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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請帶他回家 第5章(1) 作者:卻三
    即使忙到腳不沾地,許江浪仍然不時帶著大家來看柳輕碧,幾人每次熱熱鬧鬧地來,圍著她嘻嘻哈哈一陣後,風捲殘雲般把帶來的和她準備的食物消滅,然後又熱熱鬧鬧地離去。

    只有面對著一室的狼藉時,柳輕碧才會覺得特別孤單。她想起林黛玉的話「聚時歡喜,散時就格外冷清」,不由深深歎息,原來自己也是個怕寂寞的人,也渴望在人群中得到溫暖。

    到寒假時,秦白棉打電話給她說要參加學校活動,不回來了,她沒有問起許江浪的情況,大概是想努力忘記。忘記一個人只要一個辦法,永遠不提起,永遠不要談論關於他的話題,想到他時趕快找些事給自己做,讓自己忙碌起來。

    她閒了下來,卻好像一顆心懸在半空中沒有著落,拿著書常常看不進一個字。這天早晨,她發了很久的呆,打起精神來收拾完屋子,心頭一動,拿起棉外套按許江浪說的地址去找他們。

    他們住在酒吧街後面的一條小巷子裡,S市極大,她轉了兩趟車又走了大約十分鐘才找到酒吧街,想起他們每次要這樣倒半天車,她心裡酸楚不已,要知道他們每天趕場都要到凌晨兩三點,難怪他們幾個越來越瘦。她暗下決心,不能老是這樣讓別人為自己操心,也應該為他們做些什麼了。

    敲了很久的門,元寶睡眼惺忪,頂著蓬亂髮來開門,嘴裡還罵罵咧咧:「哪個王八羔子這麼早來吵,要沒什麼事老子捶死你……」待看到門口站著笑意嫣然的柳輕碧,嘴巴張得大大,一會才回過神來,「輕輕姐,你怎麼來了?」

    柳輕碧玩心頓起,「我來給你們當保姆啊,不歡迎啊,許江浪呢?」

    他反應過來,連忙一閃身把她讓進來,「外面冷,輕輕姐你快進來,老大還在睡,我去叫他起來。」

    柳輕碧進了門頭都不回說道:「不用了,我去把他鬧醒。」

    元寶笑著指指左邊的房間,柳輕碧摸了進去,許江浪睡得正香,一半被子掉到地下都不知道。她「嘻嘻」一笑,把自己冰冷的手塞進他的頸窩,他被突然的溫度凍得直縮,迷糊中伸出雙手來摟她,她慌了,在他懷中掙扎起來。感覺到自己懷中真實的溫度,他睜開眼,對了許久的焦距才悚然一驚,「輕輕,真的是你,我這是在哪兒?」

    「哈哈……」一陣狂笑中,門口三個腦袋縮了回去。

    許江浪頓時明白過來,恨恨罵道:「小兔崽子,看你爺爺笑話,不想混了是不是!」一邊慌慌張張往身上套衣服。

    柳輕碧含笑看著他,「你別慌,我放寒假了,悶得很,想來看看能幫你什麼忙。」

    許江浪「嘿嘿」笑道:「瞧我,不讀書把寒假都忘了,我早就應該去陪你的,你一個人在家肯定悶嘛。不好意思,昨天胡混得太晚了。你別忙,我沒有事要你做,路這麼遠,天又冷,你肯定累壞了,你先歇歇,我去買菜做飯。」

    門外響起了歡呼聲:「有口福了,不用吃泡麵了!」

    柳輕碧見他套牛仔褲的慌手慌腳樣子,吃吃笑了笑,忙轉身出去,把棉衣脫下來,袖子一捋就開始收拾屋子。客廳裡丟滿了他們脫下來的臭鞋子臭襪子,她把襪子拾起來,捏著鼻子一雙雙配好對,然後到浴室泡洗。

    許江浪把小慶和元寶支使出去買菜,自己陪著她洗東西,悶聲不吭的阿亮則找了個掃帚掃地,一會又從箱子抽屜裡翻出更多的髒衣服,柳輕碧看得頭皮發麻,狠狠瞪了許江浪一眼,「你們平時都不洗衣服的嗎,怎麼都堆成山了?」

    許江浪看著她泡在水中紅彤彤的手,心疼極了,把阿亮在心裡詛咒了許多遍,訕笑著回答:「我們都是從髒衣服裡找出比較不髒的穿,所以就堆這麼多了。其實不洗也可以,有些還不髒,可以再穿的……」

    柳輕碧把垂下的髮絲捋在耳後,牙齒磨得嘎吱響,「一群懶蟲,沒餓死你們真是奇跡!」

    沒奈何,輕輕洗衣店既然開了門,就沒有半路歇業的道理。許江浪把拖完地的阿亮扯上,三人洗了快兩小時才洗好,柳輕碧把衣服晾到陽台的鐵絲上,又進去房間把他們的床單被套扯下來,一看,連心都開始發涼,這些全都黑得看不見原來的顏色了!

    叫阿亮又拉了根鐵絲,她把床單被套也洗了。元寶和小慶買菜回來,許江浪把菜接過來,一揮手,「快去幫她洗東西,我去做飯,阿亮快來打下手!」

    在兩人的幫助下龐大的工程總算完成,她這輩子從沒有洗過這麼多東西,雙手酸軟,累得連話都說不出來。看著滿屋子的狼藉,她還是不願坐下來,把屋子收拾乾淨了才一頭栽倒在那破沙發上,再也不想動彈。元寶和小慶大呼小叫,也一邊一個癱在沙發上。

    許江浪從廚房伸出頭,「元寶,去買飲料給輕輕,再帶幾瓶酒上來。」

    元寶噘著嘴,「每次就知道叫我,看我個小好欺負,我也累呀……」

    小慶笑呵呵地起來,「別噘嘴,像個小媳婦,我陪你一起去總成了吧。」元寶還想反駁,被小慶一拉,委屈地朝柳輕碧直眨巴眼睛。還真像受氣的小媳婦,柳輕碧被他逗得眼淚都笑出來。

    沒有飯桌,五人圍坐在茶几旁吃飯,許江浪一臉笑容,往柳輕碧碗裡拚命夾菜,三人擠眉弄眼,竊笑不已。

    吃完飯,阿亮被打發去洗碗,小慶去買水果,元寶說累,打死也不出去了。小慶小聲朝他罵了句:「不懂事!」氣得直哼哼朝外面走。

    許江浪從包裡翻出個厚厚的大本子遞給她,赧然道:「這裡是我們自己創作的一些歌曲,我們打著原創的招牌,所以一些主題酒吧找我們唱歌的很多,你悶的話今晚去聽我們唱歌吧,不過要小心一點,不要亂和別人說話。」

    柳輕碧一頁頁翻著,她看不太懂裡面的豆芽菜,但是被歌詞吸引了,她疑惑地問許江浪:「這都是你們寫的嗎?」

    許江浪有些發窘,「你是中文系的高材生,班門弄斧,實在不好意思!」

    一旁的元寶嚷道:「老大,你就別謙虛了,那些客人每次聽你的歌都入迷了,一直叫我們一遍遍重唱呢!」

    許江浪撓撓頭,發現面前的女子眼睛晶亮地看著自己,一股火苗從心底噴出,燒得渾身都熱起來。

    柳輕碧不知不覺陷入了面前那雙深邃的火熱眸中,心怦怦直跳,她被自己的感覺嚇到,把目光慌慌張張移到本上,輕笑道:「我本來就知道你會唱會彈,沒想到你還真有本事。」

    許江浪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的波動,欣喜若狂,強抑住自己的快樂,「你喜歡的話我以後多寫些唱給你聽,還有,有什麼地方不對要隨時給我提意見。」

    柳輕碧和許江浪兩人頭挨著頭翻看著,阿亮從房間出來,見元寶朝他直努嘴,立刻會意,悄悄繞到他們身後。看著兩人不時旁若無人地對看一眼,柳輕碧一臉溫柔的笑,臉紅到了脖子根,許江浪的嘴都快咧到耳朵了,不由吃吃笑出聲來,把兩人的頭碰到一起。

    兩人俱是一驚,摸著腦袋同時回頭看他,許江浪惡狠狠地盯著他,「你搗什麼亂,給我坐旁邊去!」

    阿亮朝他們做個鬼臉,和元寶擠到一起,元寶趁勢摟住他的脖子,阿亮拽著他的手想把他摔到地上。兩人正在玩鬧,小慶回來了,看到元寶整個人掛到阿亮身上,臉一下就黑了,「元寶,看你坐成什麼樣子,給我下來!」

    元寶嘟著嘴放了手,「真是的,什麼都要管,你煩不煩!」

    小慶鐵青著臉把水果扔在茶几上,扭頭走了。

    元寶邊往門口跑邊朝柳輕碧笑笑,「他就這脾氣,輕輕姐別往心裡去!」

    看著柳輕碧疑惑的眼神,許江浪和阿亮交換一個眼色,回頭無奈地說:「輕輕,我也不瞞你,他們兩個是一對。」

    柳輕碧沒聽明白,「一對?什麼一對?」

    許江浪更窘了,幾個字在口中繞了半天才說出來:「就是像男女間那種一對。」

    柳輕碧雖然聽說過這種,但卻是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例子,不由呆住了,許江浪看她茫然的表情,急了,「輕輕,你別這樣,其實他們也和正常人一樣,只想找到自己心愛的人,只是他們找的是同性而已,我想你遲早會知道的,乾脆現在告訴你,你別怪我……」

    柳輕碧看著眼前憂心忡忡的面孔,不禁笑出聲來,「你在擔心什麼,我又不是不能接受,只是有點奇怪而已。你放心,我也很喜歡他們,不會看輕他們的。倒是你,怎麼這麼緊張,說明你自己心裡還有個結沒解開呢!」

    許江浪連忙點頭,「是,你說得對,真的是我有問題。」

    阿亮笑道:「早知道輕輕姐這麼好說話,我們就不瞞她了,老大,你有什麼事情也乾脆一起說出來吧!」

    柳輕碧抓起許江浪的衣領,佯怒道:「你還有什麼事瞞著我,還不快從實找來,小心我把你掛起來……」

    話沒說完,許江浪「哈哈」一笑,一手把她的手捉住,一手反過去把她馱到背上,就地轉起圈圈,柳輕碧大叫:「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阿亮在一旁拍手叫好,這時元寶和小慶勾肩搭背笑嘻嘻回來了,也跟著起哄。

    許江浪轉累了,把柳輕碧放到沙發上,她躺倒直叫喚:「暈死我了!」

    許江浪湊到她面前,「知道我的厲害了吧,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在我面前調皮!」

    他溫熱的呼吸噴在她臉上,她閉上眼感覺著那熟悉的氣息,竟捨不得再把眼睛睜開。

    許江浪看著這朝思暮想的容顏,心頭一陣悸動,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如此接近她,連那鼻上的兩點小小褐色斑點都看得一清二楚,她長長的睫毛輕顫著,如兩隻受驚後展翅欲飛的蝶,眼下有濃濃的黑,這些天她一直在忙著考試,一定沒睡好。她的鼻和唇有著世上最美好的線條,彷彿能工巧匠精心雕刻,她的臉上如染了淡淡的雲霞,就是織女也織不出這樣美妙的色彩。

    他湊近了一點,又湊近了一點,她似乎知道他的意圖,睫毛顫得更厲害了,卻始終沒有睜開眼睛。

    元寶「撲哧」一聲,立刻被旁邊看戲看得正爽的兩人追打出去,許江浪見她睜開眼,悚然一驚,立刻起身,懊惱不已,在心中咒罵元寶:「只差一點點就碰到了,你就不能憋一口氣,別煞風景!」

    柳輕碧臉漲得通紅,隨手拿起茶几上的一本書裝模作樣地翻看,許江浪不知如何開口,見她沒有責問,心頭有些暗喜,癡癡地看著她,越想越開心,眉梢眼角直往上掠去。

    尷尬的氣氛很快被追打回來的三人沖淡,他們又鬧了一會,柳輕碧困極了,一頭倒在許江浪的床上就睡著了,許江浪拿出一件軍大衣,給她蓋到身上,怔怔看著她的容顏,許久後,他終於順從自己的心意,在她唇上輕啄了一下,帶著一臉茫然的笑掩門出去了。

    門外那三個傢伙笑得很賊,元寶湊上來在他面前做深呼吸狀,「終於得親芳澤,真幸福啊!」

    許江浪朝他頭狠狠敲了一記,「不准亂說,給我小聲點,別吵著她了,她一直睡得不安穩,今天真是把她累壞了!」

    四人昨晚沒睡什麼,又鬧了這許久,也是疲憊至極,在客廳沙發上東倒西歪睡著了。

    墜入黑甜鄉前,許江浪想了許久,心中已有了決定。不管以後如何,他今天一定要向輕輕敞開心扉,讓她接受自己,成為戀人也好,仍然做普通朋友也好,只要他愛她就夠了,而且,再也沒人比他更懂她,更愛她,更珍惜她。他怎麼捨得把呵護了這麼多年的寶貝交到別人手裡,他只要一想到他在別的男人懷抱微笑,他就會心如刀絞。

    所以,不管用什麼辦法,他一定要在她身上早早標上所屬權,宣告他已經埋藏心底多年的話語:他一定會陪伴她一生,讓她再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他會努力地唱歌賺錢,再出幾張碟,爭取在這個圈子裡混出名氣。如果她要穩定的生活,她畢業後,他會跟許江洲學做生意,給她世上最好的一切。

    他甚至想,他們以後會有漂亮的孩子,最好是雙胞胎,一男一女,男孩喜歡黏媽媽,女孩喜歡黏爸爸,這樣誰都不會心理不平衡。有了孩子,他一定捨不得給別人帶,乾脆把工作移到家裡,做飯帶孩子做家務,外帶照顧老婆大人。想到這裡,他不禁有些膽戰心驚,三個寶貝要他照顧,他得練成超人的本事才行。

    他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中,他的手被兩個小娃娃拉得老長,中間,輕輕抱著他的脖子撒嬌:「你有了孩子就不管我,我要你陪我……」

    他嘴角微微翹起,一直到醒來。

    好像從來沒有睡過這麼舒服的覺,柳輕碧揉著眼睛醒來時,天已經黑了。她走出房間,發現他們已經不見了,茶几上留著一張字條,「輕輕,我們去表演了,就在前面那條街的舞者酒吧,你睡醒了來找我們吧,我們唱歌給你聽!」

    柳輕碧微笑著把衣服穿上,走出門才發現今晚溫度又下降了,風嗚咽著,吹到臉上如用刀劃過,她把衣服緊了緊,繞到前面的酒吧街。

    酒吧街上燈火通明,這麼冷的天,兩邊還是停滿了各種轎車,人生真的太寂寞,只有不停地在喧囂中穿行才能讓自己不至於覺得冷清,更何況酒本是失意人得意人的聖品,醉裡死夢裡生,美好的時光悄然隱退,天空依然蔚藍。

    她抬頭看著兩邊霓虹閃爍的招牌,終於找到許江浪說的那家酒吧,裡面傳出震耳欲聾的音樂聲,透過被噴得五顏六色的玻璃朝裡面看去,裡面的點點燭光有如幽幽鬼火。她頓時失了勇氣,在門口躊躇著,就是沒辦法邁動腳步。

    這時,門口的一個男孩上來招呼:「歡迎光臨,請問小姐有沒有訂位?」

    她下意識地朝裡面張望,好奇地看著裡面那些閃爍的燭光,搖頭道:「我是來找樂隊那幾個人的,請問他們在哪裡?」

    男孩興奮地叫道:「原來你就是輕輕姐,浪子他們交代過我了,馬上要表演了,快進來吧,他們幫你留了個位。」

    酒吧不大,只有二十幾張大大小小的檯子,有的可以圍七八個,有的只能坐兩三個人,桌子上都用玻璃杯點著小蠟燭,旁邊的人或坐或靠,圍成一圈喝酒玩色盅。酒吧頂上是挑高的鋼筋梁,上面裝滿了各種音響燈光設備,中央是一個略高於地面的舞台,舞台上早擺好了麥克風和樂器。

    男孩把柳輕碧引到舞台角落一個靠牆的小桌子坐下,聲音太大,他湊到柳輕碧的耳邊道:「你先等一下,我去弄點吃的來。」柳輕碧只有在電視上看到過這種場所,惶恐不安地直點頭,一會他端了碗羅宋湯和用小籃裝的麵包過來,衝她說道,「浪子說要你喝點熱湯驅寒,他們馬上要上台了,不能來招呼你,要你有什麼事找我就好,我叫小六。」

    柳輕碧點點頭,心情一放鬆,才發現早已飢腸轆轆。等他一走,她連忙把麵包塗上牛油幾口就塞完,又趁熱喝完湯,小六馬上就來把碗收走,又送了杯果汁過來。

    吃完東西,身上暖和多了,她靠著牆打量著酒吧裡的人,出乎意料的是,她原以為酒吧裡都是浪子這樣奇裝異服的人,沒想到除了穿著艷麗服裝走來走去的促銷員,所有的客人或西裝革履,或一身品位出眾的休閒裝,個個斯文得體;女子穿的或長裙,或套裝,或牛仔,個個端莊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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