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說該給他討房媳婦的。」賀文祥對兒子說。
對於父親的教誨,賀君豪是絕不會有意見的。
加上賀曼忱這些日子也變乖了,難得兩個敗家子同時上進,賀家真的是喜上眉梢。
可,秀紅丫頭卻不以為然。打從江梨兒病好後,大少爺便不曾踏入園裡,這樣怎麼可能好呢
江梨兒也有點失落;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她告訴自己,反正,該做的事還是要做,不懂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因此,等秀紅離開之後,她再一次拿著繡籃開始繡了起來。
自從江梨兒病好之後,賀斐忱便到家裡的店舖幫忙,原本就不會有交集的生活,現在更是越離越遠了。
可,無論多晚,每一天,當他回房前,他總要到她門前晃一晃。
有時,燈還亮著,他便煩惱她的身子是不是撐得住。有時,燈滅了,他又有點感傷。是因為年少不懂情傷,才懂情傷,心就開始苦澀嗎?想見她一面的心情與日俱增,但總覺得現在的自己似乎還沒有資格見她。
為什麼呢?他想不出原因。然後,日子就這樣又過去了。
這一天,當他站在園口,發現江梨兒房裡的燈滅了,正想走開,下一刻,門開了,搬著籃子的江梨兒從裡頭走了出來,她在小池邊的石上坐下,然後拿出紅緞、繡線,開始縫縫補補。
賀斐忱揚眉,不解地聽著三更的鼓聲。這些日子,她這麼晚睡,就是為了做這些女紅嗎?他想著,一面陪著她等,可等了又等,她還是繡個不停。
這是怎麼回事?已經很晚了,她到底要做到什麼時候?他快快走過去,道:「小梨子,你為什麼不在屋裡做?」
江梨兒沒回頭,順勢道:「因為會浪費燈油啊。」總不能以為住在這裡,就能夠毫不遲疑的浪費吧。在家的時候,她和杏兒也常在月下工作的。
說完,她忽然感覺到背後一陣涼意,這聲音……莫非……她怕怕地抬頭,果然對上了那個人的眸子。可這股懼怕裡,竟含著一點點欣喜,就好像是紅玉樓的招牌辣豆瓣,前一刻還嗆得讓人掉淚,下一刻竟在嘴裡回甘。
這丫頭在說什麼?「燈油有什麼了不起?著涼受寒才麻煩呢。你身子才剛好,不要逞強。」成都的夜裡涼意頗重,一個不小心馬上就生病了。
賀斐忱走近,低頭,瞧見她正在做的事。「這是什麼?」
江梨兒憨笑。「新娘子的紅蓋頭。」不曉得為什麼,她心裡除了害怕,竟然有點不好意思。
沒想到她這樣積極就是為了做這檔事。賀斐忱啐了一口。「你就這麼想嫁入賀家?」他話說得無溫,可心裡卻甜了起來。
江梨兒一愣,嫁入賀家?他在說什麼啊?她抬頭望他一眼。「啊?」
說的也是,這是給新娘子用的,難怪他會誤會。但是,這是工作,她不會有怨言。「這是梨兒答應爺爺要幫忙的。」
那眼神既無恨也無怨,反而似是疑惑。收到這種訊息讓他著實不解。
「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幫忙?他想起她的身世,爺爺跟她之間一定有什麼約定,可是,是什麼呢
江梨兒沒回答,只是匆匆站起來。
「糟了,快來不及了。」
天就快要亮了,再不收集露水就要來不及了。
只要想到正在生病的母親,江梨兒就顧不得什麼害不害怕了。她急急地把繡籃放回房裡,拿出收集露水的竹筒,匆忙地往花園裡去。
賀斐忱當然知道她要做什麼。她就是這樣,永遠活得好匆忙,但也在這一刻,他終於明白,這些日子自己為何不敢見她。因為除非自己也活得很認真,過得夠充實,否則,他根本不敢在她面前出現,他不想讓她瞧不起。
是嗎?原來比別人努力、比別人認真,不是為了他微乎其微的好勝心,而是為了得到她的認可,當一個就算站在她面前,也不會感到愧疚的人。
小梨子呀小梨子,她在他心裡早已經有了無法取代的地位,可,要到什麼時候,她才會走到他身邊來呢
賀斐忱想著,再回神,江梨兒為了想要接住梔子花的露水,居然踩在石頭上,一步踩空,眼看就要掉到池裡了。
見狀,他的心都擰了,想也不想的就飛身過去,一手抱住江梨兒,一手接過掉下來的竹筒。賀斐忱正想開罵,但江梨兒笑了,她笑得好開心。
「幸好沒事!」她抱住竹筒道:「要不然今天就沒藥引了。謝謝您,大少爺……」說是這麼說,但一面對他,最後的收音又變了調。
賀斐忱當然瞧見了,可是對於她的態度,他已經很習慣了。習慣?他居然習慣了?他無奈地放開手,這丫頭細細瘦瘦的,根本就沒幾兩肉,抱起來連點感覺也沒有。「小梨子,我知道你做這些都是為了你娘,可你的安危也很重要,這樣輕率太不智了。」
江梨兒低頭。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總覺得他似乎不像在罵人。
她沒答話,他就當自己沒說。「回房裡拿件披風。」
江梨兒這才抬頭,不解的望著他。
那雙眸子多好看呀!什麼時候會在裡頭瞧見自己的影子呢?賀斐忱一邊歎氣,一邊解釋:「你要去美味食坊吧?我送你去。」
她愣住了!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她還以為他很討厭她的。他總是說很難聽的話,總是跟她生氣,可是,他卻一直幫她。她生病的時候是,現在也是。望著他,她的心茫然了。
「快點。」賀斐忱又道:「天已經亮了。」
說的是,杏兒應該快到了。江梨兒點點頭,快步回房。
成都城裡什麼都有,沒什麼新鮮事。
江梨兒當然見過馬,也有好幾次差點被馬給踩死。那時她還小,常常在街上鑽來鑽去,要不是福大命大,早就沒命了。可是,這是頭一次,她居然坐在馬背上。
風兒呼呼地在耳邊吹著,熟悉的街道在兩旁奔馳而過,這些平日她要花好多時間才能走完的路程居然能用這麼短的時間到達,而且還不用氣喘吁吁。她真的好驚訝!如果可以,也許她也該去買匹馬,然後,買輛馬車,
娘和杏兒就不用整天走路,她們一定會好開心。
賀斐忱低頭,發現江梨兒那雙漂亮的眼又失去焦距,知道她又在胡思亂想了,就像採花露水時一樣笑咪咪的。為什麼她對任何人都能夠笑嘻嘻的,唯獨對他卻是又驚又怕?難道就因為他一開始的惡行惡狀嗎?果然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不,他在想什麼呢?他和小梨子才不會這樣,就算她心裡有什麼不快,他也要用盡心力,讓她改變先前的想法。
一面想著,賀斐忱拉緊韁繩,停下駿馬,江梨兒在沒有預警的情況下往前晃去,她還以為自己就要落地了,但賀斐忱更快地攬住她。「小梨子,該回來了。」他喚回她的心神。「已經到了。」
待他將江梨兒抱下馬,她還愣了一下,靠在他的懷裡,她的臉都紅了。
她是在幹什麼啊?怎麼一直胡思亂想?娘說得對,人一旦閒著,就會出事。
她這些日子在賀家實在太閒散了。
江梨兒快快地推開賀斐忱,將裝了花露水的竹筒拿進美味食坊,門口已經排了幾個早到的客人。
「五舅!」
林味榮看到她,馬上笑了。「梨兒,你來啦。」
江梨兒點頭,將竹筒拿給林味榮。「不好意思,今兒個晚了。」
林味榮一向疼愛江梨兒,那捨得苛責。「怎麼會?我說你倒是早了。」
他看看街角的男子。「真是個俊小子。你啊,也別當差了,這樣好的人,生病的時候肯為你送水,這回又送你來,早點嫁了吧。」
江梨兒對外宣稱自己是到大戶人家當差,因為是全日的工作,所以無法兼職,吳三、林味榮本來就當江梨兒是自家人,所以一點也不在意。
果然是他。林味榮的話讓江梨兒的臉都紅了。「五舅,您別開玩笑了。」雖說他幫了她不少忙,可是,她記得很清楚,他的心上人是迎春閣裡的小桃紅。光這樣想,江梨兒的笑容就收了起來,心頭也好悶。
這孩子還真是老實,這樣就臉紅了。林味榮拍拍她的肩膀。「明天起,五舅要上山找食材,露水拿來了就交給小三,他會幫你交給杏兒的。」林味榮為了求新求變,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歇業,四處搜集新的食材,等他再度開張,生意就更好了。
江梨兒點點頭。「謝謝五舅。梨兒知道了。」
她向林味榮道別,轉身走出門。
屋外,太陽升起,日光四射,賀斐忱正在餵馬——那匹高大的駿馬像個孩子似的舔食著他手裡的乾草。
暈著光影,他看起來真是耀眼——俊朗的面容、頎長的身形,加上炫目的光影,猶如神祇——江梨兒看得傻了,這就是他的笑臉——他在笑,笑得好開心,真是好看哪!她想著。
下一刻,他回過頭來,笑容未減。「回去吧。」
江梨兒點點頭,覺得他似乎沒那麼可怕了。
就算她對賀斐忱的印象稍稍改觀,也過了幾天平靜日子,可是,接下來的幾天夜裡,當他總是不請自來地晃到她房裡,這時,江梨兒的笑容又凝住了。
天啊!他怎麼又出現了?說實話,她從來就不是個健談的人,雖然幼時爹還在的時候,曾請先生教她認了些字、學了幾首詩,但是,除了女紅、烹飪,她啥也不會。她不知道為什麼賀斐忱會這樣喜歡到這裡來。是因為這裡的景致好嗎?如果是,她可以退讓。還是因為有別的原因呢
她煩惱的想著,可惜她問不出口。對她來說,阻礙她工作的人就是她最大的敵人。
「小梨子,你好像不歡迎我?」
聞言,江梨兒皺眉。她能承認嗎?這傢伙連她的名字都記不住,不過叫小梨子總比叫小姐適合她一些。坦白說,當秀紅叫她小姐的時候,她總是心虛得不得了。
賀斐忱說是這麼說,還是進屋坐下。他已經習慣一進門就逛到她這兒。
當然,江梨兒是沒有以前怕他,可也沒給他什麼好臉色,但,他就是喜歡到她這兒來,只因就算她不開口,瞧瞧她也舒服。反正,她也還醒著,陪他聊聊又何妨
她能點頭嗎?江梨兒放下正在繡的紅蓋頭,兩隻雙飛的蝴蝶已經快要完成,顏色鮮活得像要飛出來一般。她知道今兒個恐怕又做不了什麼事了。
才倒了杯茶給賀斐忱,他忽然道:「我肚子餓了,陪我吃點宵夜吧。」
現在幾時了?廚房還有人嗎?真是太任性了。江梨兒歎氣。「梨兒知道了。」
可,說是這樣說,江梨兒一走就是半個時辰,賀斐忱的笑臉漸漸退去,最後青筋都冒出來了。正想發火,江梨兒推門進來,雙手托著食盤。
「為什麼是你端來的?秀紅呢?」這是怎麼回事?整個賀家都沒人了嗎
對上他怨懟的眼神,江梨兒有些無奈,解釋道:「不是秀紅的錯,我沒叫她。」大家都睡沉了,她自己做又有何妨
賀斐忱伸手,瞅了湯麵一眼。撲鼻而來的香氣早就勾動他的食慾,加上這面裡切細的肉片、菜葉,紅紅、綠綠搭配得宜,光看著就讓人舒服。
拿起湯匙、筷子,才吃了一口,就無法停下來。
「真好吃的面!」賀斐忱摸摸肚子,覺得好幸福。他家的廚娘一直是個高手,但記憶中,好像也沒這麼好吃過。看來,這廚師另有其人。
他投來的目光深沉,卻不帶怒氣,那雙黑黝黝的眸子原來也有好看的時候,如果他能一直這樣看著她,那該有多好。江梨兒一面想著,一面陪笑臉。
「你想張嬸煮得出來嗎?」
江梨兒笑笑。因為不想說謊,只得別開目光。別說她只是個外人,就算她真是這個家的大小姐,這麼晚了,她也不好意思要人起床做事,只得自己動手了。可,廚房裡什麼都沒,幸好張嬸還留著一塊炭火,她在櫥裡找到一些剩下的食材,隨意煮了一碗什錦面。幸好能夠交差。
「好啦,吃飽了,也該睡了。」賀斐忱從眼角瞥見她心虛的笑臉,那雙杏眼正飄到她的繡籃裡。賀斐忱拿起她的繡籃。「不許再繡了。這個交給我保管。」她的身子才剛好,他不要她太操勞。
「為什麼?」江梨兒好急。好不容易把他打發走,怎麼能夠什麼都不做!她一直就在等這一刻呀。
她還以為他不知道。這些夜,她的房裡老亮著。連日趕工忙這事?大清早又得到花園收集花露,她是人,不是鐵,總也要休息一下吧?「家裡多的是人手,不少你一個。再說,就算沒人,不會找外頭那些繡坊嗎?」
找別人做?「那怎麼成!爺爺跟梨兒保證,會多給工錢的!」江梨兒搖頭。「不行,不行,快把東西還給我。」
他就知道是這麼回事!賀斐忱搖頭,以她的矮個子怎麼爭得過他?賀斐忱一個箭步就閃開來。
江梨兒快哭了。她真的追不上。這該怎麼辦呢?「大少爺,快點還我,拜託您!大少爺!不要這樣!大少爺……您太過分了!」
她的話讓賀斐忱愣住了。好熟悉的話語!他閉上眼,是了,上回她也是這樣說的。他回到現實。「那時,你也是這樣說的……」可他理也沒理,搶了包袱就走。
江梨兒愣了一會兒,才想起他在說什麼,她低下頭。「對不住,都是梨兒不好……」她一直想要好好跟他道歉的,尤其是這次生病,他幫了那麼多忙……她一直覺得過意不去。她努力地解釋當時的心情。「那時,太少爺搶的包袱裡有我娘的救命藥……要是沒有準時回去,娘可能就活不了……梨兒、心急……才會做那樣無禮的事……」
她說得斷斷續續,他的心也跟著擰緊。賀斐忱沉下眼。「別說了,是我不好。」他才是那個活該無聊的人。
江梨兒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大少爺……」下一刻,她的眸子放大了。
「我是認真的,是我不好。」賀斐忱將她摟進懷裡,那樣溫暖的懷裡,連他的聲音聽來也如此溫柔;靠在他身上,話都說不出來了。她這輩子從來沒有被人這樣抱過,也許有吧,但她早就不記得了。「小梨子,請你原諒我。」
江梨兒抬頭,在他的眸子裡,瞧見她不能瞭解的情愫。那種表情她從未見過,既不是生氣,更不是開心。「梨兒以為大少爺很……很氣我……」
賀斐忱的眼裡有著歉意。「是的,我曾經很氣你。」但打她入府,那種感覺早就不見了,取代的是更深更沉的情愫。「可是……我一直知道,不對的人是我……我根本不該聽房平南的話,不該為了出鋒頭,讓你難過
……但是……現在想想,如果不是那時的愚昧,我也不會遇見你……」說到底,她那一巴掌真是打對了。
她皺眉,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但她知道,他不生氣了。這倒是好事。
她推開他,伸手將懷裡的小錦囊掏出來放在他手心。「既然如此,那麼……這也該還給大少爺了。」
賀斐忱揚眉,好奇地打開錦囊,三錠白花花的碎銀落在他手心。
江梨兒低頭。「那是大少爺給的……梨兒本來……本來想要拿去還債,可是……不是工作得來的錢實在用不下手,所以,梨兒一直想有機會的話,一定要還給大少爺……」
她的話讓賀斐忱傻了,過去的那一幕重回腦海——他早忘了自己曾經做過這樣無禮的舉動——是了,他在小梨子跑來索回包袱時,曾經丟給她幾兩碎銀,然後,小梨子才出手打他的。難怪這樣溫馴的小梨子會生氣,難怪習慣忍耐的她會出手,因為他比自個兒記憶中還要惡劣千萬倍。
他捏緊銀子,氣惱地往窗外丟。
江梨兒嚇了一跳。「太少爺!不要丟……」她不明白為什麼他又在生氣了,而且還跟錢過不去。
他知道她不懂,那是因為她心地光明,可是他自慚形穢。「你是不是認為我很差勁?」
江梨兒沒有說話。雖然捨不得,但那本來就是他的銀子,他高興做什麼,自然沒有她插嘴的餘地。
「我好像還要再努力,是不是?」他在她心裡,一定很不堪。
努力什麼?是她才要努力吧?江梨兒搖頭。「您已經是賀家的大少爺了,不是嗎?」
聞言,賀斐忱又氣又急。「在你心裡,我就只是賀家的大少爺?」這些日子,他為她做的改變,她都沒看見
不是嗎?江梨兒搖頭。「梨兒……梨兒不知道……」
他看著她良久。有些話已經到了唇邊,卻又說不出口,然後,他只能起身離開。
江梨兒聽著門被重重甩上的聲音,看樣子,他真的很生氣很生氣,而且,最慘的是——他還把繡籃拿走了。
唉!不知道他會氣多久?什麼時候才會把繡籃還給她
算了,既然不能繡紅蓋頭,就先做別的好了。江梨兒無奈地取出櫃裡的紅布,俐落地抖開布料,美麗的紅色在她手裡跳躍。這個時候,她眼前突然出現影像——晨光中,有個人正在餵馬……
算了,今晚休息一下吧。她轉身收好衣料、繡線。
桌上的碗空了,連她的心也是。
江梨兒還以為會有一段很長的時間見不著賀斐忱,或者見面了,他肯定要擺臭臉。但,第二天早上,當她開門採花露水,她居然在花園裡遇見他。
怎麼會這麼巧呢?江梨兒不知如何開口,只能握著竹瓶,望著他。
他立在花園裡,動也不動,一身白衣,雙眼直視前方,雙唇微抿,似乎在思考著什麼,碩長的身形讓江梨兒看得傻了。
她從沒有這樣好好地看著他,事實上,她很少有時間去好好打量一個人,這輩子,每個人都是她生命中的過客,每個人的出現、消失都是匆匆忙忙,但現在,她卻很想在這一刻稍作停留。為了什麼呢?她想不明白,可是,她得說,他真是好看哪!成都城裡有多少姑娘為他傾心呢?光這樣想,她的心就有些酸澀……是因為肚子空空,身體也就不舒服嗎
還想著,他已經轉過身,對上她的眸子。
江梨兒想開口,想向他道歉,但她聽到他說:
「小梨子,過來呀。」
他在說什麼呀?她想不明白,也無法想,只是直直地瞧著他。
然後,她看著他走來,接過她的竹筒,牽起她的手,兩人的手碰在一起,江梨兒感覺到從他指尖傳來的溫暖。
「大少爺……」不知道怎地,她忽然有點想哭。江梨兒咬咬唇,強忍下懸在眼眶的淚水。奇了,才在賀家待了兩個月,她覺得自己變得好脆弱。
賀斐忱瞭然的微哂。
他多少有些瞭解她的個性。自小的生活方式,讓她太被動了,除了知道逆來順受,根本就不知道為自己爭取,所以,既然她不肯動,那麼,他就自己走過來吧!不想放棄的人就得先低頭。那麼,為了她,他可以低頭。
「為什麼呢?」為什麼在這裡遇見他?為什麼她也期待遇見他?為什麼……她心裡居然是欣喜的?她低下頭,怎麼也想不明白。她還以為他正氣著,不是嗎
他給了答案。「兩個人一起動手比一個人快多了。」
她愣了。兩個人?一個人
賀斐忱打斷她。「再不採露水,天就要亮了。」
聞言,她總算醒了。江梨兒急急地點頭,再也不敢耽擱。
陽光輕巧地從雲間透了出來,柔柔地映在兩人身上,又是光明的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