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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彩雲天 第二章 作者:林競
    中後部的七彩雲天還不太像兵營,隔不了二十米已有人站崗。瞅著兵士們向冷炎行禮,裴止天不變緩慢步伐,沿著小鵝卵石鋪成的路往前行。記得,這些小卵石可是她特地拽著江海、甘泉到山泉那兒挑來的,兩個月的時間,才從大小二十多座山的山泉中挑選出來。可惜嘍,變成大兵們的腳下物。

    逛到原土匪寨中心,現龍晃雲居處。

    冷炎抱拳:「請裴少爺稍候,我去通報一聲。」

    裴止天稍閉眼:「冷大人,煩勞。」

    皇族的等級森嚴喲。看到門口的兵士衝他行禮,心裡化出抹冷笑。君臣、父子、兄弟、夫妻,甚至連妻妾及奴婢之間都有各自的嚴格禮教區分。

    打破一個玉杯,商家罰俸,官家掌嘴,宮廷裡八成就要砍頭了。

    算下來,低層的人被壓得死不能翻身也全拜這等級所賜,可笑的是,人們卻仍是對這些制度追攀不已。人生奮鬥,是不是就為了成為人上人,光宗耀祖?

    相較於剛才的冷炎,因為她為朝丞相的女兒,也曾差一點爬上丞相之位,更因為和龍晃雲相互認識,所以尊稱她聲「裴少爺」,倘若今天她只是一個人,和他冷炎的主子根本算不上流,這些士兵又會如何?

    是人天性謅媚,還是人天生就被言行教導出謅媚。

    冷炎從園門走出:「裴少爺,裡邊請。」

    應該是後者。裴止天舉步前行,邁入自己熟悉的庭院。記憶中,汪洋喜歡東西鑿些密道,不知龍晃雲有沒有發現。

    屋內不止龍晃雲一個人,還有另兩位與龍晃雲一齊名揚京城的戰將。

    「坐。」龍晃雲他們顯然只是在閒聊。

    冷炎進屋後,即退到一邊與屋內的冷炙一起站在龍晃雲身後。

    裴止天點點頭,給自己倒了茶才坐到最順眼的椅裡。

    「追風,向陽。裴止天。」龍晃雲介紹雙方。追風、向陽作為他的副將深受皇上信賴,因官職,只得兵駐王府,並不能入宮。裴止天也只是憑名號猜測而已。

    「我們正在商討如何著手這塊亂世之地。」龍晃雲坐桌邊,隨意將杯盞壓住地圖一角。

    「我只想問你們,什麼時候可以讓我離開。」沒必要說廢話。

    劍眉不挑不揚,龍晃雲冷笑:「裴止天,七彩雲天僅剩你一個觀光客,我怎麼可能放你走?」

    「那就讓你的士兵閉嘴。」害得她每天都睡不好,「而且,王爺少了侍衛,我擔心王爺性命有危險,最好以王爺為先。」死了最好。

    龍晃雲懶洋洋支起下頜:「要不,我們做個交易?」

    柳眉彎了一下,纖手交疊,目光盯向他,琥珀色的眸仍是無神的樣子:「我以為王爺是不屑與人談條件的。」

    龍晃雲的反應是聳肩:「我也曾這麼以為。」

    鳳眸一眨:「王爺不會這麼缺人吧。」粉唇有點兒下撇,他在暗示什麼?她只想清靜一下。

    龍晃雲眼裡有讚賞:「我要一個軍師。」大手一張,止住她的舉動,轉而拿起桌上一疊卷宗,「七彩雲天從一個不算弱的土匪幫轉成一個民皆讚譽的江湖大派,我以為,你的功勞不少喲。」

    果然。裴止天覺得苦哈哈的,轉轉腦:「你只要這個?」

    他的答案像道謎:「有了這個,什麼我得不到?」

    「如果我幫你收復南疆呢?」當他的軍師才不要,別想!

    「我堅持我的觀點。」龍晃雲揚起劍眉。

    去死吧!裴止天起身,輕雅地撫著袖子:「我明白了,請王爺准許止天思考一下吧。」美麗的單鳳眼飛快地閃過絲什麼,朱唇抿出好看的弧線,整個纖影移出門去。

    「冷炎,冷炙。」龍晃雲斂下所有神情,「盯著她。」

    「是。」兩人消失無影。

    「你們覺得裴止天這個值不值?」反背雙手,起身,踱到窗邊。

    「王爺,只能看到他有一定常識,可給人的感覺並非忠心不二之人。」一直默不作聲的向陽開口。

    「裴止天似乎反感王爺。」追風道。

    「她……很……」龍晃雲伸手,摘下窗外一朵血紅花兒,華美亮麗,「她很國色天香,太易於用那副皮囊引住所有注意力。而且,做得很成功。」

    向陽、追風詫異地對望一眼,所有人都沒聽過王爺有斷袖之癖啊。

    「他很危險。」基於職責,兩人仍是開口,「王爺三思。」

    「何況傳聞中的裴止天向來是個深不可測之人,也許正是因他這種令人迷惑的態度才讓人捉摸不透。」

    「哦?」捏著花朵兒,龍晃雲側轉身。他們誤解了什麼?一笑,凝著手中的花兒,「你們都沒說,貓兒固然是可愛,可它的反撲有時也會讓人傷一兩層皮的,且它太易記仇了。」揚手將花丟回大地,「加強外圍,若沒什麼意外,小貓兒要飛了。」下巴一昂,他眼神陰沉地望向天空,「讓我們看看一隻貓兒如何飛吧。」

    七彩雲天後院。

    進院門,裴止天不忘東摸一下西碰一下顯示主人的特權。回頭瞟眼那多了一倍毫不介意跟在五米之外的人影,她忍住翻白眼的慾望。龍晃雲還算聰明嘛,居然會怕她逃。

    輕巧地上了吱吱響的閣樓。

    入夜。

    裴止天輕巧爬下床,摸黑,換上女裝。

    種種推測表明,今夜的女裝逃脫機率最大。她裴止天本來就是女人,也從不避諱穿女裝,呃——只是不常穿女裝罷了。嘿!終於有機會去試試龍晃雲能吃驚到什麼程度了。

    呼——深吐出一口氣,推開門。

    園中是沉睡的冷炎冷炙。他們也不想想這是誰的地盤。

    裴止天發覺自己的唇角掀得很高,忙止住狂跳的心,邁出想像中的蓮步向龍晃雲那邊移去。不需要緊張……不需要……

    龍晃雲屋前有衛兵。

    裴止天掩面:「王爺喚我來的。」素手悄悄一扇空氣,兩個衛兵來不及表示,便直挺挺倒下去。她玉手遮上朱唇,掩掉彎起的小小笑意。

    走入院內,屋內已燈火盡滅。

    遲疑一下,他不會也有女人陪著吧……不管了!

    輕輕推開門,「咿呀」一聲,門向兩邊開去,沒有上鎖。他睡覺這麼安逸?

    龍晃雲乾脆睜開眼。他要瞧瞧是不是家賊。今夜為方便去逮貓兒,所以掩著門入睡,沒想到真有賊子進來,看樣子,非家賊不可了,還是個……女賊。她有沒有常識?居然穿裙裝來行竊?整個七彩雲天只有三個女人,看她向床這邊來……不會是來找他臨幸吧。

    密道一般在床邊。

    猶豫了好久,才下決心往床邊移去。裴止天覺得莫名興奮。沒好氣地偷偷拍拍自己,是要逃命哪,興奮個什麼!

    邊走邊打量床上龐大的身形,期望他睡著,別起來,迷藥只剩下了這麼些,別在她能出逃時鬧出亂子了。哦!還得帶一套他的男裝去換。

    她想完馬上轉向衣櫃那邊,摸黑翻出長衫衣褲,包好,再回到床邊。據書上記載,密道一般在床板之下……怎麼讓他起來?再弄昏他?

    舔舔下唇,咽掉緊張,探手向他。

    倏的,讓裴止天驚愕的是她的手還未碰上龍晃雲,自己的手便被一隻大手握住,隨即,巨大的黑影由躺變為坐。

    低沉渾厚的嗓音響起:「挺好看的。」

    反射性的,要抽回手,卻被捏得更緊更痛。輕輕顰眉,他居然醒了?自己實在太低估他了,咬住下唇,她下一步怎麼辦?

    沒待她思索,他已充滿侵略性地探臉至她面前:「怎麼不說話?」

    粗重的鼻息拂在她臉上,讓她的思緒受到嚴重干擾。想躲,被他猛一拽,不由自主撲向他。

    「原來不是啞巴。」他的聲音滿是得意。手臂有力地摟住她纖細的身子,「為什麼發抖呢?你不是來求我臨幸的嗎?嘖,瘦了點,不過手感還行。」

    我的天!他居然還上下亂摸!!

    在被制住的情況下,裴止天躲得很辛苦。這個王八蛋!她看得沒錯,他果然是個大色魔!她來是想逃跑,不是求他臨幸來的。忍不住,狠狠向他亂動的壞手咬去。

    龍晃雲猛地推開她。

    裴止天一個不穩,跌坐在地,皺起小臉。屁股好痛。摸索著,把藥捏進手裡。

    「呵……」低笑從他的喉嚨深處發出:「你讓我想起一隻貓兒。只是……不知你是否就是她?」高大的身形自床上下來,一步步向她踱近,「想一想,她是只傾城的貓兒,就不知你——」

    她猛然躍起,手中粉末撒向他,自己則緊緊屏住呼吸。

    他一窒,身子搖搖晃晃歪下去,卻在最後一刻將她拉倒至他身上。

    裴止天有些慌了,脫口而出:「你該昏了!」這藥沒剩下的了。

    「果然是你。」龍晃雲聲音聽起來有些咬牙切齒,「裴止天你……這裡有密道?」

    月光終於斜斜照亮屋內暖昧交纏著的兩條人影。

    察覺他黑亮眸子逐漸渙散,她笑了,醉人而又幸災樂禍至極:「王爺,你比我想像的要厲害多了,可惜呀。」

    「是嗎?」他揚起一個邪笑,突然壓低她的頭,唇印上她的唇,準確無比。

    啪!!!

    留著耳光在他頰上,她人已躲得老遠,黑暗中傳來低斥:「龍晃雲,你太過分了!」

    「那你呢?」懶洋洋地低笑,「裴止天,你也不……差……」聲音沒了。

    「咦!可惡!」纖小的身影等了一會兒才出現在月光下,踢了准屍體幾腳,才開始找密道,潛下去。

    ********

    兩個時辰後。

    「王爺!王爺!」屋外燈火通明,大門馬上被推開,冷炎、冷炙衝進去,發現地上的人,大驚,「快去叫軍醫!」

    再兩個時辰後。

    龍晃雲睜開眼聽到的第一句話是——

    「裴止天迷昏屬下逃了。」

    冷酷之至的俊臉上浮出個笑意:「我知道了。」揮退眾人,龍晃雲閉上眼。

    裴止天……厲害!

    ********

    「呸呸呸……」裴止天套著龍晃雲過大的衣衫顯得十分可笑。毫無形象地蹲在小溪邊漱口,更是毀了她原有的形象。

    「真噁心!連舌頭都伸進來了!」很沒好氣地提著下擺起身,「死王八,這一次我不整得你叫天叫地,我就不姓裴!」罩著大衣服的小身形,搖搖晃晃往山下走去。

    在南疆城裡發現了汪洋留下的特殊記號,很容易便找到城郊的土匪幫。他們沒走遠,只不過攻下了另一個山頭,滅了另一個仇家兼惡霸,暫居下來看情勢。

    當裴止天出現在山寨門口時,第一個大哭出來的竟然是甘泉。

    所有人都奇怪地瞪她時,她才猛收眼淚邊抽泣邊臉紅地大叫:「看什麼看!本姑娘把口水當淚水奇怪嗎?」

    江海歎氣,攀住她的肩:「我以為你要假意先感動止天,再趁機背後捅她一刀,原來不是啊。」

    「你才是!」甘泉大叫。

    汪洋微笑:「你回來了。」

    裴止天扯扯身上過大的滑稽服飾,聳肩:「他們過於看重我的地位了。」

    「才不,老大已準備今夜進攻了。」甘泉快嘴道,「哎呦!」立刻摀住頭,一個跟頭閃得老遠,「喂!臭江海!我說實話,你揍我幹嗎?!」

    「因為你欠揍。」江海沒好氣。

    「從密道出來的?」汪洋瞥眼看到她靴子上的泥。

    裴止天點點頭,先進入堂內:「我們聊一下。」得抓緊時間,再不可小看龍晃雲了。

    汪洋瞭解地喝退眾人:「江海、甘泉,你們過來。」

    四人圍著八仙桌坐下。

    「要不要成為官府軍?」裴止天給自己倒了杯茶,細品。

    汪洋,江海,甘泉對望一眼,室內陷入安寧。

    裴止天幽雅地為自己倒上第四杯茶時,汪洋才開口:「龍晃雲?聽聞他是個凶殘的人,雖然戰績斐然。」

    輕擱下茶杯,裴止天凝向汪洋:「作為一個統領,他是現在不可多得的明智將軍。」實在不願講那個混蛋的好處,垂下眼瞼,「他作戰時,敢大膽起用新將,所以常以奇術獲勝,這其實是新人新點子。平日,他在王府,廣結名人雅士,重才且擅用才。」

    江海摸著下巴:「我相信你,止天。但,我們並不願成為官府中人,只是想安逸地在七彩雲天生活下去而已。」

    裴止天聳聳肩:「我在那邊聽到,他是要將我們作為第一個目標除去。」

    「大不了跟他拼了!」甘泉一拍桌子。

    沒人理她。裴止天慢條斯理道:「若以另一種稍微激烈的方式讓他明白,滅掉我們並無任何好處,那他會考慮和我們聯盟。要知道,若有我們的幫助,他想取下南疆事半功倍。」

    「什麼方法?」汪洋靠向椅背。

    裴止天緩緩抬起頭,眼神亮得讓三人同時屏息。

    粉唇吐出幾個字——「攻佔鎮南王府。」

    絕美的笑,浮上清艷的面龐,期間交織的美麗和邪惡讓人從心底打出冷顫。

    甘泉下意識抹抹脖子,發誓在裴止天對她露出這種表情之前,一定要好好做人——真是,太恐怖了。

    *****

    南疆城近來喜洋洋。皇上親派的鎮南王終於到達南疆,而第一件事並非讓各地官員拜見,而是開倉放糧,並採取一系列治水養地的利民之策。

    鎮南王府

    「王爺真是為人民謀福了。」一票官吏讚不絕口地聚在大廳,議論且等候著新到王爺的第一次召見。

    「是啊,南疆總算有福了。」

    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從後院出來:「王爺到!請各位大人入座。」

    聲音剎時靜下來,所有人忙歸位,恭敬地取下官帽執於手中。

    白紗帳後的座椅被高大身影佔據,其身側分別站立了兩個護衛。

    管家垂低的頭,終於昂起,露出令人驚艷的面孔:「各位大人入座。」

    眾人入座,沒人敢多瞄管家一眼。

    白紗帳內的人開口。

    「本王今天召你們來是共商如何處理南疆所有山盜搶匪的事。」「王爺」咳嗽一聲,「全南疆,有二百五十四家山盜,你們認為該如何解決才不會殃及民眾的安全?」

    官吏們一下子又議論起來,其計策無外乎以暴制暴,全殲;也有人說此事要從長計議,多少年來都未解決的事不會因為一個王爺的到來便立即平定;還有人建議由官府出兵保護來往商家,既得名聲又取利潤,一舉兩得。

    再次安靜下來,帳內人又開口。

    「眾位說的各自有理,但本王以為招安更快。如果我們對其勸降,讓其組成鏢局,遵守一定的規矩,並保證不同侵奪南疆人民的財產。若他們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悔改,本王不介意用武力消滅。」

    官吏們怔了下,沉思不久便都說好。

    「好吧,請各位大人先回去,馬上張貼通告,要以招安優先,不可提任何附加的條件。」

    「是。」

    管家再次放開噪子:「恭送各位大人。」

    待人盡散去,白紗帳才被撩開:「嘿!真有你的。」江海率先走出。

    「是呀,一發佈下去,那個什麼王爺,騎虎難下,若真的回來當王爺,他也不得不以招安為上。」甘泉笑呵呵地順手抓過桌上的桃子開啃。

    「如果龍晃雲表面不得不招安七彩雲天,私下裡又處死我們幾個洩恨,怎麼辦?」汪洋沒好氣搶白道:「我看你們進了王府,就以為所有問題都迎刃而解了。」

    「所以下一步,要逼他允諾不殺我們。」裴止天摘下管家的帽子,後捋的頭髮全部落下,覆住光潔的額,「我們要直接槓上七彩雲天。」

    「真假美猴王?」甘泉笑了,大咧咧一拍胸口,「交給我去辦。我可以激出他們!」

    「甘泉。」江海看不下去了,忙拉住她,「人家還沒行動你就已經被激了。等下一步好麼?」

    甘泉小劍眉挑得很高:「幹嗎要這麼依賴止天?萬一半途中她嗝掉了,你們也要捧著她的骨頭占卜嗎?」

    話一完,馬上見著江海和汪洋在認真考慮,甘泉直接倒地:「喂——真家受不了。」

    汪洋微笑:「止天沒那麼短命的。」

    一向無表情的裴止天居然彎出個極淺的笑來:「甘泉說的沒錯。萬一我死了呢?你們得盡快把計劃順利推行。否則到我沒辦法再幫忙時,就難辦了。」淡淡將目光移向院中,舉步過去,心中已有去意。她又不是白癡,直接面對龍晃雲,找死哪!

    汪洋點點頭,江海和甘泉往外去。

    他獨自跟著她來到院中。

    仰頭向天,下午還明艷的天一下子又陰冷下來。五月,葉間仍有嫩意。仍未到夏嗎?去年是年後南下,如今也該回去看看了。她美麗而又脆弱的母親,永遠護著她的弟弟和為裴家操碎心的爹。淡然無笑意的笑躍上臉頰,讓汪洋幾乎醉去。

    良久,他才開口:「你,是要離去?」

    她沒回頭:「乏了。」有點對不起他吧,仍是開口將這一年當遊戲的事給挑明了。垂下眼,目光灑在滿院的花兒上,美得與這陰天不符。

    汪洋上一步在她身側,伸手取下朵花,在手中細細看看。

    櫻唇開啟:「龍晃雲是個驕傲而自負的人,他容忍諫言,聽從勸告,但不代表他會真的放在心上,你……能夠適應從龍頭老大變更為一名手下嗎?」

    汪洋挑高眉,有些詫異裴止天提出的問題。隨即仍是微笑:「若龍晃雲同意我們從良,我只想把七彩雲天改為一個鏢局,兄弟們都是粗人,幹這行仍有口飯吃;再不,可以在七彩雲天後邊開田。打打殺殺的日子,都膩了。我是名義上的寨主,也統握了幾百人的性命,但並不是什麼老大,山寨是靠實力當頭的,誰強,誰能讓大夥兒過得好就聽誰的。從良,我無非只能是一個農人或鏢師,沒辦法成為一個手下什麼的,也不會和龍晃雲起衝突。」

    他看著花朵兒:「你要弄清楚什麼呢?止天。」

    「我想知道,男人,是不是都對權勢趨之若騖的。」回頭慵懶至極地一笑,「你似乎是個特例,汪寨主。」

    仍是撇不去心頭的那股窒息,汪洋索性不去理睬:「你四處遊玩,就是想肯定你對這世間的看法,或尋找特例?」

    「不盡然。」拉攏一下外袍,感覺有點兒涼意。柔柔仰起頭,覺得身子累得很。淺閉上眼,「快點兒推行計劃吧,我想去休息一下。」

    汪洋無聲熱切地看了裴止天一眼,才道:「隨我來,你好好休息,我馬上把消息散佈出去。」

    轉身,鳳眸微睜:「龍晃雲是否震怒,我不知道。」

    「我們會小心的。」

    放鬆下來,似乎特別容易入睡。裴止天睜眼時,窗外已滿天星斗。

    懶洋洋支起身,不覺得肚餓,只是全身仍有股懶勁未散去,讓人只想蜷在被窩裡不想動。

    沒點燈。纖手拉過床邊的厚裘裹了,慢慢探足摸黑找著鞋,下床。移步到窗邊,優雅若仙。

    涼涼的夜意,少少浸入衣裡來,讓人竟覺得似乎有點醉了。

    好悠閒的日子,感覺有些浪費。若是以往,她該會燃燈唸書或是思考事件。像這樣放任思緒走動,真是一種浪費。

    夜蟲鳴叫著。夜的淺涼讓她不願動。

    夜,什麼也看不見,僅朦朧的深淺黑暗勾勒出遠近的景物。好像……整個人溶於這其間,也變成了這暗黑的一分子。

    感覺……好美,好愜意。

    絕美的唇,緩緩彎出朵笑來,素手撫過唇邊扶向窗欞,一下子笑意由鳳眼向全身擴散。整張臉,整個人,明艷起來,突兀的,整個像被烘托似的,在暗夜中完完整整被襯出來,迷人得讓週遭灰澀得難以入眼。

    流轉眸光視線定在圓內暗中某一點。笑容,仍美艷地懸在唇邊,沒有隱去。

    渾厚的男低音,摻著少許沙啞,好聽地響起:「挺好看的。」逐漸,高大而強健的身形也在暗夜中一點一滴清晰起來。

    夢幻般,兩個聚光體隔著扇窗對視。

    「上次就忘了問,你說什麼很好看?」裴止天噙著笑問,沒有動,保持原姿。

    「你。」龍晃雲直視她,「雖說你很厲害,但不可置否,你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女人。」

    不知為何,她只覺心跳正自加速,美眸仍是不肯躲避地與他對視:「誰言厲害女人醜鄙?」

    「我。」他大言不慚,狂妄道:「厲害的女人往往鋒芒畢露便遮掉了其美貌上的優點,而你卻充分躲開這個缺點。讓人被你容顏迷惑的同時忘了提防你。」

    「王爺抬舉,一向如此直言不諱而仍受世間女子愛慕,因地位還是財氣才藝?」她笑容緩擴大,不自覺歪了歪頭,任未束的青絲滑落胸前。

    他的笑意也在加深。一步步走向她:「地位、財氣讓一個男人可以得到所有為地位、財富而生的女人。而我龍晃雲還是較欣賞看中我的才氣的女人。」

    她仍昂著頭,嬌顏吹彈可破似的柔弱無比:「男人真是奇怪而又貪婪,吃在碗裡還看著鍋裡,有了為財的女人,為何還要強求真心只愛你的女人?倘若真有此樣的女人,若她求你為她獨善其身,你又如何?要她還是要求財女?」

    薄唇笑意不減,低頭凝她:「女人也是貪婪而又奇怪的動物,要求自己的男人有錢、完美,又要他忠於她一個人。聞止天由裴夢從小輔佐大,而裴夢乃前朝一大怪傑,你充分繼承了他的想法,又如何看待此事?」

    琥珀色的眸子流轉,醉人如星辰,櫻唇邊的笑更為艷容強添數筆,美麗的柳眉微垂:「君可比擬當朝第一奇男子,優點可數,缺點無數,狂妄自大,君以為會有女人忍受得了嗎?」

    低沉的笑溢出,柔了整張臉的冷峻:「裴止天,你能嗎?」

    察覺幾乎仰斷的後頸被整只溫暖的大手兜住,她舒服地歎口氣:「龍晃雲,你又想欺凌弱女子嗎?」放心地將後腦的重量交於他。

    龍晃雲又是低笑:「誰是弱女子?在哪兒?」他忍笑道,「我沒有欺負她啊。」

    忍不住,裴止天嬌唇溢出笑聲:「真是罪過,我竟害得最需要保持形象的鎮南王說笑了,該死呢。」

    他的手扶正她的頭:「讓一下,我進去再和你說。」

    她又是低叫:「哎呀!王爺要私闖閨房了!」讓開嬌小的身子。她其實不矮,真的不矮,在北方她都屬於較高的女子,可一和龍晃雲相比,就愣是會變成他身側的螞蟻。沒辦法,龍晃雲的身高太誇張了。

    龍晃雲利落地躍入屋內:「少胡扯了。」一把擁過她,撫上她面頰的手幾盡憐惜,「噍,冰成這樣,到床上去,我還有事和你說。」

    「哎呀。」她剛要再低叫,唇猛地被堵住。

    用他的唇。

    閃電般地啄觸,讓她的心跳漏了半拍。

    「再亂說話,我可不保證改變來這裡的初衷。」他押著她到床邊,鉤了張凳落座。

    她乖乖爬上床,不再多吭聲。這個孟浪的男人!她還是個未出嫁的女人呀,傳出去,以後誰敢要她。忍不住,幽怨地一眼瞪過去。

    他很無辜地聳肩,黑暗中都無法讓辨別那臉上可惡的笑:「說到鎮南王,我是來問你,你要報復我到什麼程度?」

    裹緊被子,她昂昂下巴:「你知道啦。」淺笑又止,「其實大部分人都希望有股力量將南疆平定下來。」

    「你們怎麼知道我不會這麼做?」

    「我想看你會氣到什麼程度。」

    龍晃雲搖搖頭:「我派人探察過汪洋,他當鏢師可惜了。」

    「那就是他的事了。」她輕垂下頭,企圖看清躲於被子下的手指,「我只是穿根線,讓他當回良民。」

    「七彩雲天有不少仇家,若他當了鏢師又能怎麼樣?」他伸手,玩著她垂下的發,髮質柔軟滑順得令他心中暗許,以後一定要找有這種髮質的女人。

    裴止天倒沒想到過這一點:「那繼續打殺下去?」

    「還不如讓他詐死。」

    「兩百多人怎麼詐死?」

    「那你說該如何?」他抱著手端坐椅上。

    她咬著下唇,微瞇鳳眸:「你的意思仍是要他為官府辦事?」

    他點頭:「我可以讓他統令兵士,駐守邊城。」

    「他只願清靜過下半生呢?」她反駁,「哪有人一輩子想打殺不止的。」

    他聳肩:「那隨他嘍,我倒只欣賞他領兵的果斷。」

    她只是沉思:「這得問他。」抬起頭,「你怎麼和他攤牌?」

    他看一下其他地方:「到你們和七彩雲天槓上,我恢復身份後,我會問他的意見。他是個領軍的人才。」

    「男人,英雄惜英雄的怪物。」她皺皺鼻子。

    他親暱地揪一下她的耳:「女人,老是不願把自己的東西捐出的怪物。」

    她竟有些撒嬌了:「不行啊!」

    「行。」他似乎很容易被她逗笑,「那你呢?被本王招安?」

    「不告訴你。」看向窗外,驚覺天已微亮,忙伸手推他,「喂,你該走了,王爺,天一亮被人看見可不好。」

    他聞言爽朗大笑:「哎呀,惡女子利用完人就趕人了。」

    她臉紅道:「說那麼難聽,你才利用人,快走啦。」

    他替她拉攏滑落的被褥,低頭與她額頂額:「留下來,嗯?止天。」

    感受他的鼻息,她不敢看他的眼:「你快走啦!」

    他笑了,飛快吻她一下:「別走。」閃身離去。

    她捂著唇,呆呆坐床上,半晌才吐舌:「才怪!」吃她豆腐就以為她會聽他的?門兒都沒有!

    她與汪洋他們一齊用早餐。

    甘泉頭也不抬地大口大口喝粥:「止天,你今天心情特別好?」

    倒是裴止天淡然抬起頭瞄她一眼:「哦。」又垂下頭,慢慢吹涼勺中的粥才入口。

    江海嚼著肉塊:「昨夜你屋裡有人?」

    裴止天再抬頭,褐眸印上江海的故作自然狀:「你以為是誰?」

    汪洋放下杯子:「昨夜有兄弟發現有人在府外接應,天微亮後回去的地方是七彩雲天。」

    「唔,你們以為我做了什麼?」心裡有些發笑,靜靜用好早餐,「我要到城中一趟,今天還有幾位官爺要來,你們自己看著辦吧。」輕起身,冷不防地開口,「甘泉,好像你昨天一夜沒回房哦。」

    「呃!」甘泉當場被嗆住。

    江海橫瞪過去,臉色立即拉了下來。

    裴止天微挑著眉,心情極佳地上街去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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