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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請帶他回家 第7章(1) 作者:卻三
    勇哥當真在她家優哉游哉養起傷,他一個電話讓手下送來了吃的穿的,還讓他們租了許多錄像帶,沒日沒夜地在客廳看。

    柳輕碧也不管他,做飯時多做一份,他飯量大,炒多少菜每次都被他吃得精光,吃完把嘴一抹繼續逗弄她兩句,好像看到她氣得七竅生煙對他來說是世界上最快樂的事情。

    第三天晚上,兩人正在吃飯時,門鈴響了,柳輕碧起來開門,許江洲走進來,勇哥笑著打招呼:「過來吃飯吧,輕輕的手藝很不錯!」

    許江洲的臉頓時黑了,「你怎麼住在這裡?」

    勇哥「哈哈」大笑,「我難道不能住這裡?這裡有吃有喝有美女伺候,我正好養傷。」

    許江洲目瞪口呆,橫了柳輕碧一眼,哼了一聲就出去了。

    柳輕碧心頭一陣難過,剛想拉住他跟他解釋,勇哥敲著碗笑,「這回你小男朋友該誤會了,你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柳輕碧歎了口氣,看著許江洲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把門關上,沉默著繼續吃飯,勇哥突然問:「丫頭,你怪我嗎?」

    她苦笑著回答:「你弄錯了,他不是我的什麼男朋友,只是我爸爸臨終把我托付給他照顧,他本來應該有自己的生活,我不該打擾他。」

    勇哥深深看了她一眼,沒有再問下去。

    柳輕碧大部分時間都在看書,她看書時,他從來不去打擾,乖乖坐在沙發上看片,看累了就躺一會,他知道睡醒時身上會多床被子,他喜歡那時心頭溫暖的感覺,那是許久都未有過的心安。

    柳輕碧見他長手長腳在沙發睡得辛苦,勸他去父母的房間睡,他笑著搖頭,「客廳大,我待著自在,而且你一出來就能看見我,心裡肯定會舒服些。」

    柳輕碧有時也會出來看一會錄像帶,他總換上些喜劇片,在她笑得前仰後合時陰森森冒一句:「有那麼好笑嗎?你怎麼笑得像個傻妞一樣?」非把她氣得柳眉倒豎才高興。

    看到她家中的茶具,他喜滋滋地弄來安溪極品鐵觀音,催促著要她泡來喝。她父母親都愛喝茶,她從小耳濡目染,自然精於此道。

    兩人總是邊喝邊聊天,他說起自己當年參加對越反擊戰時的事情,「那時人腦子裡好像一片空白,只想著兩個字,活著。其實我們並沒有像外面宣傳的那樣偉大,都是聽到命令就往前衝,活著就算命大,死了也就算了。反正都到了前線了,還能有什麼想頭?看著身邊的戰友一個個倒下,心頭不知道有多害怕,真吃不準什麼時候就輪到自己。我們那個連去打一個山頭,回來的沒有幾個,到了最後都成了好兄弟,所以說戰友為什麼比一般朋友要鐵,大家都是共過生死的,這友情都是在血裡火裡洗過的。」

    他看柳輕碧聽得入神,感慨地笑了笑,「告訴你實話吧,我能有今天也是托戰爭的福,我們打完仗回來,名是有了,又是表彰又是慶功的,可等風頭一過,我們就得自生自滅。現在這個社會是強者的天下,我當初創業的時候得罪的人不少,到今天都不知道有多少人虎視眈眈盯著,要不是我幾個戰友在省裡市裡幫著我,我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他一把扯起衣服,指著腰上一個洞眼嬉笑道:「你看,這就是當年留下的紀念,那次我差點把小命送掉,要不是我在省公安廳的那個兄弟,我現在就真的成了炮灰。」

    柳輕碧湊近了看,他卻笑著把衣服放下,「算了,跟你說這個幹嗎?」他靠著沙發,目光深邃而茫然,似乎看向一個久遠的地方,輕聲說,「輕輕,人活一世真的不容易,這條命說不定哪天老天爺就收了,別老心事重重的,讓自己活得快活些!」

    她低頭沉思著,他一把托起她的臉,笑聲又起,「丫頭,我逗你玩呢,怎麼我說什麼你信什麼。」

    她吃了一驚,往後一退,沒站穩摔到地上,他笑得更歡了。她明白他的意思,暗暗感激,也不惱他,恭恭敬敬為他倒上茶,他「嘿嘿」一笑,嘟噥了一聲:「笨丫頭……」

    她猛地抬頭,眼一瞪,惡狠狠道:「又想說我什麼壞話!」

    他的聲音卻化成悠長的歎息,「跟我妹妹一樣笨……」

    他的傷口很快就癒合了,這天柳輕碧買菜回來,發現桌上整整齊齊放著一疊錢,上面留著張字條,「丫頭,你做的飯菜真好吃,這是我的伙食費和住宿費,有什麼事打電話找我,你的衣服太難看了,去買件新的吧!」

    她無奈地笑著,把字條又看了一遍,看著空空如也的客廳,心頭似乎輕鬆了許多。

    這個寒假似乎特別漫長,在荒漠一般的生活中獨自行走,她如飢渴的旅人看到綠洲,終於盼來了開學的日子。

    她一頭扎進茫茫學海,讀書讀得昏天黑地,只有在這時候,她才能忘記所有,徜徉於心中那塊靜土。

    開學後不久,她終於見到了許江浪。他臉色仍有些蒼白,比以前胖了些,看來他家中把他照顧得很好。見到她,他眸中似乎有火花燃起,話一出口卻有些哽咽:「輕輕,我對不起你!」

    柳輕碧把他讓進屋,輕笑著說:「傻瓜,你哪有什麼對不起我,都是我惹出來的事情,還害你在醫院躺了這麼久,你不怪我我就要偷笑了。對了,好久沒看到你樂隊的朋友,他們還好嗎?」

    他苦笑著搖頭,「怎麼好得起來,都給父母關起來了。我爸媽也不准我出來,專門要人看著,還是我要哥哥找個借口拖我出來的。輕輕……沒想到他們會怪到你頭上去,真對不起,我媽的話你千萬別往心裡去!」

    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在她嘴角流連不去,她讓這微笑把自己心中的苦澀層層遮掩,又跟他絮絮聊了一會,總是他問一句她答一句。一切似乎都回到原點,許江浪滿心的希望漸漸消散,他有種深深的無力感,恨不得撕破面前那偽裝,把她抱在懷中痛哭一場,一想到可能對她的傷害,卻自己先洩了氣,任心中的荊棘瘋狂生長,刺痛難當。

    一會,他忍無可忍,終於起身告辭,柳輕碧把他送到門口,他回頭猶豫地問道:「我媽有沒有來找你麻煩?」

    她愣住了,隨即明白過來,想起吳遠君那天晚上找到她家時那張猙獰的臉,低聲說道:「沒有……你別擔心我,有空常來玩。」

    怕她看見自己淚流滿面的臉,他扭頭就走,走到門口,他強壓著聲音中的波動,沉聲道:「勇哥在外面名聲不太好,你自己要小心。」

    她愣住了,隨即明白過來,低聲說道:「謝謝!」

    聽到門在後面關上,他仰天長歎,「老天,為什麼要這樣捉弄我們……」

    他的身後,柳輕碧把門一關,靠著門軟軟地坐在地上,淚如泉湧。

    只有她掌心血淋淋的掐痕知道,剛才她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控制住自己撲到他懷裡痛哭的衝動。

    她在心中說,浪子,讓我們趕快振作起來,我要繼承父親的衣缽,不能放棄學業。可是,我不會改變,我會一直在這裡!

    許江浪坐進許江洲的車裡,許江洲的唇邊正燃著一支煙,那裊裊的煙霧把他緊鎖的眉頭遮掩,讓他的表情無比茫然。

    等許江浪坐定,他終於從自己的思緒中脫出身來,笑道:「怎麼樣?」

    許江浪雙手摀住臉,黯然不語。

    「弟弟,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你別待在這裡,還是出去走走吧!」

    許江浪擦去腮邊的淚水,猛地抬頭,與他認真的目光交織在一起,良久,終於點頭,「哥哥,謝謝你,輕輕就拜託你了!」

    即使天空再灰暗,日子總是要過下去。

    柳輕碧每天按部就班地上課,晚上就在書房看書或整理父親的文稿,無聊時就抄抄經書,或者泡上一壺濃濃的茶坐在窗前,任憑那心被挖空的痛一絲絲向外發散,把自己緊緊纏繞。

    世界上最難擋的是寂寞,它如附骨的毒,一層層血肉刮開,它仍在冷冷嘲笑著,讓人無所遁形。

    這天晚上天氣很悶熱,她洗完澡走進書房,對著桌上的檯燈發了會呆,慢吞吞地翻開書。

    燈光點亮了外面沉沉的黑夜,一道閃電在她的窗前劃過,春雷以千鈞之勢滾滾襲來,沉悶地在耳邊轟響,她朝外面一看,見到窗前閃過一個人影,失聲大叫:「浪子!」

    那黑影停住腳步,她急忙開門讓他進來,「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在這裡?」

    許江浪尷尬地摸著腦袋,「我看到這裡有燈,想在窗戶這裡看看你。我是來向你辭行的,我已經把樂隊解散了,想出去走走。」

    柳輕碧大驚,「出去?你要去哪裡?你身體剛好,不要出去了,還是回來讀書吧!」

    燈光中她的臉色有些蒼白,許江浪心中一酸,眼睛濕了,低頭悶悶道:「我也是想讓我身體好轉,才想去江南小鎮看看,在那裡休養一段時間,同時照些相片寫些東西。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跟S市日報社聯繫好,他們正要辦一個副刊,已經通過我的樣稿,只等我寄遊記和相片回來,我們還像以前那樣,我負責提供材料,你幫忙整理好拿給他們。我真的不想讀書了,乾脆找些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我本喜歡旅遊和攝影,現在有機會正好到處看看,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倒是你自己要小心!」

    他苦笑著,「我已經跟我哥說過,要他有事沒事過來看看你,你有什麼困難別悶在心裡,一定要跟他說,他神通廣大,沒有什麼是他辦不了的!」

    柳輕碧真想撲到他懷中訴說自己的寂寞,真想對他解釋自己對他的心意,無數的話在喉嚨裡滾動著,卻始終衝不出口,她坐到他身邊,低頭絞著衣角,「你……你在外面要保重,記得寫信給我,回來時要帶相片給我看。」

    他只覺得胸膛漲得似乎要炸開,實在忍受不住這種劇痛,慢慢地伸出手,柳輕碧似乎察覺到什麼,猛然抬頭,怔怔看著近在眼前的手,在心中對自己說:「讓我放肆一次,就這一次—……」

    不等他抽回,她把心一橫,緩緩把臉貼在他掌心。

    她的臉細膩光滑,像上好的絲緞,他呆若木雞,不敢驚動那輕輕在他掌心磨蹭的女子,生怕他一動她就會撲閃著翅膀倉皇逃竄。

    沉悶的空氣裡,無言的溫柔在流淌,如從高山丁冬而下的小溪,每一片落葉,每一朵山花,都因這清可見底的水流而消去生命將逝的惶恐,穿林過水間,生命原本是驚喜和哀傷的交疊。

    他終於看到她眼底錯愕難捨的離情,唇邊輕揚一抹微笑,深深地,把這一幕刻在心中,讓它成為旅途中甜蜜的陪伴。

    這時,外面響起幾聲急促的喇叭聲,他慌忙按著她的肩膀起身,囁嚅道:「我今天是借口買東西才能出來,我哥還在外面等我,我先走了,你要保重!」她耳根微紅,低頭不語,他等不到她的回答,逃也似的奔出屋子,彷彿一回頭就會萬劫不復。

    他一走就是三個月,柳輕碧經常收到他的明信片和照片,她感到了他的變化,起初他每張相片上都皺著眉頭,在烏鎮的烏篷船上,在周莊的人流裡,在……後來的一個月,在陸家角的小橋上,他的眉頭展開了,嘴角有了若隱若現的笑容,而有一張在同裡古鎮的三橋上,他拱著手向她問好,後面寫著——祝你太平吉利長慶。

    她把明信片和照片全部整理好,把那張在同裡古鎮照的壓到書桌的玻璃下,每次看書累了的時候看看他的笑臉,竟然在長夜孤燈下都不會覺得孤單。

    她把他發回的手稿和E-MAIL稿件整理出來,送到S日報週末版的副刊,發表之後,她再把報紙上的文章剪下來貼在一個大本子上。他的文風和他個性很像,十分輕鬆頑皮,除了記錄當地的風景名勝,他總是會寫上一些旅途的好玩經歷,如在同裡一連吃了三斤水蜜桃,當他寫到那水蜜桃如何好吃,連剛吃完晚飯的她也不由自主地吞起口水,恨不得讓他買些回來。

    他在烏鎮住了一個星期,記下了許多趣事,他跟一隻漂亮的小狗玩熟了,還因此認識它的主人,在他家騙吃騙喝,臨走時他家那四歲的孩子和小狗一起抱他的腿,不讓他離開。

    通過他的文字和照片,她彷彿也隨他走了一遭風景秀麗的江南小鎮,在烏篷船的吱呀聲裡坐看雲起,笑聽流水淙淙。

    那一刻,她只覺得他就在她身邊,不曾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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