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她沒經過人家的同意就直奔進消防隊附設的廚房,她居然在消防隊附設的廚房內,把口水吐在從她口袋中拿出的枯葉上,再放進煮好的蛇肉羹裡,這實在是太不衛生了。
「你這些野蠻的動作從哪裡學來的?」宙驚訝地質問寶蝶。
「你別管我,我們可以走了。」寶蝶拉著宙的手往外跑。
宙不明白她的用意,只覺得她這樣的舉動粗鄙不文雅。兩人在言語上起了嚴重的衝突。
鬧了一場之後,兩人回到宙的車上,寶蝶沒再開口,完全不理會宙的訓話。
「蛇死了,我是不是沒有燒餅油條吃了?」宙見她繃著一張臉,忍不住逗她。
「也許你吃了一口就發現自己不適合吃這麼粗糙的食物。」她冷冷地回了他一句。
宙握住她的手。「那也得等我吃過再說。我請你好了,沒保住你心愛的寵物是我的錯,就當是我賠罪好了。」
「不,你對我夠好了,肯收留我這麼麻煩的女孩,你要不是少一根筋,就是嫌生活太平靜。我想你還是考慮清楚,現在要反悔還來得及。」她深凝著他。
「我如果不收留你,你有更好的去處嗎?」
「沒有,我打算回深山去,逍遙自在地過我自己的生活——」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遭他截斷。「繼續當個野蠻人?我不准。」
「憑什麼?」她瞅著他。
宙溫柔地笑了,一掃他撒謊時玩世不恭的態度。
「憑我不能放下你獨自生活的意念。」他指著自己的腦筋。
「這是同情?」
「不,是出自內心的關愛。」說出「愛」這個字時連他自己都驚訝!
愛一個人,努力呵護一個女人,這意念是怎麼產生的?
不是因為同情嗎?
看著她明媚帶野性的臉,她用眼神明白地告訴他,她不屑別人的同情,她沒有他也可以過日子。
難道她不需要他?而是他需要她?
他又笑了,這怎麼可能,所以別再想到那可笑的「愛」了,他告訴自己。
「你現在答應要照顧我,會不會過兩天覺得我很煩,或我惹禍不斷,你就把我送走?你要知道我已經十八歲了,不是沒思想的小嬰兒,我不喜歡自己像顆球一樣被踢過來踢過去。」她要確認不會沒兩天就讓他給送走。
她那倔強的表情,古靈精怪的面孔,再再透露她很可能會製造出各式各樣可怕的麻煩。
「我知道,我既然決定照顧你,就會一直照顧到底。」宙對著她承諾。
「照顧我直到我嫁人?死亡?」她逼問他,淘氣地眨著眼。
「沒錯,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你受不了我為止!」宙半認真戲謔地回答。
「那我們定個契約吧!」她腦中充滿鬼主意。
「定什麼約?你才十八歲怎麼懂這些?」
「我養父教我的,他教我要當個懂得收集證據的人。他這一生吃到最大的虧就是不相信契約,在該把屬於他的女人用婚姻鎖住的時候他沒這麼做,後來那女人和別人結婚了,他為這件事後悔一輩子。」
「你要我簽什麼約?」沒想過她會這麼精明。
「永遠不能拋棄我,不管我犯什麼樣的錯,像是殺人放火——」她天花亂墜地說著。
「你會殺人放火?」他指著她,詫異地問。
她拍掉他的手。「我說也許啦!人生啊!事事難料,像我當年墜機,誰能想到我會生還?」
「你說的是。不過明得拉麗爺爺是你的監護人,也許他另有打算,他會為你安排好一切。」
「他是他,你是你,他只是名義上必須照顧我,而你是心甘情願要背負我這個包袱,不是嗎?如果不是——」她想說我不勉強你。
「我是自願的。」宙脫口而出。他以為自己是被逼的,但現在還是被逼的嗎?他糊塗了。「自願」兩字他是這麼篤定地講出來,在以前的他看來,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我有養父替我找的律師,如果你願意的話,我馬上打電話找他。」
「不用這麼正式吧?」到了律師那,他就不能隱藏他的假身份了。
「當然要,一定要。」寶蝶迭聲地喊。
「好吧,如果你堅持的話。」他相信自己一定是瘋了,要不怎麼會答應她。
她高興地摟著他又親又吻的,對於自己認來的親人,開心得不得了。
「現在可以去吃燒餅油條了嗎?」宙無奈地問。
她高舉右手。「馬上去。」
???
「這封信,我一直猶豫著不知該不該拿給寶蝶?」李院長對孫女淺草說。
「有什麼好猶豫的?」
「她母親把信拿給我之後就失蹤了,至今生死不明;她當初是說假如寶蝶有幸活著,要我把信交給她。逝者已矣,也許沒這個必要了,引起她的憂傷是我最不願見到的。」
淺草肯定是憎恨寶蝶的。
她憑什麼搶走宙?如果這封信能引起她的悲傷,淺草希望她傷心至死。
只要除掉寶蝶,宙就會重新回到她身邊,她心裡這麼想著。
「爺爺,你看過信的內容嗎?」
「沒有。沒看過。」
「該面對的事,她遲早要面對的,她也不小了,經過那麼多挫折,她早已學會堅強面對一切。如果您不方便交給她,怕面對她的悲傷,那把信交給我,由我為您代勞。」淺草極力說服著爺爺。
「你打算怎麼說?」
「爺爺,不如由我和她培養良好的友誼,遲一些等我清楚她的想法,再把信交給她。」
「你打算給她做心理輔導?」
「如果我能夠的話。」淺草撒下漫天謊言。
「那最好不過了。」院長欣慰極了。
李院長根本不知道淺草心裡打的主意。這半年來,淺草一直在宙的心理醫生琳達那裡,接受心理輔導。
失去宙的她,情緒一直不平穩,原本是為了淡忘宙才離開法國的。她壓根沒想到回到台灣,竟然能見到宙,偏偏他身邊已有別的女人,她的心態更不能平衡了。
她必須想辦法對付那個女人,把宙搶回來,她會想出辦法的。
???
到了宙的別墅,寶蝶橫衝直撞地參觀過一個又一個的房間,直到她把行李搬進了主臥室,把宙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從衣櫥裡拿出來,宙才明白什麼叫鳩佔鵲巢。
「這是我的房間。」他不客氣地嚷嚷,把他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掛回去。
「現在這裡是我的房間。」她霸道地說著,不客氣地把宙重新掛回去的衣服再丟到門外。
「嘿!你不要太過分。你這是在做什麼?」宙衝到門口撿回被丟出的衣服。
「我非住這個房間不可!」她堅持著不肯讓步。
「為什麼?」宙不解地望著她,只覺得她實在是太胡鬧了。
寶蝶把落地窗打開,指著外頭那空闊的大陽台。「我要在這裡養寵物!」寶蝶瞅著宙。
「不可以,我不同意你把那些可怕的東西養在這裡。」天啊!他只要一想到蜘蛛、蜥蜴、變色龍及蛇會爬滿他住的地方,他就覺得難以忍受。
「為什麼不可以?你答應要照顧我的。」她嘟著嘴不悅地坐在床上,雙眼瞪視他。
「我答應照顧你,但不包括這些噁心的動物。你必須把它們送走。」宙以強硬的口氣零著。
「如果我不肯呢?」她也倔強得很,換了一個姿勢躺在床上,雙腿交疊,右手撐著頭,嘴巴嘟得高高的。
「只要你不養這些噁心的動物!你想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宙安撫她。
「可是我捨不得送走它們嘛,除非你替我找到肯養它們的主人。」
「沒問題。」他不等她再有其他意見,馬上撥電話給曹策。
「明天在工廠內幫我刊登海報,只要願意領養蜘蛛、蜥蜴和變色龍者,每個月可多領五仟元台幣的寵物津貼。」
曹策聽重這麼說,雖不明白他究竟是什麼意思,仍有禮貌地回答:「沒問題,還有什麼事要交代?這別墅你滿意嗎?住得慣吧?」
「住得慣,還要麻煩你幫我請個老師,要最好的,最好是國立大學的博士。我明天就要見到他。」「你開什麼玩笑?現在都幾點了,你明天要見到他?」曹策驚叫道。
「我沒有開玩笑,我認養了一個十八歲女孩,從深山來的野人,我想測一下她的程度。」宙嚴肅地說道。
「你說真的?你不是不喜歡有人打擾你的生活?」曹策越來越搞不懂他了。
「所以我才得把這野丫頭的寵物送走,你明不明白?」宙疲累地看著躺在床上瞇著眼,看起來彷彿睡著了的寶蝶。
「不大明白,不過我盡量去辦。那丫頭現在人呢?」
「在我的床上,好像睡著了,真是個麻煩的闖禍精。好了,明天到了公司再跟你聊。」宙掛了電話。
宙不想讓曹策有機會問他,像你這麼孤僻的人怎麼受得了那丫頭?
宙坐到寶蝶身邊,突然想起她還沒洗澡呢!想叫醒她,但她睡著了的模樣,可愛的令人不忍心叫醒她。
「算了,明天再洗也一樣。」他輕掐著她的臉。
那微張的嘴巴,粉紅的唇色,那微合的雙眼,既長又捲曲的睫毛,安穩的鼻息,側躺的慵懶姿態,像是剛吃飽的貓咪。
他為她蓋上棉被。她似有意若無意地抓起他的手搔著癢。
他替她撥撥垂落頰畔的發,順從地替她搔癢。
她可享受了,翻了一個身呢喃著:「這裡也要,這裡還要,還有那邊。」她懶洋洋抓著他的手在自己的背部點了好幾個位置。寶蝶連眼都沒睜開,打了一個呵欠,便又沉沉地昏睡過去,擺明了是把宙當成保姆般使喚。
宙長這麼大可從沒替人抓過癢,她居然理直氣壯地使喚他。他雖生氣卻也拿她沒轍。
更糟的是當他抱著被寶蝶丟在房門口的衣服準備離去,卻發現這丫頭的腳掌髒得不像話。
對於有潔癖的宙來說,這簡直是令人無法忍受的事。
他猶豫了片刻,決定把他的衣服抱到隔壁的房間,再回來幫她清洗腳丫子。
他邊洗邊思考著,是不是他這些年來壞事做多了,謊言講多了,才遭到這樣的懲罰?
幫女人洗腳,像照顧一個小孩般的照顧一個女人,他從來沒做過,相信以後也不會再有機會。
這滋味對他來講是折磨人的,但也不如他想像中的難過,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居然是滿足感,他被這突如其來的認知嚇住了。
宙把臉盆和毛巾拿到浴室清洗,不敢相信自己會因為這個丫頭產生這麼大的情緒變化。
???
早晨八點,當宙打開寶蝶的房間,沒想到這丫頭已經醒了。
只見她頭髮濕答答的,穿了一件浴袍坐在床上,對著她的寵物蜘蛛吹泡泡。
他皺著眉,略顯不悅。「誰允許你把蜘蛛放出來的?」
她不理會他,又吹了一口泡泡,只見成串的泡泡朝宙的方向飛去,很快地在半空中化為烏有。
「當然是我自己,我是這房間的主人不是嗎?」她舒舒服服地靠坐在床上,身後墊了兩個枕頭。「喂,你別忘記自己的身份,你是我昨天才收養的小養女,我才剛起床你就惹我生氣,這樣不太好吧?」宙以半恐嚇半威脅的口吻說道。
想到她昨晚還讓他清洗腳掌,他就有點火大。
「那你可以離開這個房間,不要來見我呀!」
宙瞪視著她,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她身上梭巡著。她的雙腿交疊著,浴袍的腰帶鬆垮垮地,酥胸半露,修長的美腿曲線誘人地側伸著,她絲毫不知曉自己的玲瓏軀體對男人簡直是致命的吸引力!「我是來叫你起床的,現在給你半個小時整理妥當,我要帶你到公司去。」他明白自己再不出去恐怕就難以自制了,他對她美妙的身子起了遐想。
她嚷叫道:「『藍』,你看一下我擬的草約,這是我趁一大早起來精神特別好時擬的。你看看嘛!」她說著遞了一張筆記紙給他。
第一,要稟持著永遠愛護、疼惜的方式,照顧寶蝶。決不能打、罵,或以嚴厲的方式管教。
第二,不能逼迫寶蝶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包括學習、社交或嫁人。
第三,永遠不能拋棄寶蝶,除非寶蝶自動放棄被認養權。
宙邪惡地笑著,以恨得牙癢癢的眼神瞪著她。
「請問一下,我簽了這約,對我有什麼好處?」
「沒有任何好處。」她理直氣壯地回答,捂嘴好笑著。
「那我為什麼要簽?」
「是你自己找麻煩,說要照顧我到死啊!所以簽這約是為了保障我自己的權利。對你當然沒有任何好處!」她理直氣壯地眨眨眼,一副吃定他的樣子。
宙坐到寶蝶的眼前,要她看著他的臉。「我臉上是不是寫著白癡兩個字?」
寶蝶閉上眼以手掌撫觸他臉上凹凸的五官,笑著說:「你的臉好大,真俊挺,你看著我,我的掌心有你留下來的凹凸印記。」
她說著就把那張筆記紙覆蓋到他的臉上,像蓋章那樣,仔細地烙印下他臉上的紋理。
「你已經蓋章,代表你同意了。」她耍賴地說,把那張筆記紙小心翼翼地折疊起來。
「你啊!我長這麼大沒見過像你這麼賴皮的人,我從來不給女人承諾的。」他寵溺地看著她。
「你已經給我了。」她摸摸自己的五官,得意地笑。「『藍』,你不知道,其實還有第四條,後來我想一想把它劃掉了。」
宙笑著,摸了摸鼻子。「真難得,一定是你突然良心發現,想必是很不合理的條約。」
「我想你還沒結婚,我無須未雨綢繆怕你老婆虐待我,所以才刪掉了那條。」
「老婆?」他乾笑兩聲。
「我後來想到,我可以幫你物色嘛!當然是找笨一點的,脾氣好一點的,心胸寬大一點的,喜不喜歡你沒關係,重要的是她不會虐待我。」她笑咪咪地發表著自己的意見。
聞言,宙一陣輕笑,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隨即似想到什麼,話鋒一轉道:「廢話少說,快去換衣服,我早上還有會要開。」
「沒問題。」她當著他的面就把浴袍大力扯開。
他立刻轉過身來咒罵。「誰教你在男人面前脫衣服的?」
「是你說要快的嘛!」其實她是故意要整他的。
宙迅速地走出她房間。「下次等我出去了之後再脫衣服。」
待宙走遠後,她笑倒在床上,這才緩緩扯開浴袍換衣服。