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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癡 第6章(2) 作者:針葉
    「沒關係的,山山,」虞叔南聳肩,「古人彈鋼琴才顯得詭異,不合邏輯。」

    「就是,就是。」顧牧削削削,「再說一個,這是本周流行的關氏詭異事件——T恤的暗戀。」

    「現在沒到穿T恤的季節啊。」顧山山準備好一顆土豆,打算邊削邊聽。

    「就是因為沒到季節才詭異。」顧牧三下兩轉削好一顆,清清嗓,調節一下情緒,開講:「關氏前段時間不是舉行了一場拍賣會嗎,拍賣品中,有一件具有八年歷史的名人T恤被人拍走。那人買下T恤後,原本只是掛在家裡當收藏,初時沒注意,過了幾天後再看,T恤的圖案好像移了點位置。那人以為是皺褶,隨便拉平了一下。到第二天早上醒來,他發現自己居然穿著那件T恤。他以為是妻子的玩笑,抱怨幾句後立即脫下來。可是,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連接三天他醒來時都發現自己穿著那件T恤。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患了夢遊症。他把T恤壓在櫃子下面,不敢睡覺,卻又不知什麼時候迷迷糊糊睡著了,等他驚醒,果然,T恤又穿在他的身上了。他剪,他扔,他燒,他嘗試了所以消滅這件T恤的方法,都沒用。從此,他的精神越來越差,健康狀態急速下滑,最後……」

    「最後怎麼樣?」顧山山嚥了下口水,為恐怖結局做心理預防。

    顧牧很乾脆,「他穿著那件T恤躺進了醫院。」

    「……的冰屍櫃?」顧山山以為他話沒說完,顫顫抖抖地補充了後半句。

    「不是,是腦科。」

    「切——」顧山山一顆土豆拋過去,「和上次你說的『鬼單車』一樣。」

    「哎呀,那次和DANO一起都不算什麼,可怕的是『午夜一點的單車道』啦。」顧牧的嘴彎成下弦月,「據說,午夜一點的時候,你千萬不要在單車道上一味前行,最好扭一扭,拐拐彎,不然,你會騎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再也回不來了……啊,我發現DANO的膽子真的很大,魚腩哥,你說是不是關氏裡的人膽子都很大。」

    虞叔南瞟了他一眼,「你怎麼知道他膽子大?」

    「上次啊,他出差前,我、小老闆和他一起回家,路面上突然伸了一隻手出來,還抓呀抓的,DANO臉也不變,立即說是下水道工人。後來真的從地下管道裡面爬了一個人出來。」

    虞叔南瞇眼想了想,突道:「他好像離開很久了。」

    「小老闆天天在想他。」

    「你又知道小老闆天天想他?」

    「魚腩哥,你不覺得小老闆現在歎氣的次數比較多嗎?」

    「哦——」一道長長的戲音響在兩人頭頂,「我什麼時候歎氣比較多?」

    喝?兩人同時抬頭,再同時扭頭,瞪顧山山——不厚道呀不厚道,小老闆在後面居然不提醒他們。

    「吶,小牧。」勞又樂將兩袋垃圾遞到顧牧面前,為了剛才的「歎氣說」罰他跑苦力。

    「樂意效勞。」顧牧快快樂樂接過垃圾。推門,腳剛邁出店門,一聲尖叫響起。

    女孩的尖叫!

    眾人跑出來,只見一名女孩尖叫著捉著顧牧的手,「啊——是你是你是你。」

    「……」他不認識她好不好。

    勞又樂站在店門邊,抱臂微笑,看熱鬧。其他人的眼中也明顯寫著——肯定是你把妹妹把出了問題。

    「學生妹,你是不是認錯……」

    「是你是你是你!」

    「喂,拜託,我……」

    「是你是你是你!」

    「我……」

    「就是你啦——」

    我圈你個叉!顧牧瞪著袖手旁觀的同伴,耐心全失,轉頭吼那名女孩:「喂,我不認識……」

    「是你——是你是你是你!就是你!」

    「小牧,你就承認了——吧!」虞叔南勾唇一笑,「把妹妹出問題了。」

    「誰——」尖銳的吼聲突然壓了下去,他扭頭怒瞪,極力壓抑,「誰把了?小老闆,我根本不認識她。」

    「是你是你!就是你!」

    「聽,人家都說是你了。」勞又樂落井下石。

    女孩穿著深藍色的校服,額上搭著30度斜坡的密密流海,一把小辮紮在腦後,清純可愛,涉世不深。

    她被顧牧一吼,轉頭看了站在店門前的三人一眼,驀地,她放開顧牧衝上來,改抓勞又樂的手,聲音尖尖的:「是你!是你們,我找到你們了。」

    勞又樂被她扯著手臂搖晃了一下,有點跟不上速度。

    剛才不是小牧把妹妹把出問題嗎,怎麼現在又變成她?

    「我……我叫蕭妙雅,那天……就是那天……那天晚上……」女孩興奮過頭,說話結結巴巴。

    她覺得女孩有點眼熟,不過,為了澄清關係,她冷靜地表態:「蕭妹妹,我應該沒有和你共度過什麼晚上。」她目前有男友一名,沒有斷背傾向。

    「不是不是,是你們救我的那個晚上。」女孩終於把話說清楚了。

    「啊,鬼單車!」提著兩袋垃圾的顧牧終於理解到突發狀況的緣由。

    鬼單車?蕭妙雅同學愣愣看著他。

    勞又樂明白了,虞叔南和顧山山對視一眼,也明白了。

    「親愛的DANO,我今天六點起床,早餐賣的是梅花蛋糕,午餐吃的是騎士炒臘肉,小牧炒的時候已經放了一勺鹽,後來他有事走開,山山接手炒,結果多放了一勺鹽,把騎士炒鹹了……」

    不行不行,這是廢話。對著電腦敲字的女子按住delete鍵,將這行文字刪掉。

    「可愛的DANO,你今天在澳大利亞還好嗎?具體研究工作我沒辦法幫到你……」

    不行不行,還是廢話。勞又樂繼續刪。

    「帥帥的DANO,澳洲的風景很漂亮,你拍的照片也很漂亮,我都存在電腦裡……我全力地想著你。我不遺餘力地想著你……」越敲越慢,她往床上一倒,烤餅一樣翻來翻去,嗚咽:「啊啊啊……怎麼留言,怎麼留言嘛。」

    元旦過後,他和研究組員同赴澳大利亞研學,轉眼已經一個多月,就連農曆新年也是在那邊過的。他們未必天天在網上見面,不過他或多或少會有留言。好比關氏研究組的課題研究合作對象是墨爾本的莫納西大學,他們被安排住在莫納西大學的公寓裡。墨爾本與中國的時差是2小時,每天她在這邊八九點的時候上線,他那邊已經十點多近十一點了;她這邊冬春交替,她天天穿得像米奇林(這是他說的),澳大利亞卻是天藍地爽的初秋,他一身短衫羨慕死人。

    時差有這麼厲害?

    她當時完全沒想過南北半球問題,就這麼傻乎乎地問了過去。等他笑出聲的時候,她才想起季節不是時差問題,是地域問題。

    她不可能去怪太陽的直射點吧!難道要罵那顆火球的直射點為什麼總是在兩條回歸線中間移來移去?罵那顆火球陰晴不定還想左擁右抱?

    罵了,她就真的成白癡了。

    沉思之際,電腦傳來輕輕的響聲,屬於他的對話窗口彈出來。她挪到電腦前,將正在放映的卡通窗口縮小到一邊。很快,他的笑臉出現在屏幕上。

    他劈頭第一句竟然是:「在看《反叛的魯魯修》?」

    她緘默。猜測正准,她能否認嗎?

    「今天小飯館怎麼樣?」

    想了想,她將今天的尋人小插曲告訴他,換來他的哂笑,「聽起來,那女孩對小牧有好感。」

    「年齡段接近吧。」她一心二用,看到一隻飛翔的鳥翼出現在魯魯修的眼睛裡。

    「有沒有想推新菜色?」他在那邊歪歪腦袋,食指突然點上屏幕,害她看到一個超級放大的螺旋指紋。

    「沒有。」她努力端正表情,唇角起波浪,追加一句:「不要再給我看蝙蝠大餐了。」

    她只是開飯館,可不表示她什麼都吃。

    前幾天,他神秘兮兮地發了一包壓縮圖片,說是給她做新菜色參考。她打開一看,水……水煮吸血鬼?

    通體純黑的動物齜牙咧嘴浮在淺碧色的湯麵上,兩隻手爪宛如木乃伊般交錯抱疊在胸前,兩隻腳爪抽筋般地蜷縮著,薄而黑的翅翼就像吸血鬼的斗篷大衣。半閉的無機質眼珠子,尖尖的獸牙,完全是一張死不瞑目的臉。

    他說這是澳大利亞的特產——水果蝙蝠。因為吃水果長大,所以得名,而且體形可以和小貓媲美,一鍋湯只需一隻就夠了,據說很多人慕名去喝蝙蝠湯。

    看到那種臉,喝得下去的人真是勇敢哦……她吐口氣,話題回到小牧身上,「小牧說你把他害慘了。」

    「哦?」遠在澳大利亞的人瞪大眼。

    「你讓他找電話的時候,他亂摸亂摸,不小心按到了拍照,結果他的一張臉部特寫存在蕭妙雅的手機裡。蕭妹妹又是個堅持不懈的人,為了尋找救命恩人,她憑著這張扭曲的特寫大頭像在周邊找了很長時間,最後終於找到了小牧。」

    「這不慘吧。」

    「對,這不算慘。小牧把那晚的事很清晰很詳細地說了一遍,將所有功績全推到你身上,還說想感謝等你回來以後再感謝,他還把你的電話給了蕭妹妹……」屏幕裡的人突然嗆了一下,「但這樣也無法撲滅蕭妹妹的熱情,她把她的家庭住址、學校班級、電話、網上聯繫方式全部給了小牧,用來交換他的電話號碼。她知道小牧是我的夥計,居然很放心地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她等一下就帶老爸老媽來。」

    那邊的人終於忍不住笑出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聽起來不像感謝,反倒像被人追殺。

    笑得前伏後仰之際,柳秋沐突然坐正身子,向大門望去一眼。

    有客人吧……她見他在屏幕上用大拇指比比門的方向,說了句「我去看看」,身影消失在畫面外。幾分鐘後,他的身影重新出現,笑瞇瞇地說要介紹朋友給她認識。

    「DANO,希望我沒打擾到你們。」隨著一道清澈的嗓音,一隻女人的手搭在柳秋沐肩上。

    她歪歪頭,心裡有種怪怪的感覺。

    那隻手的主人很漂亮,穿著白襯衣和長裙,全身充滿知性的書卷氣,頭髮長及腰下,眉眼之間別有風情。她將腰伏低,趴在椅背上衝屏幕一笑。

    對女子而言,或許這只是單純的打招呼,可看在北半球的勞小老闆眼中,卻是女子親暱地依伏在柳秋沐肩頭。

    「又樂,這是水洛,姚水洛……」柳秋沐的聲音斷斷續續從喇叭裡傳出來,似乎很高興介紹朋友給她認識,可,她聽得心不在焉。

    姚水洛?不就是他提過的前任女友之一。啊,這麼若無其事地把前任女友拉來介紹給現任女友,說明他胸懷坦蕩蕩?

    他們要討論工作是他們的事啦,她聽得霧沙沙,可不可以不要聽?

    他當她不會酸是吧?

    或許她不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她就是小人,怎麼樣。她一向是先小人後君子的。有些事看上去很透明,好像沒什麼曖昧,可越是透明的事,越有隱情,只不過隱情埋得深,被忽視掉了。

    點開《反叛的魯魯修》,她決定暫時把他拋到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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