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身旁一看,發現舒望已不見人影,昨晚淋濕的衣物已經被折疊整齊的放在床邊,還有一張社會版的報紙及一張小字條。
她拿起字條,舒望蒼勁有力的筆跡交代著他已經去上班,要她留在家裡等他回來,想吃的、用的,全吩咐菲傭一聲即可。
「我只好勉為其難的當一天的少奶奶!」她笑了笑。
她拿起報紙一看,高速公路連環大車禍的新聞以斗大的標題大幅報導著,她勾唇一笑,打了個呵欠坐起身。
她用被單裹住赤裸的身子,好整以暇地打量起這以藍白色為基本色調的寬敞臥室。
這是舒望的房間吧?
登堂入室還不夠,既然有機會,她當然還要睡上他的床。這樣,就很像夫妻了吧?
沒那個福氣當他的老婆,「實地」假裝一次也好。
「唉!我真是傻呆了!」
米綺穿妥衣服下了床,將窗簾一拉開,燦爛的陽光立刻灑滿一室金黃,遠處青翠的山色美得像風景月曆上的圖案,令人感到心曠神怡。
「真羨慕舒望將來的老婆……」
不管舒望對她有多溫柔,她百分之百的確定自己遲早會跟他走上分手一途。
等母親出院,她就必須跟他斷絕往來,母女倆搬到外縣市一起過新生活,賣身籌醫藥費的事打死她都不能讓疼愛她的母親知道。
就算母親的病還得在醫院耗上一段不算短的時間,只要舒望在這期間內結了婚,她也會退出,絕不做第三者。
她相信舒望將來的結婚對像肯定是個有涵養、學歷高、氣質佳,還有個有錢老爸的大美女。
而她除了自認還算個美女之外,其他條件一律不符合。
所以,她只有當情婦的命。
就算舒望有點喜歡她,想收她做小,她也不打算委屈自己做一輩子見不得光的地下夫人。因為她知道自己是個大醋桶,若真要她過和別人分享老公的三人世界,她遲早會氣得殺人。
米綺走進了臥房內浴室,「借」了舒望的盥洗用具刷牙、洗臉,讓自己的腦袋清醒一點,然後便開門下樓。
「小姐早!」
米綺才剛下樓,滿臉笑容的菲傭便以帶著些微奇怪腔調的中文向她打著招呼。
「早!」
頭一回有人恭敬的向她問好,她還真有些不習慣。
「吃飯嗎?」
「呃,嗯。」
她老實地點頭,因為她的肚子剛剛在樓上就已經咕嚕咕嚕的鬼叫了一陣,再不吃點東西恐怕連走路都沒力氣了。
菲傭帶她去飯廳,見到佈置、擺設如同西餐廳那般豪華、浪漫的飯廳,她一時還有自己是去高級西餐廳喝下午茶的錯覺呢!
菲傭很快的便端上一盤生菜三明治、薯泥沙拉,和一小碗添加了三色玉米谷片的溫鮮奶,光是配色就美得讓她食慾大開。
「還需要什麼嗎?」菲傭笑容可掬地問。
米綺微笑搖頭,「這樣就很好了,你去忙你的,不用再招呼我了。」
「是,小姐請慢用。」
菲傭退下的時候,電鈴剛好響起。米綺昨晚已問過舒望,知道他父母此刻都在美國,所以一點也不擔心被他父母撞見她的糗態,仍繼續吃著她的早餐加午飯。
「嗨!」
一聲爽朗的招呼聲倏地傳來,正大口咬下三明治的米綺,就這麼愣愣地看著一個挑染著金棕髮色、雙耳各戴了三、四個大耳環、穿著打扮皆十分新潮、摩登的俊俏男子,大搖大擺的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渴死了,蜜雪兒,幫我倒一杯礦泉水。」
他一吩咐,菲傭馬上跑去幫他倒水,讓米綺對這個看起來像是個偶像明星的男子的身份滿是好奇。
男子對她似乎也頗感興趣,他斜托著腮,毫不客氣的盯著她看。
「好可愛!」他露齒一笑,「難怪連舒望那顆頑石也會為你動了心。」
米綺微愣了一下,「請問你是舒望的朋友嗎?」
他搖搖頭。「我是他哥哥。」
「哥哥?」她頭上像是冒出了很多大問號似的。「怎麼可能?他是獨生子,只有一個妹妹而已。難道……你是他的乾哥哥?」
他又搖頭,「我是他同父異母的親哥哥,因為不曉得我們那個風流老爸在結婚前到底在外頭播了多少『種』,所以我現在排行老三,算起來是舒望的三哥。」
她訝異的問道:「你的意思是,舒望除了你之外,還有另外兩個同父異母的哥哥?」
「沒錯,而且國籍各不相同。像我就是日本人。」
他啜了一口菲傭端來的礦泉水,又說:「我姓水無月,單名薰,你叫我阿薰就好了。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謝,謝米綺。」她有些狐疑地問:「你剛剛說的全是真的,不是在唬我?」
他微笑聳肩,「你可以問舒望啊!不過,我怕他會擔心你認定他也遺傳到老爸那種濫情的DNA而嚇得立刻鬧分手,可能他就不敢對你實話實說!」
「我想,你應該是舒望的哥哥沒錯。」她指指他的眉毛,「你們兩個的眉形和眼睛好像,都一樣漂亮。」
「漂亮?」他彎唇一笑,「那是你沒看仔細,我比他漂亮多了。他一天到晚老皺眉深思,而我則是笑口常開,雖然我比他大兩歲,但是你覺得我看起來是不是比較像弟弟?」
米綺很給面子的微笑點頭。「你看起來好像才二十歲左右。」
「你真有眼光,舒望那傢伙還死不承認他看起來比較老成咧!」他瞅著她笑說:「你當他的女朋友太可惜了,要是讓我早一點認識你,肯定輪不到他來當你的男朋友。」
「我不是他的女朋友。」她連忙更正他的話。
「別騙我了,昨晚我看他抱你回家,後來我有事外出,還看見他從客房把你抱往他的房間呢!這可是他頭一回把女人帶回家,打死我都不相信你跟他只是蓋棉被純聊天的朋友。」
米綺臉色微紅,只好老實說:「我跟他的確不是普通朋友,但是也並非男女朋友,我是他的情婦。」
聽到「情婦」兩字,正在喝礦泉水的他,差點沒被噎死。
「情婦?」他一臉愕然,「他還沒結婚就先挑好了情婦?這是怎麼一回事?」
米綺聳聳肩,「那你就得去問他!」
阿薰定定的看了她幾秒,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似的,露出了一個頑皮的笑容。
「我想,你一定很難追!」
米綺不曉得他怎麼會莫名其妙的冒出這麼一句話,但令她吃驚的是,他突然走到她身邊,一把拉起她的手。
「你是要等舒望回來接你吧?」他硬將她拉起,「在那之前,先幫我個忙吧!」
「我——早餐——」
米綺根本來不及表達意見,早餐都還沒吃完,就被他拉了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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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望一回家,聽說米綺被阿薰帶出門了,一顆心就開始忽上忽下的。
不過,他一直掩飾得很好,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報紙,像是完全不在意似的,因為身邊有個人正「幸災樂禍」的想看他焦躁的表情。
「唉!阿薰哥就是長得太迷人了,只要是女人都難敵他的魅力,他要不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我一定倒追他!」
冰倩見他沒反應,繼續下「猛藥」。
「奇怪,他不曉得帶米綺去哪了?」她坐在沙發上,一邊看著電視,一邊偷瞄他的反應。
「阿薰哥看來很花心,不曉得他知不知道兄弟妻不能『欺』的道理?他要是對米綺猛放電,米綺肯定招架不住,到時候她萬一要移情別戀——」
「你到底想說什麼?」舒望終於忍不住的放下報紙,沒好氣地盯著這個長舌妹。
「你跟朋晏下高雄幹嘛不過夜?你是未卜先知、特地趕回來看好戲的嗎?」
冰倩瞅著他,「有什麼好戲可看?你要跟阿薰哥展開『美女爭奪戰』嗎?」
「我看你腦袋不太清楚,八成是暈機了!」舒望沒好氣的說道。
「暈機的人是你吧?」她反駁回去,「你一聽到米綺跟阿薰哥出去就皺起了眉,分明就是在擔心他們兩人會不會擦出火花嘛!你明明很喜歡米綺,為什麼不正常交往,卻要她當你的情婦?你到底跟她——」
門鈴突然響起,打斷了冰倩的質問,坐在客廳的兩人看著菲傭去開門,還沒見到人就已經先聽見米綺和阿薰的嬉笑聲。
舒望把報紙擱在桌上,再拿起擱在茶几上的整串鑰匙,正想站起身,就聽見冰倩「哇!」地大叫了一聲。
他循著冰倩的視線望去,立刻明白她會如此訝異的原因了。
「舒望,我這樣好不好看?」
米綺一見到他就興奮地問,因為她的造型經過專人打理,呈現出煥然一新的感覺。
柔黑的長髮經過一番修剪後還燙了空氣燙,專業化妝師化了一個小時的彩妝,更讓她的輪廓顯得立體而分明,淡粉紅色的連身小洋裝,讓她窈窕的曲線畢露,性感而不俗媚。
她看起來就像是從時裝雜誌中走出來的標緻模特兒一樣,真是漂亮極了。
「你把她帶去哪了?」
舒望沒回答米綺的問題,倒先質問起阿薰來了。
「我帶她去攝影棚了,」阿薰回答。「我這次來台灣是度假兼工作,日本那些模特兒我看得有些膩了,想找個台灣的模特兒,試拍我新一季設計的服飾,這幾天我看了上百個模特兒都不滿意,沒想到你倒替我找到了最合適的人選。」
阿薰拍著米綺的肩,滿意的說:「她很有當模特兒的天分,連攝影師都對她讚不絕口,托她的福,我的工作已經告一段落了,接下來我可以安心休假了。」
「是嗎?恭喜你了。」
舒望口裡是這麼說,但語氣中一點也聽不出誠心祝福的味道。
「你吃過晚飯了嗎?」舒望走到米綺面前,語氣平淡的問她。
她點點頭,「吃過了,在回來之前,阿薰帶我——」
「那走吧!我送你回家。」
他不等她說完話,牽起她的手就往大門走。
「呃,阿薰、冰倩,再見!」
米綺還來不及跟他們多說幾句,就被舒望一把拉出了門外。
「阿薰哥,除了拍照之外,你沒做什麼會讓米綺『移情別戀』的事吧?」冰倩多少會替舒望擔點心,「你可別打她的主意,我看哥這回很認真,你要是跟他搶女朋友,他肯定會跟你翻臉喔!」
「翻臉?不只吧?我看他大概會跟我決鬥。」他瞭然於胸的說:「什麼情婦?他根本就把米綺當老婆了嘛!剛剛我的手才往米綺肩上一搭,他那雙厲眼就好像恨不得把我的手砍掉一樣,眼神可凶了!」
「你知道就好了。對了,你跟米綺出去這麼久,有沒有聽說她跟哥是怎麼認識,又怎麼會當哥的情婦的?她到底是什麼來歷?」
阿薰雙手一攤,「關於這些她完全不談,不曉得他們到底在談什麼奇怪的感情?」
「天知道!」冰倩笑著站起身,拉拉他雙頰的臉皮。「你還是煩惱自己吧!萬人迷的大設計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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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生氣嗎?」
米綺在車上悶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的開口問道。
「沒有。」舒望答得也乾脆。「接下來該走哪一條路?」
「到這裡就行了,」她看著前方的公車站牌,「接下來我自己搭公車,十分鐘就到了。」
「你覺得我很見不得人嗎?」
他突然冒出這一句,還加快速度駛離公車站牌。
「當然不會。」她確定他的確在生氣。
「那你為什麼總不肯讓我送你回家?」他看著前方,冷冷的說:「既然我長得沒那麼嚇人,那就算是被你家人發現我送你回家也無所謂吧?反正今天我一定要知道你家住哪裡,否則我們就繼續這樣兜圈子下去,誰也別回家。」
米綺愣愣地看著他固執的側臉好一會兒,輕歎了一聲,將視線移回正前方。
「下一個紅綠燈口右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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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著有裂痕的磨石子階梯,看著斑駁牆面上的塗鴉,和樓梯角落厚厚的蛛網,舒望的臉色越來越凝重。
「你一個人住在這裡?」
「嗯。」
米綺在四樓的左側鐵門前站定,掏出鑰匙開了門,舒望也跟著她進了屋內。「房子只有十五坪,是小了一點。」米綺見他在打量屋內,便先解釋道:「可是這裡有廚房,也有一個小客廳,比住套房方便多了,而且,房東收的租金滿便宜的。」
她邊說邊走進廚房,因為剛才舒望說他渴死了,她才勉為其難的答應讓他進屋,立刻忙著找水給他止渴。
「舒望,我這裡沒有開水,喝牛奶可不可以?」
「可以。」
舒望一邊回答,一邊環顧著約莫只有四坪大的客廳。除了可坐、可躺的鋼管沙發和一個小茶几之外,其他的什麼也沒有。
他走進以木板隔間的小臥房,簡潔的房裡有一張雙人床、兩個塑膠衣櫥、一個組合式書櫃、一個書桌,光是這樣便佔去房裡所有的空間了。
「她賺的錢到底都花到哪裡去了?」
在這間屋子裡,根本見不到任何「奢侈品」。書桌上一面圓立鏡前擺著幾樣廉價化妝品,半敞的衣櫥裡除了幾件應該是她當「檳榔西施」那種比較鮮艷、大膽的行頭外,其餘的全是樸實無華的衣服,他翻了幾件衣服領口,發現全是「地攤牌」。
「你在找有沒有男人的衣服嗎?」
米綺走進房,將牛奶給他。
「米綺,你到現在存了多少錢?有兩百萬了吧?」舒望問道。
「兩百萬?」她乾笑一聲,「除去存折裡備用的幾萬塊不說,我的存款金額是零。」
「連我先前匯給你的一百萬也花光了?」見她點頭,他差點昏倒。「你是怎麼花的?你是買了頂級鑽戒,還是賭博輸光了?」
「都不是。」她拉起衣櫥的拉鏈,「你別問了,多問只會惹我生氣,我什麼也不會告訴你。」
「真!」他拿喝完的冰玻璃杯輕碰了下她的臉頰。
她吐吐舌頭,把杯子拿回廚房。
「問問你有哪些家人總行吧?」他看著她,希望能多瞭解一些她的事。
「我是獨生女,爸爸在我十二歲的時候車禍過世了,現在只剩我和我媽相依為命。」她在廚房邊洗杯子邊說。
「那你媽呢?你剛剛說你一個人住,現在又說你跟你媽相依為命,那她現在住哪裡?她知道我們兩個的事嗎?」
知道還得了啊?她就是為了瞞住母親,她才不肯把詳情告訴他,就怕他哪天心血來潮,去醫院「查證」她說的是不是實話。而且,她也不希望他因此同情、可憐她,就算被他誤會,她也沒關係。
「她現在在外地工作,一個人住外面,所以不知道我和你之間的事。」
為了怕他繼續發問,她只好先另找話題。
「對了,阿薰在日本是不是很有名的設計師?他說我身上穿的這件衣服要送給我,我收下沒關係吧?」
她邊說邊由廚房走進臥室,並沒看見他聽她提起阿薰時的不悅臉色。
「他設計的衣服得了不少獎,在國外也設有專櫃,算是有名吧!」他酸酸的說:「他既然要送你衣服,你就收下嘛!何必問我?」
「我怕你不喜歡我收你家人送的東西,所以先問一下,免得你不高興,如果你覺得不妥,我還可以脫下,讓你拿回去還阿薰。」
「不用了。」
舒望知道如果他把衣服拿去還,阿薰肯定會笑他小心眼、愛吃醋,再擺出做哥哥的架子笑話他。
「呃……你今天跟他出去還好玩嗎?」
「很好玩。」她實話實說,「我穿了好多漂亮的衣服拍照,阿薰答應照片會加洗一組給我,剛才省了我拍藝術照的費用。」她笑了笑。「你這個哥哥跟我很談得來,人又幽默、又風趣,跟他在一起的確很開心。」
「比跟我在一起時還開心嗎?」
聽他這麼一問,米綺總算明白他今天一整晚看起來老是有點怪的原因了。
「你在吃醋嗎?」
米綺因為知道他在意她而吃醋感到十分開心,那表示兩人不再是單純的「肉體買賣」關係,除了對她身體的「所有權」,他也已經開始在乎她的心了。
「如果是呢?」
「跟他在一起比較快樂。」
舒望沒料到她會這麼老實的回答。一般人至少會說「差不多」,或者為了不傷他的心,而說假話騙他。她倒直接,老實得像是直接拿把刀刺進他的心窩。
「是嗎?」
舒望勉強擠出一點點笑容,裝作不在乎地轉身要走出臥室。
「但是我喜歡跟你在一起。」
他原本已經想要默默出去「療傷」,沒料到米綺卻突然由後頭抱住他,貼著他的背,柔聲說道:「你老是惹我生氣、害我哭,有時還很大男人主義,說什麼就要我做什麼,沒有阿薰浪漫,也沒他風趣,可是……」
她頭一次在他面前洩露出自己的真感情,「我喜歡不小心惹我哭的時候,想盡方法要讓我破涕為笑的你,還喜歡讓你抱著我,輕聲喊我的名字,至於阿薰,我純粹只當他是個普通朋友,你的哥哥而已。」
說到這兒,米綺的臉早就羞紅成一片,話說完便自個兒低著頭往後退,隨他選擇去、留。
「好希奇喔!你剛剛一連說三次『喜歡』耶!」
舒望轉身朝她走來,臉上凝結了一晚的寒冰終於融化了。
他輕摟著她,淺笑著說:「如果你直接說『喜歡我』,我會更開心。」
她紅著臉,努努唇。「才不呢,我一點也不——」
「我喜歡你。」
舒望在吻上她之前,柔聲地在她唇畔說了一句,讓她的一顆心蕩進了蜜湖裡,甜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