他起碼也該給一個彼此冷靜的時間才是。她不希望離婚,父母的離婚是她從小背到大的夢魘,她不希望自己也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於是就動了離開的念頭,先躲開一陣子,也可以藉機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緒。
登上火車,找到了自己的位子。巧的是坐在她旁邊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後她一步坐下,對瀾溪和善地笑了笑。
剛坐下,手機就響了,一看號碼,沒出意料是沈嘉棠打來的。
瀾溪猶豫了一下,將電話掐斷。
隔了沒到一分鐘,他又打了過來。這一次她毫不猶豫,迅速地按掉。
大概是他到了民政局卻沒有見到她的影子,現在一定對著電話上火吧?反正她人已經坐上了車,鐵了心要先逃開再說。
五分鐘之後,電話再次響了起來。這次是雪楊打過來的,瀾溪沒有細想,隨手就接了起來。卻沒想到電話那頭會是沈嘉棠的聲音:「你現在在哪裡?」
沒有她以為的火氣沖天,只是一貫的低沉,低沉得有些讓人不安。
瀾溪沉默了一會,回道:「我想我們應該先分開一段時間,所以決定出門散散心。離婚的事,等我回來再說吧。」
他在那頭也沉默了,半晌才又說了一句:「你準備去什麼地方?」
這個不用告訴他了吧,他明知道問了她也不會說的,「沒想好,隨便轉轉,走著看吧。」
「什麼時候回來?」
他見她半天不回話,接著道:「也是沒想好,也許是一個月,也許是一年,也許會更久,是嗎?」
瀾溪一口氣哽在喉嚨裡,「等我想明白了,會打電話聯繫你,我如果趕不回來,你把『離婚協議書』寄給我簽就行了。」
他就這麼急著要離婚嗎?之前對她的那些好,他怎麼就能做到如此的收放自如?
索性直接將電話給掛了,不想再讓他的冷淡態度影響到自己的心情。
火車緩緩啟動,駛出站台,漸漸加快了速度朝前飛馳而去。
旁邊的小姑娘輕輕拍了下瀾溪的肩膀,瀾溪回過頭來,見她正遞來一張面巾紙。
小姑娘很小心地問:「你怎麼哭了,沒事吧?」
瀾溪接過面紙擦了擦臉,笑著搖頭。
小姑娘展顏一笑道:「我早飯沒吃,去前面餐廳看看能不能買到吃的,你要帶點什麼嗎?」
瀾溪還是搖頭。
小姑娘站了起來,走之前不忘叮囑一句:「我馬上就回來,你不要再傷心了哦,這個世界上,沒什麼事是大不了的。」
倒是挺樂觀的一個孩子。瀾溪對她笑著點點頭。
半個小時過去,小姑娘卻還沒見回來,瀾溪坐得肩膀疼,索性將頭歪到靠背上,看著窗外飛逝的風景走神。
身旁有了動靜,應該是小姑娘回來了。她微笑著轉過臉,下一秒笑容卻僵在了嘴角。
來人臉色沉沉,目光炯然地看著她。
瀾溪的心裡經歷過一陣發懵之後,漸漸明朗。他此刻出現在這裡,分明是追隨她來的。如果他是真的打算跟她撇清關係的話,就根本不會有眼下的舉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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