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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漓吟 第9章(1) 作者:游異
    因為頸間的隱隱刺痛,蘭清漓一夜睡意淺淡。

    清晨起身後就著侍女端來的溫水梳洗,往菱花鏡裡一照,才見到頸上那幾道指痕已由淡青轉成了淤紫,散在細白柔膩的肌膚上煞是恐怖。

    皺眉輕觸傷痕,往鏡中看視半晌,蘭清漓忍不住緊緊咬住下唇。

    好一個舒夜王莫彥,竟是差一點擰斷了她的脖子!現在雖然僥倖逃得一命,但留下這一片猙獰醒目的淤傷爬在頸子上,可拿什麼遮掩好呢?外袍本是低領,不能指望。那白色中襦的領子雖然高些,卻也不能把整個脖頸都掩住。

    正皺眉尋思,門外侍女忽地輕聲喚道:「蘭姑娘,李大人來了,正候在廳中等姑娘相見。」

    「知道了。」蘭清漓點點頭,在心底暗自歎氣。那些侍衛侍女可以不見,李寒卻是必定得見的。

    側廳,李寒正捧著個小小漆盒立在堂中,看到蘭清漓走近,微一躬身道:「蘭姑娘。」

    蘭清漓目光先是自他手上掠過,才道:「李大人,不知你清晨前來,有何要事?

    李寒身形高大、面容端正,此時捧著的漆盒卻是雕工精緻、漆色華麗,那模樣實在有些古怪。

    李寒把漆盒平平遞到蘭清漓面前,道:「蘭姑娘,這是王爺命我送來的,請姑娘查收。」

    莫非送她的?會是什麼?

    蘭清漓猶豫一下,終是伸手接過,擱到一旁几案上打開漆盒細看。暗紅鑲珠玉的盒蓋開啟,蘭清漓頓時怔了一怔。

    只見漆盒裡襯了數層深紫錦緞,那閃著幽光的緞面上正靜靜躺了兩樣東西。

    一樣是個精巧琉璃瓶,瓶上掛了個小小標籤。蘭清漓伸手拿起一看,書的卻是「活血化淤」四個篆體小字,微微使力擰開瓶蓋,頓時一股清涼幽香逸散開來,該是用來祛除淤痕的上好良藥。

    另一樣物事,卻是一方繡花絲帛。淡青色的柔軟絲絹上,用同色絲線繡了密密的流雲圖案,顯得很是秀麗雅致。蘭清漓探指拈起細看,頓時秀眉一舒。

    這絲帛裁成環形,大小正好能圍在脖頸上。偏又做工精細、不落俗套。趁著春日清涼,圍在頸間不但不顯累贅古怪,反倒別緻風雅得很。用來遮掩淤痕,再好不過。

    想起昨晚莫非伸指在自己頸間輕觸的那一刻,蘭清漓不由心底微動。這樣精巧物事,也不知他是怎樣差人連夜尋了來?

    抬起頭,蘭清漓對著李寒一笑,道:「清漓謝過王爺費心,也謝過李大人清晨前來。」

    「蘭姑娘不必客氣,王爺還命李寒傳話,說讓姑娘放心,以後在這明夜王府中,再不會有人敢冒犯姑娘。」李寒望著她唇畔淺笑,臉上剛毅之色更重。

    「是嗎?」蘭清漓一聽,卻立刻把那絲笑意斂了去。

    她一介平民,那些高官皇親想要「冒犯」於她,簡直比踩死只螞蟻更輕易吧!

    李寒見她滿臉不以為然,便繼續道:「蘭姑娘,從此刻起,李寒會隨侍在姑娘左右,絕不離開。」

    「什麼?」蘭清漓聽到這裡,才微微吃了一驚。

    從她認識莫非起,便見李寒一直跟在他身後,絕不稍離。那便說明李寒應是莫非最為信任的侍從,一力負責莫非安危,可是現在,莫非卻要把李寒放在她身邊?

    驚訝過後,蘭清漓向李寒微笑點頭,「既是這樣,那便麻煩李大人了。」

    心底悠悠尋思,最有可能冒犯她的恐怕並不是別人,而是莫非自己吧?那麼放個李寒在她身旁,又有何用?!

    回房抹上了那清香藥膏,再將淡青絲帛圍起,蘭清漓總算不必悶在房中,依舊到那湖邊僻靜處讀了一日閒書。

    李寒向來沉默少言,待在她身後總保持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倒也不覺妨礙,只如多了條影子般。

    待到夕陽將落,蘭清漓回到小院,卻見莫非遣來了侍女傳她去前院一同用餐。蘭清漓心底雖然有些不願,但也無法,只得隨侍女前去。

    估計她若不肯去的話,莫非也會過來拖著她去。

    用餐的地方擺在莫非園中,就在那一架紫籐之下。蘭清漓看到根根紫籐已長到枝繁葉茂,不由恍了恍神。

    莫非見她心神不定地走近,不由笑了笑,道:「怎麼,與本王一同用餐這般不願嗎?」

    蘭清漓忙收斂神思,立在石桌前低聲道:「清漓不敢。」

    「不敢?」莫非低笑,「你口中雖說不敢,心底敢的可不少。」

    蘭清漓眉尖微微一擰,抬頭道:「王爺……」

    「算了,先過來坐下吧。」莫非搖搖頭,打斷她言語,伸手往旁側石椅一指。

    蘭清漓只得閉嘴,靜靜走過去坐下。

    四五個侍女開始穿梭上菜,莫非只拿一雙狹長眼眸盯著她,看了半晌,忽地探手往她頸中抓去,口中問道:「那淤傷可曾好些了嗎?」

    莫非出手極快,蘭清漓只覺眼前一花,還未及避讓,那方淡青絲帛已被他兩指拈去。

    頸中一涼,再迎著莫非專注視線,蘭清漓忍不住臉上羞紅,低聲道:「多謝王爺關心,清漓已經沒事了。」

    那藥膏是莫非從宮裡取來的化淤聖藥,塗在蘭清漓頸間只一日便化去不少青紫,剩下些淡淡痕跡。

    莫非看了兩眼,點頭笑道:「嗯,果然不錯。」

    隨手便把那絲絹為她重新圍了上去,涼涼指尖不經意劃過她肌膚,蘭清漓頓時一縮。

    莫非盯她一眼,挑眉道:「怎麼,弄疼你了?」

    「沒有。」待莫非手掌收回,蘭清漓才略略放鬆腰肢,吐了口氣。

    這個男人……冷情時駭人,便是溫柔時候,也同樣駭人!那指尖觸到她時,彷彿要令她喘不得氣。

    莫非欣賞她面上緋紅,低低一笑,道:「做什麼這樣緊張呢?如今本王吃的是桌上佳餚,又不是你。」說著,便探手夾起一筷春筍雞絲往她碗裡放去,笑道,「吃吧,你身子過於清瘦,多吃點無妨。」

    蘭清漓抿了抿唇,低下頭去並不言語。

    莫非語中調笑,她怎會聽不出來?只是她如今便像那桌上佳餚,並無多少反抗力量。

    不見她回應,莫非也不再多說,回轉了筷子開始飲酒進餐。

    食不言、寢不語?

    明夜王府的用餐氛圍原來是這般安靜又彆扭,蘭清漓只覺吃得難受不已。偏生莫非一點也不著急,那慢條斯理的神情直如要與她一同吃到夜過天明般。

    他到底想做什麼?難道真的只是邀她過來一同進餐嗎?

    蘭清漓暗暗思量,只覺大不可能。

    以莫非的性情,這般安靜地與她用餐,只能說明是別有用心!

    那麼,用的又是什麼心呢?

    夕陽漸漸落下,漫天暮色攏了上來。早有侍女燃起明亮宮燈,把一架紫籐照得通透燦爛。就在蘭清漓對著滿桌佳餚倍感難熬時,終於走來了一名侍女,到莫非跟前施禮道:「王爺,相國府的文小姐求見王爺。」

    相國府,文月紗!

    蘭清漓手中竹筷一頓,忽覺夜風拂過,稍有冷意。

    那個嬌美高貴的女子……來找莫非?雙目低垂,蘭清漓默默等待退離。

    看一眼蘭清漓,莫非只微笑對待女道:「去,請文小姐過來。」

    「王爺?」蘭清漓抬起頭,詫異地看向莫非。為何不遣退她?為何要讓身份尷尬的她留在這裡?

    存心……要讓她難堪嗎?

    「少安毋躁。」莫非向她笑了笑,卻並不肯多言解釋。

    不一刻,文月紗跟著侍女走入園中。

    面容依然嬌麗,妝飾依然華美。文月紗見到莫非便綻開明媚笑意,施施然行禮道:「月紗見過王爺。」

    莫非放下酒杯,站起身上前扶起她笑道:「月紗,你我自小相識,又何須如此多禮。」

    他面目俊雅,笑意溫和,與文月紗相對而立,直是美麗相稱到極點的一對璧人。

    文月紗紅唇一抿,嗔道:「王爺!原來您還記得月紗與王爺自小相識嗎?月紗還當王爺早就忘了呢!」她嬌美的臉容上似笑非笑、似怒非怒,任哪個男子看了只怕都要酥倒。

    莫非一挑眉頭,微笑道:「如此重要的事,本王又怎麼會忘?只盼月紗不要忘記才好。」

    「是嗎?那月紗可是有福了!」文月紗長袖微揚,伸出雙掌來輕輕一拍,側頭而笑。那姿勢又是嬌媚,又是可喜。

    莫非笑道:「月紗是堂堂文相國之女,自然是福厚無邊。」

    「王爺!」聽到這裡,文月紗兩道柳眉輕蹙,面上顯出點怨色來,待要說話,卻先將視線向旁掠了一掠,道,「王爺,月紗只想與你說話,可否將不相干的人都散去呢?」

    園中侍衛侍女數十名,耳目著實眾多。若有什麼話語讓他們聽了去,估計不用一天,便會傳遍整個上京。

    莫非微笑著點點頭,道:「那是當然。」然後抬眼往園中一掃,揚聲道,「你們都下去吧。」

    隨著莫非命令,一園的侍衛奴僕都往外退去,蘭清漓也默然站起,打算快些離開。

    誰知莫非微微側身,卻對著她道:「清漓,你不必離開。」

    這句話一出,文月紗頓時怔住,掃向蘭清漓的目光一變,那快速劃過的光亮複雜到了極點,皺了皺眉道:「王爺,月紗與王爺交談,實不必讓外人聽去吧?」

    莫非卻搖了搖頭,淡淡道:「月紗,清漓並非外人,你有話便說吧。」

    並非外人,那就是自家人了!

    舒夜王莫彥與文相國交情非同一般,蘭清漓身為女子,手持紫玉簪的事情,文月紗自然也已知曉。

    「王爺!」文月紗低叫一聲,俏臉浮起一層輕霜。

    「怎麼?如果月紗不想說的話,那便陪本王喝酒吧?」莫非卻依舊神情寧定,好像沒看到文月紗臉上嗔怨。

    文月紗皺眉思索半晌,終是壓下心底不快,嬌笑道:「好,既然王爺執意如此,那月紗也不反對。只是王爺,今日月紗前來卻再無心情飲酒。」

    「哦?月紗心中有事煩惱嗎?」莫非笑一笑,側過身看向宮燈照耀下的紫籐花枝。

    「是!月紗心底煩惱甚多,期盼王爺能為月紗緩解一二。」文月紗踏上兩步,與莫非相對,那神情顯然認真得很。

    「好,你說吧。若本王力之所及,自然可為月紗解去。」莫非不再轉開,看著她點頭。

    「王爺,月紗所憂不過是王爺舉手之勞而已。只要王爺願意,頃刻間便能解去!如此不但可留存月紗與王爺自小相識之情誼,更可免去一番朝堂動盪!」文月紗語聲清脆,面上一片期盼之色。

    「哦?怎麼本王與月紗間的情誼,竟要與朝堂動盪連在一起?」莫非似笑非笑,語意散淡。

    文月紗神情一苦,幽幽道:「王爺,今夜月紗既然尋了來,王爺又何必再佯裝不知?難道王爺與我父親之間仍然衡定如常嗎?難道這數日來的朝堂相爭,王爺並未放在心上?月紗雖只是一介閨閣女子,不通政事。但眼看著心愛之人與家中老父起爭端,也少不得要來見一見王爺。」

    她鬢髮如雲,微微垂首時那一種嬌弱神情,直讓人不得不心生憐惜。

    莫非狹長雙眼不禁瞇起,淡然道:「月紗,本王雖與你相識多年,但這心愛兩字,還是不要輕易出口吧。更何況,如今朝中事務繁多,與兒女情長又有何關。」

    文月紗面色淒然,抬首望向莫非道:「王爺!月紗心意如何,王爺並非從未知曉。只是王爺從來都只看到漫天權勢,忽略了兒女情長。如今朝中兩派紛爭,王爺與父親之間任何一個有損傷,月紗都只會心痛難安!月紗心中,只求王爺與父親皆是平安無事。若能夠共同協作處理朝中各項政務,又有何不好?」

    平安無事、協作共處,原來,這便是文月紗此行的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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